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马娘的寿命和本马相同…《人生的旋转木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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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就算我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也不可能每次都像这样陪着训练员哦！”彷徨的心灵倚靠在温柔的躯体上，感受到极大的安抚。颓唐的身躯顺着木制的椅背安顿下来，她给我倒了一杯水，温热着。冒着淡淡的白汽。
一轮残月在淡薄的云层中隐匿了身形，她的眼眸闪着一样的光，忽明忽暗，飘忽不定，可终究没有藏匿住。
“训练员和马场伯伯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内恰，你……”
“我果然还是打算参赛的。”
“可是你会……”
“这些不过是训练员先生的揣测吧，如果没有倾尽全力的心态，又怎么可能夺取胜利？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可，你的脚……你今天在训练室里，练习的是伴舞的动作吧。”
“训练员先生……你……”
“其实内恰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获得胜利吧！如果不是这样就会练习胜利的舞蹈吧……”
“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要避着我，按照诊断书你这个时候应该休息才对吧。”
我忽而觉得理性是张遮掩人看清内心的大网，我放开了心中的黑暗面，却没有任何负罪感。放弃比赛，放弃荣誉，放弃梦想，人生的沟壑被填平成坦途，豁然开朗起来。去他妈的荣誉梦想传奇！无形之物终究是无形的！
她没有回复我，我也没有喝那一杯温热的水，直到最后一缕飘忽的水汽把温度带走了。
“不过就算你们都劝我，我也还是会参赛的。”
“为什么？”
“其实我隐瞒了训练员一件事。”
“你……隐瞒了什么？”我的思绪忽地腾到空中，那天晚上，她在夜空中攥着我的手，夜晚的云端绽着最美丽最虚伪的花。
“如果现在说出来……就算不上隐瞒的事情了。”她的手蹭到杯沿，训练员没有动过那杯水。已经凉了。她看清楚了自己的真相，和那杯失温的水没有区别，训练员是不会喝这样的水的。
她又往那杯中注入了一些温度。
“其实，我已经没有办法像常人一样过日子了。”
“你在说些什么……你以后还可以读大学，找工作，找一个合适的伴侣，你还有十分精彩的人生没有体验过呢……”
“那么这样的人生训练员体验过吗？”
“我……”
“耀眼，闪闪发光，给人带来理想与希望，我毕竟是在赛场上奔跑的赛马娘，现在就要去发光了。”
“你要阻拦我吗？”她倾尽全力地为了自己所珍爱的人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可她做不到，泪水很快攀上了她的眼眶，内心的柔软使她无能为力，她用手揩着泪，无计可施。
“为什么啊！我一直以来都喜欢内恰啊！”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啦！这种话你早就说过，内恰小姐也早就不是什么特别容易攻略的小姑娘了！”
“我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也是靠了训练员，马场伯伯，商店街和老家的大伙们，以及一直以来支持我的粉丝。”
“就算我只是场上受人喜欢的配角，我的笑容也只能属于大家，我没有办法只属于训练员一个人，只喜欢训练员一个人啊！”
“如果不是像我这样的马娘一直拖累训练员……就好了。”她侧过身去，喃喃自语，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如果啊，训练员，我只是说如果啊！如果这次比赛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的蹄铁还是不要卖了，我想送给训练员，你能够替我好好保存吗？”
窗户厚实的玻璃构成了透镜，澄澈的月光顺着这条通径攀上她的脸庞，阴暗的环境下，她的身影在我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训练员，我先一个人回去了。”她最后珍重地握了我的手，此刻有一滴水滴落在我的手背，我这才想起今夜没有下雨，璀璨的夜空熠熠生辉。
她临走前关上了窗户，再没有流一滴泪，厚实的硅质映出她坚毅的神色，她走向镜中的世界，不可接触，一去不回。
我那简陋的面部挂在双层玻璃折叠后的时空异面，那个诡异的形象仅有一层虚伪的躯壳，黢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白光，仿佛随时凹陷进眼窝，很快，一副枯骨就在黑暗中溃烂得一干二净。
“你的腿脚支撑不住的。”“那我也要继续奔跑下去。”
“你不能参赛，我不能放任你有受伤的可能，你有可能在赛场上失去自己的性命，你会被比赛燃尽的。”“如果是为了训练员燃尽自己，这是我的荣幸。”
“为了你的训练员想想，哪怕考虑一下我呢？”“我没有办法只做训练员一个人的赛马娘，虽然训练员属于我，一直以来支持我一人。这很无赖，不是吗？”
……
我心底无数的挽留，还未来得及脱出口，都擅自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内恰！”我徒劳地伸出自己的臂膀，隐约觉得自己牵住了她的衣角。
没有任何回应，衣服的主人依旧向前，人类并不拥有抗衡马娘的力量。
“内恰！”
“我喜欢你啊！”
“这句话已经用过了哦。”
“比赛什么的就算了吧！内恰就做我一个人的女主角好了，我，我……”
“就算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也没有用的……”
“我爱你！内恰！请娶了我，不对，请嫁给我吧！”
“训练员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很优秀的训练员，甚至是很失败的训练员，可我已经离不开内恰了，也接受不了任何失去内恰的代价了！都说训练员有很多次赢取比赛的机会，但是担当马娘只有一次机会，所以要格外重视比赛，去他妈的！难道不是马娘更重要吗！没有比赛之后，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成为你的归宿，但是我……”
此刻，同样澎湃的激流开始猛烈地叩击优秀素质的心扉,她心软了，面对从未流泪过的训练员，她不知所措地俯下身子,唯一能做的，仅有将额头抵在纵横流淌的泪水上。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么就当你一天的妻子，然后离婚好了，毕竟内恰是坏女人嘛！”
她抱住我，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窗台上的玻璃窗户间，两块玻璃间仅有可以忽略的间距，可我在这头，她却在那头。
终究还是要看着她走远吗？果然用最卑劣的方法都无法挽回啊。
嘣！那不是心中压抑长久爆炸的情感，也不是干柴烈火的前奏，那是实实在在的爆炸声！特雷森董事会办公室释放出最绚丽的焰火，爆裂的铝热剂释放出足以媲美地幔中行星涌动的热能，从高空中释放出最美的火树银花。倒映在双层玻璃的二人身影先后被冲击波扭曲，接着和爆炸声一起碎裂开来在地板上融合成一堆碎渣。
“内恰！”情急之下，我将她压在身下，等到耳鸣声渐渐消散，我才起身将脑袋探出窗户。
爆炸的热风将我脖颈上的血迹吹干成血痂，伴随着生物递质回归神经的同时，还有我的意识。我将沾满血痂的指尖纳入唇齿，有一种磨碎后胡椒的质感。两个人的身心贴得极近，她的心脏仿佛能将血液泵入我的体内，传递着生的喜悦。
爆炸声从楼上传来，董事会的房间燃着熊熊大火。
……
优秀素质休学了，这是我离开这间训练室前在手机上刷到的新闻。据说昨晚有狂热的黑粉将学园的董事办公室引爆，同时洒下大量“优秀素质，退赛!”的字条，为了保护学生的安全，优秀素质从今日休学。
我点进标题继续查看，才知道犯人尚未抓获。为了避开摄像头，犯人没有进行事先踩点，而是用人类不可能的方式从墙上以四十公里每小时的时速前行，新闻里除了墙上的脚印的照片外，还有摄像头记录下的一段录像，一个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身影向董事会的办公室投掷了大量的炸药包和铝热剂，借着爆炸的光焰消失于镜头之外。
我锁上了训练室的门，将钥匙交还给新上任的保安，走出了大门。
再见了，中央特雷森。
今天，竞马场上少了一名赛马娘，中央特雷森少了一名训练员。
从未有人见过优秀素质，不过从不可靠的小道消息得知，有一名红色头发的马娘参加了东京十一月十六日的G2阿根廷共和国杯，不过只跑了第十五名。
“看来这回不退役真的不行了啊！不过还好只跑了十五名，要是跑了第一第二，站在live的C位出岔子了可就完蛋了！”
“内恰，不是说好只当一天的吗？你看这一天一天都多少天了。”
“不行哦，内恰可是你一个人的女主角，善变的坏女人哦，这辈子都要训练员负责哦，至少等你负责到喜欢上其他女人之前吧！哦对了，现在不能叫训练员了，亲爱的！”
十一月十六日，海王星颜色的天空飘着几朵雪花，落在她加厚了一层的耳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