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锋刃》第六章

第六章
上尉的职责
艾维领,布罗施塔特村
距阿尔道夫319英里
响亮而悠长的警钟声越过布罗施塔特的围墙,一直传到距离大门数百英尺远的施塔勒所在的位置。上尉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大声号令前进。冯·劳肯的卡隆堡选锋走在前面,巨剑士们渴求挑战,但在前进时表现出高度的纪律性。一群火枪手跟在后面,然后是矛兵,最后是第二个火枪团。施塔勒加入矛兵的队列是为了能纵览全局,并且不离任何部下过远。此外,他知道冯·劳肯是个得力的领袖,不需要靠上尉来鼓舞士气。民兵部队,一些散乱的自由连队和弓箭手,奔跑着跟在纵队的侧面和后方。大多数人都留在军队后不太远的辎重车队和营地追随者那里。
在他们接近到栅栏墙大约五十步左右时,一阵战吼划破了空气。刺耳的喊叫声让施塔勒明白,绿皮策划的伏击可不止一场。施塔勒伸出手遮住云层下太阳的光芒,看到地平线上扬起阵阵尘埃。兽人的一群野猪骑兵从一个大得足以藏起整支骑兵部队的小山谷中疾驰而出。绿皮吼叫着,用它们简陋的武器敲打着盾牌,它们毛发蓬乱的坐骑透过鼻环吞吐着粗气。另一声嗥叫在平野上回响——纵队对面隐蔽的洼地遮蔽了更多的骑兵。当兽人爬上一个长满青草的小丘时,施塔勒举起了他的剑。
“所有部队到村子里去!向围墙跑!”
在开阔地上,帝国部队会被绿皮骑兵的突击击溃。在布罗施塔特里至少还有建筑和道路用来防御,有墙壁可以抵御野猪的冲锋。
盔甲与刀剑当啷作响,军士们喊叫着发出命令,纵队开始行动。有那么一会儿,帝国军队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向围墙。敞开的围墙提供了希望,冲进围墙就可能活下来的希望。当一辆满载木材的马车驶进缺口,堵住了大门,并燃烧起来时,这个希望突然破灭了。
箭矢呼啸着穿过火焰,透过烟雾隐约可见地精的剪影。一位巨剑士被射中了腋下,痛叫了起来。其他人放任带着粗糙尾羽的箭杆撞击在全身板甲上,沉着地迎向箭雨。
兽人的野猪骑兵正向他们扑来,他们身处绝境,只有很短时间来做些什么。当施塔勒整理思绪,试图想出一个不会让所有人都死在布罗施塔特外的血泊中的计划时,一阵刺耳的号角声传入耳中。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这是一种哀嚎与不谐的喧闹声,他看见更多的骑手。这次是地精们,狂乱地趴在巨大的、淌着涎水的座狼上。其中一只小绿皮疯到掉了下来,几只狼脱离松散的队伍去吃它。这种恣意的野蛮并未让它们放缓脚步。它们正扑向辎重车队。
“发信号让民兵守卫辎重车,弓箭手到自由连队后面,”他大声向矛兵团的旗手,一个叫海弗莱格的士兵下令。旗帜举起,与吹响的号声共同传递了消息。施塔勒没有去等待他们的回应。他对他们已尽人事。如果他们失败,那就会死——就这么简单。所以,他接着高喊。
“解散纵队,组成方阵!”
矛兵团的军乐手再一次吹奏起来,这次伴随着格伦堡火枪团的鼓点。骑兵对于纵队或无人防守的侧翼来说是致命的。他们能够横扫而过,不可阻挡地将其拦腰截断,然后再发起又一轮冲锋。四面受敌的步兵集群处境则更加艰难,在这种情况下,维持队列厚度与预备队会卓有成效。施塔勒深知如此,就如同每一位称职的帝国队长般,他带着一种严肃的满意注视着自己麾下的部队变阵。
唯有巨剑士们的阵型与众不同,他们围成一个紧密的剑圈,每人之间间隔三英尺。防线上的空缺有风险,但却是必要的,因为它为卡隆堡选锋挥舞强大双手剑提供了回旋的余地。它也充分利用了这些巨剑士惊人的战斗力——冯·劳肯部下的每个人都会面对敌人。
绿皮骑兵出现时,巨剑士们正接近大门,让火枪手们从他们身边通行。这意味着冯·劳肯离施塔勒足够近,近得能听到他的喊声。
“我们得进去。不管在这里还是在空旷地,我们都会被屠杀!”
施塔勒知道他是对的,正要作出回应时,离大门最近的火枪手们发出一阵雷鸣般的轰响。地精弓箭手们从视线中消失了。燃烧的马车后不再有箭射出。
施塔勒不打算再隔着兵团商量战略,于是离开了伯根哈芬矛兵团的队列,快步跑向巨剑士们。他低身行进在兵团后方。有些狼骑兵带着短弓,他可不想幸运地脸接流箭。他得快点。绿皮从很远的地方出现,利用距离和地形隐藏了埋伏,但现在它们正在逼近。
“我同意,”施塔勒喘着气说。他一只眼睛盯着前进的绿皮军队,另一只眼睛盯着冯·劳肯,后者像一架全副武装的巨像一样瞪眼看着他。这位巨剑士起码比施塔勒要高一个头,眼罩和浓密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很飞扬跋扈。但施塔勒并未被吓倒;他也曾经面见过达官显贵。“反复冲锋会摧毁我们,”他补充道。“但在障碍物清除前,我们没法进入村子。”
冯·劳肯点点头,对着在施塔勒说话时到来的一对火枪手比划了个手势。
“艾萨克军士和他最好的神枪手乌茨。”冯·劳肯介绍道。两个格伦堡人点头致意。“把你们对我说的复述给上尉,”他用钢铁般坚毅的目光注视着他们,邀请道。
值得赞扬的是,艾萨克军士并未畏缩,虽然他的神枪手看上去面色泛白。
“长官,”艾萨克开始说,拇指按在插着两把大型手枪的厚重武装带上。“这儿的乌茨,”他向肩上挂着火绳枪,双手绞动着皮革带的神枪手点点头——“相信他有个法子能让我们打开大门。”
施塔勒立刻看向乌茨,就像所有人一样。
“那就说吧,乌茨,敌人快到了。”
“手榴弹,老,老爷,”乌茨结结巴巴的说,浓厚的口音让人联想到格伦堡的船坞。
施塔勒疑惑地向艾萨克扬起眉毛。
“他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军士解释道。“这小子学到了点东西。他对黑火药了如指掌,先生。”
兽人的战吼与野猪的嘶叫越来越近。从战帮主力中分出来的狼骑兵们已经和民兵们接战,像猎食者般围绕着辎重车队转圈。透过眼角的余光,施塔勒看到三个人死了,身上插着黑色的羽箭。
“你要花多久来完成?”他问乌茨。
“除了带着的袋子外,我们还需要帽子和袜子来装粉末,”乌茨回答道。“然后是细绳。应该不会超过几分钟,大人。”
“那就动手吧。”
乌茨和艾萨克匆匆向兵团出发,军士已经命令每个人交出自己拥有的袜子和帽子。
在撇下巨剑士回到因为施塔勒的缺席显得很不安的格伦堡矛兵团那儿之前,施塔勒还有一件事要说。
“保证他们的安全,冯·劳肯。如果我们没法突破那道路障——”
“那今天结束前你和我就能在西格玛的长屋里吃晚饭,”巨剑士回答道。
施塔勒点点头,走向他的部下,冯·劳肯也回到部下之中。
“卡隆堡选锋......”他站在旗手与鼓手之间喊道,“我们是血炼之锋。今日洗练你的剑刃。用你们猩红的外衣浸渍。用绿皮的鲜血浸透它们!让所有人都铭记卡隆堡之围,以及我们的勇气是如何被衡量和造就而出。”
剑刃的碰撞与铿锵的作响迎接了冯·劳肯的宣告,卡隆堡选锋提剑准备迎敌。
* * *
从山丘的制高点上他能看到浓厚的黑烟。卡尔利克对布罗施塔特的布局了然于心,明白那是从大门口发出的。他还听到回响的微弱号角声——并非帝国的大小军号,而是绿皮低沉而刺耳的号声——于是明白施塔勒被狙击了。这并无影响,只是让他愈发坚定决心,要兽人为其每一步前进付出代价。
“团结起来!”卡尔利克喊道,挡住了一把生锈切肉刀的锋芒,然后用一记重拳猛击兽人的鼻子。硬得像是在敲击花岗岩,但野兽也被迫后退,让卡尔利克趁隙用剑了结了它。只剩短短时间喘息,更多的猪猡畜生吵吵嚷嚷地参战。
敌潮来势汹汹,让人们如暴风雨中的小船般摇摆不定。在最初的冲击中,戟兵们的阵线弯曲了,然后在奋战中重新挺直。他们把戟柄插在山丘的土壤中,向外放平戟锋,形成一道暗淡的灰色金属栅栏。兽人被刺穿,地精被刀剑砍倒,但绿皮不断到来。透过战斗的空隙,卡尔利克没法计数——在无情锋刃的线列前,兽人几乎无穷无尽。
承受着部落巨大的压力,凯勒不由地在斜坡上后退,失足跌倒。布兰德立刻到了他身边,扶着他起来。勒只来得及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他看到一双刺骨般冰寒的眼神,如果不是绿皮近在眼前,他几乎挪不开目光。
“它不会来自你的背后,”他听到布兰德的低语,随后其在混战中消失不见。
伦克曼和里切茨在卡尔利克身边奋勇作战,用他们的戟锋奋力砍杀,保护他的侧翼。鼓手捂住耳朵,挡住马斯布莱克特高声的祈祷,金属碰撞的铿锵作响,严阵以待者的咕哝,以及垂死者的哀泣。
沃尔克感觉阵线变薄了。他知道,前排是由一群硬汉组成的,他们曾在一起打过许多仗,并活下来讲述这些故事。毫无疑问,他们想念瓦维特,这位老兵是许多鼓舞的源泉,但他们坚持住了。沃尔克敏锐地注意到了在兽人的肌肉狂潮中潜行的地精。他已经解决了两只,尸体从山坡上滚下,被踩在脚下。另外一对把一名无情锋刃拖向死亡,乔格斯,趁着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兽人身上时首先刺伤了他的腿。乔格斯刚一倒下,这些恶毒的生物便挥舞刀刃招呼到了他身上。沃尔克看到那人的倒下,听到他被地精拖走时的尖叫。他没法双眼同时注意上下两个方向,但獒犬护卫着它主人的双腿,撕咬着地精的咽喉,用满溢泡沫的吠叫和撕咬,把它们牢牢挡住。
线列的边缘受到了重击。艾伯感同身受。当绿皮把它们大部分力量向两个兵团的“结合点”投入时,好几个人在两翼阵亡了。虽然艾伯看不清楚,但他知道米登领人也在奋力抵抗野兽。伴随着一声大吼,他砍倒了另一只兽人,劈开了它的脑袋,他发誓要让绿皮为前进的每一步付出代价。艾伯很强壮,他严酷的成长环境——从父亲的巴掌到马戏团的成员——都让他变得很坚强,但兽人正在考验他的极限。他把戟钉在其中一只的脸上,想象着那是自己施虐狂父亲的脸,这让杀戮变得更轻松。
“后退两步,”卡尔利克喊道。“维持秩序,无情锋刃。”
艾伯随着队列后退。他可以感觉到山顶越来越近。
格伦堡火枪手们的齐射让空气中弥漫起一阵烟雾。紧接着又是一阵火枪的轰鸣,第二火枪团开火了。这次齐射规模较小,因为有四分之一的士兵正在神射手乌茨的指导下准备手榴弹。艾萨克军士留在更大的兵团中,一次发射一把手枪,保持稳定的射速。
兽人们的盾牌受到了猛烈打击。火药和铅弹使其木屑横飞,凹陷点点。尽管有如此强大的火力——靠着以队列为单位进行轮替射击,不断进行装药,填弹,点火,发射的循环而实现,但绿皮骑手和野猪骑兵的损失却寥寥无几。它们像食腐动物一样包围着帝国步兵的方阵,选择最美味的食物进行攻击。几个火枪手已经死去,带着斧头和长矛造成的伤口倒在地上。每一次死亡代表着向兽人又少开了一枪。
“团结一致!”施塔勒喊道,这时一只兽人撞开了他的盾牌,斜斜的飞过,差点把他砸倒。“保持冷静,”他刚站直身就督促道。
野猪的臭味和兽人孢子的恶臭把他们周围的空气变成了蒸炉。几个长矛兵遮住了嘴,但在上尉的注视下,他们依然稳稳握着自己的长柄武器。
施塔勒擦去脸上的汗珠,带着渺茫的希望瞥向卡隆堡人和乌茨。巨剑士们奋力拼杀,至今仍未损一人。在混战中,帝国队长无法判断手榴弹是否准备完毕。他希望快好了。他们坚守得很好——甚至是民兵在保护马车方面也做得很好——但仅仅坚守是不够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到目前为止兽人只是在戏耍,一场精心安排的进攻即将到来。
它来得比施特勒预想的要早。
原本野猪骑兵的队伍中,一只喷吐着鼻息,带着黑色毛发与金属的庞然大物排众而出,它巨大而充满威胁,几乎没法被称为野猪。它更像一头多毛的公牛,肌肉发达,虽然武装的是粗糙的板甲与链带,但却像骑士的战马一样披挂严实。它细小的眼睛闪着红光,嘴里吐着长长的唾液。这也许是一场挑战,施塔勒不能确定。黑皮的兽人在野猪怪的背上发出低沉的吼声。
兽人酋长用带刺的鞋跟踢向野猪的侧腹,向巨剑士们疾驰而去,而施塔勒则看清了这只兽人的狰狞面貌。卷曲的羊角从黑色的铁头盔上伸出;锁子甲像第二层皮肤一样覆盖着它那肌肉无比发达的身体;马戏团哑铃般大小的拳头紧握着两把斧头,斧头上带着它杀死的猎物留下的凹痕,沾满了陈旧的血迹。这是一只怪物,一只噩梦般的造物,它向冯·劳肯而来。
施塔勒深知巨剑士们的力量与勇气,而卡隆堡人在其中出类拔萃。但他们纤细的防线无法抵挡这头野兽和它的随从。他们会抵抗,然后在转眼间击垮,不管是倒在铁蹄或是生锈的刀刃下,然后乌茨和他的人会毫无遮蔽,必死无疑。乌茨的死意味着他们所有人的死,而兽人首领非常狡猾,意识到了这一点。
几乎没有多少时间采取行动,而且施塔勒知道,如果对将要做的事情想得太多,自己可能会犹豫不决,那就太晚了。于是,他咆哮起来。
“冲锋!”
在他们上尉的激励下,伯根哈芬人从有序的慢走变为奔跑。他们冲向野猪骑兵的前路,呼喊着战斗口号来鼓足勇气。
“以威廉亲王的名义前进,”施塔勒喊道。“为了瑞克人的荣耀。”
在野猪冲锋的路径上,他们几乎没有时间摆好姿势,拿好长矛。伯根哈芬人竭尽所能,直到一堵由毛皮、尖牙和獠牙组成的雷鸣般的墙壁撞击到他们身上。大地在颤抖,冲击如同攻城锤般到来。
施塔勒失去了头盔,盾牌差点脱手。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握着它,纯粹是处于心里安慰。长矛兵像玩偶一样被抛向空中,四肢挥舞。其他的则在铁蹄下被碾碎,或被长牙和刀刃刺穿。一个人被从脖子劈成了两半,被砍下来的头颅像个可怕的球一样在他的弟兄中间弹跳着。鲜血和尖叫声,野兽的叫声和战斗的绝望气息弥漫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中。可怜的海弗利格被兽人的砍刀砍得血肉横飞,他举着的战旗几乎要倒下了,后面的一名士兵上前把它接了过来。战斗口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望战斗中的咕哝声和呐喊声。在第一波野猪冲锋中,伯根哈芬矛兵团失去了所有前排——除了施塔勒和军乐手。但他们顶住了。
“长矛!”施塔勒喊道,虽然不需要他的提醒,第二排就将他们的长矛伸出了第一梯队,后者弯下腰,让长矛从肩膀上空挺出。有几只绿皮和野猪被陷住,有两只已经受了足以致命的伤,但这些绿皮并未被击倒。
在砍断一只兽人的手腕,然后用自己的盾牌猛击野猪的鼻子之后,施塔勒看到兽人首领沿着队伍前进了几步。它的斧刃带着模糊的猩红,如同农民收割玉米般收割着头颅和四肢。只不过这种收获更为震撼和血腥。
“来战斗啊,猪头!”施塔勒喊道。他不乐意与野兽搏杀。即使不骑坐骑,它也几乎是他的两倍高;加上坐骑,兽人变得更加可怕。但他不能让它攻击矛兵。他们以及与他们一起活下去的希望会被一同屠杀。
“来吧,你这个崽种!”他吼道,一边用剑捅进一只撞向他的野猪骑兵的肚子,差点没扭断脖子。
施塔勒的脸上被兽人的刀锋留下了一道血痕,还是温热的,他努力克制着让自己不呕吐。一根长矛刺进野兽的喉咙,结束了它的生命,但他看不清是谁干的。在这狂乱的局面中无暇兼顾。施塔勒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兽人首领身上。“朝我来啊,你个软蛋!”
兽人终于注意到了,这只用小刀敲打着自己小巧盾牌的小虾米。虽然人类与兽人的语言并不相通,但他们理解了对方。绿皮酋长把头往后一仰,发出一声嚎叫,把战士们赶出了前路。
挑战被接受。
施塔勒竭力压制他的恐惧。他周围的战斗似乎平静下来了。世界变慢了,但仿佛兽人酋长是在时间之外穿行。上尉的武器并非凡兵。米尔米迪雅的祭司曾为它祝福,剑刃上烙印着一个符文。尽管它的剑刃锋利无比,魔法般的锐利能将锁甲如羊皮纸般切开,但施塔勒对兽人厚重的盔甲、身体与肌肉仍心存迟疑。
“西格玛罩我......”他低语道,用持盾的手划了个战锤符号,然后抬手迎接野兽的冲锋。
“最后一步!”当他们退到山顶时,卡尔利克喊道。透过战场的迷雾,无情锋刃的中士辨认出斯登博德向他的士兵发出了类似的警告。米登领人放弃了手枪,改用剑盾作战。托维尔德和他并肩作战,尽管卡尔利克不喜欢北方佬,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凶猛的战士。
在战场上,二十分钟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在这里,每一秒都可以延续到一生,每一次挥剑或挥戟的感觉就像举起一棵树般沉重。尽管卡尔利克为他们而骄傲,但他知道自己的士兵正在衰弱。另一个无情锋刃——赫尔穆特?——被打倒了,阵线再次收缩。后果显而易见,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排成两整排了。卡尔利克已经把队形缩小了三次,围在山上的小群士兵越往上推越紧缩,就好像在拉他们自己脖子上的套索。里切茨的战鼓不时响起,将命令传达给紧密的队伍,而伦克曼则大声呼喊,引导他们保持良好的秩序。
大门处仍在冒烟。如果施塔勒不能快速通行,这将是帝国历史上最短暂的战役之一。
斯塔勒的盾牌被撞了一下,他被迫后退,在他的眼前,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红色。进攻背后的力量使他摇摇晃晃。他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后脚上,猛烈地挥动剑刃。笑声——一种深沉、沙哑、充满恶意的声音——兽人首领仅仅用斧头的刃把剑击到一边。它身上留下了长长的伤口,皮肤和盔甲上有了凿痕,但施塔勒所造成的这些小小伤害只会激怒它,使它更有力量。
鲜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流进眼睛,施塔勒几乎目不能视。他脑袋里的剧烈跳动减弱了战斗的声音,但当兽人再次出现时,他觉得听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次心跳。
施塔勒猛扑过去,试图让兽人失去平衡,为乌茨多争取一点时间,但野兽再次把武器打偏了。酋长从坐骑上俯下身来,一把抓住施塔勒的外衣。兽人朝人类脸上啐了一口臭气熏天的唾沫,狠狠地砸了他一下。
红色的世界变成了黑色。
“威廉......”
话语从他嘴边掠过,就像一声死亡的嘎嘎作响,那口深井向他涌来。它阴暗的深处很凉爽,井水潮湿。陈旧之物在内徘徊:他不久之后就会加入的那些不安定的陈旧之物。大地向他扑来,血淋淋的泥沼紧紧地拥抱着施塔勒的身体,仿佛他是怀中的婴儿。因为他是战争的孩子,而她,战场,是他的黑暗母亲。
雷声在头顶轰鸣,在最后的视线里,斯特勒看到几张血淋淋的死者之脸回望着他,欢迎他。
加入我们......
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宣告着大门的毁灭。卡尔利克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就如同他察觉到绿皮们的动摇一般。燃烧的碎片和浓烟在五十英尺内的地方呈桔黄色、灰色的绽放,冲向大门周围的兽人。绿皮被吞噬了,被有长剑尺寸的木刺穿透,在熊熊的大火中被烧死。
有些正与无情锋刃战斗的兽人和地精们回头张望。片刻之前还充满的信心,就像被刺破的革袋里的水一样,慢慢消退了。
什么事情也在发生。雷霆轰响,但它并非来自天际。大地,乃至山丘,都为这雷鸣而颤抖。
“威廉......”卡尔利克低声说道,满怀崇敬地感谢他们的解救。计划在前往艾维领的路上加入其军队的,瑞克领的亲王已至。他到来了,于是他们得救,但前提是他们愿自救。
卡尔利克看到了机会。
“无情锋刃!把它们推回去!”
戟兵齐头向前,用尖刺和利刃开路,冲下山坡,把他们面前的绿皮驱散。枪炮发出的火药噼啪声就像管弦乐队的合唱一样美妙而令人欢迎。烟雾在空中袅袅升起,就像灰色的三角旗在微风中飘扬,宣告着救赎的到来。
不再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巨剑士、火枪手和长矛兵们纷纷涌入布罗施塔特来避敌锋芒,无情锋刃和钢铁长剑重组阵型,形成厚重而狭窄的战斗方阵。尽可能地堆叠盾墙与锋刃。绿皮被打垮了,所有的目的性和连贯性瞬间消失了。帝国的军队无情地将他们击溃。
外面也是个同样辉煌的故事。卡尔利克和其他人无法亲眼目睹威廉亲王与他的骑士们的英勇冲锋,也无法亲眼目睹来自肯佩巴德、奥尔斯瓦尔德和乌博斯瑞克的兵团所做出的努力。还有许多民兵,他们被从周围的瑞克领村庄被抽调出来,都对王子的事业充满热情,渴望保护自己和邻居的边界。如果他们都不去保卫自己的帝国,还有谁会呢?在这片充满冲突和政治的土地上,这是个罕见的团结时刻,但威廉是一位鼓舞人心的人物与统治者。他向人们的内心发言,而非他们的头脑与金库。
地精狼骑兵最先被击败。看到如此多的敌人从西边向他们逼近——密集排列的长矛、戟和刀剑渴望着鲜血,足以让它们四散奔逃。保护马车的民兵团对逃跑的绿皮欢呼嘲笑,但他们打心底里知道,自己离变成虫豸的食物曾有多近。
威廉亲王从具甲战马上将矛头闪闪发光的长枪举向前,策马前行。莱纳德上尉在他的左手边,科斯瓦尔德导师在他的右手边。他们的旗帜飘扬,银号迸发出炽热的号声,狮鹫兵团在血腥的战场上疾驰,如同向邪恶与污秽复仇的战天使般。
被围困在英勇的伯根哈芬矛兵团与威廉及其骑士们势不可挡的冲锋之间,兽人的野猪骑兵如衰微的火种般随风四散。只有酋长和他忠诚的侍卫留下来了,它们意识到这将是一场精彩的战斗,且不惧死亡。
狮鹫兵团的长枪初次到来,撞裂盾牌,刺穿盔甲与血肉。兽人如同被炮弹命中般从坐骑上摔下,那些没有被骑士的装甲战马撞死的野猪,则会被长剑刺死。
即使穿过了第一道绿皮防线,威廉的冲势也没有耗尽。它滚滚向前,像潮水一样积聚着冲力。在其顶端,瑞克领的亲王与兽人酋长进行了一场决斗。乌云在天空中翻腾,仿佛预示着一场战役即将展开,干裂的闪电像锯齿般划过天空。
“以帝国与瑞克领之名!”威廉高喊道,他高举着闪烁着的符文牙作为对雷霆的回应。
他的每一击都伴随着闪电的炸响,一股炽热的热浪浸透了战场,云雾在远处闪烁,空气变得浓重起来。古老的符文牙像彗星一样从天而降,砍倒了酋长。斧子被劈碎,盔甲被劈开,血肉被割裂——无物可阻。酋长死了,被一分为二,半截身体伴随着鲜血和内脏散落在地上。
这证明了绿皮的终末。它们心中充满恐惧。就在那一刻,酷热散去,乌云仿佛停止了屏息,大雨降临。威廉策马进入布罗施塔特,就像一位古代的骁勇国王。兽人的血从他的盔甲上流下,被雨水洗净。
“帝国的胜利!”周围的火焰渐熄,与最后垂死挣扎的绿皮间的战斗终结,他喊道。“为了瑞克领!”
“为了威廉亲王!”帝国的子民应道,威廉知道他的人民爱他。
也许他们能赢下这场战争,把大肚赶回到东部山区。
此时的威廉尚未知晓这个梦想的徒劳,以及未来的黑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