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玄怪录】卷二·李岳州
岳州刺史李俊在兴元年间就开始考进士,但接连好多次都没有中第。第二年,李俊认识的一个故交担任国子祭酒,这个人认识礼部官员包佶,想要帮助李俊求取功名。
发榜前面一天,按照惯例会把中第的名册交给主考官。才五更,李俊就在等候祭酒,这时候里门还没开,李俊就站在马门旁边。
李俊身边有一个卖糕点的人,摊子上热气腾腾。摊子旁边坐着一个背个小布袋戴个小帽子的人,看起来像是其他郡传递公文的官员,他的脸上充满了对糕点的渴望。
李俊回头对这个人说:“这个糕点很便宜,你怎么不买一点?”
这人说:“身上没钱。”
李俊说:“我身上有钱,我请你吃一顿,想吃多少都可以。”
这个人非常开心,接连吃了好几片糕点。
过了一会,里门打开了,众人争相走出来。这个人走到李俊马边对李俊说:“有一点事情,还请等一下。”李俊下马走到路边听这个人说话。
这个人说:“我是负责递送进士名册的阴间小官,您也是想要考取功名的人吧?”
李俊说:“是。”
这个阴间官员说:“这个是要送出去的进士名册,你可以自己找一下有没有你。”说着就把名册拿给李俊。
李俊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低头哭泣着说:“我刻苦读书二十多年,参加科举考试也有十多年了,魂牵梦绕就是想要取得功名,现在又没有中第,我这不是一事无成吗?”
阴间官员说:“你在十年之后才可以取得功名,官位非常高。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得到功名也不是很难,只是官禄减半,仕途坎坷,最后也只能管理一个郡,这样也可以吗?”
李俊说:“我所想要的只是功名,只要是得到功名那就足够了。”
阴间官员说:“你可以稍微贿赂一下阴间的人,我可以找一个姓‘李’的中第的人,改成你的名,你可愿意?”
李俊说:“需要多少钱财才可以?”
阴间官员说:“阴间钱财三万贯就行。我是感谢你的糕点才告诉你实话,这些钱也不是我要的,这是要拿去贿赂文书官员的。明天午时把钱送来就行。”阴间官员让李俊找个名字改了。
在文书上面有原来的太子少师李夷简的名字,李俊想要改成自己的名字,阴间官员赶忙说:“不行,这个人官禄高,不能轻易改动。”
在李夷简的名字下面还有李温的名字,阴间官员说:“这个倒是可以。”李俊就把“温”字去了,重新写上“俊”字。
阴间官员收好文书说:“不要违背约定。”
在阴间官员离开后,李俊就来拜访祭酒。祭酒这个时候还没有起床,听到李俊来了,心情不佳地坐了半天才慢悠悠走出来说:“我和主考官很是相熟,只要我和他说了你的名字,哪怕是当第一也可以。你怎么这般急躁这般怀疑我,几次三番地来找我,我难道是一个随便许诺的人?”
李俊再行一礼,说:“我渴望功名,这次承您相助。今早上就要发榜了,我这才冒着被您责罚的风险来拜见您。”
祭酒说:“哦。”语气里充满了不忿。
李俊被祭酒责罚,心中的怀疑更甚,回去换了衣服等着祭酒出门。李俊跟着祭酒到了子城东北角,刚好遇到包佶抱着进士榜单将要去中书省。
祭酒作个揖问:“我之前说的事情完成了吗?”
包佶说:“对不住你了,哪怕是负荆请罪都不能够谢罪。我也得听上面的,没办法完成这件事了。”
祭酒自认为和包佶交情好,觉得这件事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前对李俊才不假颜色。现在事情也没能完成,自己在李俊面前还有什么面子。祭酒趁机发难:“季布之所以可以天下闻名,是因为他能够做到说到就做到。现在你不守信用,弄得我也没能守信,大概是因为你觉得我就是个闲官吧。我们往日的交情到今天就结束吧。”祭酒也不行礼,气冲冲就走。
包佶追上来说:“我也是迫于形势,没办法把李俊的名字留在上面。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交情深厚到都显示到表面来了,被你这样责备,我宁愿得罪那些权贵也要帮你。我们一起看榜单,把他的名字加上去吧。”
祭酒打开榜单,看到李夷简的名字,想要改动。包佶忙说:“这个人是宰相的,不能改。”
包佶指着下面的李温说:“可以改这个人。”祭酒涂去“温”字,改成“俊”字。
等到发榜之时,李俊果然在榜单上,就在之前涂改那里。
这天午时,李俊跟着众人一起参拜谢恩,没有完成和阴间官员的约定。等到晚上回来,在路上就遇到了那个官员。
阴间官员哭着给李俊看了背上的伤痕,说:“我这是被你害的,被杖罚。文书官员想要重新审查名册,我找了别人一起才劝住了他。”
李俊一看,阴间官员背上果然是杖罚的伤痕,忙感谢阴间官员的帮忙,还问:“那现在该怎么处理?”
阴间官员说:“下次不要再违约了。明天午时送来五万缗,就可以避免被审查了。”
李俊说:“好。”
等到第二天午时,李俊按照约定烧了五万缗。后来再也没见到这个阴间官员。
然而,李俊在做官之后一直被追查弹劾、降职贬谪,最后才担任岳州刺史。没多久也就去世了。
人这一辈子的贫穷富贵,那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这话还能是假的吗?
木妖本来还以为这是讲冥冥之中皆有注定,多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字里行间都是官场。不管是拜托阳间的官还是贿赂阴间的官,都是靠关系。也不知道那个叫李温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