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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子山替身事件

2022-06-28 12:38 作者:-老鬼_  | 我要投稿

眼前是漆黑无比的天空,脚下是车来人往的街道,我知道我再过不久就要从这八层楼高的建筑上一跃而下,结束这无趣的一生了,但有些事还需要细说,我不是个懦夫,如果不是实在看不到希望了,我断不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是个穷人,穷人最珍惜自己的性命。

 

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家人就一直在强调一点: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是真的听进了这句话的,那些富家子弟在为精神世界的空虚而感到抑郁时,我还在为了明天能吃上饭而努力。活得越久就见得越多,却非样样可得,我没有那种撒个娇就能获得心爱之物的命,所以见的东西越多,想要的就越多,当一个人心中充满了欲望时是不会考虑死的问题的,我很怀念那个时候。

 

那便从头说起吧,你们可以叫我阿浩,虽然我名字里面没有“浩”这个字,不过你们也不必在意我的真实身份,明天我或许就出现在报纸上了。

 

我出生于贫困家庭,在我六岁的时候父亲因为工作去世了,他打工的地方是个黑工厂,又因为那个年代工地上死人是寻常事,所以工厂方面只赔了不到一万块。

 

从那以后,我家就只剩我妈以做环卫工人的工资养家,她常让我要争气,努力学习以后找个好点的工作,那时候她便可以享福了。

 

那时的生活虽然穷苦,可我并没有觉得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或许大多数时候同学们的聊天话题我根本听不懂,但也从未有过自己被排斥的感觉。相反,因为身上常常没有钱的缘故,他们在买了东西过后我都能蹭着吃一点或玩一会儿。

 

只是有件事让我十分头疼,从我上小学的时候起,老师们就爱拖堂了,因为我们班是年级上数一数二的差班,所以等到放学的时候,全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即便和班上的同学结伴回家,也还是会遭到那些辍学的小混混抢劫,由于我身上是没有钱的,通常是别的同学花钱了事,我就只能挨一顿打。不过小混混们下手不会太重,几乎都是踹几脚,或扇几个耳光就完了,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

 

三年级的时候学校有了贫困补助,我自然是被补助者之一,可是很奇怪,有些家境还不错的人也申请到了。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我应该庆幸自己的运气好,不像那个天天拄着个拐杖来上学的瘸子,他是因为抄近路从火车底下穿过去才被压断了腿,他没有领到补助,所以只好退学。

 

有补助了以后我每天都有一块钱的零花钱,但我并不想被那些混混抢劫,就只好把钱藏在鞋里面,被打完以后我会拿五毛出来买包“麻辣”,剩下五毛拿回家还给母亲。

 

第一次遇到“替身”事件是在五年级的上学期,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而是同学后来告诉我的。他说他们那天一共三个人,在驼子山上面发现了一个洞穴,走进去以后发现里面是个巨大的用石头搭建的宫殿,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回来以后,其中一个叫小飞的同学就变了。

 

他身体上是没有变化的,只是性格变了,那时的我还形容不出来他的状态,现在想起来,我只记得他那眼神,空洞、没有感情,像是蔑视着世间的一切。

 

小飞后来就没有和我们一起玩了,每天放了学就回家,最爱在课堂上搭茬的他竟变成了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成绩也直线上升。

 

后来我和其他人一起去了驼子山,到了他们所说的洞穴的位置,只能看见一片杂乱的丛林,丛林尽头是厚厚山壁,根本没有所谓的洞穴。

 

寒假刚放完,我遇到了这辈子的噩梦,开学第二天,老师带着一个新同学进了班级,他带着冷笑与嘲讽的口吻说道他叫穆雨,老师让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刚好我旁边有空位。

 

就这样我与穆雨成了同桌,他臭毛病很多,刚开始我不怎么惯着他,甚至还和他打过许多次架,直到有一天老师把我俩的家长都请来了学校。那天我妈一直给他妈鞠躬道歉,却没等到他妈和我妈道歉的时候,明明是我俩都打架了。

 

后来穆雨烦我的时候我再也不敢还手了,并非是因为我怕他,而是我再也不想看到母亲卑躬屈膝的模样了。班上的人也不敢惹他,听说他家里很有钱,他自己也认识很多社会上的人,很奇怪的是,大家都怕他,班上却总有人和他做朋友,也不知是恐惧还是觉得有利可图。我并不觉得当时的孩子们已经知道利益是什么意思了,宁愿将他们想得单纯一点。

 

被请了家长以后,穆雨还是在学校里无法无天,不过整人的时候会手下留情了,这时的他已经不像刚进学校那会儿单打独斗,每次他找别人茬时身边都会围绕着几个跟班,我就是其中之一。

 

好消息是做他的跟班真的能有很多好处,他会给我们不少零花钱,坏消息是他经常发火,发起火来的时候连自己人都打,下手可黑了。

 

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他手上,有一次去水库玩,在离水还有几米高的地方他直接把我推了下去,待我精疲力竭游上岸时,这王八蛋还嬉皮笑脸地说:“他妈的这都弄不死你,命大啊!”

 

穆雨只会对我做这些出格的事,可能他打心底认为把我弄死他也不会负多大的责任吧。

 

我来梳理一下小学时期这厮干过的坏事:把同学的手打骨折,脱女同学的裤子,在上课的时候公然放毛片,放学以后还叫女同学脱个精光演示,以及在老师的杯子里吐口水等。

 

如果要一一列举,那得花上老半天的功夫。

 

我知道穆雨很坏,这种人应该早点远离,遗憾的是当我真正理解仁义道德四个字怎么写的时候,这四个字的地位已经远比不上现实二字了。

 

像我这种人,必定会被别人欺负,那还不如找一个强大的人当靠山,这样一来,就只需受他欺负了。事实也是如此,我从被别人抢劫,变成了偶尔没钱花的时候可以去抢劫别人了。

 

之前我有提到过驼子山,其实小学的时候我们不常去那儿,一是因为家里有门禁,必须早点回家,二来毕竟年纪小,在山里待久了容易害怕。

 

上了初中,穆雨利用家里的能力把他和我们几个跟班分在了同一个班,我们自然而然地成了班上的恶霸,由于小时候的东西已经满足不了我们了,驼子山便变成了我们几个人的据点。

 

我们常常带着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上山玩,她们也乐于被我们玩,这当中的女孩子有好些都未成年,只是因为年少无知被男的骗了以后便破罐子破摔了。我们称这些女人为烂货,其实我心里知道,烂的是我们。

 

永远别让坏人理解什么是道德,穆雨就属于不理解的那一种,我是属于理解的,所以有时候他会拿我没办法,因为他不确定我不在以后,那些跟班还会不会听他的话。

 

穆雨仍旧是老大,老大总是患得患失,容易多想,我想他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对我也越来越平等了。同样我也不能没有他,在一个团体里,他代表着实力,我则代表着手段,钱和人脉确实都从他那里来。

 

这就是我在初中时得出的结论,很厉害吧?被逼的。我甚至还想到了未来的事,我可以顺着穆雨这个阶梯一直往上爬。直到有一天我不需要他了,便可以把他的头踩碎,享受从他脑浆里散发出的那股腐臭,我要斩断他的四肢,看他像一条蛆一般地在地上蛄蛹,最后我还要狠狠地羞辱他,将他变成一个废物,再圈养起来,如同他以前对我那般。

 

自从长期出入驼子山以后,我发现了一些怪事,比如说前一天还和我们有说有笑的人,第二天会跟变了个人一样。

 

整个人的状态就像当年的小飞那样,并不是不认识我们了,而是不跟我们一起玩了,奇怪的是他也不和别人一起玩。

 

出现这种状况的往往是那些家境优越的学生,我和穆雨都不能理解这种状况,当时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想打进我们的圈子,除了那些好学生以外。

 

好学生是很少的,家境优越的人也很少,所以刚开始一些人发生了转变我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学校组织去驼子山春游,我才发现这种情况不单只出现在学生身上。

 

有几个老师春游回来也发生了转变,他们机械一般地讲课,一到下课时间从不拖堂,看到学生有违纪行为也不管了,只顾着上课、开会、下班。

 

然而这些老师,也个个都是顶尖的,从业务能力和家庭背景来看没人能比过他们。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感受到一些恐惧,因为我了解到了一点,他们就算这样过一辈子,也比普通人强很多了。

 

或许这个时候我就该死了,或者穆雨就该死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绝望。

 

到了高中,我遇到了一个女生,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却总会在无意间多看她几眼,这种感觉让当时的我十分苦恼。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叫初恋,很怪,我在初中的时候已经与无数的女生交往过了,却到了高中才遇到初恋。

 

那天是个阴天,我到穆雨家找他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女生也在,然后她就被他带到了卧室,完事后他出来笑嘻嘻地对我说要不要也去试试。

 

穆雨肯定知道我喜欢她,毕竟我们天天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立马就能察觉。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想给我一点惩罚,因为有时候他说话我已经不太听了,既然他让我去试试,那我肯定会去的,毕竟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如果做了,也只能是他逼得。

 

我从那个女孩无神的双眼中看到了绝望,当我在她身上起伏的时候,她也没有一丝叫喊,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出了卧室,我打算离开了,离开之前我叮嘱穆雨:“记得让她洗一洗,别留下什么把柄。”他一脸震惊,我觉得好笑,不然他以为我会作何反应?

 

初恋果真是美好的,尤其是在你将它践踏、羞辱、毁灭以后。

 

一天后,那个女孩自杀了,从五层楼高的教学楼上跳了下来,从教室望下去,只见她姿势怪异地趴在地上,鲜血从头部缓缓流了出来,我心里有点遗憾,因为她从背面看上去也很美。

 

出了这种事,学校自然很早就放学了,毕竟是初恋,她死了我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回家的路上我看到那个小学时经常抢劫的小混混推着个冰箱,在街上卖冰粉,听说是为了他那个中风瘫痪的父亲。

 

我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像这种人渣怎么可能和孝顺沾上边,我上前踢翻了他的冰箱,还狠狠揍了他一顿,这时路人纷纷出来指责我,这倒让我想起小时候我被打时也有这么一批人出来指责过他,说不定是同一批人呢?

 

这些人只会嘴上说说,不做任何有用的事,他们以为指责就已经算是阻止了,就算圆了他们的英雄梦了。看吧,让自己在道德上过得去,使自己的良心不受谴责只要动动嘴就行。

 

我对我妈的态度也越来越糟糕,特别是在穆雨带我们花天酒地、进出各种高档场所后再回到那个只比厕所大不了多少的家,这种落差感会让人恼怒。

 

高中毕业前夕,穆雨再次找了一堆女的,让我们晚上去驼子山作乐。这些年我们身边的人总是换了又换,不变的都是像我一样的穷哥们,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几乎都像小飞一样突然变了性情,包括有的老师也是。

 

总之,那天晚上我和穆雨首先完事,就两个人在山间闲逛,走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让我看看前面是什么。

 

我往前看去,在暮色的笼罩下,隐约能看到一片杂草,杂草的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洞穴,我们两个人借着手机的光照越走越近,走到洞口才停了下来。

 

这不像是一个刚挖好的洞口,光线从外面照射进去不过几米就看不清后面的路了,我正奇怪着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洞口,穆雨便不由分说地进去了。

 

我连叫了他几声,他却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充耳不闻,没办法,我也只好跟着他进去。步行了大概有半分钟,终于走完了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阔,让我想起了小学时同学说过的那个宫殿。

 

整个宫殿空无一人,宫殿的四周矗立着几根不知由什么材料做成的柱子,柱子的内部有白光发出,应该是用作照明的。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刚刚不是看到了一个山洞吗?”穆雨突然开口。

 

我见他想不起来是自己要进来的,也知道这座宫殿可能有些古怪,就说:“这就是洞穴最深处了,挺怪的,咱们还是出去吧。”

 

正当我们两人想往外走的时候,却听到了“咯吱”的声音,这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我往上一看,瞬间整件衣服全被冷汗浸湿,那上面是成百上千只怪异的虫子,正纷纷往下落着。

 

这虫子乍一看像蛆,却又长了四肢,移动速度特别快,身体的颜色还会不断变换,它们正直直地朝穆雨爬过去,穆雨哪儿见过这阵仗,不一会儿便被虫子大军包围了,有几只甚至爬到了他身上。

 

接着越来越多的虫爬到了他身上,直接就自爆了。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液体沾满了穆雨的身体,我实在是过于恐惧,根本没想这些虫子对我有没有威胁便扔下他自己逃走了。

 

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地去了一趟穆雨的家,他爸妈竟然都在,他们脸上并无半分不妥的表情,于是我问穆雨在没在家,他爸说在,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不方便见客。

 

接着又过了几天,我再去找他时,却得知他已经出国留学去了。我心中有些不安,这不安来自于未知,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我一步登天的计划还指望着他呢。

 

一开始我还一如既往地帮穆雨照看着这边的一切事务,对下面的人也总说过几年他会回来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愿意和我一起混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最后我进了几趟派出所,那些人终于觉得我已经没有后台了。

 

当然,我并没有泄气,只要等着穆雨一回来,这些生意、这些女人就都还是我的,我依然能在这片区域说上话。

 

四年后,穆雨回来了,我的心也终于死了。

 

他回来的当天我就马不停蹄地跑去见他,他并没有拒绝,只是那神色、那空洞的眼神,我太熟悉了。

 

我当然还有第二选择,这四年我也没有白混,大不了重新找一个顽劣的富二代,这对我来讲不是难事。

 

可仔细想想,那么多的虫子为什么就指着穆雨攻击,对站在一旁的我丝毫不在意呢?为什么性格发生变化的人总是那些有钱有势的?

 

很显然这些虫子是有选择性的,它们如果想称霸世界,没必要每个人都控制吧,当它们把世界上所有的达官权贵都控制了之后,等待我这种人的会是什么呢?

 

在人类的社会中,富贵需要贫穷衬托,如果有一天所有掌握财富的人不再需要穷人了,那穷人应该怎么办?

 

我想不出办法,但我想通了,没必要让一群虫子主宰我的命运,我自己来。

 

有机会看到这些文字的人肯定某一天也会和我一样,不甘地从这世界上消失吧。

 

后记:

 

这是我写过的最黑暗的一篇小说,应该也是我第一次写后记,有好几次写到那些恶劣事件时都想删稿,同时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阴暗,最后还是坚持写完了。

 

我现在仍想不出动笔的原因,也许以后会想明白吧,万事万物的存在总有合理之处,我希望这篇小说也是这样。

 

最后提醒一句,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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