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蜂：遗忘（三）
在几乎没有机会发挥自身用途的楼道四周铺上缓冲材料，搬家公司的三人有条不紊地按照平时的默契开始工作。
根据雇主食蜂操祈的要求，原房屋的物品在上条当麻前一天休假的时候就已经搬到公司的车上，在他们的仓库里呆了一晚，今天才运送过来。理由可能是她有事情，无法前一天接待，上条的上司对此没有追问。
“没关系，直接进来吧，反正之后还是要打扫。”
见上条放下纸箱，拿出鞋套准备套在脚上，站在玄关处等他们的食蜂连忙说道。
“哦，那就轻松多了。”走在后面的前辈代替上条回答，体格巨大的他很讨厌被束缚的感觉。
上条冲着食蜂点点头，抱起纸箱问道：“这个要放到哪里？”
“放在那边房间门口就行。”
上条顺着食蜂的纤白的手指看过去，简约风格的木门半掩着，隐约能看到同样是只有木板和白色支架构成的简洁风书架，可能是书房吧。上条手里不大的纸箱确实有相当的重量，如果是书的话，倒是能理解。
不过这年头居然还会有这么大量的实体书，有钱人果然不一样。上条知道有不少有钱人喜欢用一大堆包装精致的书本当成是房间的装饰，然而从书架的风格就能看出食蜂不是这一类人。要充门面用冲击不了客人心灵的书架可不行，并且精装版的书可要更重。
“我知道了。”
上条放下纸箱的时候特意放松力量，爱书的人都很珍惜书本。他上学的时候有几次脑袋一发热买过几本参考书，价格都昂贵得不得了，现在想想都后悔。他从来没有将其中一本读完。
默默回头看向正在跟其他两人交谈的食蜂操祈，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包裹上条的心脏，温柔而可爱的笑容应该很难忘记。事实上此刻在上条对食蜂感觉到的并非是在哪里见过的既视感，而是一种比陌生更加陌生的绝对距离感。即便是上条在过去的跌宕生活中见过很多怪人，不会对之后见过的每个人都提起兴趣，但是他没有疏远过别人。
似乎想要甩掉脑袋里莫名其妙诞生的想法，上条更加卖力的工作，主动和同伴配合搬起桌子这些大型物件，将对话的工作交给一起搬物品的同事。他知道自己是故意避开和食蜂接触，尽管他完全不明白要拉开距离的原因，可是就如同是伟大贤者的指引一般，上条不需要理解原由，只要执行就是正确的。
可能是受到上条干劲的影响，另外两个人也发挥出超过日常的工作速度，工作很快进入尾声。上条拿起清单确认物品，目光再一次落在名单上的签字处。
——食蜂……
他昨天休假，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跟食蜂见面，早上手上怎么会出现食蜂的字样呢？
“确认好了就帮食蜂小姐整理书房去，上条。”
前辈像熊站起来一样将最后的大件物品抱起，用雄浑的嗓音安排上条下一步工作。
上条匆匆答应，将手上的清单放下。反正今天之后他和这个女孩的人生恐怕不会再有接触，没必要的事情不弄明白也无所谓，留下个梦一般的念想反倒会更有趣。
回到公寓，上条走到书房门前，将拆开纸箱中的书本抱起一摞往房间中送。走进房间他却一下呆立在原地，小腿肚宛若石化了似的动弹不得——房间的双层落地窗帘只有薄薄的一面拉上，金色日光化作朦胧的温暖色彩流淌进房间之中，轻盈的灰尘颗粒徐徐飘动在蜂蜜般柔软甜美的氛围中。低垂柔和迷人眼眸的少女跪坐在胡桃色的木地板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上捧着的书本，旁若无人地全身心凝视字里行间畅漾的世界。
分不清是上条生锈的关节发出的声响，还是木地板感受到重量的反弹，细小的杂音将神游徜徉的食蜂拉回现实世界，“抱歉，我居然看的入神了。”
无论是谁看到上条眼前的这份笑容，都会略过所有的思考过程直奔原谅她的结论上吧。
上条别开视线，局促地开口，无法理解的紧张情绪将他全身紧绷起来，要说出来的话语差点在喉咙里发生追尾事故。
“书，这些书，要帮你摆到书架上吗？”
“……嗯，麻烦你了。”
食蜂站起身来，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伤感，上条以为是她是受到书中情节的影响，便没有追问。他不是山田那种能说会道之辈，随便开口可能是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顺序随便排，一个系列的我都放在一起了。”
“好的。”
上条走到书架前，和食蜂并肩站着，开始往书架上摆放书籍。
“这本书……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上条拿起第一本书，轻声呢喃。封面上是一片浅蓝色带着些许粉色的天空，梦幻的感觉令人很容易燃起一探内容究竟的欲望。
食蜂探头望过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微笑着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书。”
“是吗，我好像只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封面。这是讲什么故事的。”
书名里面几乎是直白的写着恋爱，上条随口问道。食蜂转动星辰般闪闪发光的眼眸，似乎是思考着怎么简要回答上条的提问。越是喜欢的作品，一瞬间想到的精彩就会太多，但是对没有接触过作品的人来说对作品一部分的详细介绍不仅无趣，还可能会就此感到厌恶。
“基本上就是女主角生病了，一点一点将男主角忘记的故事。”食蜂透着落寞的嗓音藏起了低沉的悲痛。上条低头回望书本封面，不存在现实中给画作有和故事十分应景。怪不得食蜂刚在会浮现出悲伤的表情。
“……是个悲剧结局的故事吗？”不知为何，上条没有闭口不言，而是追问了下去。
食蜂回想的神情受到诧异覆盖，她又思考起来，“大概……是吧。不过他们仍然度过了几年美好的时光，那些应该足够让记住的一方回味一生。”
或许是无法理解食蜂的见解，上条将书本放到书架上，一边开始工作，一边整理他对故事的看法，“换成是我可能无法靠着几年的美好记忆支撑一生呢。”可能是故事具体描写的幸福上条还没有阅读，所以想象不到，但他仍然认为现实中的大家很难做到。
“我觉得也是。”食蜂没有为自己喜欢的书本做任何辩解，推翻自己的言论干脆地站到上条的一边，“那种笨蛋只有书里才会有吧……”
食蜂的话语中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反而透出迟钝的上条都能听出来的伤感，她紧抿樱花色嘴唇像是拼命忍耐着泪水流出来。
可是上条什么都做不到，唯有装作没看见，假意专心工作。
果然不该随便搭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