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生我必须要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一件事情,那它就必须是一件我真心喜欢的事情!


在这个堆满了书的小房间里,我已经住了整整七年了。
七年前博士毕业的时候,我用了六十只纸箱把我积攒的大部分文献书籍搬进这个小房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沿着墻壁整齐地码起来。

堆积的文献很多已经无法取出来
那种兴奋的感觉就像《蜗居》里面刚刚落户上海的苏淳和海萍那样:“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呀!”

这是它在小房间里盛开的第七年

但是四周围扫视了一圈的妈妈很冷静地说:“这不是家,这是一间多了床的办公室。”
家也好,办公室也罢,那都无所谓,至少从今往后我终于可以告别在大学里住了十年的集体宿舍,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读书写字了。

虽然楼下的太平南新街上灯红酒绿,空气中时不时还会飘散着夜店女郎的粉香,但人家的热闹和我的清净是并行而不悖的。


但其中的灯红酒绿我却从未尝过
七年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网上分享的方式发表自己的思考与见解。那个时候,我还是准备规规矩矩写论文评教授的。
但七年的讲台经历已经让我对这件事情不再抱有期待了。
我还记得七年前第一次向核心期刊投稿的时候,去编辑部与责任编辑谈了一次修改意见。她开门见山地告诉我,论文的研究题目太小了,缺乏宏观视野。如果不是我的导师在论文上署了名帮我推荐,这篇文章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发表。
实话实说,这篇努力了半年才终于成型的研究论文曾经让我兴奋了三个晚上不能成眠,但责编的一席话让我从头凉到了脚。
可是就在短短几个月之后,有朋友来找到我并高兴地向我表示祝贺:“上次你发表的那篇文章被《人大复印资料》和《文学学报》转载了!”
这意味着这篇被责任编辑贬得一无是处的研究论文,发表级别突然从“核心期刊论文”变成了“权威核心期刊论文”(当然我不知道现在的统计规则还是不是这样)。
在朋友替我高兴的时候,我却满心困惑:如果这真是一篇根本不值得发表的文章,那为什么发表了之后又会受到这样的优待呢?
在七年里,这样的困惑积累在我的心里越来越多。科研论文是一个我看不懂的江湖,一路走来,举步维艰。

坚持28年的习惯了
事实上,当初那篇被《人大复印资料》转载的论文挂在“中国知网”上的下载次数不超过400次,这其中还包括了我自己下载的次数。这意味着这篇文章躺了几年,或许只有三百人看过。
有时学生在课堂上问到相关问题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他们,去知网上看看我写的那篇论文吧。
但他们说:“老师,我觉得这个论文看起来太晦涩,远不如你上课讲得有意思。”
那写论文的意义何在?我不知道。
科研论文之外,这七年里我也偶尔做一些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通俗读物。
说来惭愧,因为做这些书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挣几个外快,然后换回几本自己放在购物车里很久却舍不得买的古籍文献,所以撰稿的时候我能对付就对付,基本没上过心。
但是在课堂上,还是会有学生因为喜欢我的课而拿着这些书来找我签名留念。
在这些书上给他们签名,我觉得很抱歉,因为既辜负了他们的期待,也浪费了他们原本拮据的生活费。
在给某一个年级上完最后一堂课之后,有学生对我说:
“老师,今天听你说什么都莫名伤感。以后就再也听不到你讲课了?”
“也许我会把脑子里的东西写成书,到时候你可以当案头读物看。”
“我其实已经买了你的书,但是我觉得你有保留,很多保留。”
“因为那是出版商想要的书,不是我想写的书。”
“期待你想写的书!”
写一本我真心想写的书,为真心期待这本书的人们而写书,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写作欲望与冲动。
下决心去做这件事情是不容易的。
因为当我决定注册平台账号为自己、为喜欢我的读者而写书的时候,意味着我将从此彻底放弃科研课题与研究论文的撰写,变成一只“学术圈外的野狐”(李敖语),或许我的人生轨迹都将由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
但我仍然愿意这样选择,如果这一生我必须要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一件事情,那它就必须是一件我真心喜欢的事情!

出镜的书也可以是漂亮的
为了完成这件事情,我花了十五个月的时间整理出了几十万字的读书札记,并为自己取了一个笔名:“晋公子”。
从我用这个笔名发出第一篇文章起,我就不再是一个坐在象牙塔里的书生,而要像那个流浪的晋国公子重耳一样,离开熟悉的地方去开辟一片未知的人生。
《史记·晋世家》里“重耳之亡”的故事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感动过我,而最让我感动的是这一段:
至齐,齐桓公厚礼,而以宗女妻之,有马二十乘,重耳安之。重耳至齐二岁而桓公卒,会竖刁等为内乱,齐孝公之立,诸侯兵数至。留齐凡五岁。重耳爱齐女,毋去心。赵衰、咎犯乃于桑下谋行。
齐女侍者在桑上闻之,以告其主。其主乃杀侍者,劝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乐,孰知其他!必死于此,不能去。”齐女曰:“子一国公子,穷而来此,数士者以子为命。子不疾反国,报劳臣,而怀女德,窃为子羞之。且不求,何时得功?”乃与赵衰等谋,醉重耳,载以行。
行远而觉,重耳大怒,引戈欲杀咎犯。咎犯曰:“杀臣成子,偃之愿也。”重耳曰:“事不成,我食舅氏之肉。”咎犯曰:“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乃止,遂行。

就源自这些影印无标点的古籍
我不是一个情感专家,不敢妄下断语地说“每一个追逐梦想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包容他的女人”。
但这个故事让我知道了,对一个奋力拼搏与挣扎的男人来说,一个好女人是多么重要。
我不知道当重耳经历了十九年漫长的流浪生涯,最终回国登基成为晋文公的时候,回首往事,他是否还想念这位姜氏夫人:如果不是她深明大义,毅然绝了重耳偷安苟且的念头,历史上或许就不会出现春秋霸主晋文公。
我不知道这段亲手开启的漂泊之旅要走多久,最终会走向哪里,但起码现在的我是幸运的,因为命运让我遇到了一个好女人。
如果没有她的协助、鼓励与鞭策,今天你们一定不会看到晋公子。
同我挤住在这间连两张椅子都摆不下的小房间里,太太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而每周繁琐的文章编辑、推送她都全部承担了下来,让我能够安心读书写作。
这间挂着“1538”的门牌号的小房间,是我们爱情的起点;“晋公子”是我们一点一滴辛苦哺育的“孩子”。

我们对“晋公子”的期待,不是把它做成一个网络平台上的“学术期刊”,而是要利用它来分享一些文史入门的普及性文章。
回首这些年来的学习经历,我始终认为,这个过程中最艰难、最痛苦的环节是想要窥入门墻却迟迟找不到入口。
在古代经典与我们的隔阂越来越深的今天,依靠传统的“校注”方式我们充其量只能把优美的文言译作笨拙的白话,至于作者的“体大思精”,至少在读“校注”的过程中我是少难体会到。
对我自己来说,真正领我入门,让我体会到传统文学的优雅与魅力的是叶嘉莹先生的《唐宋词名家论稿》和《唐宋词十七讲》这两部书。


正是叶先生的这两部深入浅出的著作为我搭起了通往传统文学经典的桥梁,使我这个在门外徘徊了许多年的后生终于得到了窥入门墻的机会。
所以当我们决定做晋公子”的时候,创作的第一个系列便是“晋公子读词”,这既是对自己这些年来学习与教授文学的梳理与总结,也算是我这个“私淑弟子”对叶先生的致敬之作。

早起晚睡,笔耕不辍
至于我们推出的第二个《晋公子读<史记>系列》,也曾有朋友提出过质疑:为什么不好好地专注于文学,而突然转向了史学呢?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最敬仰的国学大师钱穆先生曾经说过:中国学术贵融通而不贵专门。
虽然在学科分类越来越细密的今天这句话似乎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但我对它仍然深信不疑。

东汉经学家杜林曾经拿出自己珍藏的一部漆书《古文尚书》对弟子们说:
“林流离兵乱,常恐斯经将絶。何意东海卫子、济南徐生复能传之,是道竟不坠于地也。古文虽不合时务,然愿诸生无悔所学!”
——《后汉书·杜林传》
无论时代怎样发展,经典的传承总要薪火相继,受惠于前贤的学问,我愿以绵薄之力惠及于来者,但愿我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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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晋公子
排版|奶油小肚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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