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手中的曙光。
显而易见的问题我们一直不曾深入思考过,哪怕时至今日,我们这片大陆上所有的国家、城邦都没有能力一觑这片大陆之外的远海海域。因为每当捕鱼船队离开陆地一段稍远的距离后就会当场暴毙,死相其惨,更甚者连种类都难以分辨,但死因至今仍是个迷。有的像是被抽取了骨架;有的像是被吸干了血;还有的血肉模糊,如同被屠夫遗弃的内脏。
种种极端的死法使得我们这片大陆上哪怕是再有怎么样好奇心的探险家(或是疯子)也不敢靠近那条令人闻风丧胆的“死亡线”半步。
“死亡线”是由大陆最边缘的四个角国提出的,当时信息技术不发达,内陆的八个国家大都闻所未闻,有的即使被告知了也不以为意。毕竟不吃点亏是不会长记性的,所以告诫者往往在得知被劝诫对象执意前往时驾船到附近看好戏。顺便,从他们的遗物中练些有价值的或自己可能用上的东西。
不久后各地管理人员注意到自己管制的人民一个个萎靡不振,作业效率和经济也在一度缩水,追查到和“死亡线”有关后便一直在努力转移大伙的注意力,但凡提起“死亡线”这个词的人都要被抓去问斩。
久而久之,“死亡线”的威名便成了整片内陆都不愿提起的“该死的东西”。
也难怪,毕竟在知道了这么一条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鬼东西后,别说某些追求“自由”的国家了,就连提倡“思想进步”的地方人民都不会好受,哪怕你什么罪都没犯,你也呆在“牢”里。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们这些原本奕奕笙歌的百姓也很难再回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心境了。
由此很多原本平平无奇、国泰民安的国家、城邦都还是腐败起来,官员贵族为非作歹,皇室王室等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就只有被架空的份。人性一旦触碰到某些真相,文明就会摇摇欲坠。
同在四月十四日当天。
这会儿王青山和十二正在登上前往肆国的鲲船,于此同时远在中山的同患之辈仍在忙碌着,各司其职。但不同以往的,有个人却在某处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专心致志的翻译着石壁上保存完好的古文字,那就是司马桥直。现在他正在以一种很缓慢的进展速度在与整个大陆的文明赛跑——不对,两者根本不在一条跑道上,如果说世界的文明是横向的,那么司马桥直所钻研的信息就是纵向的。这意味着司马桥直在接触着某种存在的文明的高度,直线上升的。
“死亡线”的存在即使是他这样自以为知识渊博,见识广的“老顽固”也免不了有些许动摇。但他仍能秉持住那一丝人性的坚定。良知仍伴他左右,理智也未曾让他放手。
可即使他一人能做到又怎样?别人仍是别人,他终究无法干涉他那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与别人相比,“孩子”们反而可以在循循中适应更残酷的现实。原本他曾固执地以为两者的位置是相互调转过来的,事实是他错了,他忽略了教育的力量,忽略了成长的力量,更忽略了好奇心的力量。所以这也是司马桥直喜欢孩子的原因。
孩子们让他相信未来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而司马桥直要做的就是栽培他们,以尽可能自然而然的方式。说起来好笑,司马桥直在上课时常常觉得“老师”这个词儿和“游牧民族”是一回事。或许有些人会感到被冒犯,但他认为人和动物本来就是平等的,只是在生存过程中我需要你的肉,于是我就要杀了你。这不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这是敌对关系,因为你拥有着我想要的,那么你就是我的敌人。舰长大人曾说过:“也许昨天他还是朋友,明天也还可以是朋友,但今天,此时此刻,他除了是敌人之外什么也不是。”
”罪恶感、伦理、道德善恶什么统统都是狗屁,这都是用来约束我们的东西。用来保护我们的东西,但有人被这种自以为高等的情感所感到困惑、折磨甚至用来寻找快感时,我只觉得这像个笑话。为什么我们不直面我们与生俱来的兽性呢?自私贪婪、盲目愚蠢,每一个被我们列举描述出来的缺点都连着一个优点,就像一面硬币。自以为自己能杜绝、舍弃、摒弃甚至憎恶这些存在,就可以上‘天堂’了。”
司马桥直也曾迷茫过。
在第一次见到王青山时司马桥直仿佛看到了“人的本质是什么”的答案,就写在脸上,不知道他被多少人冷嘲热讽甚至鄙夷过,但多余的情感王青山并不需要,最好的尊重就是尽量不要带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那就是——“贱”。
“结论你需要自己思忖,否则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进去的。”
就好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相比什么“复读机”、什么什么的他忘了,但都是一些令他感到哀伤和鄙夷的“答复”。
终归是咎由自取。
哪怕是司马桥直有办法按下“人类重启”的按钮,历史也只会再度重演。
“那么,即使明知后果或下场难以言表,我们又为什么不鼓励后代活成自己本来的样子呢。把他们在我们手中的“自由”还给他们。”
他知道哪意味着什么,但他相信那是更长远的未来。他知道人们都会阻止他,但,他们阻止不了的。
阻止他是因为哪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司马桥直也不能对自己的错误付出什么代价。人们会大骂他是个疯子,会逮捕他,放狗来咬他。但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们会想尽办法折磨他,唾骂他,辱没污蔑他,但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赢得他们的憎恨。他们会让司马桥直失去一切,但他们已经让司马桥直失去了他的一切。他们会把他丢进闹市,让司马桥直在冷漠和喧哗中饿死。但他仍能在此之前为他的“未来”打造出他们的环境。哪怕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哪怕这一切都只会周而复始,哪怕这一切依然未能动摇那与生俱来的愚蠢,他也要向大地手中夺回它曾经从我们手中夺走的东西。
或许曾经,他会认为现在的他是个疯子,因为那时司马桥直没有条件,没有能力,除了一张空穴来风的嘴,他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正被时间酝酿发酵的学识。那还不够。但现在,他有条件了,有能力了,他可以触碰到他看似疯狂的理想了!再没有人能如他一样,与他一同感受这不可思议的事物了。
“我不奢望能有人理解我。但即使理解我,那又能怎样?”司马桥直想着。
接下来,我只需要静静的等待时机。对,静静的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