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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热烈

2022-07-04 18:27 作者:清明旧客  | 我要投稿

一 题外

    我以为标题会想好久,然而并没有。

在我想起某些事物的时候,一些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脑海里,不管我想不想用。

我一直以为热烈是个很俗的词,我在日常生活中听到它的场景往往是去别人家做客,而主人家恰巧有刚会说话的小孩子,于是会有颇年长的长辈逗那个小孩子——“看看谁来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诶,真乖”,于是小孩子或咯咯大笑,或哇哇大哭,或置若罔闻。

其实小孩子是永远模仿不了大人的语气的,措辞越老练,内容反而越孩子气;但大人在逗小孩子时却可以把小孩子的语气说的很逼真,逼真到有点诡异。

是不是每个大人其实都是终于可以成功模仿大人语气的小孩子?

二 热烈

热烈有热气强盛、显赫及情绪高昂激动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想表达的是哪一种意思,也许是第三种——毕竟前两种太离谱。

我大概不是一个热烈的人——我情绪几乎没有高昂过,也很少激动——可能我压根不会激动,我素来反应迟钝,面无表情,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的神经全都堵塞住了,脑子把刺激接收成一段又一段温和的电信号,再也没有冲击力——或许我有了感觉,却始终学不会怎么去表达,所有欣喜愤怒和哀伤全都流回眼睛,那一句叹息到了嘴边,又终于被我咽下去。

我知道我是个冷淡且无趣的人。

所以我能感到它们的热烈。

就像一个嗅觉极其敏感却丧失了味觉的人和大家一起吃席。

三 未若柳絮因风起

我其实没有梦到过雪。只是回忆起雪的时候总在潜意识里觉得那是在梦里。

梦里的街灯很高,很亮,却很柔和;雪花很大,缱卷成团,落下的慢。

场景像开了灰度的相片,好像日子已经久远。

你说,倘若把饱和度拉到最大,像不像夏天的柳絮?

我曾以为柳絮是远不如雪的繁茂的,直到见到北京的夏天。

新疆多雪而少絮,北京繁絮而乏雪。

北京的柳絮和新疆的雪飘在不同的空间和不同的时间里,永不相见,洋洋洒洒,温柔而热烈。

“我们最好的遇见

是现在这样的四月

柳絮抚着那条街

像大雪一样的热烈”

四 落日

坐火车回家,睡午觉起来的时候手机没信号了。

手机的定位停在了凉州,车厢播报下站是武威。本以为是出了关信号不好,后来才意识到停机了。(至于为什么停机了我也不知道)

于是我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落日。

我从小晕车,各种偏方都没什么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睡觉,于是成了习惯,后来不晕车了,上了车还是闭上眼睛,一直到到站了才睁开。

我从未如此长久的看风景。

看房屋,看树木,看牛羊,看骆驼,看山石,看沙丘,看天,看云,看落日。

火车向西,暮色变慢,影子变长。

天空一点一点暗下去,热烈而苍凉。

火车终究追不上太阳。

只是追上了又怎样呢?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你知道吗,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日落。’

‘在你看了四十四次日落那天,你很难过吗?’

小王子没有回答。”

五 一粒沙

沙漠会让人绝望,沙包不会,沙包里有植物,红柳、胡杨和梭梭柴。以绿为始向红、白和黄渐变。

大海会让人自觉渺小,沙包不会,你站在沙包里,会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所有的生物与死物,新生的枯死的,荒芜的孤寂的,短暂的永恒的,全都粗糙而又自然的杂糅在一起。

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海——可能曾到过海边,却没睁开眼。所以我还不懂天涯海角。

但我或许知道地老天荒。

好像造物的初始和终结,死气沉沉而生机勃勃,萧条又热烈。

好像许多许多年都是一幅画,沙画,不变的只有沙,普普通通的沙,和水晶同质,夹杂着些许金。

前者是地球亿年的积淀,后者是恒星终结的余辉。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六 太阳

我是骑车去沙包的,到家的时候小臂和大腿红的像血。(而且现在痒得要死,诸位注意防晒)

我本就是要去晒太阳的,只是没想到会被晒成这样。

在我还是小孩子但自以为不是小孩子的时候不怎么喜欢太阳,喜欢的是雨天、冬和夜;喜欢的颜色是黑白,喜欢的饮品是白开水,喜欢的小说人物是傅红雪;喜欢穿黑外套,最好有帽子,走路的时候微微低头,让帽子遮住大半视线;喜欢喜怒不形于色,说话喜欢沉着嗓子,写字喜欢之乎者也。

现在还是喜欢。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孩子。

只是忽然有一天也喜欢上了晒太阳。

于是某个晴天,我脱下黑外套,出门,被我遗忘了好多年发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温存而热烈。

就像我曾错过的夏天。

七 雨

下雨的那天晚上,我写了第一段,本打算在第二天一鼓作气写完,结果就这么再而衰三而竭地到了现在。

那天好像很多地方都下了雨,很大的雨。

你说我们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场雨?

下雨的时候我在窗前坐着,等到雨声传进沉寂了许久的耳朵,等到嗅到已经记不清的味道,等到触摸到似曾相识的风,我忽然脑子一抽,就出去了。

我推开单元门的瞬间,衣服就湿透了,眼镜上的水珠折射出一片光怪陆离。

雨夜并不静谧,路灯都亮着,时不时有车开过,对面的楼灯火辉煌。

只是风雨之中,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不是么?

雨劈头盖脸的下,闪电划亮天空。我扶着单元门(它老人家要是把我锁外面了,乐子就大了),挺直腰杆儿,意气风发,觉得应该吟点什么才应景——现作一首难度有点大,《离骚》不怎么合适,《蜀道难》和《登幽州台歌》惜乎站的太低,《将进酒》和辛弃疾的几首《贺新郎》倒不错……

我忽然有点累,我想,算了,要不就仰天大笑吧。

我清了清嗓子,干笑了两声,好像不怎么好听。

我又想,既然笑不出来,不如哭吧——然后我发现我早就忘了在哭的时候怎么换气才能出声。

于是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看雨肆无忌惮的下,轰轰烈烈的下,汹涌喷薄的下,肆意而热烈。

没有笑也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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