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协约》第六章——During the Trip（II）
“哇，好多鱼啊！”淡蓝色的灯光映照着荻的兴奋脸庞。目光所指向的亚克力板水箱内，各色各样的鱼正悠闲地游着，就像身旁的旅客一样，都很享受现在水族馆内的这种氛围。馆外的声浪无法传至馆内，这种喧嚣与宁静的对比倒也为水族馆增添了不少的魅力。
“荻，不要那么激动哦。”
“啊？为什么？我第一次来水族馆耶，激动一点也很正常吧。”
“但是，你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把鱼一口吃掉的样子。”我半开玩笑似的提醒她，可她却一本正经地向鱼儿喊了一声“抱歉”，甚至还鞠了一躬，惹得橘也开怀大笑起来：
“荻同学，瑠是在开玩笑啊。”“欸？是吗？”荻歪着脑袋望向我，眼神似乎略有不满，像是在抱怨我也拿她寻开心。
“没有啊，我可是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的。”我真诚的眼神应该打消了她的疑虑，她又转过身去，追随那蓝色碧波里浮动的精灵。
“虽然知道她非常率性，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单纯吧。”我看着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想着。小学是跟她做过同学没错，不过总感觉她现在的性情比之前变了许多。
“难道是初一初二发生了什么事吗？嗯……”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正当我准备深入思考时，橘的呼唤却如同剪刀般裁断了我的思绪：
“瑠，还在那里想什么呢？快点跟上，荻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啊？哦！我现在就来。”
“果然是个率性的家伙啊，唉……”我叹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上她们。两旁的幽蓝色波纹，就像迷雾般萦绕在我的心头。
“唔……好刺眼。”从略显昏暗的水族馆内出来，橘立刻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耀眼的阳光让人感到一阵晕眩。
“接下来去那里好呢？”荻在一旁四处张望着，眼中闪烁出兴奋的神色。
“难怪，原来已经十二点了啊——瑠，你现在要去吃午饭吗？”
“我吗？嗯……倒也可以吧。荻去哪里了？”方才还在身旁的荻一时间没了踪影。向四周一望，她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前。
“走吧，看来她是真的饿了。”橘回过头来向我笑了笑，我只是用手扶着额头轻叹一声：“看来她是真的长不大啊……”
“长不大也不错吧，毕竟不用为生活而焦头烂额，只用享受当下就行了。”橘如此回应道。
“要是真的能那样的话就好了。”“说的也是……好了，快点过去找她吧，说不定她下一秒又会跑到别的地方去。”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出来玩，我和橘却像母亲一样担心着荻的去向，怕她迷失在水族馆的人潮里，太不公平了。
说到母亲，她还在房间里独自担心吗？早上没有对我提及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即使怀揣着些许不安，但我现在也束手无策，下午还是早一些回去为妙。
我这么思忖着，转眼间就跟着她们来到了水族馆的餐厅：整体的色调偏蓝，墙壁上也挂着许多鱼类的装饰，背景是蔚蓝明亮的海底世界，的确与水族馆的氛围相匹配。
餐厅里还没有聚集熙攘的人群，有一些情侣坐在窗边，一边谈笑，一边享用着桌上的沙拉；还有些零星的独行者把目光投向晴朗的窗外，一口一口地啜饮着手中的咖啡，桌上的芝士蛋糕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看上去真的很幸福呢，我在心里默默感叹。
在我观察客人的同时，橘和荻全权代理了点菜的任务。在我看到账单的那一刹那……
在水族馆的餐厅里吃海鲜也很应景呢，心底冒出了这个念头。
橘在一旁辩解着说自己只点了一盘沙拉，于是我把略带疑惑的眼神传给了荻。她正靠在座椅上，惬意地舔着方才从小卖部买来的冰淇淋。发觉话题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便难为情的笑了笑，摸着头吞吞吐吐道：“啊……这个嘛……因为……因为海鲜确实很好吃啊。”“那之前向鱼道歉的举动又是怎样？”我继续向她追问。她思索了好一会才得出了一个解释：“因为……因为太喜欢它们了所以想和它们融为一体……吧。”
“那荻同学变成人鱼就好了。”一旁的橘又开起了玩笑，两个人又不免“交流”一番。
我倒是没对这个解释提出什么异议，毕竟这很符合她的性格。现在的我，只想给自己点一杯橙汁。
“小姐，在店里大声喧哗可是会影响到其他客人的，请你们控制一下音量，可以吗？”
耳畔传来了陌生的声音，三人都齐刷刷地停下来，抬头望向那人。
带有几分孩子气的稚嫩脸庞，稍显棕色的头发整齐地贴在头顶，脖子上挂着的吊饰烁动着金色的光芒，以至于看不清那物件究竟是什么。店内的深蓝色制服，无法让人拒绝的温和笑容，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也和店内的氛围很相称呢。
当我们仍在愣着的时候，他已经把沙拉轻轻放在桌子上，说一声“凯撒沙拉，请慢用。”然后转身离去。我眨了眨眼，连忙叫住他：“那个，不好意思，请问能给我来一份橙汁吗？”他回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一杯橙汁吗？好的。”
接下来的正菜让我更加笃定荻的选择是有多么应景了：香煎鳕鱼外焦里嫩，碳烤生蚝鲜嫩多汁，不过我最爱的还是鳗鱼炒饭。虽然菜品的口味很不错，不过在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总是能瞥见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鱼类装饰，再望向盘里的海鲜佳肴，一种负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那，勉强用荻的解释来让我安下心来吧：
“因为太喜欢了想和它们融为一体。”
没有你们“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就没有今天这顿美味的午餐。我悄悄地对着墙上的挂饰表示感谢。
话说回来，那个服务生也挺善良的，即使没有顾虑我们的感受，但是却维护了更多人的利益。
“没有顾虑我们的感受”之言，是针对荻和橘来说的。被那个服务生说教了一番之后，她们立马就没了继续“交流”的兴致，只顾着埋头享用盘里的美食，一声不吭。
“怎么，被提醒了一句就不敢说话了吗？”我试探性地问向低头吃饭的二人。
“不，不是的。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讲话的好，被骨头卡住的事情不在计划之内。”橘如此回应道。
理由很充分，不愧是橘。
“下午想好了要去干什么吗？”原本一直在“埋头苦干”的荻此时终于抬起了她鼓囊囊的嘴巴，看起来就像仓鼠一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提前做好计划也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我是这样回应她的。
吃过午餐，荻硬是拉着我们去坐了海盗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那个服务生忘了把橙汁给我，不过我的肚子里也没有余位了，索性就这样吧。
我们又在水族馆里逛了一圈，去了上午没有观赏到的极地馆。先是看到了来自南极的企鹅，然后又去跟从北极来的北极熊先生打了招呼。明明是生活在地球两端的生物，现在却能在同一个地方看见，心里由衷地感到神奇。
从纪念品商店出来以后，已经接近四点半了。荻的脸色已经略带疲惫，橘的步伐似乎也没有那么轻快了，我的心里仍在挂念着母亲早上欲言又止的事情，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向了水族馆的出口。
“今天玩得真是愉快呢。想不到瑠同学会带我们来这个地方。”橘的脸上依旧挂着熟悉的和蔼笑容，而我也以同样的谦虚的方式回答了她。荻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了，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不过，她还是勉强挤出一句“下次一定要陪我去游乐园哦！”一开始最兴奋的就是她啊，想不到她最后还是惦记着游乐园。
“那就回学校见咯。”我和她们俩挥手告别。橘提出要把荻同学送回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这样了，所以我走向了有能直达我家附近的班车的车站。
下一趟班车看起来还要过一会才到。车站里并没有什么人，准确来说，应该只有我一个。我坐下来，仰起头看向天空。天色依然还亮着，白云缓缓地从蓝天的面前流过。我的视线紧盯着一片白云，随它一起在天幕里翱翔。吹拂着独属夏日的微风，呼吸着树叶的气息，我的思绪已经变得涣散了。
正当我沉浸其中时，有个声音却打破了这份平静。
“想不到你居然在这里啊。”我从幻想回到现实，瞧了瞧左右，才确定那个声音是在叫我。
循着声源望去，居然是餐厅里的那个服务生。他大步朝我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放下肩上的挎包，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换上了休闲服的他，与之前在店里的形象大相径庭，那种优雅的气息完全消失了。
“这么早就下班了吗？”他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慢慢回答道：“呃……毕竟只是帮我哥照顾一下生意，不用像正式员工那样严格遵循上下班时间。”他顿了顿，接着说，“那个，你们下次如果又约出来一起吃饭的话，记得提醒她们，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大声的。”
听上去他还对中午的事情抱有意见，不如说一定是这样的。不过，为了不让橘和荻的名誉在他那里受损，我决定不能就这样妥协了事。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一件事想提醒您。”“唔，什么事？”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于是关上手机，抬起头来望着我。
“下次你如果还会来帮忙的话，不要把客人点的东西给漏了哦。”
他先是一脸疑惑，紧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半张着嘴，却又说不出话，面庞似乎因为各种心情混杂在一起而变得奇怪起来，和我刚开始交谈时的形象与防备大概彻底崩塌了。过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非常抱歉，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我只是摆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的，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况且，我已经原谅你啦。”
刚垂下头的他再一次对着我做出了相同的奇怪表情。或许他以为我会就着他的道歉继续数落他或批评他一顿吧，不过我并不是想刻意去找他的麻烦，所以就此打住就好。这一定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了吧。
见他没有回应，我又抬起头欣赏起了天空，直到班车隆隆作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才回过神，站起身，朝着班车的方向招了招手。
他低着头，好像仍在思考我说的那些话背后到底有什么深刻的含义，不过他应该不明白，有些时候说的话，就只是说说而已。我不忍心看他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命题而“折磨”自己，便试图用话语来打断他的思绪。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他依然沉默不语，而班车也刚好在站前停下，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打开了车门。
我没有继续打扰他，径直登上了车厢，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
我知道他不会看向我，也不会再跟我讲一句话，所以我扭过头，望向车内，不去看他。
偌大的车厢里，只有我和司机两个人，不免显得过于空旷了些。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着，旁边绿化带里的树木苍翠生姿，挡住了和煦的阳光。时间似乎被放缓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
到站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半了，太阳也有些想休息一下了，苍穹的尽头是淡淡的黄色。
慢慢走向家门，心里惴惴不安的感觉又多了几分。缓缓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母亲便从房门里出来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妈，我回来了。”
母亲的眼神里透露出几分疲惫，不过她只是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我料想她要准备说些什么了。
“瑠，那个，你爸可能要去别的城市工作，所以……”“停一下停一下停一下，”我连忙打断了母亲的话，“别的城市？可是……这么突然吗？”“这是他们公司的调动，我也没有办法。”“所以呢？”“所以，我……我可能也要和你爸一起过去……”“那这又是为什么？”“毕竟你爸身体也不是很好，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在他身边也好照顾一些。”
“那我呢？”
母亲沉默良久，过了一会才说：“你也长大了，我们也知道你学习生活上的压力很大，不过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我本来还想说几句话，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放心吧。”
前一秒看到的世界，和后一秒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黄昏还没有到来，我却真的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鸽了快一年诶，真是不可思议……
我好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