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心·扬威(十四)【展昭同人,非耽】
“包大人,韦某人一向敬重于您,才会选择来这开封府里谋个营生,本是不该让您为难的。但如今兄弟即为我而亡,事情已走到这个地步,韦东但求速死,不会对此事再说一个字。”讲完这句话,那韦东便真的面对着墙壁闭眼盘坐,任凭大人们如何问询,再不肯多发一言。甚至连刚刚还激动着吵吵嚷嚷、大放厥词的韦达听了父亲一番言论,也变成了个噤声的闭口闷葫芦。眼见着嫌犯都抓到了,却问不出口供来,直气的张龙赵虎几乎动了刑讯的念头,幸亏被四人中性格最为稳重的王朝及时拉住了。
正在诸位一筹莫展之际,门口差役忽然来报:“大人,扬威镖局索元求见。”包大人想想也罢,反正这边暂时也问不出什么,也许总镖头对于案件动机会有些更深的了解可供府衙参考,便命人招呼索元往花厅叙话了。
“这件事情,索某是有重大责任的。只是……如今我说起来也晚了……我真是该早些想到的……”索元看样子刚刚从软筋香的毒性中缓过来,但一张口便都是拼命的自责,还是展昭好生的劝慰了一番他才稍微平静下来,与开封府的诸位说起了一段尘封许久、令人惊讶的往事。
原来,当年四位先辈遇害、韦东首次来到扬威镖局之时,大家真的都只当他是个重情感恩的苦命江湖兄弟,刚刚接手镖局的索元也确实有意将他留用在身边的。但那夜长谈之时,索元在无意中发现韦东身上竟然有唐家的家徽黥记,再三追问后才得知,那韦东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唐守之父唐虔才满十八岁时在外与萍水相逢的姑娘留下的私生子。他随了母亲娘家姓韦,从小就因为身世受尽了欺辱和嘲弄,孤儿寡母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熬过那段日子,但母亲却始终对他生父的一切事情都缄口不言。直到十几岁时母亲过世前,他才在苦苦追问后得知了自己父亲的名讳。孤苦伶仃的又过了几年流落江湖的日子后,终于在偶然间发现那个名字的主人竟是京城扬威镖局的副总镖头。
“他那时哭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毕竟千里迢迢想要上京投靠唯一的亲人,但却只得知了他的死讯,心中一定是哀痛不已的……”索元摇摇头:“可是我不能留下他,那会我刚刚接手镖局,许多老资历的下属都并不认可我,四门中各自的心腹也分化的厉害,这时候再传出唐家有私生子的事,只怕横生枝节,落人话柄。而且最关键的是韦东他……他比我大几个月。若是公开承认了他是唐家后人的身份,那按照镖局的规矩,他就该是我的结拜大哥,我就要将总镖头的位子……但请诸位相信,索某隐瞒此事绝非只为私心,我只怕有人拿他大作文章,那扬威镖局怕熬不过当时的动荡便要分崩离析了,所以……所以我……”
“所以索兄便资助了他些银两盘费,将他打发出镖局了?”展昭问道。
“正是,其实当时我跟他说过要他务必离开京城远走高飞的,只是索某那会实在年轻,光是处理镖局中事务就已经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空闲跟进他的事,所以才……”索元说着,仰头叹了一口气:“都怪索某处事不周,才有了今日之祸。”
“索总镖头,事已至此,再慨叹这些也无用了。”包大人摆摆手:“如此说来,为何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韦东才忽然要对索家下手呢?这中间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之后的几年里,其实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镖局终于也一点点平稳的走上了正轨。”索元继续说下去:“现在想来,其实那段时间里他与四弟已经在频繁联系了,彼此早就确认了对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应该也是老四将镖局中传承的规矩告诉他的,那个时候……恐怕他们就已经动了争夺下一任总镖头之位的念想。但老三的长子平镇应该比韦达更大一些,最初我们也都认为镖局会传到他手上的。可惜那孩子七岁的时候就……平镇亡故以后,我便开始将当时五岁的小泽作为接班人严加教导。可在那之后不久,韦东却忽然领着个孩子登门找我,直言其子韦达才该是下任少局主,要求我将他留在镖局中教养,甚至说他自己一无所图,宁愿当场自刎,也希望儿子可以认祖归宗,取得该得的身份。我……我当时……”
“于公于私,总镖头当时都会选择当场拒绝,展某可以理解。”看着索元为难的神色,展昭同情的点点头。
“正是。”索元深深吁了一口气:“当时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而且毕竟那会索某已在镖局中说一不二,只要我不承认,没人会相信他们真的是唐家后人的。”
“所以那韦东才因此忌恨于你?”包大人皱皱眉:“动机倒说得上充分。问题这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却为何偏偏到此时才下手?”
索元摇摇头:“索某不知。”
“大哥不知,我却知道!”门外忽然大踏步走进二人,正是扬威镖局的副总镖头平海和施傲。施傲边走边高声说着:“老大,看来你对兄弟们的关心还是太少了。四弟他半年前身患奇症,即将不久于人世,依我们判断,他因此才会选择做下如此蠢事的!”
“什么?老四他……”索元一怔:“这事难道你们都知道?”
“是,我们知道。”平海也点点头:“但是他说不要跟大哥讲,镖局的事已经很让人操心了,不想让你再为他担忧。但我们以为你会发现的……”
“不……我真的……我没发现……作为兄长,我竟然是如此的不称职……”索元不停的摇着头,喃喃自语,表情很是悲痛。
“如此想来,是唐守之前一直拒绝配合韦东为儿子夺权,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以后,他觉得还是应该为唐家做点什么……所以才同意与之合谋……”展昭思忖着:“照现在我们所知道的情况看,在镖局中杀害索涛、嫁祸索元的,想必就是唐守了。那字条也该是他用左手写的,所以才会歪七扭八的,左袖上也因此才沾了墨渍,破坏了索泽牢房门锁的也一定是他。但在狱卒的茶中下蒙汗药、包括那晚在树林中攻击索泽和昕儿就该是韦东做的。”
“只是现在唐守已死,许多事实已无从查证。无论我们如何猜想,想治韦东的罪最终还是要靠证据的。”包大人捋着胡子:“眼下还是先去那韦东的住处寻找一下有何线索。至于当晚树林中发生的事,恐怕还要叫那两个孩子详细的重新回忆一番才行。”
昕儿把大人们带到韦达的牢房之后便在哥哥催促下回房歇着了,但他实在是不想再躺在床上,在桌边干坐着无所事事又太无聊,便随手拔剑出鞘,拿起块干净的布子小心的把剑刃擦的亮闪闪。昕儿的剑是师父送的,虽不似哥哥的巨阙一般是神兵利器,却也是顶尖的老匠人以极好的精钢锻就,比起市面上那些大路货要高上好几个档次的。包大人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正眯起一只眼睛顺着剑身仔细的瞄,要看看上面还有没有什么没擦干净的印子,见大人们进门,方才把剑放在桌上站起身,乖巧的向众人行礼打招呼。
“昕儿,你还有伤,坐着说话就好。”除了在公堂之上,包大人每次见这孩子都是如此笑吟吟的:“本府此来,还是要就扬威镖局的案件问你些事情,你有时间吗?”
“时间我倒有的是。”昕儿抿起嘴唇抓抓小脑袋:“但我知道的东西都已经说了,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告诉你们的。”
“昕儿,你再仔细重新想想那天在城东树林遇到黑衣人时候发生的事,最好每一个细节都要想到。”展昭走过来拍拍弟弟的肩头:“这很重要,我们一定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治韦东的罪。”
“哥,我真的再想不起什么了啊!”展昕扬起头看着哥哥,表情有点委屈也有点不解:“再者说现在治他们的罪还不够吗?韦达在监牢杀人未遂,这是我和索泽、还有府里十来个大哥们一起亲眼目睹的,难道还需要别的证据才行?至于他爹,难道不是你们一同看到他持械拒捕?”
“持械拒捕,拒的是什么捕?如果罪状坐不实,那就是前去缉拿的我们无理,这话讲出去岂能服人?再者说……”展昭顿了顿,指指昕儿的左臂:“哥哥也想知道伤你的人究竟是谁。”
“那好吧。”展昕无奈地在胸前抱起手臂,绞尽脑汁地回忆:“那天我一直跟着索泽,但又不敢跟的太近,就只好靠在树后隐匿身形慢慢挪。索泽到了我们先前老是去玩的那片岸边空地,转着圈四下看了看,忽然他好像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定在那里不动了。正这个时候,那个黑衣人从我右手边那片林子里飞也似的冲出去,双钩一挥奔着索泽就过去了,索泽空着手没法还击,只好跑到林子这边躲避,可是那黑衣人紧追不舍、招招致命,一钩朝着索泽的头面劈下来。我一看不好,连忙上前拔剑磕开那护手钩……”
“等等,昕儿,你说你用剑去磕开的护手钩?”展昭打断弟弟的话。
“是……是。我当时是用磕的来着。”昕儿只当哥哥要批评自己剑术不济,赶忙解释:“‘不沾青,入红门’,避实击虚,这些我都懂。我也知道应该剑尖挑他手腕比较好。可是当时我着急嘛,我很怕索泽受伤,就算手里是根烧火棍我也磕过去了……”
“情急之下如此处理也不能算错。”展昭早看出弟弟的小心思,微笑着安慰了一句,末了又说:“剑拿来哥哥看看。”
昕儿不知所以,但还是从桌上把剑递给哥哥。展昭仔细地查看着弟弟剑刃上的痕迹,展昕莫名其妙的歪着脑袋跟哥哥讲:“我刚刚擦过的。”片刻过后,展昭似看出了什么,也不说话,起身叫王朝马汉将从韦东处收缴的兵刃拿来,同样细心的观察了一番,随后兀自连连点头,抬手请包大人与公孙先生一同看向那护手后侧月牙形的刃尖。
“与另一支比较起来,果然这一支的月牙刃尖端处被削去了一点。”公孙策看过之后也点点头:“可惜这缺损的长度甚至不及半寸,也不知还能不能……”
“无论能不能,总归是个线索。幸亏这几日并未下雨,否则就更难找寻了。”包大人即刻安排人手前去城东树林:“王朝马汉,率全衙人手立刻前往,要一寸一寸的仔细查看,务必找到那物证!”
“等等!包大人,我也去吧。”展昕走到包大人身前,蛮认真的说:“我知道大概的位置在哪里,找起来会容易些,不然那些大哥们会白费很多功夫的。”
“那当然好。只是你的伤不要紧吗?”包大人关切地问那孩子。
“我没关系的!”昕儿为了表示自己没事,还故意抬起胳膊夸张地绕着环,不想却牵到伤处,忽然一个没忍住,停在那里猛地咬了下牙。他只得有点尴尬的勉强笑笑:“当然,如果公孙伯伯能给我点药吃就更好了。”
少年吞下药丸,喝了口水,反手把剑收进背后的鞘中,向包大人说了声:“走吧。”便在头前领着衙役们往外去了。展昭在身后看着弟弟那逞强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公孙先生却走过他近前来微笑着轻声说:“展护卫,昕儿真的和你一模一样呢。”
合衙众人在展昕的指引下搜索了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韦东那护手钩上被磕断的月牙刃尖端。前去韦家的张龙赵虎也传来消息,他们从卧室床头的夹壁中寻获了蒙汗药,这药的效力并不很长,正与当时夜班狱卒所中的是同一种。开封府现今手握两项证物,又有一班人证愿出堂接受对质,看来此案也终是离尘埃落定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