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1】星辉之梦——流星的距离（上）
您好，好久不见，欢迎来到梦境管理局体验我们平日的工作。虽然我休假刚结束，神志不大清醒，可能照顾不周，不过还是希望您在这里玩的开心。
您说桌上的手稿？那是我前两天看流星雨的时候，一颗流星带给我的梦境，我就把它记录在档案里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梦。您感兴趣吗？那请随我来，我们可以一起看。
序、
纪元XI93. 2月14日
我决定和西兹分手，就在今天。
光是写完这句话，唯就用了相当大的力气。
他在日记上写下这句话前，先是把家里收拾了一遍，紧接着打开了收音机开始听军事新闻，同时在笔记本上写下碎片化的军事形势笔记。当然这个笔记只记了五分钟不到，他就把笔记本一摔，背越到床上，闭目养神调整思绪。
唯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凌晨12点，但他根本就睡不着。
他今天要和西兹分手。
不过按照联合法规定，已登记过的情侣分手必须通过考试检验，确认两者感情度降到及格线以下才能正式分手。
想起这条不成文的规定的唯，从床上惊坐起来。尽管自己和西兹因为同性问题，并没有登记情侣，但他不放心，还是去翻了翻法典。
法典上并没有关于同性爱人的相关法条解释，法无明文规定便可为，所以他知道这条约束对自己不生效时，唯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啊。
唯把法典丢在了书架上，又回去躺着了。他脑子里都是感情分裂判定题，那题目有几道是自己出的，像是：最近与恋人说话频率为多久一次？你和恋人之间是否出现沟通障碍？你和恋人最近的争吵频率为多久一次……他反复在问自己，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思考很累，唯慢慢失去意识，睡着了。
黑夜占据了唯的梦境。唯摸索着前行，慢慢地，黑夜开始闪烁出星光。穹顶之下，唯见到了西兹。
梦中的世界和现实不一样，梦里什么都好，比如温柔的西兹、多情的西兹、浪漫的西兹、坚持着的西兹……
西兹的手修长，但是粗糙。唯很怕痒，砂纸一样的指尖在唯的皮肤上划过时，唯会先抑制住情绪，先紧闭着向上弯起的嘴角，等到忍无可忍时，才会发出笑声。他总是害怕笑声太大会吵兴致，所以大笑的时间并不久，只一会儿，就成了柔声的轻笑。
梦里什么都好，梦里的西兹还会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着温柔的情话，总是会一边问自己会不会疼，会减轻自己的动作，会紧紧地抱住自己……
唯躺在梦中的草坪上，躺了很久；西兹伏在他身上，伏了很久。
唯流着泪，望着星空。梦中什么都好，没有纷争，没有不解，没有隔阂，甚至连星空都那样壮阔，时不时还会划过好几道流星。
唯闭上了眼睛，想多享受一会儿和西兹的触碰。
梦里什么都好。
只是梦境总会醒来。当唯再睁开眼时，他看见的不是西兹的红发，而是被阳光抹上一缕橙色的天花板。
一、
约定的时间是傍晚五点，冬天昼短夜长，此刻天已经暗下来了，城市里亮起了缤纷的灯火。
人群中，唯站在一家水果摊面前。他在看一个不那么新鲜，但价格有些高的水果。即便最近没有战斗，物资紧缺的现状也能从这些细节中看出来。不过唯对这种事很无力，他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买下相对新鲜的苹果。
他拿了一个、两个，在准备拿第三个苹果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苹果装进纸袋里。
“50里克，先生。”
这种苹果以前不是5里克一个吗，唯心想。
唯付了钱，并没有急着拿苹果，而是先从风衣内侧口袋中拿出一包烟，点着烟后，他抱着苹果，站在了水果摊旁边。那里是下风向，烟味儿不会飘到水果摊那里。
“晚上好，过了一年又看见你开始抽烟，真难得，我以为你戒了。”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披风的高大男性，他有一双鹰的眼睛。身上的军装干净板正，鞋也擦得和新鞋子一样。跟在他身后的红发青年，便是面无表情的西兹。
唯将深吸的香烟吐了出来，烟雾挡了一下他的脸，不久便散去了。
“是戒了，只是今天突然想来一只，格兰特少佐。”唯将烟蒂丢在地上，拿脚踩灭了。然后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最好的苹果，递到格兰特面前。
格兰特摆了摆手，说：“我不吃，你问问西兹。”
唯只好把苹果递给了到现在一句话没说的西兹。西兹一愣，接下了唯给的苹果，然后咬了一大口。
看到唯今天没什么精神，格兰特用手肘碰了碰西兹，暗示他说点什么。
西兹把苹果咽了下去，走到唯面前。他摘下手套，抚摸着唯的头发。
“谢谢你，唯。”
西兹弯下腰，凑近唯的耳边，口腔中的热气让唯感觉到一阵温暖。唯觉得痒痒的，差点笑出声来。
严肃点，今天要闹分手，不能笑出声，我已经不喜欢这个男人了。
忍了两三秒，直到西兹不再抚摸头发，戴上了手套，唯才硬生生地把弯起的嘴角扳直。
格兰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你们两个不是还挺好的吗，前两天看你们剑拔弩张，看来是我多心了。”
“有吗，格兰特少佐？”
笨蛋西兹，有的啊！唯在心里大声喊道。
而表面上，唯只是笑笑。他很早就明白，在格兰特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所有的伪装全部无效。今天要分手这件事，估计早被他识破，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挑情人节这天，把自己和西兹叫出来，当这个电灯泡。
今天的市集很热闹，卖花的很多，然后是卖小饰品的。此外，小吃摊也有不少，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一家做杂蔬炊的，这是城里的传统美食，也是唯很喜欢的一道菜。做法虽然不难，就是用各种当季的淀粉蔬菜乱炖出来，再泡上炊饼，这道小吃就完成了。不过能做好的店也确实不多，首先汤和蔬菜的比例要恰当，蔬菜多了不好泡饼，少了又吃不了多少菜；其次炊饼的选择也大有讲究，酥脆，耐泡，都是炊饼应具备的重要特征。
冬日里，这样一份杂蔬炊喝下去，全身上下都会暖呼呼。当香气飘过来的时候，唯顺着香气望了过去，不争气的口水在嘴角边打转。
“刚下班，还没吃饭，饿了。”格兰特在唯和西兹中间说，“你们再等一下，我去买点吃的，你俩想吃什么？”
“我不是……”西兹话还没说完，格兰特咳了一声，西兹马上就改口道：
“帮我俩带份杂蔬炊吧格兰特。”
“行，我看那边排队的人不少，你们随便走走。”说罢，格兰特独自消失在成对的情侣中。
冬夜的冷风萧瑟，西兹侧身站在唯的旁边，唯低着头看着怀抱中的两个苹果，终于下定决心说话。
“格兰特少佐，这个人，真的很喜欢自说自话。”
唯一直没有抬头，他不敢，他害怕自己一抬头，就会改变主意。
“他不是这样的人。”
“嗯，那他不是。”
想再来一支烟……还是先跟西兹说分手的事情吧。唯心想着，而后轻轻开了口，对西兹说：
“西兹，我们俩……”
“唯，你看天上。”
天上？
“今天流星好多。”
唯抬起头，朝着夜空望去。冬日的空气干燥，无需上山，就可以看到清晰的星星。今晚的流星一颗接着一颗地划过，慢慢地，人群间开始骚动起来，他们都抬起了头，一对接着一对许下心愿， 那心愿越来越重，压得流星迅速在天空中消失了。但第二颗，第三颗接踵而至，就好像今晚的流星会一直接连出现一般。
“唯，许愿吗？”
我的愿望吗，其实是……
“不了，我对这些迷信没有兴趣。”
我对流星许下了很多相同的愿望，但很少实现过。唯心想着，一边下意识地说：“西兹，我想说……”
西兹牵起了唯的手。
“唯，那边很热闹，我们过去看看。”
你为什么也总是自说自话，为什么总是不问问我的想法。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唯也跟着西兹挤了过去。
人群将集市的道路割裂得稀碎。奇怪的是，人群的方向是一致的，就像是扑火的飞蛾，离光源越近，越难以靠近。
穿越人潮的过程中，西兹一直紧紧抓着唯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在人潮的尽头，众情侣围住了一面墙，他们面对着墙啧啧称奇，时而惊呼，他们大多往天空中看去。天空中的流星越来越多，人群中许愿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吵闹。
部分许完愿望的情侣，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唯和西兹才能顺利凑近去看情况。
原来，人们围着的，是一个靠坐在墙角边的瘦削少年。
那少年的衣服已经很破旧了，是一名流浪者。他的身边散落着很多硬币、吃剩的食物、带补丁的破衣服，这些物资都是留下愿望的情侣们打赏给这位少年的。
唯很好奇，为什么这位少年收到这么多关注。
西兹问了旁边的女生，才知道眼前的少年，竟然会一种魔法。在夜空中，只要用手指指向天空，然后像画画一样，在天空中划过一笔，就有一颗流星，随着手指的方向坠落。
唯望着少年，这名少年留着银色的披肩散发，灰头土脸的，也看不清容貌与表情，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虽然很漂亮，但没有情感，迷茫无助为这双眼睛蒙上了一层阴翳。
少年的工作很简单，举起手，朝着天空中一划，一颗流星就带着一个愿望，消失在地平线后。举手，定位，划线，少年似乎是习惯了这麻木的挥臂动作，每一次的挥臂仿佛用的都不是自己的手。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三个年轻混混。没有马子的这三个混混，性子燥得很，现在只想找些事儿做。周围的情侣见状不敢向前，原本拥挤的人群慢慢散开了。
“喂，小叫花子，谁准你在这儿摆地摊，孝敬爷爷的钱呢？”
瘦削的流浪少年并没有搭理这几个人，他自顾自地，接着用手指比划着。
“娘的，你是不是聋子，爷爷搁这儿跟你唠呢，你装个什么蒜！”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好吓人！唯在心里想。
这时，西兹松开了手，他简单活动了下筋骨，打算冲上前。但这次，唯反而抓住了西兹的手——他不愿意让西兹过去。
“你俩原来在这儿啊。”
熟悉的声音从西兹和唯的身后传来，二人转头一看，格兰特提着三份杂蔬炊站在他们身后。
三个混混听到格兰特低沉的声音，便转过身来，一眼便看见了格兰特为首的三人行。
“你们仨，想挑事儿？”
“西兹，这三个人，还有他，是怎么回事儿？”
“这——”
“敢不回爷爷话，有种，兄弟们，上！”
“唯，拿着袋子，饿了你就先吃，等我俩一块也行。”
“哦……啊？”
格兰特先是借着混混的冲劲儿，抓紧了他的胳膊，接着他的力，顺手就来了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当混混想爬起来时，格兰特还狠狠踩了他一脚。
西兹也不甘示弱，他先用一记格挡挡住了对方的冲拳，然后趁对方挪不开手的时候，一招漂亮的上勾拳，直接打飞了这个混混口中镶的大金牙。
至于剩下的那个混混，趁着自己的两个队友被打的时候，一溜烟钻进了人群里。
格兰特清了清衣服上沾着的灰尘，而后吩咐西兹去报警。他回过头，看到了眼神空洞，依然在天空中接连画着流星的少年。
格兰特走向前问，“你还好吗？”
少年没有回答，他重复着机械而无用的动作，眼前的这个衣着板正的人，对少年来说，和刚刚的那群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许只是一个对自己身上的“能力”感兴趣的人。这份能力，是少年的枷锁。
当少年打算再划出一条流星出来的时候，格兰特抓住了他的手。少年的手，因为长时间暴露在严寒中，已经出现了一些冻疮。
“你等一下。”
格兰特说着，脱下自己的黑色披风，罩住了瘦小的少年；紧接着摘下自己的手套，先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少年的手。
少年的金色眼眸中，出现了格兰特的轮廓。不知怎的，他被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吸引住了。
“唯，杂蔬炊给我一份。”
“是。”
唯走上前，弯下腰，从袋子里拿出一份杂蔬炊，递给了蹲在少年钱的格兰特。
“很久没吃东西了吧，直接吃东西不好，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少年的眼睛颤抖着，他点了点头，张开了嘴，将格兰特吹温的汤喝了下去。
“再来一口，过会儿我带你去找住的地方。还有，你有名字吗？”
“有。”
“你叫什么？”
“泽维尔。”
二、
“那泽维尔就拜托你照顾一段时间，我回队里值班。”
“行。”
“我不知道西兹怎么影响你了，反正你和西兹好好处。你不爱说话，有问题，多磨合。”
知道了知道了，上司说话就是爱带这种官腔。唯一边点头一边想。
格兰特离开后，唯回到房间，刚好看到西兹在教泽维尔下棋。当泽维尔吃掉了西兹的棋子时，他拿起了西兹的被吃掉的棋，竟然摇摆起来。
“唯，泽维尔的棋艺可比你强。”西兹看到了一旁的唯，觉得他有可能被冷落了，便开始和唯说话。
唯笑了笑。
我是臭棋篓子这事儿，托您的福，快搞得天下皆知了。唯心想。
“西兹，唯，很好，不要说他。”
“我只是说的是事实，这家伙下棋很糟糕的。去年下棋，我让了他三步，让他悔棋五六次，结果他还是输了，真的没泽维尔厉害。”
那是我隐藏实力，不想让你输的太难看好吗……不过我确实是有点菜。唯心想。
“不说下棋了泽维尔，你先去泡个澡，水温正好，不冷不热。我把你的衣服洗一下，过会儿咱们吃好吃的。”
“嗯，谢谢你。”泽维尔浅浅地笑着，眼睛弯弯的，眨啊眨，仿佛微笑这个表情，就像是天生长在他的脸上一样。
啊怎么办，他好可爱，像小动物一样，我要死了！唯的内心有什么西兹给不了的东西被击中了。
“那西兹，我去做菜，你稍等我一下。”
“唯……”
“嗯？”
“……我想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你千万别进厨房，我可不想再装修一遍我家房子了。”
糟糕，我怎么下意识把真话说出来了，西兹会不会讨厌我……
西兹摸了摸唯的头，接着问，“要不我出去买点东西回来，酒啊，零食啊，蔬果啊都行。”
“好啊。”
西兹望着唯，望了两三秒，他在等着唯说什么。但唯只是低着头。他叹了口气，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挑点东西，马上回来。”然后就穿上外套，然后出门了。
唯“嗯”了一声，回到了厨房。他翻了翻冰箱和菜篮子，发现家里没有了百里香。
“得让西兹……”
不行，我不能给他添麻烦，而且，没有百里香，也不是不能做菜。
唯没有追出去，他处理着食材，准备做一些营养均衡又好消化的东西。
唯做菜做到一半的时候，泽维尔洗完澡出来了。
“唯，好了。”
“好，泽维尔去……”唯手中拿着菜刀，转过头来回应泽维尔，这一回头不要紧，干干净净，身着白色浴衣的泽维尔与刚才落魄的流浪者判若两人。尤其是泽维尔的脸，将灰尘洗掉之后，几缕发丝落在他的眼睛之间，但这根本挡不住他散发出来的魅力。及肩银发还粘连着水珠，在房间的灯光下显得闪闪发亮。而且泽维尔的身材比例也很好，虽然瘦削了一些，影响了美感，要是稍微调养一下，可以去应聘模特，尽管这个模特会矮一些。
“你怎么了，唯？”
“我没事！泽维尔你去客厅休息一下吧，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格兰特你这个老狐狸，算盘居然打这么深吗……唯在心里暗骂道。
叮叮当当，咕嘟咕嘟，饭菜即将做好的时候，西兹带着一大袋子吃喝用度回来了。
“这是吃的，这是给泽维尔用的维生素和冻疮药，他冻疮比较严重，要是用药后没好转可能还要去医院，这些是冬装和日用品，我就先随便买了些。”
“够了，谢谢你，西兹。”唯拿起其中的熟食，进了厨房：“西兹，你去陪陪泽维尔，我马上就端菜过去。”
“对了，机会难得，你也留下来吃点吧。”唯补充道，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什么用，唯此刻只是突然很想说。
西兹看着面前穿着围裙的唯，走向他，然后抱住了他，把头埋进唯的肩膀。
“唯，小小的……香香的。”西兹说这话的时候，耳根子红了起来，可惜唯看不到。
唯把西兹推开，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马上转过了身子，不想让西兹看到自己的表情。
“西兹……别闹，你快去啊！”
西兹看到唯的样子，终于展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厨房里的唯，利索地把菜肴装盘，收拾好了厨房，从厨房里出来了。当他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了泽维尔和西兹围坐在茶几旁，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自己藏得很好的日记本，随便翻到了一页，准备交给西兹看。
“西兹，这里，写的什么？”
“在哪，我看看……”
唯立刻把奶油炖菜放到茶几上，几滴汤汁从盘子里蹦出来，弄脏了桌面；然后他一个健步，在泽维尔手中的日记本马上就要递到西兹手上的时候，借助一个巧劲，把日记本从泽维尔的手里抽走。
唯双手紧抱着日记本，目露凶光，那目光的威慑力极强，似乎只凭借这目光，唯就可以杀人。他用目光警告两人，如果有人胆敢看里面的任何一页，即使是格兰特这种战斗力爆表的怪物，唯都可以把他撂倒给你们看。
即便是反应迟钝的西兹，见到唯这样的表情，也吓得抖了一会儿。
当唯把日记本锁好之后，他一转头，就看到泽维尔拿着纸条，走到自己的前面
有一张纸条从日记本里掉了出来，躺在地上，被泽维尔顺手捡了起来。
“唯，日记本里的。”
“谢谢你，泽维尔。”
“唯，这张纸条里是？”
面对西兹的问题，唯把头朝着西兹，坏坏地笑了笑，说：
“这是一年前，一个小傻子，写给我的一首蹩脚的情诗哦~”
西兹突然涨红了脸。
“唯！求你快把它丢掉吧！”
“诶，我不要哦，我要把这首诗，每年都拿出来看看，读读；我还认识出版社的朋友，兴许还会考虑让他出版这首情诗，让世人看看，最蹩脚的情诗能蹩脚到什么地步。”
说完，唯就把情诗也锁进了放日记的抽屉里。
“臭小子。”西兹小声说道，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但他很开心。
桌面上摆着奶汁炖菜，土豆沙拉，蜂蜜香煎鸡排，这些都是唯烧出来的。桌面上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点心，像是果冻，乳酪等。
“泽维尔多久没吃东西了？”唯问道。
“三天？”
“那今天先不要吃那么急，过两天，等你休息好以后，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西兹一边吃着菜，一边称赞着唯的手艺，“好久没吃唯做的饭了，这个鸡排很好吃，加点百里香就更完美了。”
“百里香……家里没有了。”
西兹装作没那么在意的样子，顺势答道：“哦，明天上班，我给你带过去。”
泽维尔的嘴边沾上了奶汁，他望着面对面坐着的西兹和唯，很安心地笑着，说：
“西兹对唯，很好。”
唯听罢，表面上微笑回应，心里却默念着：泽维尔什么都不懂，他对我，连话都不怎么说，才没那么好。
酒足饭饱，西兹帮唯收拾了会儿东西，又陪着泽维尔一直玩耍，直到泽维尔睡着。
唯给泽维尔打好了地铺，轻轻盖上了被子，和西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玄关处。
“那我回去了唯，你要好好的。”
“嗯，其实……”
“怎么了吗，唯？”
“西兹，今天，我想跟你……”
说啊唯，今天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要说分手吗。
“……没什么西兹，快点回去休息吧。”
所以唯还是没有说出那两个字，相对的，西兹则是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崭新的钢笔。
“对不起唯，我不是很擅长搞那些暧昧的东西，不过，格兰特少佐提醒我，让我注意一下你的情绪。”西兹把钢笔递给唯，“你一直都在写日记，这只钢笔是我出门的时候，顺手买下来的，请你收好。”
他收下了西兹的钢笔，崭新的钢笔便染上了香烟的味道。
“我真的可以收下吗，西兹？”
唯不敢看西兹的表情。
“嗯，可以的。”
随后西兹抱了抱看起来形单影只的唯，靠近他的耳朵说，“情人节快乐，唯。”
唯看起来打起了精神，西兹才放心地离开了。
西兹走后，唯开始写日记，用的是那只崭新的钢笔。
纪元XI93. 2月14日
我决定和西兹分手，就在今天。
只是因为一些意外，分手推迟了。
现在我家住进了一位新客人，其实我不是很想让这个无家可归的小伙子住我这里，格兰特家可比我的小公寓大得多……
对了，他们家房子大，但格兰特基本不会回去，他好像除了换洗衣物外，一直住在办公室里。
其实让这个小伙子住我这儿也不是不行，毕竟格兰特给的实在太多了。
说来奇怪，格兰特居然会摆出一副着急的表情。
而且，今天西兹，和平常不大一样，估计又是那个格兰特搞的事儿。
三、
“泽维尔，中饭你会做吗？”
“不会。”
“所以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说完，唯把面包塞进嘴里，又干又硬的面包还是一样的难吃，只有差点被泽维尔炸掉的厨房里，才能吃到这么难吃的面包。
西兹把资料放到四人桌的空椅子上，看着吃饭的唯和泽维尔，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了笑容。
“唯，面包，好吃。”
泽维尔举起吃了一半的面包，他的脸上还沾着面包屑。他穿着唯的衣服，尽管唯身材偏瘦，但同样的衣服穿在泽维尔身上，还是显得衣服很宽大。
“这儿的面包哪算好吃啊，过两天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面包。”
“好！”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食堂的伙食也越来越差了。西兹，你们那边情况是不是不大乐观？”
西兹此刻闷头吃着饭，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环绕着四周，给了唯一个眼神，低头接着吃饭。
情况不乐观。
这一桌的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然也不是完全的沉默，因为唯吃饭的时候会咂嘴。
“有坐我的地方吗？”
低沉雄厚的男低音从西兹背后响起，他咽下了南瓜，抬起头，先是看到唯震惊的表情，回头则看见了端着午餐的格兰特。
“少佐，您终于来了，请坐这里。”西兹拿起身旁的资料，格兰特示意表示感谢，然后就坐了下去。他看见泽维尔披着黑色披风，有些出了神。
与此同时，唯在思考找个什么理由从这里脱身。
“味道怎么样，泽维尔？”西兹思考很久，才问泽维尔。
“好吃！格兰特，喜欢。”
“你喜欢就好，住的好吗？唯对你好吗？”
“格兰特，唯，我，很好。”
“我最近一直都去唯家蹭饭少佐，他每天做的饭都不一样；唯还给泽维尔上了药，像哥哥一样。”
今天怎么都针对我，真是个讨人厌的上司。唯在心里咬牙切齿，突然，他看到马上就吃饱的泽维尔，想到一个离开的借口。
“少佐，我这会儿想带着泽维尔熟悉一下咱们这边环境，万一我比较忙，到时候可以让泽维尔去你那边待着。”
“别带他去涉密区就行，训练场也不要过去，那边太危险。”
唯什么心思，格兰特还看不出来吗。
“对了，一月的月度总结写完了没有，现在二月过了这么多天，你的总结呢？”
“呃……”
“看来今天下午你没时间了。泽维尔，过会儿我带你去我办公室，西兹也在，他忙完可以陪你一会儿；三点后我有一段空余，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转转，晚上我再请你吃一顿饭，我再把你送到唯家。”
老狐狸，算盘打得可真好。唯在心里暗骂。
“格兰特，可以吗？”
“嗯，就是，下午你可能要独自待一会儿。”
唯看到格兰特脸红而窘迫的表情后，立马捂住了嘴，拼命忍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格兰特，我，陪着你，很开心。”
“谢谢你愿意陪着我，亲……”
格兰特别过脸去，用手指轻轻刮了刮耳根，用连身边的西兹也听不清的声音小声地说：
“亲爱的泽维尔。”
唯见状，直接捂着肚子和嘴巴，从食堂里窜了出去。幸好他跑得快，否则他就要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于是，按照约定，泽维尔一直在格兰特的办公室里待到下午三点，虽然中间西兹陪着泽维尔待了一会儿，不过泽维尔更多时候蜷缩在沙发上睡觉。格兰特见状，将泽维尔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
三点一到，格兰特放下手中的工作，用一颗早上刚买的薄荷糖把泽维尔从睡梦中勾了起来，乖乖地跟在了格兰特身边。
“西兹，我带着泽维尔在队里转一转。你留下来帮我整理后续的资料。”
“好的少佐。”
交接完工作之后，格兰特与泽维尔二人就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门关上，西兹也投入到了工作中，只是有一个瞬间，他从格兰特身上看到一年前自己向唯告白的笨拙样子。
格兰特带着泽维尔穿过漫长的走廊，他们经过厕所，经过宿舍，顺便路过了文职人员办公室见了唯一面。看到格兰特陪着泽维尔有点笨拙的模样，唯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他完全没有任何发言的机会，因为他现在需要把这个月的月度总结资料全部补充完全，否则自己以后将再无吐槽格兰特的机会。
熟悉环境的过程中，格兰特因为要务，需要到操练场去检查，他把泽维尔一并带了过去。
今日下午，操练的新兵正在休息，他们练习用的枪放在专用的桌面上，格兰特与同事交流与邻国的战争情况，充满好奇的泽维尔拿着枪把玩起来。
“格兰特少佐，那个少年把枪拿起来了。”
同僚话音刚落，格兰特转过头，看到泽维尔手握那把上膛的枪，他的手刚好也搭在扳机上。当少年发现这个扳机可以扣动的时候，他把手指放了上去。
“危险！”
“砰——”
枪走火了，枪管朝着天，一颗子弹从膛管中穿出来，冲着白云的方向飞走了，因此没有人被流弹打中。但泽维尔被枪的强大后坐力推倒在地，枪也从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磕碰了一下后，侧躺在地面上，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生第二次走火。
泽维尔坐在地上，头脑和他的面色一样苍白。
枪响之后，操练场一片死寂，慢慢地，休息着的新兵群里响起骚动的声音。
“都给我闭嘴！”
低沉但威慑力极强的话语让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格兰特迅速处理完了事物，然后搀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泽维尔，迅速地离开了操练场。
空荡荡走廊中，泽维尔瘫靠着墙，格兰特面对着他，眼睛里都是愤怒和担忧。
“泽维尔，”格兰特的声音无比严厉，“今天你差点就害死了一个人。”
“格兰特……格兰特……”
“你记好了，枪这个东西，是能取人性命的！”
“呜……我，记住……”
泽维尔突然就哭了出来，他可能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刺激，金色的眼眸里，潺潺的泪水涌了出来。
这回轮到格兰特产生负罪感了，泽维尔一哭，就好像做错事的人变成了自己。他在军队里待久了，忘记了怎么照顾哭泣的人。但此时的泽维尔，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用自己的眼泪表示着自己的歉意。
“很危险的。”格兰特安慰道，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严肃，尽管他的本意还是要批评一下好奇心旺盛的泽维尔。
“嗯。”
“下次不要再碰这么危险的东西了，不过你要是想学射击，我手把手教你。”
“不行，不想，不要……”
格兰特看着泽维尔，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柔和，他牵起了泽维尔的手。
“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四、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春天送走了冬天后不久，夏天在雷雨声中声势浩大地来了，不过今晚是一个罕见的晴天，四人选好了时间，决定今晚去山上看星星。这是夏天与冬天看星星的最大区别，夏天空气潮湿，去山上看效果远好于在平原上看。
因为西兹和格兰特还要加班，所以最先到达山顶的是唯和泽维尔，此刻刚刚入夜，西方的天空还能见到一点橙色，橙色东边接上一线绿色，然后是浅浅的青色，青色外接群青，群青外接一片装点着零星星光的夜幕。这会儿天上的星星并没有全部上班，看起来比较稀少。再过一会儿，夜空就会成为银河的舞台。
泽维尔望着夜空望得出神，他伸出右手，本想指向宽广的夜空，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与格兰特说过的话，便把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唯和泽维尔选择了一处比较好的星空观测点，唯是一名天体爱好者，不过为了照顾泽维尔的小脑瓜，所以他选择从最基础的夏季大三角开始，慢慢地展开到各种各样的星座。泽维尔学东西学得很快。两个小时过后，西兹来了，他就能熟练地把学习到的星座指给西兹看。
西兹来的时候带着食物和夜视经纬仪，食物中包括烤肉三明治，一包唯很喜欢的毛豆，两听掺了水的啤酒和加了点糖的汽水，这些是今晚三人的夜宵。
在泽维尔翻看袋子的时候，西兹低声和唯耳语，让唯跟自己过来一下。
唯回头看了看泽维尔，然后和西兹往前走了几步，接着附耳过去。
“格兰特今晚加班，来不了了。”
“哦。”唯回应道，低头沉思着什么。
“怎么了唯？”
“虽然我们办公室同事都说格兰特少佐是个加班狂魔，但这两天加班也太频繁了。”唯喃喃道，“最近要发生什么吗？”
西兹摇摇头，只嘱咐唯不要多想。
只是西兹没有注意到，唯沉思的时候，目光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西兹的经纬仪上。
同时西兹和唯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二人说悄悄话时，泽维尔早就停下了翻东西的动作，而是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二人，落寞地垂下了头。
悄悄话说完后，西兹拿上一块三明治，准备带着夜视经纬仪去了一处视野好的地方进行勘探。当他刚要出发时，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他回过头，抓住手腕的人不是唯，是泽维尔。
“西兹，请等一下，好吗？”泽维尔请求到。
西兹看了看泽维尔，又看了看泽维尔旁边站着的，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唯，大概猜出来几分唯的心思。
西兹放下经纬仪和三明治，叹了口气，摸了摸唯的头。
“唯，下次把你的想法直接说给我听，好吗？”
然后，他牵起唯的手，和唯坐在了观景台的石凳上。
“泽维尔，你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陪你待一会儿，不过只有一会儿，因为稍后我还有工作要做。”
“有的西兹。”
回答完西兹的话之后，泽维尔把目光投给了唯。
“唯，你想看流星吗？”泽维尔问道。这半年来，在唯的悉心教导下，泽维尔已经可以说出完整的话语来了。
唯一愣，泽维尔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抱着疑问，他说了一个猜想。
“泽维尔要为我们表演你的法术吗？”
“嗯，只给唯和西兹看。”
唯很意外，泽维尔竟然会主动要释放能力。刚刚他还不想展现自己的力量，现在竟然一反常态，着实可疑。
“可以吗泽维尔，你不是不大喜欢用你的能力吗，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你变出来的流星了。”
“没有关系，我跟格兰特说过了，今晚可以给你们看流星哦。”
唯听完这句话，脑子飞速转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回事儿……等等，跟格兰特说的，该不会！
“泽维尔，格兰特还对你说了什么？”
“格兰特还说，今天晚上一定要让唯和西兹高兴到能亲亲。”
格兰特你个老狐狸，到底往孩子纯洁的小脑袋瓜里装了什么玩意儿啊喂！
西兹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说：“唯，难得泽维尔想展示一次，而且，我其实相信向流星许愿可以实现愿望的。”
我也相信啊西兹，情人节那天说的，只不过是气话——唯在心里念叨着。
“那，泽维尔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
得到唯的肯定后，泽维尔转过身去，他将自己的右手指向深邃的夜空。
那神奇的法术，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会感到震惊。在这一点上，唯和西兹达成了共识。
泽维尔今天也穿着格兰特送的披风，山顶风大，披风被山风托举起来，面向银河的背影，看起来既潇洒，又寂寞。
他的身影，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单薄吗？不对，前两天做体检的时候，医生说泽维尔和半年前相比，已经健康不少了。
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那样孤单？
他的坚强，就像是强装的不倒翁一样，一旦失去了那枚金属块，他就会倒下去。
泽维尔，他还披着格兰特送给的披风啊。白天很热的时候也不愿意脱下来，这披风是深色的还会更吸热，他到底有多喜欢格兰特啊。
望着天空中一道道划过的流星，唯想了很多事情。
“西兹，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唯问道。
“他们会。”西兹回答道。
——未完待续
客人，时间到了。
我们梦境管理局的机器是有使用时间限制的，如果长时间做梦，会对精神产生不明影响。
这个梦境还没有结束，打起精神，今晚我再和您一起体验完剩下的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