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第五章:袭击

陈成洋船长并没打算管吴应的事。他琢磨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记者刘丽刁钻的发问——这是他从渔以来头一回这么不自在。
“船长,东西都准备好了!”23岁的年轻观察员王以升在喊他。陈船长转过身,朝他露出赞许的微笑。甲板另一头,老船员刘长湾也走过来说话,老刘今年49岁,身强力壮,蓄着一把黑胡子。他是陈成洋最铁的兄弟,自陈当渔民以来就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他,干着干那总是很积极,任劳任怨,获得过一枚县政府颁发的荣誉勋章(这种勋章王以升也得过一枚,陈成洋有两枚)。
一般的现代渔船上船员人数都很少,比如渔1037上就只有他们三人。平时出海,小王既是观察员又是掌舵的,陈船长和老刘负责甲板上的所有事务,在此不一一列举。不过有一艘渔船是例外——吴应的渔0101,有十来个人待在上面。而且这艘船标准排水量达700吨,足足比渔1037重了一倍,船上还装有高高的起重机,桅杆也高的离谱。

8点多,刘码头长带着记者刘丽、随行摄影师和另一个男人从沙滩那边走过来。经码头长介绍,船员们得知该男子名叫华醒,今年30岁,是国内一所名牌大学的博士后、海洋动物学家,现于母校担任生物学教授。此次他来蛟港,是要同因工作原因已经分别5年之久的妻子江红棠聚一聚,可刘丽偏偏在他刚从海山国际机场出来时逮到了他,非要他也加入到这个出海摆拍活动中;华醒却恰有乘船出海考察东海鱼类种群现状的念头,竟答应了这个荒谬的要求。
话休絮烦,早上8点15分,长40米、标准排水量350吨的渔1037载着陈成洋、王以升、刘长湾、刘丽和摄影师驶向东海,开始了这次对多数人而言毫无意义的出海行动。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 还是意外先来临”——歌曲《夜空中最亮的星》歌词
“我想请问陈船长,您对于······呃,您对于人民授予您全国劳模这个荣誉称号有什么想说的吗?”刘丽拿着话筒问陈成洋。
“我非常感谢人民授予我这个称号,我愿继续全心全意服务广大人民群众。”陈成洋答道。
“哦,我们能感受到陈船长的敬业与奉献精神,”刘丽对着镜头讲道,“那船长先生,我们知道常年待在海上对身体和精神都是有害处的,请问这15年您是怎么——是什么给了您动力使您能够坚持到现在?”
陈成洋撇嘴一笑:“打渔是我的工作,我和我的家人们得吃饭啊,不出海我们都要喝西北风的。当然,我对海洋的热爱也在支持着我努力干下去。”
“嗯,陈船长对海洋的热爱我们能够感受到。”刘丽说,“那么船长您认为您能够获得如此高的荣誉,除了主要归功于您自己的努力外,还有谁的功劳?”
“是大海!”船长的语调突然提高,“我没有任何功劳,我们打渔的靠海吃海,能活下来全得感谢大海的恩赐;海洋,这个蕴藏着无限财富的巨大宝库,虽然长期承受人类的伤害,但它仍然慷慨地向我们敞开大门······”
刘丽的脸色立马变得像蒙上了一层霜。她打断船长的话说:“可是您也承认过大海有凶险之处,我们知道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弄沉一艘渔船;而现在您却说您的辉煌都要归功于大海,这妥当吗?我再问您一遍,您认为您能够获得这么高的荣誉,除了主要归功于您自己外,还——有——谁——船——长——先——生?”
陈成洋面不改色,声音洪亮:“大海再凶险,也比社会上某些看似体面、实际龌龊的人好上一万倍!海洋乃至大自然从不会无故伤害人类,不像那些恶人,以他人的痛苦为乐,仗着某些东西胡作非为!我们情愿被大海吞噬,也不愿卑躬屈膝讨好那些混账!”
“哦?这么正直?”刘丽狡黠又满带嘲讽地笑了,“陈船长,我要提醒你一点,虽然这不是直播,但你和你的船员现在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今天晚上都会被全中国11亿人(1990年中国人口总数约为11.43亿)听到,其中也包括你刚才骂的那些人;你骂他们我不说什么,但你要知道,他们要想把你们怎么怎么样,估计不是什么难事。我劝你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不要做出以卵击石的傻事。”
一旁的王以升憋不住火,冲上前来,指着刘丽的鼻子骂道:“你别欺人太甚!我知道你的底细——你,你们报社,同那帮子人是一伙的!你就是黑势力养的一条狗、一个阿谀奉承的跳梁小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船长讲话?叫你的主人滚出来,不管他是谁,只要害了人,我的鱼叉可不认理!”吓得刘丽丢了话筒躲到摄影师身后,摄影师也早把摄像机放下了。
就在此时,天色忽地阴沉下来,朵朵乌云布满了天空。在这样的背景衬托下,东海的每一丝波纹,都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地威慑着靠近的一切生灵。一群海鸥惊叫着从船左右两侧掠过,白色的身形在灰蒙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醒目。四周阴气逼人,一片死亡般的肃杀。
“乌云这么厚,看来要下雨了,弄不好还是雷雨。”刘长湾望着天空说道。
“我们得马上返航回去,今天不能出海了。”陈船长果断地做出决定,他叫王以升去驾驶室,驾驶渔船返航。
见小王走开了,刘丽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她对摄影师说:“大哥,录一下这个场景,主要拍海面和天空,回去以后交上去。哼,让全国的人都看看,光荣的劳模船长会选择在什么样的日子出海打渔!”
摄影师什么也没做。陈成洋和刘长湾也不说话。这个女人面对大自然的无常力量表现出来的不是敬畏,而是在琢磨着如何利用眼前的东西去害别人,好汉们觉得她已经没救了,不值得去理会。
一声声闷雷在云霄炸响,雨滴却迟迟不落下来,仿佛苍天的眼泪早已哭干了,现在只能不住地干号。
渔1037以每小时12节的航速向青石岛东侧码头驶去,此时是上午9点20分,他们离港口大约还有10海里的距离。
刘丽没拿话筒,走过来与陈船长谈话:“船长,刚才的事情很抱歉,这回出海录的几段我都叫摄影大哥删了,报道我也不写了,一点意义也没有,本来就是上面的偏要我来,还逼我找你们麻烦。”她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陈成洋叹了口气,说:“有谁不是被压着踩着的可怜虫呢?我们码头是个特例,管事的和办事的都特好,好多在县城里过不下去的人都搬到这儿来了。”
“他们到你们那边,是做渔民吗?”刘丽问道。
“嗯,大多数都是。”陈成洋说,“也有少数不想出海的,留在码头上干杂活。我带的前几帮人中就有从县里跑过来的,他们家产都不要了,扔在县里。青石岛码头有个女船长叫吴应,听别人说,岛上好多干杂活的人都曾是她救济的,足有一二百人······”
刘丽很惊讶:“救了这么多人啊!那我回头有空一定去好好采访那位吴船长,得登到报纸头条上,要求给她颁个奖。”
“颁不颁奖还得上头那帮子人的说了算啊,另外······”陈成洋忽然停住不说了,似乎后面的话哽住了喉咙。
刘丽接着问道:“船长,话说八五年县城出了几个大案子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是有四户普通人家所有人都失踪了,一共25人;另一个是很有名的公安分局章局长妻子失踪案,那对好夫妻可是郎才女貌啊。还有一个,就发生在青石岛码头,6月中旬的一天晚上突然起了大火,船烧烂了十几艘,好在没人遇难,警察判断是有人故意纵火······那几个案子到现在还没破呢。”
“前两个案子我都是后来才听说的,因为我当时不在县城。但码头那场火灾我是亲身经历的,我和几百个渔民不停地打水救火,整整一夜······”船长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左舷前方有情况!”一声大喊使得众人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大家循着声音望去,发现竟是那个一直不说话的海洋动物学家华醒在喊。他站在船首甲板左侧,右臂伸得笔直,指向斜前方的海面。
甲板上的人们奔过去,顺着华教授手指的方向,他们看到在左前方距离船头不到100米的海面上,有一群体型硕大的黑色生物在翻滚和绕圈洄游,把海浪掀起来又压下去。
“这是鲸啊,但看不出是哪种鲸,我们以前从没见过。”陈成洋疑惑地说。
“我也看不出来,我现在只能确定它们属于齿鲸亚目,可能是抹香鲸科的。”专业人士华醒皱着眉说道。

鲸群不安地躁动着,时而下潜,时而浮出海面,慢慢地向渔船靠拢过来。它们发出呼噜呼噜的沉闷声响,似乎要表达某种不满。
刘丽看着鲸群说:“它们会不会是在向我们要东西吃呢?我给它们喂一点吧。”说着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着像是鲜红的肉的玩意儿。
打开塑料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肉还算新鲜,但显然不是刚宰下来的——这是一袋冻肉,在背包内放久了导致解冻,凝固的血水漫开来,红艳艳的一大片。
刘丽对摄影师说:“大哥,我力气小,你帮我把这些肉一块一块丢给鲸鱼吧,袋子我拿着。”
身材魁梧的摄影师点点头,将摄像机夹在左肋下,伸出右手从袋中拿肉,尽力往鲸群的方向抛去。大的肉块飞出去十几米远,小的飞出去二十多米甚至更远。华醒看见肉块落水的地方有红色弥漫开来。
“不建议随意给海洋动物投喂食物。”华教授严肃地说。
摄影师正要抛出下一块肉,听他这样说便住了手,血水从肉上滴下,落在甲板上。
“等等,刘记者,你这肉是哪来的?”教授突然大声问刘丽,眼睛盯着摄影师手中的肉块不动。
“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路过市场,看见门前有一个新开的猪肉铺子,就顺便买了一袋,怎么了?”刘丽说。
华醒正欲说什么,只听刘长湾喊道:“它们冲过来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海面上。那群奇怪的齿鲸此时正用力上下摆动尾部,朝渔船左舷加速游过来,激起的浪花有数米高。
“你们喊什么?发生什么事了?”王以升从驾驶室那边边问边跑过来。
还没等他到达左侧船首,就听见“咚”的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船底下传过来,船身剧烈晃动,小王、刘丽和摄影师当即被震倒在地,陈船长、刘长湾和华醒紧紧抓住船舷才免于跌倒。
处于“最佳”位置的华教授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鲸群如同钢铁洪流般席卷到左舷,第一头鲸硕大的脑袋直接撞在了船身上,然后是第二头、第三头······350吨重的渔1037在它们的连续撞击下犹如风中的残叶,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有被撞沉的危险!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一头鲸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咬向左舷下部,华醒清楚地看到一只瞪得如餐盘般大的血红眼睛和两排足有30多厘米长、10多厘米粗的白色大尖牙;前面的几枚尖牙向外凸出,狠狠凿在船身上——只听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咔嚓”,钢板竟被咬裂了!疯狂的鲸鱼继续大口撕咬,左舷下部很快被撕出一个足以同时塞进两个人的大洞,海水汩汩灌入,船身逐渐倾斜。

船要沉了!陈成洋第一个回过神来,脑子冒出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作为船长,他必须保证全船人的生命安全。他背靠已经向下方倾斜的左舷奋力站起来,环顾甲板上众人的情况:刘长湾、华醒和他一样靠在左舷上吃力地站着,王以升死死抱住主桅杆根部以免滑入海中,刘丽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摄影师左手紧紧抓着她的右肩防止她被撞飞出去,右手则抓住了左舷······短暂的思索之后,陈船长抓起身边的救生圈,抛给摄影师,对方迅速倚靠在左舷上,腾出右手接住救生圈,套在刘丽身上。那边老刘也抓了一个救生圈,正在呼喊小王接住;小王大声回答:“扔过来,我接着,你去帮船长!”,松开左手做接物状。
老刘刚要抛出救生圈,右舷旁的海面爆出一声巨响:“轰——哗啦!”,伴随着十几米高的大浪,一头足有20多米长的巨鲸腾空跃起,犹如一座小山般向甲板砸来。“轰隆隆”一连串爆响,甲板被它砸塌了,小王所处的位置正好在塌陷处,整个人顿时随大量碎片坠入下层船舱不见了,桅杆亦粉碎不复见,巨鲸的头部又重重地压下去······
巨大的黑色齿鲸小半个身子趴在渔船上,大半截身子在空气中和海水中。它的尾部不住地拍打以增强对船身的压力,船逐渐由向左倾斜变为向右倾斜。这倒给了众人重新站稳的机会,陈成洋和刘长湾迅速挪到一起互相搀扶,他们发现刘丽已被一块飞来的桅杆碎片击中头部死亡,华醒人影不见,可能已坠海,摄影师则貌似昏迷,正随着船体倾斜幅度的增大缓缓滑向右舷——滑向那头怪兽的巨口。
在这最危急的时刻,陈刘二位老渔民展现出了超人的勇气与冷静睿智。救有救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二人同时喊出了这句话。当下有救、能救、必须要救的人是摄影师,救人最困难、最危险的地方是必须保证自己和伤者都不落入甲板上的陷洞及巨鲸口中,陈船长决定亲自去冒这个险。他把刘长湾递过来的救生圈推回去,说:“这个留给你用,我还要去救人。”
船长毫无畏惧地顺着半边尚且完好的甲板向摄影师,向大洞,向狰狞的怪兽滑去。他的救援计划是这样的:先滑到摄影师身边,在他身体任何部位碰到大洞边缘之前抓住他,然后顺势抬起一条腿(具体哪条看实际情况)用力斜向蹬在那头巨鲸身上,借助反作用力滑向左或右侧,最终到达右前方或右后方的船舷处停下(那里的甲板还没有完全塌陷下去),拿下船舷上的救生圈套在摄影师和自己身上。
他双手牢牢揪住了摄影师的左臂,用力使对方沉重的身体向右偏转,给自己留下出脚空间。两米、一米······离大洞和巨鲸越来越近了,陈成洋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了收缩的左腿和紧抓的双手上。就在他即将出脚的那一刹那,他看见面前的巨鲸张开了嘴。
那张巨口的尺寸远远超乎他的预估,鲸的头部有近4米长,张嘴足以吞进一辆三轮车。他发现情况不对劲已经来不及了,左腿徒劳地蹬在巨鲸口中浑浊的空气里;巨鲸向前挪动,将两人一并含入口中,下颌猛地合拢······
凶残的鲸群还在暴风骤雨般撞击、撕咬着渔船。终于,再也无法承受重击的渔1037四分五裂,沉入海平面以下。这艘上了年纪的老渔船以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它的谢幕。坠入海中的刘长湾亦被鲸鱼吞食,鲸群在几分钟之后扬长而去。
13日傍晚5点30分,凄惨的晚霞红的像血。
一艘警用快艇载着几个穿救生衣的人飞驰在蛟龙湾海面上。快艇靠岸后,岸上等待多时的陈翔、陈晓、江红棠等人(基本都是受难者的家属)立即围了上去。看见渔1037上唯一一名幸存者时,江红棠扑上去抱住他失声痛哭,后又狂吻不止,其余的人则脸色苍白,逐渐站立不稳,几名干警赶紧上前搀扶并连声安慰。
原来,这个大难不死的男人,竟是外表文弱的华醒教授!
华醒成功逃生的过程大致如下:在渔船右舷发出伴随水声的巨响时,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他就判断出那是一头鲸在跃起。抹香鲸撞沉大型捕鲸船的历史事例他曾用心研究过,今天见到这群怪异的齿鲸用比抹香鲸更强大的力量击碎钢制船身的那一刻,他已经认定渔1037绝无活路,唯一正确的逃生办法就是立即弃船逃走。他套上救生圈,本想大声呼喊众人一起跳船,结果巨鲸已从右侧跃起,他恐怕自己瘦弱的身躯无法承受砸击所引起的剧烈震荡,只得顾自从船首左侧跳了下去。一落到海中,他就开始拼命地向远离鲸群的方向游,因为他考虑到这些鲸很可能会捕食落入海中的人类。他游啊游,直到再也游不动了才停下,往回望了下,已经见不到渔1037和鲸群的身影(因为船已沉了多时)。下午4点20分左右,已经在东海海面上漂荡了近7个小时的华醒终于看见了警用快艇的影子······
江红棠等来了心爱的丈夫,陈翔他们却被最爱的亲人遇难的巨大噩耗砸得几近昏厥。我不擅长描写如此凄惨的场景,另外各位应该也都不忍心看到这些颤抖的文字。
互诉衷情之后,华醒要被救护车接到县城医院去疗养。可他坚称自己逃生及时,并无大碍,拒绝上救护车,还自己大步跨上岸,站的笔挺,以显示自己身体状况良好。干警们拗他不过,又见他确实没什么事,便同意让他直接回家。华教授夫妇安慰了遇难者家属,牵着手慢慢地走回家去。
“他今天逃过两劫,真是命大,看来阎王爷不买你们的账。”一个幽幽的女声传来,干警们回头看去,讲话的人是吴应。她坐在旁边一艘破旧的白色私人游艇上,手执一柄鱼叉。
华醒在妻子的搀扶下吃力地爬上单元楼楼梯,妻子拿钥匙开门后,他先迈入家门,环顾这个已经有5年未见的家。
他的目光投向左侧的厨房——江红棠得知沉船消息时走得很急,没关厨房里的灯。在洗碗槽里有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不小的精肉,鲜艳的红色显得分外耀眼。
江红棠从锁孔里拔出钥匙,走进门。关上门后,她四处寻觅华醒的身影,惊讶地发现丈夫正趴在厨房的水槽边,用手翻动着自己早上买来午后放在洗碗槽里的肉,还不时用鼻子嗅闻几下。
“哦,你,你饿了吗?我这就去······”
“你这块肉是哪来的?”华醒突然直起身来,目光如炬般刺灼着江红棠,语气严厉。
江红棠吓了一跳:“啊?我,我早上在市······市场买的啊,怎么啦?”
华醒不依不饶:“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卖肉的人是怎么说的?”
“猪肉啊,那就是个猪肉铺子啊!你到底要干嘛?!”江红棠有点恼了。
“这是鲸肉!”华醒怒吼道,“你那博物馆讲解员是白干的吗?!你要知道,国际捕鲸委员会1983年就规定全面禁止商业捕鲸行为,1986年《禁止捕鲸公约》生效,我国是委员会成员国之一!”
“报警!马上!敢贩卖鲸肉还敢吃,简直疯了!”华醒边骂边走向客厅,座机放在沙发边的小玻璃茶几上。
江红棠从惊惶中回过神来,一个箭步追上去抱住丈夫,眼泪直流:“别冲动!你不知道我们县城的情况,这儿的警察······”
华醒一惊,瘫软在沙发上。江红棠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深情地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