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不续
「西之亚斯蓝帝国 约瑟芬塔城 西南城郊 克洛克酒吧」
他们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位于巷子尽头一家不起眼的酒吧。
破木板间隔出的狭小空间内人满为患。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甜腻的龙舌兰、浓烈的威士忌以及呛鼻的烟草味，低廉的售价更加诱惑着这些自诩“高尚”的魂术师沉溺其中。
有句谚语怎么说来着——越是临近日暮将颓高厦将倾的末世，人们就越会盲目地狂欢。
但人一多，争斗就在所难免。
贫瘠污秽的言语加上震耳欲聋的嗓音搅合成了一句句肮脏的叫骂，语言不通成了肢体冲突的导火索——几个成年人的身影推到在一起，木桌被掀翻、带有缺口的酒杯伴随清脆的声响成为一堆玻璃碴，被尿液浸湿的长裤与彰显身份的华贵长袍彼此扭打着。
在一阵难以忍受的恶臭里，人群再度爆发出下流的喧闹。
“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灰尘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老旧的墙纸开始剥落，露出布满油污的内壁，劣质的墙体依旧隐隐散发出酒水和香料的味道。靠近窗户的木桌旁，一位女性将自己匿于兜帽的阴影下，轻抿着酒吧里唯一算得上优质的茶水。不过，今夜以这么一身打扮出现在这里，与其说是为了隐蔽，倒不如说是出于习惯——按她的实力，根本无需顾虑那些臭鱼烂虾。她只消闭上眼，那些魂术师的精神丝线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愚蠢、盲目、恐慌，贪恋安逸又争强好胜，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风暴将近，混乱的确是这里的基调。酒精和大麻烟卷成了贪生怕死之人麻痹神经、逃避现实的利器，不过，选择视而不见并未能改变现状，就露雅达落脚的这个酒吧而言，短短两天已有三位租客上吊了。
但也不乏勇于面对风暴的人，从她的感知丝线出发，这家酒吧里有两位。
其中一位此刻正坐在她的对面。那个男人一袭黑袍，隐约间露出上身结实的肌肉，一绺长发从兜帽的边缘滑出，他向前倾着身子，正用支在桌面的左手摇晃着酒杯，浸泡在威士忌中的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锒铛的声响。
幽冥用那双碧绿的眼眸对她笑道：“据闻火源身负战乱，自顾不暇，怎么还有闲心思派你来搅合约瑟芬战役？是嫌「熵」来得太迟么？”
“正因为内乱，所以才要来凑热闹啊。”露雅达晃晃手腕，其上的红宝石手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几不可察的响声：“火源对战争一向敏锐——野兽总对腐尸情有独钟，”她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温暖的蒸汽氤氲着她的睫毛，“这是个好听的比喻，作为侵蚀者的你我都曾身处其境，不是吗？”
说完，露雅达放下茶杯，那张和神音别无二致的面容，挑衅地注视着幽冥，“亚斯蓝的白银祭司这是亲自下场了？还真是稀奇，看来这次衪们终于开窍了。”
“开窍？”幽冥反问道。他抬手摸了摸喉结，那只「血腐之蛭」在对方的帮助下已经成功从爵印取出，桎梏魂力的枷锁终于被销毁。
他未曾料到，这一次，是露雅达通过死灵镜面背后的宝石主动联系他。六年前，在他选择了那对连体姐妹中的妹妹作为自己的使徒后，就将姐姐送往弗里艾尔的帝都伊黎斯——作为他与火源秘密交易的筹码。不到一年，二人再次产生了交集，私下也面见过，就这么一直联系到了现在。
在约瑟芬战役爆发前的一个月，幽冥得知她成为了弗里艾尔的二度王爵，结果她登位不久，伊黎斯就在蔓延的战火中陨落了。面对帝都的沦陷，露雅达竟没有表现出一丝焦虑与不安，反倒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来看待此事——甚至主动找上自己，说是可以帮忙解开自己目前遭遇的麻烦，在他昨晚秘密抵达塔城之后，就与她撞了个正着。
露雅达提起木壶，为自己斟上温热的茶汤，缓缓咽下一口之后，轻飘飘地道：“这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别忘了我昨晚跟你说的话哦，在我的「预见」里，你和特蕾娅会于战役发生的那天再会，你和她都会遇到一些‘小麻烦’，可千万别因此没命哦。如果你想通了，记得和她来约定之地找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仿佛已经料到眼前的男人最终会做的决定，“哦，顺便提一嘴，她联系到了自己在天格的眼线，正在到处找你。”
幽冥眯起眼，察觉到了些许说不上来的异样。和神音明显带着敌意却囿于能力而不得不顺从的态度不同，露雅达自和他主动保持联系以来，两者间就是一种亦敌亦友的关系。她很危险，这是事实——凶残的侵蚀者再经过火源暴戾的淬炼，如何能够不危险呢？两人的话题除去交换情报外，有时是以她为主导，恍惚间，会看到她以一种怜悯的神情看向自己，他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嘛，让我想想，”露雅达用指节轻敲着木壶的手柄，她一半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中，幽冥无法看清她的表情，“我知道指望你对神音尽到王爵的责任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将我活着的消息告诉她，在当今这个世道，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在世，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她顿了顿，又道：“你明白的，侵蚀者本不应该有羁绊。”
“另外，就是来见证一位故人，是否死期将至。”她轻声说，“希望这一次，他能死得好看点。”
“你在亚斯蓝还有故人？”
楼下的喧闹与打斗再次加剧，酒瓶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嗯，也不是别人，就是最初在六年带走我的那个人啊。”
“什么？”幽冥放下喝了一半的琥珀色烈酒，阴郁地看着她，曾被精神浸染所占据的恶心感又灌入了神经，“六年前把你带走的不就是我么？”
楼下有人开始起哄，大声叫喊着“打起来！”“往死里揍他！”随后是某人倒地撞击木板的沉闷声响。
“呵呵，不是你。但你们曾共事过。”她故意将停顿拉长，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还没猜到？平时跟你交换情报时不是挺敏锐的吗？”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幽冥，“那个人，就是亚斯蓝的三度王爵——漆拉啊。”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