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了没想到吧但不是台本是超短篇小说:绣娘

江南某处有个以织造和布艺出名的小村,技艺虽比不上朝廷钦点的织造局做出来的绫罗绸缎,可在当地也是出了名的。小村不远处就是三王爷府,三王爷娶了个福晋,这福晋与王爷在府里常常大摆筵席宴请好友,周围的人都说,府里的灯火从来就没熄灭过。
也因为这王府素爱宴客,再加上就住在这冼村附近,府里的人,上至王爷福晋下至管家丫鬟,人人每天都收拾得有模有样的,就连那每日出门浣衣的小丫头就算穿的粗布麻衣,那也是几乎不带重样的样式。都说:是不是王府出来的人,只要您瞅一眼他的衣裳,马上就能分辨得出来。
就单说王府这布匹的消耗,那可真是与日俱增。
冼晓年纪不大,也算当地小有名气的手艺人——这名气来源于她娘,当地出了名的绣娘,她娘的绣功,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只是绣一件衣裳耗费的日子未免过久,通常她只做“锦上添花”的刺绣,即为一件衣裳做“点睛之笔”:绣的那海棠温婉动人,菊花高洁清静,即使是手绢上的鸳鸯,让人看了也仿佛身临花香流水之境,人们说无论再普通的衣裳,过了她的手,称霓裳羽衣,都不过于此。也因此,冼晓家里做的各式绫罗绸缎,大部分都直供王爷府去了,靠着跟这王爷府做买卖,这一家混的可算是有声有色——至于冼晓嘛,倒也不能说是一事无成,只能说,至少这小丫头染布的技艺还算不错,在服饰的色彩搭配上,也算是有些造化的。
只可惜大概是天妒英才,冼晓长到十七那年,她娘忽然得了一场怪病,当地的郎中都来看过了也束手无策,就连王爷府差人从外地请来一些郎中,见了也只是摇摇头。她娘深知自己时日无多,自己一命呜呼了不要紧,王府少了她这么个绣娘也不打紧——这年头人人都可以是绣娘,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就算离去人们也只会惋惜她不过一些时日,自己的位置总会有人顶上的——可是,冼晓该靠什么活计吃饭呢?家里就她跟她爹两个染布,又怎么能维持现在这般光景呢?她娘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法子,她深知冼晓那刺绣功夫,继承她的手艺是来不及也不可能的了,她只得将冼晓唤到塌前,跟她说到:“我身后,只怕你不再有如今这般条件,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你去取柜子里那几块名贵的布料来,我有事交代你。”冼晓不知其意,但还是乖乖照做,取来她娘新收来的那几块名贵的衣裳和布料,放到她面前。她娘细细抚摸着这些衣裳,说道:“这些衣裳都是我还未来得及做完的,我时日无多,思来想去,叫你爹寻了些特别的染料来,用笔蘸取了些,要绣的图案都描在这料子上了,你只需按照这些图案做绣,即使算不上惊奇,也可有几分神色。”又说,“至于料子上描的染料,过后只需要细致清洗,便可消去。”这些话说完不到几日,她娘便撒手人寰。
此后一些日子,冼晓就靠着她娘留下来的这些料子,勉强将家里的风光维持了下去——要说冼晓果真能靠她娘的描边做出和她娘一样的衣服,那自然是骗人的,只是这王爷府多年来和她娘一来二去也算是交情不浅,看这丫头没了娘,虽交过来的衣服刺绣比不得她娘,但总有几分情分和怜悯在,也就还是收下了,银子也是照常地给。见过冼晓那功夫的人,虽心里觉得甚至和村里普通的绣娘一个水准,但由于王爷府总是收下——那王爷府认证的,还能有错么?王爷府御用的!那错不了!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嘴上说出来的还是“真是深得她娘的真传!妙啊!”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怪事,就是人们总是会看到冼晓提着大桶往家里搬水,村里几个偶尔和她搭得上话的绣娘见了,也会好奇地问她要这么多清水干什么,家里的染缸总不可能天天换水。冼晓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我要洗很多不一样的料子,你们不懂。”有个别绣娘倒是会在背地里呛一句:“天天洗料子,这么多料子要洗,难道这是要在家里都缝在一起,做凤袍不成!”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料子总是会消耗完的。冼晓便开始犯愁了,把剩下的布匹都做完的话,以后该怎么办呢?夜里翻来覆去终于想到,反正她深知王爷府对她“宠爱有加”,府里也知道送来的衣裳都是她娘留下来的图案——但他们不知道娘留了多少。只要天亮到集市上买衣裳和布料时“顺便”看看别人做的刺绣款式,再回家描到衣服上——这不就有源源不断的新衣裳送到王爷府了嘛!况且图案只要经过小小的改造,那也不算是和别人撞了款式。
想清楚这件事,冼晓便进入了梦乡,这一晚,她好像梦到了她娘。
白天,冼晓真的这么做了,且大家都没发现什么异样,集市上那些好心的绣娘甚至还以为冼晓真心喜欢她们的刺绣哩!冼晓发现这些绣娘甚至会把自己的半成品拿出来给她看,心里不免暗暗窃喜。
就这样,靠着村里的绣娘们,她改变了手头窘迫的危机,一切又像往常一样,大家还是每天其乐融融聊起新的料子、新的颜色、新的刺绣……直到,王爷府在冼村纳了个庶福晋。
这庶福晋好巧不巧,也是一位绣娘——不过冼村这种地方,女人多为绣娘,倒也不足为奇,主要是,这位庶福晋自打进府后,收到的衣裳总是怎么看怎么眼熟,总觉着似乎是她曾经那些姐妹们给她看过的,可细细查看却又发现还是有些差别,她便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有一天,她收到了一件儿青色褂子,那褂子上分明绣着合欢花!是她入府前绣的最后一次合欢花——错不了,每两朵合欢都是相对贴紧的,只是每组花样上都多了两道枝叶。于是这庶福晋赶紧召丫鬟来问道,“这是哪家送来的褂子?好生眼熟。”丫鬟想了想,只说今天只有冼晓送了东西来,想来是她做的。
这庶福晋气不打一处来,想到那些好心将款式图案,甚至是还未做成的衣裳给冼晓看,却被她一声不吭窃走了,思来想去心生一计,对丫鬟说道:“过些日子她若是再送什么手绢衣裳来,你让她来找我,就说她娘生前有东西交给王府。”丫鬟点头说是。
过了好些日子,冼晓果然又来了,正要走时丫鬟悄悄叫住她,将庶福晋说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她,冼晓想着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哩,赶紧去见了庶福晋。
庶福晋一见来者是她,赶忙将准备好的衣裳取出,交到她手中,说道:“你看我好糊涂!你娘最后一次给王爷府送衣服时多拿了一件画了图案却未曾做绣的,王爷一直想着给你,却忙于各种事情忘记了,一直搁置到现在,现在就还给你吧。”冼晓接过衣裳,道了谢便回家去了,心想着,娘做的样式一定是极好的,绣好了又能换个好价钱。
未曾仔细端详过那件衣裳上的描出的图案,冼晓只想快些做出来好去换钱,绣好已是大半夜,她粗略看了一眼,仿佛是些合欢花的样子,只是枝叶有些凌乱,但她没有多想,很快便睡去了。
清早,她正要拿起衣裳去清洗上头描边的染料,却发现怎么也洗不掉,奇怪之时 她拿起那一簇簇的合欢花仔细端详,才发现看似杂乱的枝叶里似乎隐隐约约地构成了一些字,她再仔细一看,只见那上面赫然写到:
洗-你-*-呢
by 塞壬

谨以此篇献给和我一样被同一个绣娘洗稿的三位难姐难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