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恋上傣家卜哨,连队干部谈话:注意点,别太出格
大学生连记事33
1969年6月中旬,我们在3月份栽下的稻谷成熟了!种子终于回报了汗水,吃着平生第一次自己种出来的大米,理应山笑水笑人欢乐,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才是。怎奈雨季已经开始,“六月金,七月银,错过光阴无处寻”,既要忙着收割那300亩水稻,又要忙着将这300亩的二季稻插下。既要龙口夺粮,颗粒归仓,又要送肥耙田,满栽满插。时令逼人,从早到晚一刻不停的哗哗雨声,“似战鼓催征人,快马加鞭”。早上六点就到田间收种,晚上九点过才摸黑回来,浑身都是泥水,连裤带都是湿的,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无知无觉之中,待打着呵欠完成雷打不动的“天天读”之后,已经连洗脸洗脚的气都没了,谁个还有那载歌载舞庆丰收的心情?
雨脚如麻,连日大雨,割下的稻谷无处可晒,有的已经发芽,连里遂打起粮所球场的主意,趁着还有一拨人打米,便用卫生队的汽车运至粮所,要我们负责晒干。
成天伺候这谷,才真是一件苦差事。眼见还是红火大太阳,才忙着从仓库里将谷子扛出摊开,俄顷,又见满天乌云,只得赶快将刚摊开的谷子收拢背回仓库。待一阵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哗哗落下后,太阳又笑眯乐呵地出来了。忽晴忽阴,忽风忽雨,忽而背进,忽而扛出,真个累煞人也。
一天下来,臭汗泥水满身,骨头好似散了架,谁个还有那闲情逸致再去走村串寨?老董沉思良久道:“何不借来油布,雨来之前将谷收拢,用油布覆盖其上,岂不就省了背出扛进之苦?”众人都道这办法好,当即去问粮所有没有油布。
在这粮所呆了近两月,我们的一举一动,粮所的人都看在眼里。人世间任凭心地怎样阴暗的人,他都会深深地敬佩着那些干活舍得出力吃苦不偷奸耍滑的人!粮所领导也打心里佩服着这批大学生,今见我们有求于他,那头头道:“何必用油布,汽车篷布岂不更好。”只是这篷布现在距此十来公里处的一叫遮河的糖厂处,他叫我们先走着,随后他打电话联系。这老董顿时来了精神,不由分说约上3人,直奔遮河糖厂。
甘蔗制糖业是这里的支柱经济之一。糖厂一叫岩温的工人早在门前恭候。这岩温毕竟是吃国家饭的人,见过一些世面,汉话说得还算利落顺畅。老董一伙人见偌大的糖厂竟悄无声息,便问岩温为何如此冷清。岩温说,这里的糖厂和茶厂是两块牌子一个班子,目前甘蔗还未成熟,是糖厂的淡季,却正是采茶旺季,工人们已经到茶厂制茶去了,待11月甘蔗成熟又回至糖厂上班到次年2月。
岩温三十余岁,有三个娃娃,每月工资30来元。老董心里盘算着自己现在每月的实习工资是54元(孟定属11类地区,此外还有边疆补贴),除每月交给连里伙食费19元外,余下的比岩温一月的工资还多,遂问岩温靠那点工资怎样养家糊口。
哪知那岩温对此竟很是心满意足,他说在他们那个寨子,就他一家有人在外领着国家工资,老婆、娃娃的口粮由生产队负责,自己的工资买了当月国家供应的口粮还有剩余,“这点钱够用的了。”不但够用,在当时似乎也再无其他用处。
岩温听说老董们每月有工资54元,便笑着说,自家因为有他在外领着工资,在他们寨子里“已经相当于过去的上中农了,我们厂长和公社领导每月不过三、四十元,你们年轻轻的就领这么多,算不上地主至少也算得上是富农了。若也让我也来当这‘臭老九’,那该多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岩温的这一番话甚合老董之意。老董心下思忖:秀才没落,下乡教学,今后无论怎样背时倒运,在这乡间当一教书先生应该不是什么非分之想。“暮春者,春服即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清明过后,草长莺飞,柳绿花繁,带着学生郊外游春,水边饮宴,嬉戏追逐,师生同乐,何尝不是快事一桩。老师一心为学生,学生言必听,计必从,振臂一呼弟子们应者云集,所谓人生得意之秋,不当如是耶!这般生活就比那岩温不知强了多少。
我们老董越想越美,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郎君读书妹织布,才子佳人,柴米夫妻的美妙图画,竟情不自禁地“呵呵”地笑个不停。
自此,老董与那卜哨不但往来频繁而且不再遮掩。看来这老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已经置毁誉于不顾了。
天下当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连里来人要老董去连里。老董已知东窗事发,神色笃定,当即道:“走吧!”
有人担心老董此去凶多吉少,至少不会再回来,便指着行李道:“背包带上吧。”
老董笑道:“我又不是三排长,岂能轻易让他们宰了。不过是去去就回的事,何必多此一举。”说完便自个先上了路。
到得连队,不待三堂会审,老董便一五一十地将连里知道的和许多连里还不知道的,以及自己的打算竹筒倒豆子讲了个清楚,末了还道:“在以前的部队里,不是也有当兵的留了下来或者带走了当地姑娘的事么,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我们扎根边疆吗,我决心留在边疆,错在哪里?我就不信在咱们国家还有比这里更边疆的地方。”
说完,便摆出一副要圆则圆要扁则扁,要杀要剐,是爆炒还是清炖,反正死猪不怕滚水烫,一切悉听尊便的架势。连里领导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道“注意点,纪律在那里摆着,别太出格了!”
以后到了博尚,去了勐赖坝,老董心里始终惦记着那紧紧相连的密密的寨子,那绿波荡漾的弯弯的流水,还有那美丽的曼库卜哨,次年3月再分配的尘埃刚刚落定,我们老董便高歌着“一马离了西凉界……”急匆匆地回至孟定,走他那“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