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隆：红天使 第三章
从奥尔坦·莱迪斯对这颗卫星少得可怜的观察来看——在那个傻瓜科尔沃急切地与停泊在低轨道上进行补给的帝国轻型巡洋舰交战，并他将他们的船开进了大气层之前——这颗星球的两个极点之间呈现彻底冰冻状态。而他们是幸运的，或者按照红缚者阿克霍尔的说法，被赐福了，他们坠毁的地方与卫星上的小型通讯中继站及其珍贵的阿维斯驳船舰队位于同一个大陆。
他躲在结霜的防撞屏障后面，向外凝视着起飞带另一侧从雪中凸出的一排。
科尔沃本应该去往钷素库房右侧，用他的重型爆弹枪掩护跑道。韦罗斯就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消灭缆车末端的帝国守军。与此同时，战争领袖阿克霍尔和战帮的其他成员穿过地带远端的停机坪永凝土围墙。火焰正在吞噬那里的鸟卜仪塔和通讯器，不过在冰雪中几乎看不清那边发生的一切，但足以证明战争领袖的工作已经完成。
爆炸声延迟了两秒才传到莱迪斯耳中，如同雷响，仿佛某些东西，某个地方，似乎就是对面的那座山，从轨道上被夷为平地。一些泡沫石和钢筋混凝土将雪变成肮脏的灰色，像冰雹一样敲打在早已受损的挡板上。
然而，关于科尔沃，他那把重型爆弹枪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莱迪斯从科尔沃发出的嗜血嚎叫，能大概确定他正身处原定所在位置以东四分之一英里处，这名技术军士本该在这里为他提供掩护火力。
看来接下来的事只能靠莱迪斯一人了。
当一辆有着前轮履带，侧面装甲涂有白色和灰色的迷彩斑点的雪地卡车出现时，莱迪斯咒骂的更大声了。它从最近的一个半开的门中呼啸而出。而当至少四支完整的凡人守卫小队从它身后冲了出来后，他骂的更狠了。他们的制服是长及脚踝的大衣，里面是白色防弹板的胸甲，全封闭的头盔上带有着短程鸟卜仪和呼吸器。
人类卫兵立刻在卡车周围占据了防御位置。
这些人很优秀。
Gremulid 星系近年来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兽人海盗从米诺斯星云中涌出寻找新的世界进行攻击，而战争总培育出优秀的士兵。阿克霍尔的战帮已经在这个星系中待了几个月，因为缺少一艘具有亚空间能力的船只来将他们带去更好的地方，只能留在这里无差别地袭击帝国基地和兽人海盗。
而这该死的星系已经让人熟悉地有些厌恶了。
在卡车敞开的后部，枢轴炮手用多路激光炮的枪管砸碎冰块，将一对砖块状能源电池装入，然后将嗡嗡作响的枪管转向莱迪斯。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他的流浪生涯把他困在Gremulid 星系之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把那台多激光炮打烂。他确信他的盔甲能承受住炮火，然后用纯粹的超人类力量杀光他面前的卫兵，然后徒手将这辆雪地卡车撕成碎片。这种本能在一定程度上是他当初离开家乡世界伊甸的原因。他的武装奴仆吉内瓦总是会尽最大努力使他的装备保持工作状态，但在如今没有现成的替换零件供应或适当的神龛的情况下，可以执行的维护仪式是有限度的。
克雷特恩在坠机中丧生，算是他走运。否则他就也拿不到现在这身几乎完整的战甲，他也不会有满匣的爆弹枪。
当他冲过开阔的雪地，冲向下一个坚硬的掩体时，一声沮丧的叫喊声穿过他头盔的传讯格栅。炮塔的多激光炮在他前进的每一步都在追赶他，当他猛撞到一堆本该运到停泊在轨道上的无畏级战舰的补给箱后面时，激光击中雪地的嘶嘶声变成了击打防辐射铅箱的愤怒锤击。他无视了这些，他完美的听力让他得以避免分心，转而专注于卡车炮手刺耳的咒骂，接着是车辆引擎的轰鸣声和履带的沉重撞击声。
它把步兵留在了后面。想要在他的左边包抄他。
莱迪斯计算了相对位置。嘴唇无声地动着，他在脑海里给自己画了一张地图。每个补给站、燃料桶和雪堆都大到足以掩护一个人或遮挡激光炮。巨大的棚架。示意禁止靠近的塑料围栏将停机坪划分为有序的象限。他在其中标出阿克霍尔和其他人的位置，估算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从其中杀出，穿过那里的帝国阵地再穿过一又四分之一英里的开阔地。
他又考虑了下科尔沃和他的重型爆弹枪来支援的可能，然后摇了摇头，两者都不太指望得上。
韦罗斯猛撞到他身边的掩体上。这名叛徒同伴的盔甲是一块坑坑洼洼的黄色绿色板材，边缘被鲜血、铁锈和几十个来自柯伊伯带天体和小卫星的污垢混染成棕色。他最初来自一个名为翡翠蛇的战团。他们的流浪舰队曾在银河西北部和光环群星上行动，直到星炬的消失使他们的船只丧失方向并最终导致其灭绝。和莱迪斯一样，他也没有戴头盔，他用掉了头盔的材料和电路，以保持他装甲的其余部分还能多多少少地发挥作用，而且他面孔正常的会让人吃惊。他没有长出角。他的皮肤上没有鳞片。他的眼睛没有闪烁着熊熊烈火。但他有一种凝视的方式，就好像他面前的战士和他脚下的雪没什么区别。
“有手雷吗，兄弟？”莱迪斯自己的存货已经拿来清理了缆车终点站。他伸出一只手道。
在沉默中，韦罗斯解开一对用磁锁固定在他胸甲上的破片手雷，然后递了过去。
“接下来往右走，”莱迪斯说道。
“阿克霍尔是死了吗，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韦罗斯嘶嘶地说道。他的嘴唇薄薄的，没有一丝血色。话语中露出一条分叉的舌头。
“现在行动。”
莱迪斯拔下他借来的手雷别针，金属别针闪烁着光芒，然后抬起肩膀扔了出去。
因为大雪，卫兵们根本没看到。
引信燃尽时，手雷仍在下落中，迟来的警报被空中爆炸声打断了。
爆炸震动了莱迪斯躲在后面的空心板条箱。一直射击它的激光冰雹开始变为断断续续的阵雨，而莱迪斯已经开始行动了。从蹲，到走，再到跑，他开始加速。 韦罗斯的爆弹手枪则像龙一样咆哮，在寒冷中战栗，但同时保持着大步后撤，越发走入后方的雪地中。
雪地卡车所在地和莱迪斯预估的一样。
它之前一直绕着他躲藏在后面的补给箱和积雪堆积的自动装弹机盘旋，以便从侧翼包抄自己，它的多管激光则确保将他压制在原地。莱迪斯刚从雪地里朝它冲过来，机枪手就反射性地扣动了扳机。
数以千计的光束灼伤了他靴子周围的雪地。而大多数都没有击中。而那些未能击中的激光，其光芒大多数无害地在他的盔甲上折射出来。多管激光主要是一种反步兵支援武器，用来对付兽人海盗非常有效，但叛变的星际战士是人型坦克。在这种情况下，它的威胁基本源于在于其惊人的射速，而莱迪斯的战争装备普遍失修，以及在过去几秒钟内它旋转而出的数百道光束中，只要其中一道走运他就倒霉了。
莱迪斯咆哮着加速。他的身体充满了肾上腺素。期待和愤怒泵入他的双心。
他为此而活。
甚至在来自遥远泰拉的光芒暗淡之前，在疯狂席卷整个银河系之前，他就已经为此而活。莱迪斯在多束激光的光弧下冲锋，炮手发出大声的警告。驾驶员发出一声迟来的恐慌叫喊，挣扎着拉着手枪想开门逃出来，而同时莱迪斯也用肩膀撞到乘客侧的门并砸入其中。
即便是轻型侦察车也太重了，星际战士也无法举起，但冲击的势头是还是被免费赠予了卡车。
靠近他这侧的履带被撞离混凝土地面时，它剧烈地甩动，盐粒和雪粉向莱迪斯的腹甲上散落开来。而驾驶员一侧车身反而更加深陷地面之中，导致整个车辆围绕其中轴开始打滑。当由此产生的离心力将枢轴炮手从卡车后部抛出时，他开始尖叫，而驾驶员侧半开的门被粗锯的金属从铰链上撞下，并飞出被埋在五十码外的一堵库房墙壁上。旋转的履带撞在了莱迪斯的脸上，紧接着是两吨重的装甲卡车。
冲击力击中了他的下巴，挥舞着将他向后推动。在驾驶员能够将脚从油门踏板上拉开之前，卡车再次打滑。车身仰面躺下，无法动弹。
莱迪斯吐出一颗松动的牙齿，将重心前移。他咧嘴一笑，用他那干涸的舌头舔过血迹斑斑的牙龈。
饥渴令人抓狂，但他决心享受这一切。
或许，在他为自己的满足而杀戮的人与他昔日为遥远帝皇的荣耀所杀的人一样多之后，他会重新评估这是否使他成为一个怪物。他一直欣赏死亡的美和鲜血的艺术。长期以来，他一直怀疑宇宙不仅仅是空洞的屠杀和庄严的苦修之间的循环。
所有这些死亡都需要有一个目的。
呼喊声在翻滚的雪地中响起，纪律严明的军官们让他们的卫兵站起来，向在翻倒的卡车旁的莱迪斯和躲在激光烧焦的掩体后的韦罗斯开火。他的叛徒兄弟已经退回掩体，低下头躲避。激光把雪地卡车的装甲染成黑色，被压在里面的驾驶员因此发出绝望的喊叫，但这次碰撞显然把莱迪斯抛得比他们意识到的要远，大部分激光都只是从他的头上掠过。
他低下身躯，伸手拔出了爆弹枪。他把它放在地上，把下巴倚靠在枪托上。他瘀伤的下巴传来剧痛。他无视了它，瞄准自己的目标。当他只有一个半空的弹匣时，每一次射击都需要变得像要因它洒出的血一样珍贵。
他扣动了扳机。单发模式。
爆弹击穿了一名卫兵的身体中心，他的冰雪迷彩防弹背心像未烘烤的粘土一样炸裂，并把他喷出的躯干浆液洒在了他的队友身上。莱迪斯大笑起来，舔掉嘴唇上的雪，仿佛他能尝到上面的血一样，然后用第二发爆弹穿过另一个人的头盔。他从爆弹枪的枪托上抬起下巴，张大了嘴，在那一刻，血液、骨头和脑物质喷洒在原始雪地上的纯粹美学和死去的卫兵曾经光滑的白色盔甲让他惊叹不已。
他希望他在伊甸星的昔日兄弟能在这里看到这一点。
也许那样他们就会理解自己。
他在分心，真正的星际战士本不该如此，莱迪斯没有注意到对方中士在行动前疯狂地向他所在位置打手势。剩下的卫兵开始集中密集射击，激光落在他俯卧的身体上，就像一个蠕动的弹幕找到了它的射程。
他平躺着，用装甲的肘弯遮住头，将爆弹枪横放在手腕上开始盲射。然而，在他扣动扳机之前，一种湿润的巨响声传来，一个浑身染血的袭击者。
巨响随之变成了咆哮。
人和雪都像隐藏的间歇泉一样从停机坪的永久混凝土表面爆裂。数发重型爆弹穿透了残废的雪地卡车，无助的驾驶员终于不再尖叫了，他被炸碎了。 韦罗斯的掩体也是一样，而叛徒战士则咒骂着倒在地上，最近的三个库房也被打出了拳头大小的洞。
莱迪斯感到一股炽热的怒火袭来。
是科尔沃和他那该死的重型爆弹枪。
他一点都不想再被困在这颗卫星上，花费时间去屠杀落单的卫兵部队，直到当地的帝国势力要么在绿皮袭击的重压下完全崩溃，要么将他们的轨道补给站转移到防御更好些的星球上。
莱迪斯想要的更多。
科尔沃首先要为他们的迫降负责，如果到时候证明了是他粗心大意，用爆弹破坏了他们最好的离开这里的机会，那么莱迪斯要亲手杀死这名技术军士。
他翻了个身仰卧在地，坚硬的子弹在他身上呼啸而过，然后举起了爆弹枪。他把科尔沃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技术军士疯狂改装的装甲在寒冷中蒸腾。他双手紧握沉重的爆弹枪，它的后坐力像一只受虐待的动物一样反踢着他的胸甲。当然了，真正的情况可能是，机魂是在真心实意地伤害它的持有者，科尔沃一直在大笑，头盔畸形的格栅后面闪烁着煤炉般的光芒。
“停火，”莱迪斯传讯说道。
科尔沃没有回复。他继续宣泄着重武器火力。
莱迪斯怒吼一声，开始瞄准。这不是他第一次谋杀兄弟。比这还少的理由情况下他都做过。
然而在极度的反感中，他还是强迫自己瞄准在目标左上方两英尺的位置，然后开火。爆弹只炸毁了从技术军士背包中伸出的一束天线。
科尔沃在头盔中回荡着愤怒的咆哮，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不过他高大的体型和惯于痛楚倒也没让他做出其它行为，连摔倒都没有。然而，重型爆弹的风暴确实停止了，少数士气低落的卫兵跑向了机库圣所。
韦罗斯从掩护中探出头来，淡淡地笑了笑。 “我也曾经想过朝科尔沃开枪，”他说道，然后转身朝士兵们的后背开枪。
莱迪斯在科尔沃跌跌撞撞朝他走来的时候站了起来。
技术军士把他沉重的爆弹枪挂在肩带上，转过头，看向肩甲上方被毁坏的天线。它们看起来好像被锤子砸碎了一样。
“你朝我开枪了，”他咆哮道。
“警告射击而已，”莱迪斯说道。“可如果我发现你损坏了里面的任何一架 Arvus 穿梭机，那么下一发就不是这样了。”
科尔沃垂下手。他头盔的镜片冒着蒸汽。 “一旦我们升空，我要求第一个获得你的军械士奴隶的使用权。”
莱迪斯想要纠正他。 吉内瓦是自愿离开伊甸星跟随他的。不过当他意识到他不在乎科尔沃怎么想时，他阻止了自己这样做。
在他们当中，他只看重阿克霍尔本人的意见。斯特里基德是一个残破的存在。莱斯特拉德是个野兽。 韦罗斯有一种冷血的魅力，但同时意味着他不需要理由就可以在他们熟睡时割开他们所有人的喉咙。阿克霍尔不是其他人那样简单的叛徒。他是一名真正的吞世者。莱迪斯渴望得到的答案只有他能提供。
“到时候她归你处置，兄弟。”
“我会的，”科尔沃咆哮着从他身边走过，踩入红色的雪地中
伴随着伺服系统未对准的呜鸣声和装甲关节抗议的的颤抖，莱迪斯站了起来，转向最近的库房。雪地卡车穿过的门依然半开着，里面传来人类步兵被重型爆弹打死的声音。
他祈祷里面有穿梭机。他祈祷无畏级轻巡洋舰还在轨道上，好带他离开这个星系。凭借五名星际战士和出其不意的优势，他们可以轻松拿下她。
他向众神祈祷。
他逃离战团是因为他知道，以某种无形的方式，他已经超越了他们。他们病态地沉迷于遗传的罪恶感。他们否认造就他们的贪婪。
5000 亿颗星辰在等待，它们都充满了鲜血、战斗和隐藏的美丽，把他吸引到了Gremulid星系，一种他无法命名也无法描述的归属感把他拉进了这群叛徒中。然而他还未完全被释放。他感受到了他在伊甸星感受过的那种不可思议的牵引感。他的头骨传来一阵悸动。仿佛如果他能理解其中的语言，流过他耳朵的血液就能用更直白的向他诉说。他抬起头，雪花在他仰起的脸上不自然的温暖中融化，他的眼睛，尽管它们本是被设计成完美的，但此刻却失去了焦点。
灰色的天空布满了白色雪花，在风中摇摆不定。
翻滚的雪花开始飘动。好像给他画了一张地图。
莱迪斯用舌头舔过干燥的嘴唇，摇了摇头，眨了眨眼。他注意到，雪花又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但它短暂唤醒的召唤感依然强烈。
他又摇了摇头，举起了爆弹枪，走向库房，加入了韦罗斯和科尔沃。
莱迪斯已经受够了 Gremulid星系。
外面有一整个银河在等待，而他想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