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知乎宣傳歌《问题出现我会回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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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最亮眼的一句歌詞是：「問題和答案在聊天 / 你也會變得更瀟灑」。

告訴大家　你的問題它出現了
知乎他會給你回答
問題和答案在聊天
你也會變得更瀟灑

這真是好詞，有智慧；用文學術語可以說是「後設」，用社會學可以說有「反身性」，用簡單的直覺來說，就是一種非常五條人的幽默曠達，並且完美表現出了用戶們在知乎這個平台上生長出的一種互聯網文化。什麼文化呢？「抖機靈」，但也不限於抖機靈。

蓋：人性不羈，喜好意外。比起規規矩矩有一說一地回答問題，比起實名反對逐條反駁的正面交鋒，「問題和答案聊起天」這種旁逸斜出的超展開，往往是更搶眼、更讓人喜聞樂見的。不說什麼多數人啦，就說你我，刷答案和評論的時候，不都更容易被「滑到奇怪的地方去了」「有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這種標籤、要素給吸引嗎？

如果都這樣沒個正經，泯然流俗，那便沒什麼營養；但你要正經的，這裡也有。而最高境界，是在插科打諢之中，不但把你的問題解答了，也讓你的視野遼闊了、心境開朗了。這就是「問題和答案在聊天 / 你也會變得更瀟灑」。也可以把《莊子》的寓言換個角度來說：如果你懂得怎麼欣賞水裡游的魚，你就可以很快樂了。

知乎做到了這一點嗎？不，是知乎用戶超越框架、超越預期地在知乎上做到了這一點。

從生意經上來說，這就是靠ＵＧＣ的內容平台最寶貴的資產；知乎能保育好這個文化，便能長保大眾的好感。而五條人的歌詞點出了這點，不但這段話本身精妙，說話的姿態、角度也相當得體，是一種平等的、客人的態度。

五條人是收錢才來做這首歌，這顯而易見，也不必隱諱，但這會不會有損於他們身為獨立樂團、獨立創作者的品格呢？換個角度來問，要怎麼寫，才能讓人感覺他們沒有失去自我、失去品格，沒有掉份兒呢？答案就是「問題和答案在聊天 / 你也會變得更瀟灑」，他們瀟灑地以一個賓客的角度，從「旁逸斜出」的現象與文化切入，給出了這個洞見。

如果之後都能延續這個基調做下去，我想這可以成為今年甚至近十年最好的企業形象曲、企業廣告歌；這首歌本身可以成為另一個甲方提供與平台，乙方給出了超乎預期的作品，甲方從善如流，最終雙贏、多贏的佳話。

但結果呢？結果當然是沒有做到啦。

除開上述的一段，後面的詞曲、演出，處處都讓人感覺到「給不懂行的甲方主管交差了事」的斧鑿痕跡。

要把一群知乎大Ｖ安排進來，每人幾秒，為什麼？不就是營造一種「我能提攜這些人，老子們提攜了這些人」的印象，給老闆看了爽嗎。

這些大Ｖ不只出鏡，還要跟著客串唱一句，又是為什麼？不就是營造一種，答主們發揮主觀能動性（雖然大家都看得出是接受安排），高贊「知乎好」的感載氛圍，給老闆看了爽嗎。儘管從做人的道理上來說，這很失禮，而且很蠢。答主、大Ｖ是你的客卿、門客、朋友，不是你聘雇、畜養的演員。讓他們來一段自拍加進來是可以的，還都要接受安排唸唱指定台詞歌詞，這就過了，也會讓這些答主掉份。

片頭片尾的餐桌上為什麼要突兀地出現一顆地球儀？想來是甲方主管說要有這個，象徵我們的世界性或者什麼的之類云云，而不管實際上最終是否能作出這樣效果。得，你係大佬，那就安排進來吧。「世界很大　我們一起發現吧」

能不能再陽光、正能量一點，像是在海邊奔跑歡呼？得，你係大佬。

能不能再加點這個要素，那個要素，盡量把天文地理文學藝術育兒旅遊這些領域的東西都寫進去，讓老闆能看到，確認到我們這些都有做出來？得，你係大佬。

最終，我從觀眾的角度看來，這首歌在第50秒以後，就是一首俗不可耐的「有就好」的點將錄，另一首理論上是向公眾投放，實際上仍只是拍給甲方主管想像中的老闆、受眾看，這樣一部「畫公仔畫出腸」的形式主義行貨。

這樣說起來，五條人是不是丟了份呢？卻也不至於。他們已經給出兩句好的了，後面敞開任操，無限妥協，不去費力跟你科普什麼藝術概念，不去越俎代庖幫你設想怎樣寫才能真正有利於知乎的形象與戰略，而是都聽你的，交差了事，收錢了帳也就算了。我認為這也很有智慧。

我想，這前後巨大的落差，也充分體現了，現今這些企業主管的藝術素養，對如何運用藝術，如何以客禮對待藝術家、答主、用戶，仍是如何的生硬。

我並不知曉這首歌策畫與製作的歷程與內情，以上都只是它給我的感覺，我想這應該不會太準，我也希望我是錯的，但一首歌會給人這樣的感覺，那便已經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