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蛋物语一、二集制作笔记

2021-02-10 18:00 作者:屋顶现视研 0人读过 | 我要投稿

本文由kViN于2021年1月24号发布于SAKUGABLOG

https://blog.sakugabooru.com/2021/01/24/wonder-egg-priority-production-notes-01-02/

翻译：生活支线玩家、blur、晚钟送别此日

校对：liebestram、加速器

编辑：-_-__-_- 、我大笑三声哈哈哈

《奇蛋物语》是一部真正独特的动画，由一位新星努力用符合自身条件的方式，对一位最杰出的动画监督的创作语言所作出阐述。把握好文本语境使其品质更加明晰。

当一部作品的特点与其他任何作品截然不同时，人们则会立即将它与别的作品进行比较。虽然这听起来很矛盾，但也可以理解；人们往往很难准确地表达出这类作品为什么会感觉如此新鲜，所以人们转而关注那些因特有的方式而被公认为具有革命性的作品。

《奇蛋物语》就是这样一部动画，因此你已经可以看到很多评论说它是第二部回转企鹅罐、红辣椒、魔法少女小圆，或者任何一部评论者恰好喜欢的村上春树书籍。要知道，这并不是对所有这些比较的指责：很多内容的确是事实，不论是共同的主题，还是只是观众抱有的相似期望，其中有很多都是真实的。

你知道这部充满狂野想象力、社会意识和大胆的原创动画归功于什么吗？女孩们喝茶和偶尔玩玩音乐。

自十多年前《轻音少女》成为大热作品以来，山田尚子的作品对整个动画行业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但这种影响的表现方式却不尽人意。第一波模仿风潮最为肤浅，所有与她的作品相关的元素，你都可以迅速尝试模仿。为了追赶《轻音少女》的巨大商业成就，制片人争分夺秒地批准了许多关于女孩们简单地在高中悠游度日的动画，已不是什么秘密。

同样无需揭露的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失败得惨不忍睹。由于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甚至在平时不关心深夜动画的观众也能感受到如此强大的亲和力，这些浅薄又有点贪图牟利的企划在这些年逐渐走低。现在它们已经成为残余，因为与接地气的后轻音时代相比，即使是同一出版社的绝大多数作品，也都围绕着更多异域情调的前情和设定展开。

与此同时，另一股表面化却更有趣的潮流也拉开了序幕。虽然堀口悠纪子在《幸运星》中首次以担任角色设计和总作画监督出道就已经让各地的动画师们为之着迷——这也是为什么2008年的sakuga festivals中，某人用“堀口是神”这个笔名的原因——但将她的名望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根本上使她成为了十年间最具影响力的动画设计师的作品是《轻音少女》。

表面上与她的理念截然不同的优秀原画师，如久保田誓、林祐己等，在参观她最近的艺术展时，都表达了深深的崇敬之情，所以你可以想象那些与她有相似目标的艺术家会表达何等程度的崇拜。从空之音那样直接的模仿，到更微妙地接近她那松散的、有弹性的、但也有相对基础的模仿形式，你不得不和堀口的某些影响相遇。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仍然如此。

虽然不可否认堀口的才华，但这显然与山田有关。不仅因为她的作品最能展现堀口的动画理念，还因为这些原则是她们共同铸就的。虽然她们从一开始就是很好的朋友和同事，但她们在创作生涯发展途中相互响应，并找到奇妙的平衡，启发了人们的灵感。

一个有趣的例子是，她们为每个《轻音少女》角色的体重和比例争论了好几天，这本质上是堀口对卡通风格化的天然亲和力和山田的写实主义基调之间的冲突——在这个例子中，她想让角色们与真实的女学生之间产生亲和力。

轻音第一季和第二季之间在动画制作手法上的转变，体现了她们最终定下的平衡点：动画仍然保留内在的观赏趣味性，但它契合山田的分镜演出、并迅速令人感到亲切。也难怪那么多业内人士将她们视为新的创作理念来追逐。

《奇蛋物语》的主角大户爱的设计明显受到了堀口作品的影响。她的实际设计概念更像是是一只异色瞳（虹膜异色症）的猫，通过她的言行举止，这一主题延伸到作画和剧本中。这是非常有条理的，但是考虑到动画涉及了群体欺凌的内容，她的父母却给她取了一个与她的设计概念音近的名字。他们真可耻。（这是个玩笑，他们看起来是好人。）

不过说到底，从山田的作品中汲取灵感的作品，还仍远没有真正意义上领会她的精髓；个别艺术家确实能够以更深刻的方式吸收堀口的那种动画理念，而不仅仅是模仿她的设计，但围绕着这一点来创作整部作品，无论在手法上还是主题上都要难得多。

外界的导演们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让山田作品中的那些单独的元素，以如此吸引人的方式整合在一起，而山田本人也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去完善它，让这种吸引力更容易领会。到了2018年初，以上两件事都得以实现——山田尚子的《利兹与青鸟》和若林信的《22/7》那一天的她们系列短片都证明了这一点。

译者注：那一天的她们是《22/7》的动画人物PV，监督是若林信，2018.3.23开始在YouTube放出，共8集，每集一分钟，制作公司是CloverWorks。

关于《利兹与青鸟》，我已经说过我的看法，动画行业及其他相关行业人士也是如此；尽管这部电影在商业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功，但它还在创意方面被视作一个启发性的改变动画制作理念的规则改变者，是当前在动画领域——技术和主题方面——中所能做到的一个模范的转向。

在声之形上映后，新海诚已将（山田正在完善的）那种风格称为：优雅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复制，却又根本无法完成的风格。他卸下了自己的重负，而年轻的创作者往往具有冒险精神，因此新一代的演出家已经不再同意他的观点。

我们曾经谈到过一些最值得注意的年轻演出家欣然接受了山田的风格，也有老一辈的全盘接受她的理念。但无论是若林信进入这个领域的时间，还是他的尝试所具有的说服力，都使得没有一个人在这个领域的努力能够与他相提并论。

作为一名角色原画师，若林信已经以演技中细节的真实感脱颖而出，所以他成为演出后倾心于山田这样的人也不为奇怪。当他开始着手自己的项目，有了喘息的空闲后，他的风格很快就脱颖而出：明显地借鉴了山田的技巧，但又通过调节距离和节奏来建立自己的风格。

与其他山田的追随者相比，他的分镜不那么专注于元素的直接照搬——简单的例子是，他对腿部和手部镜头较少，但也许正是这一点让他能够找到让山田的作品如此有共鸣的要点。他所描绘的平凡瞬间与特殊质感之间的反差，让《22/7》那一天的她们成为能与《轻音少女》中最感人的时刻媲美的怀旧炸弹。它们的本质如此难以描述，但在演出中又如此明显，即使故事并不真的相似，也能轻易触发你过去的回忆。

当然，在《22/7》的短片制作过程中，正是堀口在他身边给了他很多帮助，因为在这时，她已经达成了所谓的贞本义行式行为；比如，她几乎放弃了动画的工作，但没有继续像他在种族修正主义上的激烈争论。

在离开京都动画以及动画界之后，堀口专注于更加轻松的插画工作，但被这部偶像企划拉回业界，并从企划早期开始就为之贡献。因此，在需要用动画角色介绍做推广时，若林有幸与山田最杰出的一位盟友一同协作，这使他比其他任何人更能在京阿尼外重现山田对动画魔法般的演绎。然而，他走得太近，以至于发现了那堵看不见的墙。

事实证明，你无法在京阿尼之外做出京阿尼式的动画。领会明星监督山田尚子的魅力的若林信监督，与磨练了山田尚子的细腻演出技艺的堀口，一起去领导一个精英团队做一个小项目……而成品却有些许偏差。尽管动画的质量不可否认，但是堀口的不良状态导致了小瑕疵的产生，中割也比不上山田在京阿尼的项目所能保证的衔接质量。

在京阿尼所能提供的沉浸度是独一无二的；作画质量始终如一，并且能落实脑海里的每个镜头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其他部门的能力也是同样，他们精致的摄影合成技术以及美术人员的功底肉眼可见，这让观众能一时忘记《利兹和青鸟》的场景几乎全都设置在校园内部。

制作一个高档次的动画作品相对来说并不复杂，但是将每个可以信任的元素无缝衔接出一整部作品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如果你想依照这位监督的创作方式就会遇到困难，因为她构建作品的一砖一瓦都是对日常生活的完美再现。

由于作画爱好者往往被原画师特征所吸引，我觉得即使是最应该明白工作室协调表现重要性的观众也常常会错失关键所在，有趣的是，就像当前没有京阿尼产出动画的季度会让人们开始注意到他们工作室不可思议的技能水平，至少能在个人层面上。

像SK8这样的骨头社的项目中请来业界知名人士，如前京阿尼原画师植野千世子和鸭居知世接手最重要、最触动人心的场景。

另一个像咒术回战这样下了大功夫的的动画作品，正是靠藤田纱英子用优美、自然可信的方式来处理它转描的ED，如同另一位前京阿尼动画师处理《辉夜大小姐》的ED一般。

他们已经非常擅长用十数年的实际培训使他们的员工精通角色作画——而这仅仅是他们出色的创意机器中的一个零件而已。

现在，我认为减少创作者对周围的影响是不明智的。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山田身在何处，她都能找到一种使沟通成为她作品中重要主题的方法，因为这种特点是她在不断奋力创作与思考中产生的。

也就是说，她之所以选择现在的风格，很明显是因为像京阿尼这样与众不同的工作场所能提供她的环境；一位偏好宁静时刻，且更喜欢非言语的交流的创作者，会在动画中追求无声的表达，这似乎是工作室文化的自然延伸。

这样带来的问题便是：如果在其他地方将其运用非常困难、以至于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话，那么追随她的的监督们会怎么处理呢？就像最近伊礼えり那样接受这种不完美吗？还是像她早期的追随者或者近来的田村篤那样坚持复制它的元素？还是像新海所说的那样完全放弃吗？

我发现最有趣的解决方案就是若林已经做出的选择，就像你听到的那样简单。如果要制作出像山田引人入胜的电影那般，而每一秒钟又保持那种安静，你便会不由自主地提高播放音量。这样一来，低潮期间的细微瑕疵就会被淹没，每时每刻都会从不同角度吸引着观众。

不幸的是，在动画制作过程中，你并不能如前所述般简单地上下滑动调节器以随意制作动画，所以什么是真正必须的呢？我们可以在《奇蛋物语》当前的制作中找到答案。

它精彩的开场接近《利兹与青鸟》的“乐感”，按若林的习惯进行缩略的节奏。随后，虫子开始说话，叙事量增加。这部分全部是由《奇蛋物语》的核心原画师小林惠祐描绘的，他以一种基于过度表达的富有魅力风格而为人所知；一个类似于高度写实主义但和这些简化的设计并不矛盾的精妙风格，对身体运动加以生动而真实的刻画唤起真实的活力。

活泼的动作总会引人注目，没有京阿尼对宁静要求的顾虑，作画量也因此上升。绝佳的个人风格，从若林自己担任分镜为始，便突出于他们无法匹敌的集体力量。对不起，新海诚，我要支持若林信。只要天赋不凡，并且建立一个了解你的长处和短处的新团队系统，这就是可能的。

动作监修川上雄介是一位让《奇蛋物语》能够以更高难度运作的动作戏专家，他利用对三维战场的把控，使本周的怪物很有看头。

做这篇冗长的介绍的目的是弄清楚为什么这个新人用他的方式让人眼花缭乱，因为很多观众想知道他的灵感来源是什么。这并不是说，一些观众认为他与几原邦彦和今敏相似完全是错的，只是我认为，你不能以这两个人作为唯一的参考来读理解若林。

《奇蛋物语》的世界设定于这样一个根植于资本主义制度的系统中，使其并非讨论“它是否会为恶”的问题，而是“恶将会以什么方式出现”的问题，无论怎样都会与几原邦彦的作品相撞，然而，其中大部分原因显然归功于有着探讨社会问题的创作经历的剧作家野岛伸司。

我也同意现实和梦境、当下和回忆之间的交织，的确会令人联想到今敏监督的超验风格。尽管大户爱在不同现实之间的过渡很好地暗示了若林在空间蒙太奇上正接近今敏的精湛，即使将他们这么对比非常草率——甚至有些无礼，因为若林信早已处于和另一位卓越的动画监督（山田尚子）对比的艰苦位置了。

不管人们如何看待他，若林似乎非常清楚自己的追求和需要。不妨看看《奇蛋物语》的动画制作人：梅原翔太，他不仅在制作方面备受推崇，且因沉醉于京阿尼的作品以致曾一度尝试加入其工作室。机缘巧合，他克服此事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位现役自由演出，山田的另一位密友，所以你可以开始祈望她会出现在动画的制作人员中。

他们组建的团队遵循着小林惠祐奠定的风格，像大山神这种竹内哲也一派的追随者在这次制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相较于经验，若林信相信制作人员们会依据自身能力用引人入胜的方式将现实生活略微夸张化，因为这就是在他制作偶像动画时发现可以套用的方式，这种工作方式自然地适合他的工作环境。

一旦明白这些，许多《奇蛋物语》令人迷惑的决策就豁然开朗了。你会晓得为什么这样一个直率感人的故事却交斥着意味深长的沉默，让人联想到山田尚子的风格。

为什么他们依赖她对花语的多层运用——对知道的人呈现隐含之意，但即使你不知道，通过构图和用色你也理解它的意涵——或是在麻烦的叙事处理的情景时，通过景深强调出美。为什么在片头里实景片段和夸张的人物作画结合起来，又或是为什么非常自然的对话中却有抽象、高概念的阐释。

噩梦般的画面和古怪的举动，需要大量解释的情节，以及通过累积无意义的互动建立起有价值的关系的想法。这是若林对如何把山田的魅力转换为适合自己条件的视觉语言之问的答案，同时通过一致的对比呈现出紧凑。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即使是对于那些关于我们此前所述一无所知的观众而言，首集一切感觉良好。你无需知道山田是谁就能享受主人公和她曾经唯一的朋友长濑小糸之间的亲密互动。动画的触感和优雅的传递都和若林建构的体系完美契合，这是他很少被提及的一面。

另一方面，我们看到大户爱对同谋欺凌的高调反抗，以雷鸣般的冲击力传达令人满意的观影效果，

但也不乏细微之处——她远离要拯救的女孩以蓄力，很好地强调了她的改变。

从对一个姿势的回应，依然捕捉到爱和久留美心理状态的差异，

到她俩之前的辛酸时刻，那时候久留美承认自己只有共同说笑的表面朋友，而没有和她同甘共苦的挚友…接着就是我们的主人公和她自然地说笑之后一时地抛弃了她，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这是我多年来看过的最棒的开局之一，因此我并不惊讶于很多人立刻被这部动画吸引。

鉴于若林信对第1集的成功似乎不可或缺，当不同的演出家执导时，该剧能在若林的第一集的基础之上继续保持下去吗？第2集一扫此类疑惑，尽管它缺乏首映中完美的优雅，它还是令人着迷。在野岛的剧本保持同样的质量，以及我们已经提过的深思熟虑的人员配置之下，基底依然强劲。

第2集由山崎雄太执导，和他的前辈若林信共事显然让他十分轻松自信。尽管我在前言中说过他没有第一话那种演出技巧，但并不意味着他的分镜缺少细腻之处。在这一集里，面对着性虐待同等程度令人心痛的事情，他用合适的方式，强调着扭曲的映射，又不至于因为太过直白而背叛若林信定下的基调。

在对那些事件的间接描述中，大户爱曾经不作为的闪回令人不寒而栗，巧妙地迫使她再次于缝隙间窥探，让她直面心中挥之不去的幽灵。

经过充分思考之后，我相信第2集最大的成功在于它很好地把观众推向了理论建构。第1集相当精彩，但因为观众还没有充分理解《奇蛋物语》的世界，以至于很难做出实质性的揣测。然而有了第2集的少量情报和暗示，我们现在可以看到本番的观众们都放飞了他们的想象力，并努力猜测剧情的具体走向——因为主题本身已经非常清楚。

若林自己坦率地讲过他的目标之一就是让观众享受逐渐解谜的过程，所以即使还在放送期间，你也大可以期待接下来几周的紧张剧情。

大户爱每周目睹的特定类型的虐待，与她朋友的背后真相之间的关联，仅仅是为了衔凑吗？抑或是会给出一个让她经受痛苦的叙事合理化？根据我们已经被告知的规则：逃跑就不能拯救，久留美会再次出现吗？Aniplex的制作人是否会不解风情地推出一款和《奇蛋物语》结合的扭蛋游戏吗？这些是使我在下一集之前夜不能寐的问题，届时肯定又会产生更多新问题。

无论作为一部动画，还是在讲故事方面，《奇蛋物语》都在一条微妙的界线上走得很好，这条界线把能轻松成为年度最佳的剧集与大型翻车现场区分开来。通过自己的方式来阐释一位天才导演理念，把各种你意想不到的元素混杂在一起，若林已经做出了近年来最有趣的动画作品之一。如果他坚持下来，他将拥有一部永远铭记人心的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