昨日的你【黑琴】（十六）
香甜的味道覆在鼻尖，凉风宛若一只追寻花蜜的蝴蝶，跟随本能的欲望往色彩鲜艳的远方，扇动翅膀。
在梦里只能用视线观察的暖色调，此刻仿佛化作没到脖颈，温度适中的洗澡水，流动着渗入每一个毛孔，从指尖蔓延到身体的角落。僵硬的身体渐渐同化，将不必要的力量抽离出身体，温润的热气缠绕在睫毛尖，坠拉疲惫的眼皮。
眼中看到的床铺依旧空荡荡的，但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生气正剧烈的旋转，扑面而来，牵动凉风翼脑海中的丝线。
“你怎么了？凉风同学。”坐在身前的初春饰利看到凉风的眼眸笔直看向前方，却涣散没有焦距，急忙问道。
听闻初春的声音，白井黑子和佐天泪子也不约而同看过来，佐天的脸上疑惑带着些许期待，而白井则好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自己都不是很明白，尽管没有注意过凉风连接上御坂美琴的记忆有什么特征，然而在她“看得到”的时候，白井的心神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焦虑。
皮肤之下微微发热，脑袋却凉下来，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但凉风知道御坂美琴的记忆正要流入，心脏咚咚地急促，宛若激起勇气的战鼓。眼前的风景一变，时间漫长而短暂，遥远又近在咫尺。无数的光点架起星桥，仿佛在召唤她，可是当凉风试着前往，才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她低下头能看到手，但却无法产生那就是自己身体一部分的认知，星桥的一粒光点落在白皙的手背上，洁白雪花似的融化。
凉风忽地站起身子，白井三人跟着身体僵硬，像是等待先知给予箴言的信徒。可凉风似乎感觉不到身边的三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目光继续落在虚空中，许久才缓缓转向白井黑子。
“我看到了……白井学姐被……扭断脖子。”
“哈？”
“嗯？”
“？”
白井三人以不同的反应表示惊讶与疑问，一边在记忆中搜寻相对应的画面。
“……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位老师扭断了白井学姐的脖子。”回神过来的凉风补充道。眼前白井的身体明显颤抖一下，虽然她努力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另外两个来过的人是知道的——她曾经犯错被舍管惩罚的事情，同住一间宿舍的御坂美琴看过的次数更多。
“还，还有别的吗？”见凉风没有出现异样，白井连忙岔开话题，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恐惧，同时厌恶讨论害怕的事物。
“啊，嗯。”见白井对自己想起来的事物不感兴趣，凉风只好将光点融化带来的其他记忆搬出来，不过这次她没有说出来，而是绕过初春和佐天，走到书架前寻找起来。
沉浸在多次短暂痛苦积累一并溢出恐惧中的白井并未立刻察觉出凉风的目标，而且她从未想过东窗事发。
等到凉风三两下从书架下面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白井已来不及阻止，其实只要是观察力细致的人都能发现：在众多落有少许灰尘的书籍中，唯有那一本干净却磨损严重。
白井眼睁睁看着凉风嘴型发出“哇呜”的惊呼，硬化的肌肉像是变成易碎的玻璃，迈出一步她就将粉身碎骨，不，她已经无法被拯救了。
“那是什么？小翼。”佐天和初春一左一右凑过去，望向让凉风目不转睛，脸上泛起淡淡绯红的书页。
佐天脸色复杂地抬头看向面如死灰的白井，“白井，你就没把自己的‘宝物’换个地方存放吗？”
没错，凉风从书架上找出来的就是佐天第一次来宿舍寻到的，白井黑子独家拍摄，满载御坂美琴私密照的相册。
白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的认知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御坂美琴应该不会想到她会把备份的相册放到同样的地方珍藏。但是，她居然是知道的吗？白井惊讶地无法思考，她知道却没有销毁掉，是有什么用意？还是单纯的已经不在乎了……
“这就是御坂学姐吗？”凉风合上相册，向白井询问。
“嗯……”白井轻声回应，这才注意到她们还没有给凉风看过御坂美琴的照片。“怎么了？”见到凉风的眼瞳游戈到其他地方，白井又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话没说完，凉风手里的相册啪得掉落到地上，双手抱住脑袋，面容一下子扭曲起来。
“喂，你没事吧！”白井飞快冲到凉风面前扶住她。“好痛……”牙缝中漏出碎裂的话语，迟来的痛感让凉风几乎看到小时候病重时隐约触碰的死亡，不止是脑袋表层的刺痛，内部脑仁穿透而出的疼痛更是要烧毁神经。
眼前的颜色迅速褪去，喉头像是堵着一大块棉布，空气无法抵达肺叶，指尖和唇瓣一同颤抖，耳边白井、初春和佐天的呼唤仿佛远在天边。凉风沉溺在阳光无法抵达的寂静深海，黑暗、痛苦与恐惧包裹她的灵魂，坠落着、坠落着、坠落着……
“你来成为她吧。”
甜美的声音在耳边静静诉说。
你是谁？
意识断线前，凉风看一道金色光芒缠绕的人影朝她伸出手。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洁白的天花板上已铺上一层蜂蜜般金黄的夕阳光辉，凉风眨眨眼，剧烈疼痛的残留仍然折磨着神经。
“你醒啦？”白井黑子走过来弯下腰，细小的尘埃飘摇在余晖中，逆光看不清双马尾少女的脸颊，“我让初春和佐天先回去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送你去医院了。”温度冰凉的手掌覆在凉风额头上，好像看到她的表情。
凉风曾经听老人说过，白昼与黑夜交替的傍晚，真实与虚假的界限会出现模糊，不慎越过边界的人甚至可能永远迷失。
组成星桥的光粒真实地出现中眼前，凉风来不及思忖，指尖就向着光亮探去。同一时刻，她的意识再次坠入冰冷的深海吧，漫长的气泡启辰前往远方。
你是谁？
凉风如此询问。
她无法回答。
凉风翼无法回答凉风翼以外的答案——除却是凉风翼，她还能是谁？
白井茫然看着凉风伸手试图抓住虚空中的什么，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可她却好像能感觉有什么在那里。
“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