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临光小说化·酣眠的城市
“确认卡瓦莱利亚基陷入紧急情况。”
“确认讯号代码正确。确认部队识别码正确。”
“全队听令。”
“撤下伪装，进城。”
——
砾端着一盏小巧的源石充能灯，放在了沙发上，足足十五盏同款灯将这个房间照亮，仿佛曾经莱塔尼亚贵族的宅邸：“......距离电力完全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
“罗德岛的各位已经在指引下回到了房间休息，如果二位想要确认的话......”
听到这话，阿米娅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向那正在闭目思考的博士：“......博士，我想去看看各位。”
“事发突然，也许会有一些干员弄不清状况，这些天对感染者的抗议，也让干员们积攒了不少压力。”
“那就有劳阿米娅了。”
博士睁开眼睛，有些疲惫和内疚地朝她点点头。
“啊，没关系的，博士。”
阿米娅读出了博士的心思，连忙摆了摆手：“这些天一直是博士在应付各种商业洽谈和社交活动，其实我还挺过意不去的。”
“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休息一下吧。”
叮嘱完博士记得按时吃药以后，阿米娅转身就走。
砾朝着出门的阿米娅行了一礼：“请阿米娅小姐放心吧，您不在的时间里，我会照顾好博士的。”
听到这话的卡特斯少女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神色不自然地回应道：“啊......嗯。”
“那么我先下去啦。”
阿米娅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元气十足地小跑起来。
等到阿米娅走远以后，砾才缓缓走到门边，将门关紧，接着转向博士，松了口气，正色道：“博士。”
“最近商业联合会有一些动向，恐怕会对罗德岛不利。”
“加上现在的停电事件，恐怕下一步会是更加明目张胆的阴谋。”
砾的神色异常严肃：“最近......请千万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当然，您要是自愿留在我的身边，那是再好不过。”
博士看着砾那很容易被当成工作认真的脸，闭上眼睛挠了挠后脑勺，随后指了指外面，问了一句：“想出去逛逛吗？”
砾刚才还很严肃的表情顿时变成了可爱的笑容：“......嘻嘻，您突然这么解风情，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怎么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博士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砾心领神会地在那上面坐下，抢在博士之前给两人倒上了提升的咖啡。
咖啡的味道很醇厚，博士抿了一口，一边回味咖啡的味道，一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大骑士领，像是随口一问，说：“砾小姐，您是怎么看待商业联合会的？”
砾有些疑惑，但很快又变成了那一幅开心的样子：“......您不是问过类似的问题了吗？怎么，是想多听一听我的声音吗？可以哦。”
博士只能无奈地笑了一下。
看到博士的笑脸，砾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咖啡，也顺着博士的目光看向外面，眼底慢慢涌上厌恶和仇恨：“他们是卡西米尔的蛀虫。”
“商人们联合起来，腐蚀骑士和城市，最终达成他们自己的目的。”
但博士却摇了摇头。
“不。”
“商业联合会，正如其名，只是联合罢了。”
“利益是联系他们的纽带，他们当然可以被分割。”
“不过是与骑士们的对抗，让他们看起来像一个整体而已。”
砾有些惊讶地看向博士，她看到的是一张普通的，微笑着的脸。
但就是这张脸的主人，说出了刚才那一番堪称透彻的话。
砾猛地联想起了这几天博士参与宴会的举动，忍不住问道：“......您做了什么？”
博士放下咖啡杯，伸出四根手指。
“商业联合会的常务董事，大致有四类人。”
“......愿闻其详。”
砾看着博士那有些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晃了晃尾巴和双腿，像个听课的孩子一样端正了坐姿。
“急于推进时代，取缔骑士阶层的激进分子。”
“守旧却扎实，一步一脚印的稳健派。”
“没有任何立场，只要有利益就趋之若鹜的逐利者。”
“以及...”
博士突然止住了话头，目光深邃，仿佛此时无尽的黑夜。
砾有些疑惑：“......最后一种呢？”
博士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对于如今的罗德岛而言，和这一种人打交道还为时尚早。”
“贸然接触，反而危险。”
砾揣摩了一番博士的话，随后试探着开口：“......您的意思是，联合会内部有分歧？而您......已经抓住了那些分歧？”
博士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很难说是分歧。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团结，只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走到一起而已。”
“.....但您不过初来乍到，只是通过发言人的渠道，结识了一部分常务董事......”
砾意识到了什么，稍微有些焦急地道：“您怎么敢如此断言？一旦您选错了信任对象，其后果绝非监正会可以承担......”
博士伸手打断了她的话。
“罗德岛从未考虑过依赖他人牺牲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疲惫地倒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像是毫无自觉的领导人，又像是已经下好了所有棋，静待结果的棋手。
“您总不能认为，我是真的毫无牺牲觉悟去参加那些宴会的吧？”
听到博士的话，砾不禁愣了片刻，这几天她由搬运来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涌上脑海：“......不。”
新闻表态、实际真相、地下交易记录...
操偶师操纵着木偶。
正如董事们掌控着卡西米尔。
但正如操偶师亦有习惯和诉求。
董事们也一样。
从提线木偶出发，沿着线，就能....？
“您当然不。”
砾喃喃自语道，抬头看向博士，露出了温柔而敬佩的目光。
就在这时，外面的卡西米尔，似乎在某处亮起了光。
——
“你们还有时间可以浪费吗？”
罗伊一箭射出，砸在了格蕾纳蒂的盾牌上，将她盾牌最后剩下的右上角位置给打碎，将这一张长方形的盾牌变成了精准的八边形。
“关于感染者的通缉令已经发出，等到大隔断的影响过去，你们无路可逃。”
“啊，顺便一提，之所以叫大隔断，是因为在失去核心电力后各地块会出现短暂的漂移现象......”
“现在，联合会周遭的地块连接都中断了，你们逃不出去。”
格蕾纳蒂看了看自己已经彻底变形的盾牌，强忍住要把它丢掉的想法：“......呃......该死......”
索娜从快速的冲锋中停下了脚步，苦涩地笑了几下：“.....好像不是可以正面打赢的对手啊。”
“感谢你总算理解了你早该理解的事情。那我再问一遍，要不要把东西交给我？那我可以放走你们。”
罗伊停下射击，朝她们勾了勾手指。
“嘿，无胄盟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索娜再度朝着罗伊冲去，一剑斩出，但罗伊只是动了动脚就掠到十米之外，手中的箭对准了索娜的头，却没有射出。
“......心情问题吧，终于从漫长的......斗争里看到了曙光。”
罗伊喃喃道：“从玻利瓦尔的废墟，到卡西米尔的平原，最后来到这里。”
“没有正常人会觉得杀人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只有那些养尊处优的蠢货喜欢观赏他人流血。”
罗伊凝视着索娜，第一次，由衷地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现在，你能拯救我，感染者，我也可以帮你摧毁无胄盟，至少是商业联合会操控下的。”
索娜摇摇头：“......抱歉，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打算把这东西交给你。”
“为什么？”
罗伊有些不解地眯起了眼睛。
“因为我们已经厌倦了受他人操纵的日子了，无胄盟。”
索娜猛地腾空而起，但却不是向前，而是向后。
“小灰！”
火焰色的骑士喊道。
“明白，看这一炮如何！？”
罗伊这才反应过来，但炮弹的速度非常快，而且这一炮不是冲着他本人来的，而是冲着地面去的，他甚至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剧烈的爆炸和飞散的碎块就将他的视线完全遮蔽。
“——唔。”
他看到了一些黑色的结晶。
源石碎屑？
“咳咳......咳咳......搞什么。”
罗伊连忙拉起自己无胄盟的面罩，咳嗽了几声，把自己不小心吸入的几口空气排出体外，接着就开始朝爆炸造成的灰尘外面跑去。
索娜眼看罗伊选了个方向离开，立刻用力挥了挥手：“跑，小灰！”
“我知道！”
格蕾纳蒂应了一声，一边给手炮换弹，在路上又炸了几发，让烟尘变得更多了之后，才跟在索娜身后，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片刻之后，罗伊的身影跳上了一旁的房顶，虽然彻底躲开了带有源石粉末的爆炸雾，但却让格蕾纳蒂和索娜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原本一边倒的战斗，顿时变成了追逐。
不过，罗伊对此倒是没有感到太多的愤怒。
他又足够多自信。
“......在这座城市的构造区乱跑，小心失足跌进引擎里，变成肉末啊。”
罗伊一边提醒着，一边在房屋顶端来回跳跃，原本拉开的距离迅速被缩短。
而在达到两百米左右的时候，罗伊拉开了弓，瞄准了格蕾纳蒂。
“你可跑不了——”
罗伊松开手：“——唔？”
箭矢飞出，但罗伊却没有得手的喜悦，反而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但四下无声。
——
箭矢甚至没有声音。
这是必杀的一箭。
索娜只看都罗伊搭箭的动作，甚至连他拉动弓弦都没看清。
“小灰！小心！”
她用力推了一下自己的同伴，
格蕾纳蒂一个趔趄，滚倒在地。
勉强转过头来的她，看到的是一抹红色缓缓倒下的身影。
青色的箭矢贯穿了焰尾骑士的盔甲。
索娜试图格挡，但是巨大的冲击力依然让她娇小的身躯失去控制。
她在半空中挣扎，飞向城区地块之间的间隙。
格蕾纳蒂拼命地想要伸出手去，却只够到了无声的风。
“索娜——！”
——
......歪了点，刚才突然眼前黑了一下......
罗伊落到城区地块缝隙的旁边，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谨慎地看了看地块缝隙，里面机器深邃，索娜的身影好像被巨口吞噬一般不见踪影。
罗伊皱起眉头。
疲劳产生的错觉吗......？不，确实是被干扰了......
但还没等罗伊思考出个所以然来，裂口对面的格蕾纳蒂却突然暴起，跳过裂口，举着盾牌就朝罗伊冲来。
“——罗伊——！”
罗伊后退几步，躲开了格蕾纳蒂的冲锋，擦了擦自己的衣袍：“失去理智了吗。”
格蕾纳蒂没有说话，狰狞的脸下，手炮抬起，轰然开火，罗伊一个变向将炮弹险险地闪过，看着冒黑烟的炮口颇有些无奈：“啧啧啧，这么近的距离开火，你是打算同归于尽了吗？”
“你......你竟然......对索娜......！”
格蕾纳蒂再度冲锋，但这一次同样被罗伊轻松躲开。
“......确实有些不小心。”
罗伊跳到路边花坛的上面，挠了挠脸颊：“还没确认那枚芯片是不是真的被销毁了，这可是很危险的，我可不敢担这个责任。”
“少废话！”
格蕾纳蒂又开一炮，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罗伊一边轻松地躲开格蕾纳蒂的攻击，一边思考起来。
该怎么办，赶紧杀掉灰毫，想办法下去确认一下尸体吗？
不，这也太危险了，而且电力就快要恢复了，我可不想被夹在铁板中间啊。
“我要你血债血偿——！！”
“直来直往，失去理智之后你的动作还真是好看穿啊——”
罗伊稍微有些失去了耐心，避开格蕾纳蒂的又一次冲锋以后，弯弓搭箭。
弓箭对上的是一张极为冷静的脸
！？
“是吗？”
格蕾纳蒂举起捏着盾牌的手。
罗伊看到了她握着的一个按钮，还有她身后布置下的几颗炮弹。
是在刚才冲锋的时候...？
格蕾纳蒂没有给罗伊机会，直接按下了按钮。
炮弹轰鸣声仿佛乐曲的副歌部分一样激昂。
大概足足三十秒后，爆炸才彻底停止。
罗伊蹲在一间屋子勉强还算完好的一根立柱顶端，看着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一丝声音的街道，有些无奈地收起了长弓：“唔，竟然是我大意了吗？”
“......跑了......”
“这么说，那股怒火是装出来的......？”
罗伊突然像是看到了好笑的事情似的，笑了起来。
——
......为了感染者而成为骑士。
为了感染者而奋战至死。
我很荣幸。
很荣幸......死于一场荣耀的事业。
“......虽然很想大义凛然地这么说，但是......这是什么情况？”
索娜眨眨眼睛，看了看那正扶着自己的黑白双色骑士。
烛骑士松开扶着索娜的手，简单扫了一下四周，确认并没有人直接出现之后，开口道：“罗伊还在这附近，他一定会发现是我的法术妨碍了他，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通知你的同伴，让她逃走吧，如有必要，我会在暗中帮助她。”
听到烛骑士的话，索娜迅速将耳麦调整成了信息模式，这个模式的收发具有相当程度的延迟，距离也有限，因此对执行任务几乎毫无帮助，唯一的优点是几乎不会受到干扰和屏蔽。
现在却派上用场了。
“......喂，小灰，我没事。”
“别让他察觉到，找机会逃走，我趁着帮你挡箭的时候把芯片扔进你兜里了，确认一下。”
“不用回复，我们回头见。”
索娜挂断通讯，看向烛骑士，问道：“......你接住的我？怎么做到的？”
“”法术的应用方法多种多样，经过刻苦学习的莱塔尼亚人，无论其原本法术是什么性质，几乎都能使用基础的法术形式。”
烛骑士淡淡地说。
索娜不是很明白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是，烛骑士，对吧？”
“你这样的大骑士，为什么要救我......救一个感染者？”
烛骑士抓头看向某个方向：“有个人想要见你。”
“谁？”
“还不能说。”
烛骑士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去，索娜连忙跟上。
“啊......等等，你也知道我们正在做什么事，瘫痪城市，袭击联合会......我可没有时间郊游喔？”
“......你不信任我，也情有可原。”
索娜连忙摇头：“不，我相信你。”
“只要看有些人一眼，你就能从她的眼里读出他们的想法。”
“当然，这招可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对吧。”
索娜补充道。
——
“唉，怎么遇上这种事，路也不通，车也打不到，今晚又回不了家了吗......”
一名企业员工垂头丧气地坐待路边的路牌上，踢了一脚垃圾桶。
“该死的组长，说什么报表昨天就该做完......一天能做完个鬼......”
突然间，两阵狂风袭来，
“唔啊啊啊，怎、怎么了！？“”
莫妮克和托兰以这名员工为界，一人手持弓箭，一人手握长剑。
“让开，否则我就连你一起射穿。”
莫妮克冷冷地说。
企业员工顿时尖叫起来：“咿————别、别，我这就让——”
“哟哟哟，别乱动，小哥，你也不想脑袋搬家吧？”
托兰的长剑在企业员工的右手边晃了晃。
“但、但是她让我动——”
企业员工紧张地说。
“一个张口闭口就要杀你的人，你会相信吗？”托丽娜耸了耸肩。
“我——我——”
莫妮克冷哼了一声：“托兰，躲在普通人身后，是不是有点太难看了？”
“啊啊啊——”
企业员工彻底崩溃了，但他还是不敢乱动，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把手里的公文包放在头上，好像这样就能挡住这两个凶神恶煞似的。
“嘶，好像也有点道理。”托兰闭上眼睛琢磨了一会儿：“那我们数到三一起走？”
莫妮克没有说话，但托兰权当她认可了。
“求、求求你们了，别管我，别管我！”
“一。”
“咿呀——！”
企业员工发出彻底崩溃的大喊，双脚剧烈地颤抖起来。
“二。”
莫妮克拉紧了弓弦。
“三！”
狂风再一次呼啸而过。
但托兰和莫妮克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劫后余生的企业员工迈开溜冰初学者一样的双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两个疯子，两个疯子——”
“这条路通向哪儿——等等，那里是——”
一个身穿甲胄的骑士站在应急路灯的微弱红光下。
企业员工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扑了过去：“骑士先生！骑士老爷！”
“ 我是玫瑰报业的员工，请您帮帮我，您知道我们吗？我会向编辑部推荐您的，那边有两个不法之徒——”
他的话语像是见到鬼一样，瞬间消失。
那是逐魇骑士。
“——咿啊——！”
企业员工发出根本就不成形的低声尖叫，跪倒在地，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别的地方逃走。
自始至终，逐魇骑士都没有将任何一点目光放到他身上。
他凝视着漆黑的世界。
身体仿佛在引激动而颤抖。
——
“ ......你的箭是用不完的吗？”
托兰隔开一支青色的箭矢，蹲在路上，出声问道，脸颊上的一条淡淡血痕早已止住了流血。
即便是他，和专业暗杀的青金缠斗这么久，终归还是要挂点彩，以示尊敬。
莫妮克的气息略微有些紊乱，也在路边停了下来，发出不悦的咋舌：“啧，我还是第一次好几分钟没能追上猎物......了不起，托兰·卡什。”
莫妮克：“不过，你的目的就是拖住我吗？”
“呵呵......你呢，你的目的是陪我玩吗？”
托兰反问道。
莫妮克摇了摇头：“不，你的人头值很多钱，任何时候，我们都需要钱。”
“哦？”
托兰重新起身：“你家里有病重的弟弟吗？还是有需要赡养的老父亲？”
“......这份工作能为我带来你无法想象的财富，赏金猎人。”
莫妮克眯起眼睛，弓弦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我们比你们，比骑士，比任何一个卡西米尔人都更懂得这个社会的运作规则。”
“我们只是选了一条捷径，等今晚的猎杀结束之后，我们就将迎来新的开始。”
“不过现在，好像又有一个蠢货想要搅局。”
托兰顺着莫妮克的目光看去。
逐魇骑士从背后取下了自己的长柄大刀，仿佛要将其献给天空。
“......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里......还能见到这样的夜空。”
“这才是我所熟悉的夜晚，让这人造的孽物搁浅于此......放空这座城市的血，做得好，不知名的反抗者！”
“既然如此...我也应该...献上对应的礼敬。”
他像念诗一样说出了这些话，随后缓缓向两人走来，身上战意升腾。
托兰吸了一口气：“......真是一位奇怪的骑士，私斗可不挣钱啊。”
莫妮克烦躁地撇了撇嘴：“啧，闹剧。”
——
1:56 AM
“大家都没事吧！”
玛嘉烈一把推开大门，身上发光的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灯泡。
玛莉娅从柜子后面抬起头，指了指柜台上的灯，但店里的灯就这么些，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姐姐！我刚把备用电池找出来......唔......这盏灯就不开了吧？感觉撑不了多久......”
佐菲娅从玛嘉烈的身后走了出来，看到玛莉娅的样子，松了口气：“......看来大家都没事。老弗和科瓦尔去外面查看情况了，一会儿回来，玛莉娅你先休息下吧，对了...”
佐菲娅想起来还有一个人，问道：“玛恩纳呢？”
“叔叔待在家里，说是难得可以从工作中解脱出来，想一个人待一会......”
“闪灵姐姐和夜莺姐姐呢？”玛莉娅问道。
“她们担心博士被无胄盟盯上，已经赶回感染者收容中心了。”
玛嘉烈拉着佐菲娅在柜台边坐下，说。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玛莉娅情绪好像有些低落。
玛嘉烈连忙宽慰道：“没事的，她们都是很可靠的人。”
“不......只是......”玛莉娅摇了摇头：“我好像还是不知道姐姐的任何事情......”
听到这话，玛嘉烈也不禁低下了头，但还是开口说道：“抱歉，是我坚持不让你们有任何接触的......我不能把博士他们卷入我自己的事情中来。”
“但也许迟早有一天，你们会相逢、相识。也许有一天，玛莉娅，你会登上那艘船。”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玛莉娅的手，坚定地看着她。
“理想者的光辉终究会指引所有人，即使他们的前路各不相同，信念迥异，也没有什么能动摇他们心中的意志。”
玛莉娅和自己的姐姐对视：“......就像......”
“就像骑士小说里的骑士那样。”
玛嘉烈点点头。
“我回来了！”老弗一脚踹开酒吧的门，把自己扔进一旁的沙发上。
科瓦尔捧着几根手电筒，身上的衣服有凌乱：“真的一片漆黑啊......隔壁卖手电筒的今天都要断货了吧......”
老马丁跟在他们身后，看到玛嘉烈的背影，朝她招了招手：“玛嘉烈，你来了。”
玛嘉烈点点头作为回应。
“现在外面是一团乱啦，我看，我们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着电力恢复如何？”
老弗拿起旁边产自炎国的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
“就干等着？本来今天是不是也有比赛来着？”
科瓦尔把手电筒扔到柜台上，薅了个杯子，往自己嘴里嘟嘟嘟地灌水，一边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本来是决出第一个八强骑士的日子。”
玛嘉烈说。
佐菲娅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玛嘉烈问道：“......你有关注血骑士的动向吗？”
“了解过一些......”玛嘉烈看向吧台上的一个红色高脚杯：“他是这赛季从选拔阶段到特锦赛的无败王者......不仅如此......”
“他还是感染者的英雄。”
——
“ ......我们要去哪儿？不是我抱怨，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
索娜捶了捶因为一直赶路而有些发疼的脚底板，问道。
但一直不吭声的烛骑士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到了。”
索娜从脚上抬起头，面前金碧辉煌的景象让她不由得惊讶出声：“......冠军墙展厅？”
“这是一次秘密的会面，还请您不要声张。”
烛骑士走到一旁，似乎并不打算跟着进去的样子，只是对她嘱咐了一句。
“是哪个骑士要见我吗？”索娜问道。
“骑士吗......”烛骑士念叨了片刻，随后微微一笑：“说的没错，确实是一位可敬的骑士。”
索娜的双脚顿时绷紧。
“呵呵，别紧张......只是位年纪有些大的女士而已。”
“你先进去吧。”
索娜指了指里面：“......你不进来？”
烛骑士罕见地转移了视线：“她可能是卡西米尔为数不多的几位，让我有些害怕的人呢。”
索娜顿时张大了嘴巴：“哇哦......手握烛剑的烛骑士也会有害怕的人？那我真的没问题吗？”
“......可能...不太一样吧。”
烛骑士小声地咳嗽了一下：“毕竟名义上，她算我的半个养母。”
“好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不给索娜继续震惊的机会，烛骑士就消失在了阴影里。
留下索娜一个人站在冠军墙的展示厅前面。
索娜看了看展示厅，里面灯光璀璨，历届冠军的画像一字排开。
和联合会一样的紧急电源......没有被大隔断的断电影响吗......
骑士和......联合会......
索娜看向地平线的另一端，商业联合会的大厦仿佛灯塔。
......还在这片黑夜里闪着光。
——
灯光扑闪。
打断了索娜的思绪。
骑士和资本一并避开了这浓稠的夜色。
谁会在今夜溺亡？
年长的女骑士转过身来，看向火红色的骑士：“......焰尾骑士，索娜。”
她朝着索娜招了招手，像个慈祥的老奶奶。
“快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索娜惊讶到差点想要后退。
“您、您是......！！”
年长的女骑士伸出手指，放在了自己嘴前：“嘘，我今天不是以公务之身来见你的。”
她主动走到索娜面前，开口道：“我听说了......感染者骑士和监正会的一些骑士，做了笔交易。”
“主持者是骑士协会和监正会议员，德米安。”
索娜没有回应，但年长的女骑士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感染者为了能在大骑士领活下去，答应在他的配合下，进行了本次行动。”
年长的女骑士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四城大隔断......监正会默许了这件事再次发生。”
她转头伸出手，像是在和索娜介绍：“看看这面墙......这些骑士，他们本该成为真正的英雄，而不是以这种姿态，被人关注。”
“你不觉得......悲哀吗？”
她注视着墙上的冠军，每一个她都记得，都能叫出名字。
他们都是真正高尚，且配得上“骑士”这一称号的人。
无一例外。
但他们现在就在这里。
被明亮到刺眼的光芒照射，好像摆在橱柜里的商品一样，人们提起他们时不会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最后锤炼出了何等的意志，只会像符号一样记得他们的所谓“特点”和“招牌”。
和遗忘没有两样。
“......悲哀，女士。”
索娜深吸一口气，把目光从冠军墙上移开，有些固执地看向年长的女骑士。
“但我为感染者们至今仍不能受到公正的待遇而悲哀，为那些沉溺在享乐与欲望之中的人们而悲哀。”
索娜有些激动地说：“为每一个......努力活着，却举步维艰的卡西米尔人......而悲哀。”
年长的骑士垂下了眼睛，略微停顿后，转过身来：“......真是漂亮的就职演说，小松鼠。”
“你的确是红松骑士团的团长，实至名归。”
“监正会能让我们过普通的生活吗？”
索娜问道。
年长的很轻地点了点头，但接着又摇头：“手续、公文、国民院认可的法律文件。当然，监正会都会为你办妥。这是老德米安答应你的。”
“可你身上的源石结晶呢？”
索娜的手指微微蜷曲，侧过身去。
年长的女骑士并没有将目光放在索娜身上太久：“我欣赏你们，红松骑士团，但是你们必须克服的，是一些更模糊的问题。”
“一些...很难解决的问题。”
“之后，德米安会和你们对接的。就相信他吧，虽然办法笨了点，但他有的是想法。”
索娜低下头，自己身上的源石结晶在灯光下黯淡得像是块普通的石头：“......好。”
年长的女骑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我的骑士团也快到了，赶紧去找你的同伴们会合吧。”
“还有，告诉薇薇安娜一声，让她偶尔有空也来陪我吃顿饭吧。”
索娜沉默着转过身去，但在离开之前，她问了一个问题。
“............骑士意味着什么，女士？”
年长的骑士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但随后立刻回答道：“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答案，孩子。”
“你不会想听到我的答案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呀，走过太多的路啦，都不知道自己来的时候走的是哪个方向了。”
“走吧，小松鼠，走吧。”
“去看看卡西米尔的朝阳，是不是还那样炽热。”
——
“......追丢了啊。”
罗伊在一处高楼上停下了脚步，他已经在附近转悠好久了，但却始终没有发现索娜和格蕾纳蒂的影子。
“之后再发布围剿任务比较有效率吗......”
腰间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让罗伊忍不住有些错愕。
那是最少响起来的一只通讯器。
“是我，怎么了吗？”
罗伊拿起电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什......多少？”
——
“.....卓越的剑术。”
逐魇骑士收回被卸开的一刀，点头赞叹。
但托兰听到这话，脸上却只有苦涩：“唉，我可不想继续陪你浪费时间啊，骑士老兄。”
“ ......这个疯子......”
莫妮克此时也失去了原有的镇定，虽然真要以命相搏的话，但现在她可没这种心情。
“杀了托兰之后，就立刻撤退好了。”
但就在这时，她腰间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她没有去拿，而是直接用脚踢了一下。
“......我在陪公会领袖和梦魇捉迷藏，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但随着对讲机里的声音逐渐发出，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精彩了起来，最后改口道：“不......我立刻就去。”
“游戏到此为止了，托兰。”
“你要逃走？”托兰称得上是兴高采烈地问道。
“不。”
莫妮克摇摇头：“还有你也是，梦魇。”
这回轮到托兰惊讶了 ：“你是梦魇！？”
逐魇骑士并没有回答，只是拿着长柄战刀，站在那里。
“暂时停手吧。”
莫妮克收起弓箭：“你是......来卡瓦莱利亚基寻找同胞和试炼的，对吧？”
逐魇骑士嘶吼一声：“别把荣耀的传统说得如此轻浮，卡西米尔人，你没有这个资格。”
莫妮克擦了擦头发：“不，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梦魇。”
“别在我们这里白费力气。”
托兰点点头：“这倒是句公道话。”
“......无凭无据......”逐魇骑士望着他们，依旧没有想要退让的样子。
“......哼。”莫妮克见他这么固执，直接甩了甩手：“后会无期，蠢货们。”
————
企业员工们在路上互相讨论：“交通还没恢复吗？我听说有些地方已经通电了啊......”
“这么大的损失，难道骑士协会不应该赔偿我们吗！”
几个骑士聚在一起，大声鼓噪，打算发动一场新的游行来为自己伸张正义。
“说得没错！政府应该补偿旅游津贴！”
偶尔路过的旅客听到他们的讨论，也开始兴奋起来。
赶路的家庭主妇则步履匆匆。
“唉......冰箱里的鲜肉没问题吧......”
人们抱怨着，彷徨着，光亮消失了，大骑士领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运转的动力。
——
“......确定了吗？”
“唉。”
罗伊看着远处那换换浮现的光亮，头疼不已：“你知道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都可以独自解决。”
“但两个人，就需要我们联手。”
“三个人，将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苦战。”
“如果是三个及以上......那可以视作一支战术小队了，无胄盟承担不起这个损失。”
“要是超过双手之数，把无胄盟全体成员叫上，怕是都不够他们杀的。”
“这我知道，我还是见过他们的，不劳你好心提醒了。”
莫妮克翻了个白眼：“岗哨看到多少人？”
“四十来个。”
莫妮克气得浑身毛都翘起来了：“......在这个节骨眼？”
“......是啊。已经通知董事会了。”
罗伊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挠了挠头，问道。
“你说...他们是想攻陷四城联合吗？”
——
“......这不可能！”
发言人麦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不，这不可能......军事顾问呢！监视征战骑士的人呢！？”
“之前监正会调动的那批征战骑士，上一次汇报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助理抖着手给他调出了一张报告。
麦基扫了一眼：“.....五百七十三公里。”
“常规征战骑士小队的行军速度不可能来得及......太快了，这太快了......”
麦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难道监正会背着联合会，调动了另一支？不对，这不可能......”
可能性被一个个否定，在他来来回回的踱步中，剩下的可能性里，有一个开始闪闪发光。
“......慢着。”
“......银枪皮加索斯的急行军......最快的一次记录是多少......？”
助理按照记忆报出了相关数据，麦基听到以后，直接一屁股坐倒在了沙发上。
“可......他们......伪装了自己的军队识别码......？甚至，伪装了自己的甲胄和长枪？”
————
“嗯？是不是亮一些了？”
正在群情激奋的骑士们慢慢停下了声势。
一名企业员工四下看了看，随后跳起来，用手指了一下某条道路：“看那边！路那头的有光！那边一定是恢复电力了！”
“但是......灯还是灭的......”一名游客疑惑地看了看路灯，依旧是应急时的微红色。
他转头看向企业员工所指的方向，疑惑地道：“那更像是......月光......？”
月光。
通电玻璃管的兴盛让现代人逐渐遗忘了月光原本的模样。
这座片刻黑暗的城市——
——已经被银光照亮。
围观的路人发出茫然的声音：“...那、那也是骑士？”
卡西米尔骑士们则是忍不住后退：“征、征战骑士！？在这里！？”
骑士穿过人群。
穿过这座被誉为骑士之城的城市。
城市不承认这群骑士。
正如骑士也不承认这座城。
他们从遥远的边境要塞而来。
他们的身上沾染着清晰可闻的泥土气息。
夹杂着血肉，白骨，还有埋葬在战场上的无数英豪。
————
罗伊接通了自己的群体通讯：“......通知无胄盟全体成员，不管手头有什么活儿，全部停下。”
“不想惹麻烦就什么都别做，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莫妮克按照职业习惯扫视着街道，随后发出了有些意外的声音：“唔。”
“莫妮克？”罗伊察觉到她的异常，问了一声。
“那边......那个人......”
莫妮克抬了抬下巴。
罗伊向那边看去，
玛恩纳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
金色的天马看着那些征战骑士在道路上走过，仿佛巨轮碾碎冰山。
托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怀念吗？”
“不。”
玛恩纳立刻回答道。
“......我倒是很怀念。”
托兰看向银色的征战骑士们，闭上了眼睛，身体的温度仿佛因为血液的沸腾而逐渐上升。
“怀念那个......还误以为这片大地没那么糟糕的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时代。”
玛恩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骑士们。
“如果你真的没有任何想法，你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对吧？”
他突然有些激动，又有些希冀。
“玛恩纳，看看四周吧，这座城市睡着了，谁也未曾想过。”
“可你呢？”
金色的库兰塔站在原地，低头思索了片刻。
但他依然没有回答。
————
一个企业员工冲进门里，慌慌张张地喊道：“报告！已经修复了一部分通讯线路——！”
麦基立刻朝着副手开口道：“接通国民院副审官。”
“是。”
副手在座机上点了几下，一阵单调的铃声之后，传来了通话的沙沙音。
“......副审官阁下？”
发言人麦基忍怒吼的冲动，尽可能冷静地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这批征战骑士未经许可进入大骑士领，已经触犯了第二法案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麦基的话：“前国民院副审官杜克，涉嫌受贿、参与非法贸易、谋杀和渎职等多项罪名，已被依法拘留。”
麦基愣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杜克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势了。
“冷静选择你说的每一句话，发言人阁下。”
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得像是钢铁：“大骑士领因大断电处于紧急状态，监正会有权在城市处于紧急状态时派军入驻。”
“还有什么疑问吗？”
麦基张了张嘴，很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打扰了，先生。”
通讯被挂断。
马克维茨走了进来：“......麦基先生。”
“......嗯。”
麦基捂着额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通讯基本恢复了，麦基先生。”
马克维茨把助手倒好的一杯咖啡拿在手里，把另一杯倒好的酒放到麦基面前，自己则是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边，看着远处的银光和漆黑的城市，抿了一口咖啡。
“看看他们忙碌的样子......你觉得电话是什么？”
麦基没有去拿自己的那杯酒，而是有些不解地道：“......？当然是通讯工具......”
马克维茨却摇了摇头：“不。电话是现代社会的纺锤与犁，是编织这个现代社会的渠道。”
“人们依靠电话交流信息，告知喜怒哀乐，分享快乐和忧愁。”
“就连人的命运，也是一通电话就能轻松改变的。”
“是伟大的象征，麦基先生。”
“所以我们在断电之后，第一个要修复的就是通讯系统。”
他转过头来，朝着麦基敬了敬手中的咖啡。
“敬现代社会，麦基先生。”
......
麦基一言未发。
他只是突然从马克维茨身上感到了一种气势。
这个数月前创业失败，一事无成，唯唯诺诺的人身上，好像在一夜之间突然有了一种近乎天然的气势。
他曾在不少人身上看到过这种气势。
他们大都在变迁与博弈中血肉模糊，至于活下来的那些——
几乎都成为了某种形态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