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波尔图与伊比利亚：写在卡西退役之后

伊克尔·卡西利亚斯退役了。

其实大家已经默认了这个消息：自去年5月1号在训练中突发心肌梗塞后，卡西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绿茵场上过；而到今年2月，波尔图的主席更是直接挑明，说他要去竞选西班牙足协的主席了。

但是终究不是他亲自、亲口、亲手告诉我们，于是便还有所幻想：葡萄牙的狂人、祖国的漫天流言和漫长的替补时光也没有战胜的男人，总不会这么轻易地倒下。

只是男人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不再去做誓死的斗争。死神最后也没有逮到他的机会——亦如当年的梅西、罗本和莱万多夫斯基一样。

卡西的职业生涯定格在了39岁，距离他设想的40岁只差一步之遥。

其中皇马17年，波尔图5年，西班牙国家队17年。

他是血统最纯正的皇马人——拉莫斯在这点上还要逊色不少，卡西生于、长于马德里，试训的第一家俱乐部就是皇家马德里，一试即中，从二线队一直打到一线队队长。

现在去谈一个球员的“血统”，是很荒谬和可笑的。也许只有那么几家大俱乐部的青年队，还得是天才中的天才，才能对所谓的“皇马人”、“巴萨人”、“拜仁人”有所认同了。中小球会的球员们不过把俱乐部视为跳板，而大俱乐部的平庸人才也总会沦落到被扫地出门的地步。

现在已经不是搞拉帮结派、本地帮和外地帮天然带有隔阂的年代了，大家一起赚钱嘛。

也因此没法责备球迷们对那些青训营里选拔上来的球员们有更多的偏爱了，他们被球迷们称作是“我们的球员”，无论是不是大牌的球星，球迷对他们总是有更多的宽容。

只说皇马，纳乔、巴斯克斯、阿森西奥和卡瓦哈尔都是这样的人物，他们从一开始就有C罗、阿扎尔等人不能有的地位，甚至是拉莫斯，也是在这里兢兢业业奋斗了十几年，才得到了球迷们的认可。奉其为队魂。

顺道说一句，如果不是C罗被某些人视作“外来者”从而被边缘化、低估化的话，他是很有可能最终在皇马退役，彻底成为皇马人的。

而卡西，是目前21世纪登场的皇马人里血统最纯、地位最高的。（这句话当然是考虑到拉莫斯不是皇马青训的情况；拉莫斯现在是毋庸置疑的皇马人，而他的荣誉我觉得是超越卡西的。）

尽管我是皇马的球迷，但是对于皇家马德里在足球界的位置，我也要不谦虚地说一句“世界第一”：不为突出皇马之不可一世，只为突出卡西之艰辛不易。

在全世界最好的俱乐部连续打17年比赛，还保持了极高的竞技水平，同时还考虑到那个时候皇马欧冠十六郎、梦三如梦魇般降临的背景，更是殊为不易。

从另外一个角度：佛罗伦蒂诺·佩雷斯——足球界最挑剔的老板之一，曾经豪掷千金拯救皇马，换掉C罗眼睛不带眨一下的主儿，在皇马被踢0:5、四大皆空、被轮番羞辱的时候，没想过换门将。

于是卡西有了“圣卡西”的名号，于是皇马球迷总是能自豪地说西班牙一门是卡西而不是巴尔德斯，于是有皇马自穆里尼奥时代的复苏。

我是13-14赛季开始看皇马的球的。

第一场比赛是皇马和巴萨的国王杯决赛，贝尔超车那一场，对卡西没什么印象。

第二场是皇马和马竞的欧冠决赛，卡西上半场低级失误，拉莫斯9248的那一场。

下来之后卡西亲了拉莫斯的脸颊，一如12-13赛季皇马被多特淘汰，拉莫斯靠在卡西身上大哭。

14-15赛季的皇马守门员球衣是近几年我觉得最好看的：胸上若隐若现的龙鳞，绿色和蓝色的配色也不俗。那是个纳瓦斯给卡西打替补的赛季，我已经忘了卡西那个赛季的表现如何，也不想去回忆他被人诟病的大脚球和定位球防守，我能想到的只是穿着蓝色球衣大声指挥着后方的卡西的身影，人们说这就是皇马的队长，是皇马的象征。

然后就转过头去看皇马之前的比赛，看中前场各路人马轮番上阵，后卫也难以固定，而门将一直都是那个有一点胡子但不明显的中年男人，他表情很少，他风雨无阻。

14-15赛季是卡西皇马生涯的终结，那一年皇马在安切洛蒂麾下曾经打出了前无古人的22连胜，欧冠小组赛6连胜，国家德比久违地场面和结果都压倒了加泰罗尼亚人，但是下半赛季莫名其妙地崩盘，最后直接四大皆空，安帅下课。

休赛期，卡西离开皇马，加盟波尔图。

我没资格评价他的整个皇马生涯，毕竟我只关注了他一年的皇马生涯——关注不是看几场球、看看战报就完了的，当时的舆论环境、花边新闻和球迷们的心态，是没法子找补回来的。

但是我能看出来的是，这个男人对皇马有真感情。

所以我喜欢他。

虽然我看皇马是13-14赛季的事了，不过我第一次看足球是2010年的世界杯，一届由乌乌祖拉、折磨球员的足球、史上最少的进球数组成的世界杯。

我不谈其他比赛，只说决赛罗本单刀直面卡西，精准的推射被卡西用右小腿弹开的那一记神扑，杀掉了荷兰夺冠的所有希望。

那一球被写在了守门员的课本上：面对来球，身子横下来，用手扑近处、腿来挡远处，扩大防守面积，整个人绷直如椭圆形的盾牌；一个守门员对于单刀，能处理的极致也就是如此了。

这也是公认的卡西最佳扑救，《天下足球》卡西的专场，Top 50里第一的就是此球。

西班牙大赛三连冠是所有国家队史上的最高峰，或许没有之一，在球员培养、技战术储备远胜贝利年代的如今，横跨6年，夺取2座欧洲杯、1座大力神杯；场面摧枯拉朽、不可一世，仅此一队而已。

卡西利亚斯也和拉莫斯、哈维、伊涅斯塔成为了这三届决赛上均首发的四名队员。

现在我依然是西班牙球迷，照样看西班牙的球。近几年西班牙大赛一直很萎靡，这只西班牙里拉莫斯是黄金时代留下的唯一的种子，每每看到西班牙输球，我都会想拉莫斯会不会闭上眼，看到的都是维也纳、约翰内斯堡和基辅，那里有红色和黄色的波浪上下起伏，那里有西班牙的神圣王朝。

至于波尔图，对于我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我完全没关注过葡甲，也没有因为卡西而专门去看它们的球。

如此说来，卡西离开皇马的时候，对于我而言，他就已经退役了。他的传说、他的历史、他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战争，总有一天会像罗马、卡斯蒂利亚、阿拉贡这样曾经统治半岛的声名显赫的王国覆灭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那日子如水般流过，拂去一切伟大的、隐蔽的、传奇的痕迹。

但是总有信徒高高地举起火杖，在石壁和无字书上抄写下前辈的功绩，留给千年之后的世界，使之领略那刀与剑、哭泣和大号酒杯、那曾经存在过的人们并不只是个符号。

多年后新的球迷会讨论梅西、C罗、内马尔，自然也会讨论卡西和拉莫斯，亦如我们讨论大罗、马尔蒂尼和巴雷西一样；我们不会去专门看他们的球，而后辈也不会去看这个时代的球。

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在吹牛逼的时候，把他们吹的更牛逼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