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凩

_ 　　被火苗灼伤的双腿飘散著淡淡的药草气味，带有伤口的脚经不起没日没夜的长途旅行。但是红叶只有逃跑的选择，她想要离故乡越远越好，只要能不去忆起家乡所有熟识的人在那日被烈火吞噬的景象，那么内心的这份恐惧就能多少减轻一点吧，她仅能如此坚信著。 　　 　　然而已经很疲惫的身躯仍旧是承受不了如此急躁的步伐，所以红叶一瞬间便因双腿发软而重心不稳向前跌去，幸亏在她整个人落地以前有人伸出了手搀扶住她。 红叶稍微愣了神，过后才抬起头来望向从最一开始就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雨，她之所以能成为火灾之中的幸存者是时雨特地来带领著她一起逃离的，时雨也因此成为了她目前唯一可以去依赖的对象。 　　 　　在和时雨对上眼的那刻，红叶感觉自己焦虑的内心全都变得安定下来了。只要时雨还陪在身边她就会很安全，红叶不太明白原因为何，但就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时雨绝对可以信任及依靠，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突然都变得没什么好怕的。 或许是因紧绷著的身心好不容易才安心下来了，在红叶反应过来以前，眼眸便先有泪水滚落而下。 时雨看见眼前的红叶忍不住落泪后，双唇微张起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将其全数吞回喉中，最后仅是沉默地伸出手来替红叶拭去眼中的泪水。 　　 　　时雨的手布满了厚茧与深浅不一的伤疤，所以当他的手轻抚过脸颊时，红叶感受到了一股十分粗糙的触感，但她丝毫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红叶抬眸又与时雨对视了几秒，随后踮起脚尖，双手绕过他的脖颈轻轻环抱住了时雨。 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时雨因此而僵在原地，直至耳畔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才回过神来，他也想伸出手回抱住红叶，然而他的手掌在抚上红叶的后背之前停顿了下，僵在了半空中。 成长环境带给他的自卑感使时雨没有勇气更近一步跨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做为一个较卑贱的存在，他不该去渴望与红叶拥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只需要认命守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最后时雨的手转而抚上红叶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轻拍几下以示安慰。 在他印象里的红叶原本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不论面对谁总是温柔以待，虽然偶尔会有像小孩般贪玩的行为，但被故乡众人捧在掌心上爱戴著的她才是时雨一直以来所注视的红叶，而非现在这个因流落民间所变成的憔悴模样。 「……我会一直在这里的，只要您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伴您的。」不舍的心情让时雨忍不住开口，低声在红叶耳边说话。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用言语来表达的人，所以他不知道这番话能起到多少安抚的作用，但他希望红叶能够明白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红叶闻言以后止住了哭泣，她又多停留了几秒以后才缓缓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随后用手将停留在眼眶里头和脸颊上的眼泪擦掉。 时雨的话使她有所动摇，红叶惊觉自己不该就此不断消沉下去才对，如果只是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那么便失去时雨救下她这条命的意义了。 所以她阖上双眸深呼吸了一口气，待再次睁开眼眸时，方才的脆弱与畏惧全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比烈火还要炽热的坚毅。她不想要就此向命运低头，而是由自己来亲手改写命运。 「时雨。」红叶的声线仍然带有一丝哽咽，但她澄澈的双眼里包含了坚定，像是天生就带有的上位者气场让人仅是和她对上眼便不自觉想臣服于她。 　　 　　「或许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学习，但是我想要成为就算只靠自己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的人。可是在此之前，我还需要时雨的协助与陪伴。」红叶直勾勾地望进时雨的眼眸，和方才的几次对视不同，这次的对望传达出了红叶的下定决心与不会轻易动摇的坚毅。 「时雨，我需要你。」时雨闻言后讶异地睁大了双眼，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不会去嫌弃他的身份，甚至对著他说出了需要他这个人。 时雨觉得自己的内心突然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他说不上来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打从心底认定面前的人是他这辈子都会心甘情愿以侍从的身份追随的人，是唯一一个会被他所认可的主人。 　　 　　时雨将眼眸闭起，虔诚地在红叶面前低下头单膝下跪。即使或许会为此葬送掉自己的性命，他也想守护红叶，时雨在心里如此起誓。 红叶像是松口气般浅浅地笑著，虽然刚才她表现出非常肯定的样子，但她其实很害怕时雨会拒绝她的要求。因为早已习惯了有时雨在身旁的日子，所以她完全不敢去想像没有了时雨陪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况且她失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红叶也蹲下身来，她伸出双手捧起了时雨的脸庞，接著将额头轻轻靠了过去和时雨抵在一起。 　　 　　「谢谢你，我会加油的。」红叶用十分轻柔的语气答谢。看著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的红叶，时雨也发自内心为此感到开心，他握住了其中一只抚著他脸颊的手掌，以此举来回应红叶对他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