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孔乙己与《药》中的夏瑜相似的命运悲剧
《孔乙己》与《药》分别是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集《呐喊》的第二篇和第三篇。孔乙己在小说中算是直接正面描写的主要人物,但是夏瑜的人物形象更多是通过侧面描写凸显出来的。但是他们具有共同的悲剧性的命运内核,都是不被普通民众理解的具有反抗性的先驱者。 同样惊世骇俗的宣言 (一)“窃书不能算偷”的孔乙己 当咸亨酒店的短衣帮取笑孔乙己身上又添新伤疤了,说亲眼看见他偷了何家的书被吊着打的时候,孔乙己先是“睁大了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再是“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天天绽出”,最后发出了本篇最重要的一句话之一——“窃书不能算偷……”。从孔乙己的局部特写和语言描写中,都足以见孔乙己抗争的用力之深,简直是调动了他全身的力气去反驳短衣帮的污蔑。 “窃书不能算偷”这句话是震聋发聩的,它的意思就是“书是大家的,我一个读书人拿本来属于我们自己的书看,如何能算做是偷呢?”照这样的思想逻辑,短衣帮对孔乙己的嘲笑当然是滑稽可笑的,他们才是该被人取笑的。但讽刺的是,在咸亨酒店的世界里,这都被颠倒过来了,孔乙己说的话既好笑又大逆不道,所以他成了被无知的人们观赏的异类。 “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的夏瑜 夏瑜因为造反被关进牢里,但即使在牢狱中,他“还要劝牢头造反”,说出“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这般惊世骇俗的话语。在被封建专制思想毒害了两千多年的民众里,有一部分像夏瑜一样已经有民主思想萌芽的人实在太可贵、太珍稀了。夏瑜认识到了这天下不是大清的天下,不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不是某一家、某一姓的天下,他发现了,然后呐喊出来了,但是他是个失败的“传教士”。被压迫了几千年的人已经将奴性刻在骨子里了,突然有个人,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说:其实,这天下是你的,我的,他的,大家的,是天下人的。这不是可笑至极吗?所以夏瑜不被杀头,谁被杀头呢? 所以孔乙己和夏瑜都在清朝晚期觉醒了他们的民主意识,但是他们都太弱小了,所以他们是群众里的异端和异类,在古代的中国封建社会里,与众不同是很可怕的,反抗心理是要不得的,所以他们都被封建社会的爪牙迫害死了。 同样的悲剧人生——君子固穷 “霸王别姬”的孔乙己 孔乙己是一个纯粹的英雄,当他发现了自己要追随的理念——“书是大家的”之后,就用自己的生命去追随。所以当别人说他“窃书”时的,他一次又一次的与人争辩“窃书不能算偷”,用尽全身的力气连同他的生命去反驳,去抗争。可是他的势力是单薄无力的。当他孤勇的捍卫着自己的信念时,没有人倾听,没有人认同他,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没有泛起半点波澜。一次次的失败的积累,反衬的就是自己的弱小和无用,失望累积起来就是可以吞噬人全部信念的绝望。孔乙己被咸亨酒店的世界的人边缘化,是一个无人理解的的边缘人。他以为自己付出的满腔热血被人们当作笑料,引人发笑,而这样喜剧外壳下的悲剧更具悲剧色彩。 所以孔乙己最后还是被打败了,他最后已经“不十分争辩了”,就像认识到大局已定的楚霸王,彻底地与命运和解,原谅自己的无能为力了。这实在是莫大的悲哀! 悲壮的夏瑜 夏瑜作为一个革命烈士,他的悲壮性在某种程度上却被消解了,作者以一种反讽戏谑的方式,让我们这些读者看到夏瑜是多么可笑的,对当时的看客来说,是真的让人嘲讽的笑料,但对于今天的读者来说却是含泪的笑。 鲁迅先生没有正面描写夏瑜是如何抗争的,而是通过喝茶的看客们八卦闲聊的方式,调侃他离经叛道的话“大清的天下是大家的”来证明他的确是该被砍头的。而更可悲的是,夏瑜的杀了头流的血被高价买卖,被愚民当作治病的良方。革命烈士死了,反倒被世人认为有价值,这是多么的可怜可叹,可笑可悲啊。 所以鲁迅先生当年弃医从文,也正是被国人看客般的冷血和愚昧寒心彻骨了,健康的身体如果没有健康的精神,是毫无用处的。 孔乙己和夏瑜都是鲁迅先生笔下的悲剧人物,他们是乱世中的清醒者,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注定他们无法与世界相容。“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是他们共同的面对黑暗现实的信条。 敬业但是失败的“传教者们” 《孔乙己》和《药》都来自鲁迅的短篇小说集《呐喊》,在书的自序中有这么一个对话,是鲁迅和钱玄同的对话。“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孔乙己和夏瑜都是铁屋子里先睡醒的人,他们都试图去唤醒沉睡中的人,然而都失败了。 孔乙己叫年龄尚小的跑腿的“我”,“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孔乙己饱含深情地期待寄予在“我”身上,他的期待是希望有人能继承他们“光复中华”的事业,可是“我”却回答“谁要你教”,潜台词不就是“谁想记着,谁想继承”。现实是残酷骨感的,孔乙己没能成功地发展一个信徒。 夏瑜也是如此,他被关在牢里了,还要劝人造反,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结果是被牢头揍了一顿。这不是发昏吗。但是悲剧也总是以喜剧的形式呈现,夏瑜让人发笑的发昏,正是鲁迅最初对国人冷血麻木的失望至极,以及对钱玄同等人办《新青年》杂志的意义的极大的质疑。 综上所述,孔乙己的形象让我联想到夏瑜,因为他们具有相同的悲剧性,他们认清了黑暗的现实,不满于黑暗的现实,都奋起反抗过,却都被被黑暗的漩涡吞噬,他们我们感受到了希望,也让我们看到他们力量的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