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短篇小说】咒缚军团·记忆黑洞(上)


记忆黑洞
David Annandale
在地下室的深处,他感到心灵上的平静。
格斯塔非常珍惜这样的时刻,外部感官上的寂静并不能限制其他的感知,尤其是当他心灵也与外部感官同样安静下来时,他就能“听见”了。
他已经聋了半个多世纪了,有关于声音的记忆已经太过遥远模糊,成为一个抽象无感的符号。他很满意自己的身体情况,有利于他的抄写员工作,感官上的安静能让他对抗工作时的分心。
托足够专注的福,他能轻松找到图书馆的许多文献,让他的同僚们非常羡慕,毕竟他们还没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这里的藏书年代久远,排序相当神秘,任何导航在这里都不起作用。
但在格斯塔眼里这个地下藏书室里有着独有的规律,不过他只能理解这规律的皮毛,他寿命的长度不支持他完全掌握这个规律。此等挑战与肩负的职责让他无法自拔,为了解析这个规律,在图书馆冥冥中的“指引”下,他让自己的身心在宁静中同调,让自己能“听见”。
人类帝国的记忆是以实体存在于世的,它居住在庞大的建筑里。
摩涅莫辛涅有着帝国最伟大的图书馆之一,祂如巨像般蹲伏在地面,圆顶塔能与圣查特里斯大教堂的塔顶高度相媲美。这两个巨人般的建筑面对着彼此,坐落在摩涅莫辛涅的首都阿尔基奥纪念碑路的两侧,一个由石头与钢铁浇筑的“墓地”。
尽快图书馆的身影如此庞大,高耸入云,但这些充其量只能是祂内在藏书量的比喻,祂的地下空间延绵数公里,为十几个部门储蓄着能追溯到千年前的古老数据。
祂的藏书永远都在增加,永远都需要一小队抄写员来保持更新,花费时间从诸多古老的存在提取数据,那些书籍、卷轴、账本、地图、法条、录音,以及成千上万的存在着帝国记忆痕迹的物品。
格斯塔正在寻找一个古老的物品,他花了三个小时才摸索到门路,最后发现那物品在上一层藏馆。
他抓住机会将感知深入,特别注意地“聆听”着寂静,从他今天在单人宿舍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从思维上传来的莫名拉扯,它在召唤他。
现下格斯塔站在拱形档案室的入口,书架之间的黑暗是如此深邃,让他手里的照明球像烛光般微弱。一个秘密在黑暗中等待着他,格斯塔能感知到这个被遗忘的秘密存在了几千年,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预感爬上了他的脊背。
格斯塔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往常总是为自己能靠直觉而不是技巧找到文献而自豪,但这次他感到了不同——不是他在寻找秘密,而是这个秘密在找他!
他心里的好奇已经逐渐蜕变成强烈、奇特的不安,虽然听起来很空泛干瘪,但他依然祈祷着,希望帝皇能指引他踏上正确的道路。
唇干舌燥的格斯塔踏进了档案馆大厅,怀里的照明球随着他的前进愈发暗淡,二十米高的书架被黑暗笼罩着,攀登的云梯一眼望不到头。离他最近的机仆在离地三层楼的高度,格斯塔想拿任何东西都只能亲力亲为,如果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将没有人能听到他的求救。
前方的未知让他既害怕又着迷。
这个秘密一定相当惊人且重要,它被封存在这里如此长的岁月,它对格斯塔的召唤让他克服了恐惧。他迈步深入到黑暗中,照明球闪烁着,光线越发明亮,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往哪里去,这个秘密被埋藏在时空里,而他将会在认知的边缘找到它。
突然,照明熄灭了。
寂静的黑暗与沉默的真相包围着他,他摸到了脚边的石头,有什么东西通过石头刺痛到了他的心灵,记忆之夜在向他展示着真相的一脚,他又上前走了一步。
系在他腕间的精致彩带突然震动了一下,照明球昏暗的光线又重新亮起,格斯塔眨了下眼,无名的呼唤远去了。
他依然能感知到它的存在,焦躁在他的胸口翻涌,但现在他得先履行自己的职责,回到地表参加一场伟大的庆祝活动。
冬天已经来临了。
摩涅莫辛涅的星球总督哈蒂亚·克雷蒙站在大教堂后面的包间里,成千上万的信徒坐在长凳上,超过三分之一的会众来自图书馆的抄写员,那些上了岁数的图书馆实权人物坐在前排。
教堂大厅的另一端,在祭坛上方悬挂的铁制讲坛上,红衣主教莱茵哈德正主持着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耐力仪式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寻求帝皇之力与帝皇意志的指引,“空白”的季节(信仰寒冬)已经来临,虽然摩涅莫辛涅的主要聚集地并不会在冬季特别寒冷跟潮湿,但是如果没有帝皇指引来武装心灵,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陷入地狱。
克雷蒙总督是在天色稍早的时候到达大讲堂的,伴随着教堂沉闷的钟声,莱因哈德大主教向她布道:当她离开时,摩涅莫辛涅也将开启全新的夜晚。
莱因哈德主教已经讲了一个小时,而他至少还能再坚持那么久,而克雷蒙并不在这个时候介意主教的行为。毕竟这个仪式是红衣主教每年精神最振奋的时候,也是信徒们最需要精神鼓舞的时候。
无需多言,她对星球政权的把握在今年剩下的时间里也依然牢固——得益于帝国数千年的传统,星球总督也是摩涅莫辛涅图书馆的至高馆长。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考虑与国教为敌,不仅因为红衣主教是国教的重要话事人,摩涅莫辛涅的人民也需要国教的指引,尤其是今天。
当莱茵哈德开始称颂“帝皇荣光永恒不朽!”的时候,克雷蒙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开始发麻了,好在主教开始结束他的演讲,“凭借着祂的力量,这光辉将照亮我们的前路,而那些心有疑虑之人不配得到帝皇的仁慈。”
教堂的大门向外旋开,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这鸣响充斥着强烈危险与警告的意味。在这鸣响中克莱蒙从她的包间走出,作为国教拥护的星球俗世政权的首领,她引导着信众们进入大教堂广场。
大教堂广场俯瞰着纪念碑路,能看到数公里外在夜色下“沉思”的图书馆与祂被灯火映成暗红色的狭长彩窗玻璃。克里蒙行至广场的边缘,抬头凝视着头顶群星,人群也以克莱蒙为首在她身后有序的散开,这将是所有人在摩涅莫辛涅一年最后几个月来临前,能清晰观看星空的最后一夜。
温度迅速下降,湿度迅速上升,第一缕薄雾沿着地表蛇行而上。
克莱蒙在等待,她在等天空发出凛冬已至与“信仰空白”即将降临的信号。
流星雨开始了。
摩涅莫辛涅每年的这一天都从星球公转穿过这堆太空残骸开始。克莱蒙心知肚明流星雨与星球寒冬没有互相影响的关系,但她依然对这种巧合心存敬畏,而国教提供的信仰恰好是阻止这种敬畏转变为恐惧的盾牌。
每分钟都有几道新的纹路点缀在暗黑天幕上,克莱蒙凝视着他们,欣赏着这些稍纵即逝的光痕。
当她觉得时机已到的时候,她低下头,迷雾早已恭候多时。
祂从阿尔基奥湾汹汹而来,将图书馆淹没成视野里一堵灰白的高墙。除了清晨时分趁着迷雾稀薄重回高位的的大教堂与图书馆,迷雾几乎立于城市里所有建筑之上,祂笼罩着摩涅莫辛涅的所有岛屿与居民,带来迷茫与焦虑的情绪,直到开春才会散开。
待在一个被无尽灰白色包围的世界很容易让人们绝望,所以强化信仰是这里的大部分居民唯一能感到安慰的帮助。星球总督与她管辖的抄写员则更加幸运,星球图书馆永不停歇的需求与工作为他们在这样“空白”的笼罩下指引方向,帝国记忆的抄录与存续在那堵高墙背后恒常运转。
雾越发逼近了,克莱蒙将视线转回天空,准备最后再看几分钟流星雨。这时她发现一道条纹比天幕上所有的纹路都要垂直地平线,而且他没有消失,还有另外几道相同的条纹出现,人们的惊叹很快就沾染上恐惧。
今夜的奇迹变成了恶梦——那流星是降落用的空降舱。
凡人的造物太过不堪一击,他们的失败也是理所应当的。摩涅莫辛涅的轨道防御工事在这艘船的加农炮面前被毁灭,这艘阔剑级护卫舰( Gladius-class frigate )曾经名为【死亡哨兵号】,但祂现在已更名为【苦痛先驱号】。雷鹰运输机【绝望之铁】紧跟在空降舱后方,将一辆犀牛运兵车与一辆猎食者坦克投放到地表。
当他们降临时,恰好遭遇了摩涅莫辛涅一个中队的老式激光战斗机群,星球的空防派遣他们来拦截。遭遇战结束的很快,当雷鹰运输机开始卸货时,战斗机的残骸已经在地面熊熊燃烧了。
城市出动了一个集团的守卫军,他们冲进被浓雾遮盖的纪念碑路两侧与入侵者展开交战。敌人是五个小队的星际战士与他们携带的火力支持,不出几分钟,所有的星球防卫军都死了,最快的增援部队也得几个小时后才能到达。
轻松,太轻松了。
如果凡人都死得这么快,他们该如何吸取训戒?
眼下这些死人并不重要,市民与星球领导层才是阿克罗真理的教导对象,他们也非常配合地尖叫着跑进大教堂,卷缩起身体等待着他的关注。在缓步踏入大门之前,阿克罗与他两队兄弟站在门口足足一分钟,他要让教堂会众明白降临于此的是什么存在。他期待着害虫们在解读出他动力甲上的信息后发出的呜咽声,深红与黑相交,汇聚成鲜血与黑焰。就算是蠢货看到这些也会理解现状了,他们应该也理解了挂在腰带上的萎缩头骨与绑在肩甲上的扭曲手指意味着什么。
无论如何,他们对伪帝的崇拜将终结,这会是“启示”的开始。
到认真授课的时候了!
他迈步向前,话语从头盔上的扬声器传出:“我是阿克罗,‘苦难’的连长。”他的战斗兄弟紧随其后,“我们是来解放你们的。”
他的脚步停在教堂最后一排长凳前,躲在长凳后面的人也跟着退到地上,阿克罗伸出左手,停在面前的三个凡人头顶好像在犹豫。他看到凡人大张着眼睛里面被死亡的恐惧与绝望充斥。
非常好!凡人正在接受他的“教学”,虽然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他抓住一名神父的长袍并且将其举起:“你不相信我!”他对神父与人群喊道,“但我没有欺骗!”
他靠近神父然后用右手把他的鼻子撕下来,神父尖叫着,在口腔涌入的鲜血里挣扎。
阿克罗停了下来,让尖叫声与挣扎声被人群听清,“这是解放。”他说,紧接着继续他的工作。通过骨头的断裂与肌肉的撕裂,他让神父的尖叫达到了新的高度。“我在帮你们从‘希望’的谎言里解放出来。”
阿克罗继续他的折磨,直到尖叫减弱成呻吟,再到沉默。即使如此,这个人的四肢还是抽搐了几秒钟才死去。“看啊,自由是多么的困难!”阿克罗说道,“他人已经死了,但肉体还是本能的在我手中挣扎抗争,仿佛这样他就能在最后一秒从我手里逃开。这希望给他带来了什么?”
“空无一物!”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欺骗,是这个神父在欺骗,在自欺欺人!”阿克罗把神父的的脑袋扯下来,“现在他的谎言结束了。”
他把尸体扔到地上,抬脚踩着神父的头颅,沿着教堂中央的通道慢行。
“那这位神父的朋友们我们该怎么处理呢?”阿克罗没有回头:“他们得学习他们该知道的吗?”阿克罗听到身后传来卢克图斯跟其他兄弟站定在其他座位前的脚步声。“他们还坚信自己是幸运儿吗?认为自己刚才侥幸逃脱了?认为发生命运的眷顾才让发生在神父身上的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
“没错,我确信这就是那群家伙的想法,他们要为他们的选择接受训戒,他们的错误行为将会收到惩罚,以及‘解放’。”
阿克罗继续前进,但是不再发言,他聆听着兄弟们“布道”的声音,刀刃没入肉体的嘎吱声,然后传来沉闷的叫喊。那是他的兄弟卢克图斯对着所有长椅跟后面的座位开启火焰喷射器,沉闷的吼声被在火焰与剧痛中逐渐衰弱的嚎叫取代。
阿克罗细品着透过头盔呼吸格栅传来的燃烧恶臭。
其余会众的呻吟以及哭叫再次增加,凡人们对【真相】的理解正在加深,阿克罗知道这个过程会比较缓慢,毕竟他们自己也花了足够长的时间。
数个世纪以来,【苦难兄弟会】一直为伪帝服务,并且坚持着这种可悲的幻想,而这几百年来他们接到的任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残酷。他们因为忠诚不断遭受帝国的惩罚,直到在苦难中,在永恒绝望之灾的揭示中,他们认识到了被埋葬于谎言下的残骸与痛苦的真相。
没错,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来适应,而时间宝贵。
阿克罗希望摩涅莫辛涅能永远被【苦难】掌握在手里,一想到这颗星球的陷落能打击到帝国以及帝国子民,他就感到满足。所以他加快了【训戒】的进度,他向人群开枪,迅速地扣动扳机,尽可能地扩大伤亡。这些子弹是为穿透装甲单位设计的,对于孱弱的人类来说是毁灭性的——受害者的头跟躯干消失了,鲜血喷如涌泉。在每次扣下扳机的间歇,阿克罗都会说一句:“希望是个谎言。”
他不停地重复着,“我们曾经相信过它,所以我们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们坚持认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们当然可以!但是我们会从你们手里打破那个谎言!”
他持续地开火,杀死了数十人,行至通道的一半时,他把爆弹枪锁回大腿换上链锯剑,在人群中杀进杀出,把完整的人切成鲜血淋漓的肉块。“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痛苦!”阿克罗大喊:“不再有过去,不再有未来,唯有此刻永不止息的痛苦!而这就是我们将要带给整个帝国的真相!”
现在阿克罗跟他的兄弟屠杀地更快认真。每有一个受害者倒下,幸存者就会被迫地更加接近阿克罗所说的【真相】,也许有一些人已经意识到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痛苦的现实,当然如果幸存者们接受了,他们很快就会被这个【真相】验证。
在他把链锯剑插入一个行政官员胸腔时,他在队内频道联络起索伦。
“你拿下图书馆没有?”
“我们正在拿下,连长兄弟。”看来成果并不喜人。
“那你们成功放火没?”
阿克罗察觉到对方犹豫了一会,“还没。”最终,索伦和盘托出。
“为什么?”
“抄写员们设法关闭了地下密室入口,那玩意是精金铸造的,我们无法突破往下突破。”
阿克罗咒骂着把手里呼啸旋转的链锯剑刺进某个受害者的胸腔又拔出来,他喊道:“抄写员手里一定有钥匙。”
“这些锁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组合机制。”
“那你们就折磨抄写员从他们嘴里撬出信息。”阿克罗知道作为连长不应该跟索伦解释这种最简单基础的问题,虽然他会通过毁灭来惩罚队里的僭越者,但他希望部下偶尔能自己动脑。
“在他们开始关门的时候....”索伦心虚地开口。
“怎么了?”
“我们就把他们杀了。”
“所有抄写员?”
“那他们违抗我们啊!”
处决凡人是如此顺手,死亡已无法避免了,但这个错误是不可原谅的。图书馆在他们的战利品清单里,是【苦难】的成员们来这里的原因。阿克罗将焚烧帝国的这部分记忆,档案是帝国讲述那些被称为历史的谎言的重要部分,阿克罗将把这些虚假的记忆跟扭曲的字句从所有的思想里清除,帝国的历史叙述将充满争议。在援兵到达之前,摩涅莫辛涅将经历持续不断的痛苦,而这陷落的痛苦及其余波会扩散到整个银河系。
但是如果他们不能进入地下密室,那他们的攻击就变得毫无意义了。阿克罗带领着50名星际战士,足以应对摩涅莫辛涅星球防卫军的任何威胁,但是他们必须在帝国的全面报复到达前撤离。
“我相信还有更多的抄写员。”索伦为了让自己免于惩罚赶紧说道。
“你的意思是?”
“这里的死者太少了,不可能是城里的全部抄写员,仅凭这点人他们无法在几个小时内完成所有工作。”
阿克罗停下了手里链锯剑的转动,举起拳头让他的部下注意到他,“停!”他命令道,小队停下了屠杀。阿克罗扫视了下凡人们,大多数都已经死了,但仍然有几百名幸存者挤在一起,他们在疯狂的恐惧与绝望中悲泣。阿克罗举起他的链锯剑,带着规律的启动它,他回到中殿堂向耳堂走去,走到唱诗班席位前,他在寻找抄写员的制服。
格斯塔从旁观席望过去,星球总督克雷蒙尽可能多地带领着抄写员们往大教堂北塔的楼梯往下撤离,而不是盲目地躲向唱诗席。当叛乱星际战士进入大教堂时,她马上向身边的几十号人发出【完全静止】的信号。
格斯塔跟在红衣主教莱茵哈德后面,他从第三排看到主教的嘴唇开合在说着话。叛徒们戴着头盔,格斯塔不知道叛徒首领在说什么,但是他能看出来那个怪物在【布道】。怪物像红衣主教一样做着手势,打断了红衣主教的话,当怪物开始对人们开火砍杀的时候,这些手势有了连续性,格斯塔就明白了怪物还在【布道】。
如果给他足够时间观察,他就能明白怪物【布道】的意思。
即使恐怖已经降临到身边,格斯塔仍然有某种强烈的预感,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眼前的怪物并不是图书馆在那晚呼唤他的源头,而是另外的存在要出现。
但是格斯塔已经为当下目睹的一切感到恐惧,他同样开始恐惧那些还未降临的存在。
格斯塔四处观望,在怪物们专注于屠杀会众时,克莱蒙发出了【该行动了的】信号,她带着抄写员们进入北塔,沿着螺旋形的楼梯迅速向下穿过地面。格斯塔尽可能向她靠近,他专注于她的坚定,减少了同伴们的不安。
楼梯尽头是地下室,它那被昏暗光线笼罩的远方包含了大教堂、圣徒、圣物的神龛,东墙中间有一条离开大教堂的隧道,隧道直连纪念碑路地底。
“我们要去哪,最高馆长?”格斯塔问道。
克莱蒙注意到格斯塔把脸转过去面对他,以便格斯塔能读到她的唇语,她的眼睛看着其余的抄写员回答道:“我们要去图书馆,如果我们只藏在这里迟早被发现,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格斯塔注意到克莱蒙停了下来,在倾听别人的提问,她说道:“也许他们已经对那里展开攻势了。那样的话我们就更加应该过去那里,也许在图书馆的地下室里可以找到避难所,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们就尽忠职守!你觉得在这城市里还有别的安全之地吗?就算要死,我们也要死的光荣。!”
她的演讲没有减少人们潮涌般的恐惧,不过格斯塔确实得到了目标确立的安慰感,可能其他人也这么想的,他们都跟着克莱蒙走进了隧道。
他们在哪?
阿克罗在听到索伦的声音之前,就已经跨过了满地穿着长袍的尸体,会是他跟部下杀了剩下的所有抄写员们吗?不!他想,就算加上索伦杀掉的那些抄写员,也远远赶不上这个城市里的抄写员数量。当小队的星际战士驱赶着幸存者们来到唱诗席的时候,他没看到人群里有任何抄写员。
必须要找到其余的抄写员。
阿克罗把目光落在红衣主教上,主教拒绝退缩。他的衣服破了,满身血污,帽子也掉了,灰白的头发粘在前额的伤口上,耷拉在眼皮处。彰显他身份的外在已经逝去了,现在他只能通过肉体的姿态,傲然地站着,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上。他站在唱诗席的前排,凶狠地等着【苦痛】的成员们。
红衣主教的脸上满是他意料之中的仇恨与蔑视,他将为此受到惩罚,但首先他得先被好好“使用”。
阿克罗走近唱诗席,来到红衣主教的面前,那凡人抬头恶狠狠地说:“我是帝国国教的红衣主教莱茵哈德,我的心灵、精神与肉体都是属于神圣帝皇的,我绝不——”
阿克罗用手背给了主教一下,他向莱茵哈德展示了真正的“蔑视”,而不是嘴皮子说说,它在于无私地施加痛苦。阿克罗不厌其烦地用完美的技巧一根根折断红衣主教身上的骨头。他希望能从莱茵哈德那儿得到情报,这是阿克罗唯一愿意花费精力去折磨死他的原因。
主教躺在大教堂地板上动弹不得,阿克罗把他拎起来,注意到他骨折的颧骨,他像拎着先前被杀的那个神父一样拎着莱茵哈德,等了几秒让红衣主教感受到相似危机感,“抄写员们都在哪?”阿克罗问道。
“那是你的——”红衣主教吐了口血。
阿克罗碾碎了莱茵哈德的左手,等着着主教的尖叫逐渐减弱为呜咽。
“抄写员们都在哪?”他再次提问。
即使非常微弱,但莱茵哈德仍然在反抗。
他摇了摇头。
然后是右手。“抄写员们在哪!”
阿克罗又问了三次,每重复一次,红衣主教身上完整的部分就少一点。到最后莱茵哈德也没有主动说出抄写员们的下落,但是他在剧痛的绝望中“说”了出来。在阿克罗最后问他问题时,莱茵哈德的眼睛抽搐着,将目光转向教堂的画廊。
阿克罗冷哼着把红衣主教劈成两半:“跟上!”他向部下们大喊,然后穿过中殿向塔楼跟楼梯跑去。
隧道伸手不见五指,隐约的灯火只持续了最开始的十米距离,然后他们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只能摸索前进了。几分钟前,格斯塔穿过了一个很深的防空洞,尽管与其他人挤在一起,但他依然觉得孤独。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差点哭出声,他需要回到图书馆,不是为了战斗或者躲藏,而是响应这呼唤。
前方传来隐约的光亮,隧道开始向上倾斜。又走了一百多米,抄写员们回到了地表,从纪念碑路的一处地下石室里走了出来。
格斯塔迷失了方向。
往常道路上每隔十五米就会有一个发出琥珀光指示的铁柱路标,而现在浓雾把光线模糊成大片污浊的光芒,即使是离他最近的纪念碑,也在昏沉的夜色中模糊成大块黑影。
那曾经对圣人与圣战而建立的纪念碑,现在笼罩上一层寒冬的空茫,就好像帝国的公共记忆也跟着被模糊了。
迷雾是阴影是障碍,它们沉默无言。
克莱蒙环顾四周,随后指了指前方,格斯塔相信她比自己更加熟悉这了解自己的处地,于是开始跟在她身后。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抄写员都相信她,有一部分抄写员依然躲在地下密道,拒绝进入浓雾里。
克莱蒙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让他们面对自己的命运吧。
进入浓雾,在夜色下的怪形之间移动,这种体验比格斯塔先前在隧道里感受到的更加不安。夜晚曾经是简单的纯黑领域,他没想到如今他竟然现在什么也看不清。在冬天带来的“空白”中,他的双眼紧紧盯着迷障,妄图用目光刺穿眼前的琥珀色旋涡,他失败了。
幽闭恐惧慢慢地在他的胸膛里翻滚,在隧道里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在哪,能感知到事物的边界,现在在外面的他感到危险,怪物能从任何一个方向冒出来攻击他们。那些被模糊了真面目的纪念碑,在暗夜里变得与突如其来的威胁一般吓人,他一直安慰自己,应该能看到图书馆了,但他的视野里只有更多的迷雾、石头、金属怪形与茫茫的黑夜。
突然,他察觉到路面上的石头震动起来,克莱蒙也回头观望,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了速度,别的抄写员也拔腿狂奔,恐惧又回到人群中间了。当格斯塔回头查看时,路面上的震动加剧了,他及时地发现浓雾中有闪光从地下密道的方向传来,没过多久,那光线开始闪烁,格斯塔跑的更快了。
他知道周围肯定有什么声音出现,有重要而可怕的声音,他不停地观察着他的抄写员同伴的表情,他看到恐惧慢慢地爬满他们的面孔——那对自己即将丢掉性命的恐惧。差不多一分钟,就好几个人就边跑边捂着耳朵了。
他快步赶上克莱蒙,“到底发生了什么?求你了,告诉我吧!”
克莱蒙上气不接下气,但是还是尽量把面部转过来,同时注意脚下不让自己摔倒,“那些藏起来的抄写员被发现了,叛徒们想要拿到图书馆地下室的钥匙,他们没有交出.....他们没用了.....那么酷刑也没必要阻止了。”
其他抄写员脸上的表情告诉了格斯塔他想要知道的信息,酷刑远未结束。这一定是最可怕的艺术,能让受害者刺耳的尖啸持续如此长的时间。
振动让铺路石变得愈发猛烈且持续,叛徒正开车逼近他们!
克莱蒙马上离开中央大道,带着抄写员走进了更窄的小路,那里的纪念石碑十分密集,没有灯柱,在黑暗里很难看清。雾气已与黑夜本身合体,折射出微弱的余光沉入他的肺中。如同墓碑般的大理石板使众人的脚下变得不稳,它们曾经是纪念和劝诫,但在这个夜晚,格斯塔无法从它们那得到任何劝慰。
他知道它们中的大部分铭刻着什么,但现在黑暗将其模糊了,雾气抹去了更多的记忆。它们现在只是单纯的障碍物,试图让他沉默地跌倒然后死在这里。
这里无法拔腿狂奔,众人的脚步不得不慢了下来,虽然车辆无法在这里追上他们,但下车追击的叛徒可不会变慢。
叛徒的车辆停在抄写员们先前的位置上,格斯塔能看到他的左侧蹲伏着一个巨大的阴影,潜伏在黑夜的暗影里,当它在雕像和方尖碑之间跳跃追猎时,光线从它身上折射出来。
克莱蒙不停地回头张望,这让格斯塔心里更加害怕,追击的叛徒们一定是越来越靠近了。
格斯塔远眺,迫切想证明他们已经接近了图书馆。
那里有一道高山般的阴影!
它们在哪?窗户上的灯在哪?他知道自己紧紧怀抱着名为希望的妄想,但这种妄想给了他前进的力量。
确实有一个非常大的存在隐约出现在前方。格斯塔加快了步伐,他三下五除二跳过了挡路的石板。然而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时,他的心沉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只是纪念碑路中心的大纪念碑,一快高耸的巨型石板。
石板由位于中央小路两侧的支架托着,曾铭刻在它表面成千上万的名字已经在这雾气中无法看清。纪念碑沉默了,只剩一个形状,就好像摩涅莫辛涅的记忆也被销毁了。
克莱蒙站在石板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朝右跑去,从这个方向绕过障碍物会需要更长时间。格斯塔清楚时间宝贵,危险紧咬其后,但绕路好过冒险走小巷陷入叛徒们的死亡陷阱。
他能感知到大地在陶钢战靴的践踏下颤抖,猎人们快到了。他加快着自己的脚步,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他只是想尽可能拖延时间挫败叛徒。
当抄写员们绕过柱子时,戈斯塔预感到它们已一触即发。
他底喘着,感知着它们的靠近。那些与他在雾气里同行的存在,如死亡般无法逃脱的存在,但它们比之更庞然、更可怖。
如果它们是他【会死在冲向图书馆的路上的预感】,格斯塔相信他早就实现预言了。他看到了足够多的叛徒,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毕竟他们离图书馆太远了。
他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感到遗憾,那里明明不安全,他把自身的使命感和对救赎的希望弄混了。
前方出现了全新的光芒,并不是星球地表路灯的琥珀色。有那么几个瞬间,格斯塔妄想着那是自己逃到了图书馆。但那光离地面太近了,也不如图书馆外墙玻璃彩窗的光那样闪烁,它是红色的。
前方的克里蒙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他们,便继续往前跑,叛徒们没有向他们开枪。
当队伍靠近那摇曳的灯火时,戈斯塔口干舌燥,他唐突地想起了火焰,而这火焰似乎正在向他们移动。事态远超他的预感,他一直期待和害怕的事情就在他的前方。
它为他们而来!
格斯塔发出一声尖叫,图书馆的秘密再次抓住了他,禁忌的知识已然现身,迎接黑暗的到来。
明亮的鲜红,在巨大的阴影中脉动,比这黑夜更加深沉的存在从雾气中一跃而出!五台致命的战争机器迈着恒定的步伐,他们是阿斯塔特。
但格斯塔从没见过他们的涂装,纯黑的动力甲,上面的天鹰标记就像由骨头拼接成的。
不,格斯塔想,他错了,挂在漆黑盔甲上的就是真正的白骨,而那红芒确实是燃烧的火焰,盘踞于星际战士们的体表与躯干上,也从头盔上深红色的目镜从透出。
抄写员们僵住了,这是从没出现在记录中的存在,帝国官方没有他们的记录,也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就好像他们从迷雾遮掩的空白隆冬中出现并第一次服役,但他们动力甲上遍体的伤痕却诉说着远非如此。
那上面有着几个世纪前的纯洁印记,它们是如此古老,从时间彼岸横渡而来。
(ps:渣翻,如有错误劳烦指正,原文链接会放评论区。)
(pps:这个混沌战帮的表现真的非常八点档反派,又残暴又傻口,跟本人的翻译水平一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