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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帝国精英(节译十五)

2022-05-10 09:25 作者:楓間嵐月  | 我要投稿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THE EMPEROR'S FINEST》,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十五章

 

必须承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有充分的理由来感谢米拉的居中斡旋。事实证明,这个所谓的代表团正如我担心的那样满是趋炎附势的官僚、打着帝皇旗号不停给人添麻烦的国教成员以及本地贵族阶层中那些近亲繁殖的低能儿,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一心想要和货真价实的阿斯塔特、佩里亚的英雄分别或是一起合影,面对这种情况,我动用了相当程度的意志力才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幸运的是,为了接近我就不得不讨好尤根的前景让绝大部分人望而却步,极少数冥顽不灵的家伙也和往常一样被严格贯彻我意志的副官拒之门外,但不可否认,米拉极为出色地让这一众代表们“忙得不可开交”,我对此深表感激。我不清楚她到底是如何对付那帮家伙的,更何况我本就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尽管我很想找到最近的气闸,直接把他们推出巡洋舰,让这伙混蛋步行回家,但不得不承认,米拉的做法显然要更为稳妥。


总之,她甘愿在与傻瓜的交往过程中保持耐心,或者说至少不会屈服于自身暴力冲动的努力让我能在托文将军、克雷根元帅以及杜克上将的协助下顺利评估我们面临的威胁。托文将军乃是帝国防卫军派驻塞伦迪皮塔星系的卫戍部队的总指挥官,他的任务是抵御我们沿途撞见的大批兽人可能发动的袭击。克雷根元帅负责统领行星防卫部队,令我甚感宽慰的是,这个女人态度端正且业务精熟,通常这等执掌行星常备部队的高级指挥人员都出身于本地的贵族阶层,无论在态度还是业务上都很难成为有用的助力。而指挥星系防卫舰队的杜克上将虽说可能缺乏霍拉提欧·巴格勒【注:这是一位在达摩克里斯湾颇有名望的帝国海军军官。尽管他和凯恩都参与了937.M41的阿杜姆布里亚战役,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见过面。那等传奇的履历,但在我看来,起码他足以胜任自己的职位。尽管他们三人都带来了各自的副官、参谋和顾问,但总的来讲,这些家伙在无法为会议提供建设性发言时都很识趣地保持了沉默。必须得说,我们取得了相当不错的进展。格里斯忙于指挥搜寻太空废船,没法亲身参会,但这就是我那联络工作的意义所在,每次会议结束后,我都会向上尉提交一份令人信服的会议摘要。

 

好消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基因盗取者蠢到敢于公然亮出它们的手(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法是爪)牌,我们似乎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而兽人对我们形成的现实威胁使得塞伦迪皮塔无论如何都必须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戒状态,在场的每个人近年来都参加过一两次挫败绿皮突袭的作战。我毫不怀疑塞伦迪皮塔人以及他们的帝国防卫军盟友完全有能力抵御一场全面入侵,可应对基因盗取者渗透这一长期的潜在威胁则需要采用更为巧妙的平叛措施,但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必要动用这些手段。

 

“我们下属的两个团具备这方面的经验。” 托文说道,事实证明其中一个团是在柯菲亚上获得了对抗基因盗取者的经验。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份十分可观的意外之喜。“可以让他们给其他人充当范例。”和往常一样,他的声音不高,但那着意加重语气的讲话方式使得他无需提高自己的调门就能吸引旁人的注意——考虑到他久历战阵,在对抗帝皇之敌上积累了丰富经验,这个男人完全有资格做出这样的假设。他的外表与声音一样谦逊低调,尽管军衔很高,但仍穿着一身作战服和一套躯干防弹护甲,不过他的下属几乎没人能像他这般把制服穿得整洁合身。如果将军左侧脸颊上的烧伤(我猜那是等离子团近距离爆开后留下的疤痕)和他手枪握柄的磨损状况可以作为凭据的话,那么我相信他一定很受士兵们拥戴,被当作了肝胆相照的同伴,而且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战场。

 

“那么我的人也能在这方面受益。” 克雷根补充道。“前提是我们能够安排这方面的联络。”以她的敏锐程度足以认识到在帝国防卫军卫戍部队眼中行星防卫部队只不过是个笑话,但这女人绝不会甘心就范,她总是在以平等的地位与托文进行交流,而将军本人也很明智,他不会对此感到不满,或是将这不满直接表现在明面上。尽管克林根那身连米拉都觉得有些过于花哨的制服暴露了她的贵族血统,但她全程都在密切关注着我们的讨论,偶尔的几次插话也都很有说服力。此时她把两个手肘架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将军的眼神就仿佛是在强调她的要求不过只相当于一杯刚泡好的咖啡。

 

“深谋远虑。”托文表示同意。两方的副官离开了会议桌,挤在“会议室”的一角商讨具体的事宜。考虑到长条会议桌和带软垫的长凳都有着合适的尺寸,并没有着意照顾阿斯塔特的体型,我猜一些船员这会儿正在暗地里咒骂我们扰乱了他们正常的用餐安排,离我不远处的桌面上的一点看起来极像是肉汁的污渍强化了这种印象。

 

克雷根点了点头,抬起自己那对与发色相同的硬灰色眸子,正面直视将军的浅棕色眼瞳。尽管她很有可能也和同等身份的其他人一样接受过延寿手术,但这女人选择把自己的生理年龄定格在四十至五十岁之间,这显然是在提醒旁人要留意她那职务的重要性。

 

“我同样也会与仲裁庭建立联络渠道。”她说道。“我相信他们能给我们的搜寻工作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我附和道。和绝大多数文明世界一样,塞伦迪皮塔上常驻着一小群负责监督本地执法人员的仲裁官,可他们并未派人参加这次的代表团,这让我略有些惊讶。【注:似乎他们总共也只有三名成员——一名高阶仲裁官和两名助理,总督的穿梭机启程时他们都不在塞伦迪皮塔主星上。“他们在根除隐秘活动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实操经验。如果基因盗取者当真在本地建立了邪教组织,基本可以肯定他们会是首先得知这一情况的人。”

 

“前提是他们了解自己那搜寻目标的性质。”托文补充道。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或许你可以利用元帅的联络渠道,确保他们能从你手下经历过柯菲亚战役的老兵们那里获得有用的经验。”严格来说,论及确保帝国防卫军和行星防卫部队能够通力协作的方式,这一手委实算不得十分巧妙,甚至还比不上两家听凭各自的意愿,尽可能忽略对方的存在,但这一回它确实发挥了作用。托文和克雷根双双点了点头,他们身边的两名副官进行了眼神上的交流,并在各自的数据板上留下了简短的记录,我们随即开始讨论下一个议题。

 

“如果有必要的话,”杜克开口说道,他在先前的讨论中一直充当着一名听众,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我们确实要踏踏实实地做好与基因盗取者交战的各项准备,但我始终认为把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才是上上之选。”这个男人有着苍白的肤色与清瘦的体型,根据这两项特征能够看出他是太空生人,而且无疑会认定太空船要比地表更加舒适,考虑到他的家乡星系在这方面提供了不同寻常的选择余地,这事看起来相当讽刺。

 

“那样自然最好。”我表示同意。“前提是得有实施的可能性。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建议?”上将点了点头,那张苍白的面孔跟随主人的动作上下摆了几摆,给深蓝色的制服添加了一种更为深邃的对比效果。

 

“那我就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他的语气中透着自信。上将随后向自己的一名参谋——这名少尉在长相上与他有着几分相似,也许是侄女或者别的什么亲戚——打了个手势,接过了她递来的数据板。“鉴于我们到目前为止的搜寻进度,我们可以假设能在一周甚至更短的时间内锁定‘诅咒之卵号’的位置。”他查看了一下数据板的屏幕,然后环视会议桌。“我已经下令让星系防卫舰队的大部分舰船与‘还魂者号’会合,预计等他们就位时,我们便已经发现了太空废船。”

 

“干得好。”克雷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如果能对它实施封锁,那么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上下废船。我们要做的就只是等待它返回亚空间,以及摧毁任何靠近或是试图离开废船的东西。”

 

“封锁?”一时间杜克的表情显得有些讶异,但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我看来,他的微笑颇有几分戏谑的味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元帅女士。我的打算是彻底摧毁它。”

 

“上将,恕我直言。”我说道。“我想你可能低估了太空废船的尺寸。之前的目击报告显示,它的体积相当于一颗小行星,而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那种太空飞船。”

 

“的确如此。”这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恼怒我中途打断他的发言。“但我们有的是时间向它开火,若是阿斯塔特提供给我们的估算数据没有出错,那么‘诅咒之卵号’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接近到足以给人类聚居地构成威胁的距离。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采用蚕食战术,积少成多。”

 

“那样不会造成更大的威胁吗?”托文看上去有些不安。“那种数量等级的碎片会给整个星系的船只航行造成严重的危害。”

 

“那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杜克向他保证道。“目前‘诅咒之卵号’正径直冲向星系的中心,在未来的两三年内,它会被迫进入一条围绕恒星运行的彗星轨道。我们的攻击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它加速,这样大部分的废船船体会被汽化掉。当然一小部分残骸也许能够逃脱这一命运,但要等到M43的中期才会再次靠近塞伦迪皮塔或是其它聚居点。我认为留给大伙的时间十分充裕,完全足够采取一些措施来避免让它撞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听起来有些冒险。”我说道。“但要是与一整船的基因盗取者相比,我宁愿去处理一大堆太空垃圾。”毕竟我们不清楚“诅咒之卵号”需要多久才会再度返回亚空间,根据雅斐尔的说法,太空废船有时会在实体宇宙停留几十年,而一想到成千上万的基因盗取者在一个人口稠密的星系中四处游荡,只是在等待某个要钱不要命的白痴跑到它们的座船上搜刮战利品,我便感到毛骨悚然。毕竟这似乎就是维利迪亚上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而太空废船在那里仅停留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当然杜克的星系防卫舰队可以对其实施封锁,但废船停留的时间越久,一两只基因盗取者成功感染一名宿主并逃出去大肆进行破坏的可能性也就越高。想到这里,我审慎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鉴于目前我们没有想出更加有效的方案来保护塞伦迪皮塔星系的安全,我会建议执行这个计划。”

 

……

 

“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格里斯断然否决了我们的提案。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我很清楚这样的陈述实际等同于盖棺定论,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反应速度和激烈程度很是出乎我的意料。

 

因此作为回应,我只是点了点头,用出于本能的从容掩饰着自己的沮丧,这感觉很像是一个人信心满满地给自己那一手看起来很有前途的塔罗牌下了重注,但没过多久便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牌运最差的倒霉蛋。(尽管如此,这种本能反应仍旧让我多次赢得了远超自己牌面的赌注。)“我可以询问一下原因吗?”我装作只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抱有学术上的兴趣。至少可以这么说,我无法否认杜克的计划是在冒险,但在我看来,风险与收益的天平似乎还略微偏向收益的一边。

 

“那是因为‘诅咒之卵号’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德拉蒙插话说道。他望了一眼舰桥另一边的全息投影仪,雅斐尔和几名身穿红袍的助手正在那里用二进制语言唧唧喳喳地讨论问题,他们专心研究的三维影像在我看来很像是一颗患病心脏的循环系统。“这等古老的太空废船乃是一座超乎世人想象的古代技术宝库。”

 

我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立刻意识到能让科技教士们如此心无旁骛的影像一定就是那艘太空废船的内部示意图,毫无疑问这是利用档案记载的历代传感器扫描结果重新构建得来的产物,而且因为已经丧失了时效性,不仅无用,甚至还会产生误导的反效果。【注:或许并不是这样。正常情况下,几个世纪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废船的内部构造产生太大的变化,除非是材料受力过度而最终导致的结构性崩塌。“别告诉我你们打算登上‘诅咒之卵号’?!”我抗议道,此时我心中的惊骇已经让自己把礼仪完全抛在了脑后。

 

“是的。”格里斯用一种无可争辩的语气给出了回应。这或许能够反衬出我在惊骇之余试图争辩的强硬程度。

 

“潜在的回报也许值得前去冒险,”这一让步是为了确保其他人能够耐心听完我的阐述,而且我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至少也要婉转地提出自己的异议。“但我们的首要任务不应该是确保塞伦迪皮塔星系的安全吗?”

 

格里斯显然还不习惯旁人——至少是战团之外的人【注:或许,他很可能也同样无法忍受来自内部的质疑。星际战士的部队往往会在数年甚至数十年间进行自主作战,像格里斯这等军衔和地位的军官极少有机会或是倾向把问题上交给更高级别的指挥链。——质疑自己的决定,但幸运的是他似乎愿意为我破例。与其说上尉此时的表情像是恼怒,倒不如说那更接近于惊讶,这对我而言是件好事。与德拉蒙的对练让我清楚地意识到愤怒的阿斯塔特能用宛如疾风暴雨且又精准无比的攻势击倒任何触怒他的家伙,而我无意充当练习的靶子。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践行自己对于帝皇的职责。”格里斯俯视着我的双眼,我从他身上看到了那种通常只会出现在疯子、审判官和战斗修女会成员身上的顽固执念。【注:看到审判官也“荣登”这份名单,我委实有些高兴不起来,但考虑到除我之外,与凯恩牵扯最深的审判官便是基里安,我也就不感觉有多么惊讶了,毕竟我的那位前同事是个离经叛道,彻底丧失了理智的血腥刽子手。“并且我会决定具体的践行内容。”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没必要再补上一句“而你没这个资格”,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的确如此。”我附和道,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我希望他会继续把我视作值得信赖的盟友,而不是一个潜在的麻烦制造者。“鉴于你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知识与经验,我本不该存有一丝一毫的不同观点。但我恐怕我的工作是维护塞伦迪皮塔与咱们的盟友关系,眼下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的家乡世界正面临着迫在眉睫的巨大威胁。”

 

“当然。”格里斯点了点头,显然是在安抚我的情绪。“那么你必须要让他们相信咱们会继续致力于实现这一目标。”

 

“我会让他们保持理智的。”我保证道。不过说实话,对于此时此刻的“还魂者号”而言,“理智”似乎是件极为紧俏的稀罕货。总之,格里斯和德拉蒙似乎都很满意我的这套说辞,他们俯视我的眼神中略微带着些赞许的成分,这让我回想起了自己在忠嗣学院的那些教员,当我鹦鹉学舌般地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时,他们也会露出同样的表情。“总之,封锁太空废船似乎是一个更为实际的选择。”

 

“确实,”德拉蒙附和道。“而且有阿斯塔特的攻击巡洋舰坐镇,应该能够阻止旁人靠近废船。”

 

“换我就会打消这个念头。”我表示同意。“但我毕竟不是那些迷信天上掉馅饼的废物回收船船长。既然那些亡命徒已经蠢到敢于冒险登上一艘满是基因盗取者的太空废船,想必他们也不会在乎还没上船就极有可能被轰成碎片的风险。”

 

当我的脑子终于跟上嘴巴的节奏时,有那么一刻,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是否再次冒犯到了东道主,但看样子两名阿斯塔特都不认为我对试图登上“诅咒之卵号”这一白痴行径的讽刺也同样适用于他们。但为确保万无一失,我认为自己应该做出区分。“不过我相信你们在行动前会比那些拾荒者【注:许多蜂巢社区都会使用这一俚语,它指代的是那些在字面以及隐喻意义上都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们,他们会在上层掉落的废物中翻找有用的物资,藉以维持自己那朝不保夕的生活。凯恩总会反复提到他在地下蜂巢的早年生活,但直到现在,我们仍不清楚他到底出身于哪个世界。更加注重计划的周详与资源的配置。”

 

“没错。”格里斯再次点了点头。随后他竟出人意料地大步走向全息投影仪,驱散了挡路的科技教士,并示意让我跟他一起过去。

 

面对由微微闪烁的三维图像构成的通道网络,我那在地下蜂巢养成的本能将各色光线组成的交叉条纹转化成了它们实际代表的物理空间。(之后的遭遇让我非常感激自己的这一行为,但在当时这只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了解废船的基本情况。)

 

“我们的第一个入口会是这里。”德拉蒙指出了一个位于这团由管道和走廊组成的复杂结构外层的房间。“这是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机库,它的空间看起来足以容纳一架雷鹰,并且支持我们展开队形,建立滩头阵地。终结者负责压制可能出现的反抗力量,以及保护阵地的外围。完成这一步工作之后,雅斐尔贤者和我将会带领一支工作组……”技术军士使用自己的伺服机械臂将他指出的那块滩头阵地由先前一两毫米的大小放大到了接近一米的尺寸。随着显示区域的增大,更多的细节被呈现在我们面前,“动脉”与“静脉”的周围进一步地延伸出了交叉缠绕的“毛细血管”,使得整幅全息影像并未改变之前那般拥挤不堪的观感。我这才意识到我们正在追赶的“亚空间巨兽”是有多么庞大和复杂,我真心盼望登船小队可以获得帝皇所能恩赏的每一点好运,因为我敢肯定他们一定能用得上。“……试着回收这艘船的沉思者核心。”德拉蒙补充完了他的陈述。

 

“为什么要选择它呢?”我问道。

 

“因为在所有组成太空废船的废弃船只当中,它拥有最容易进入的沉思者储藏库。”格里斯说道。听他的意思,仿佛只要粗略地扫上一眼悬在面前的那堆虚拟线条,便能够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还因为我们初步断定它是服役于五千多年前的救赎者级重型巡洋舰。”雅斐尔插话说道,眼前的影像让他垂涎三尺。“光是它的维护日志就能让我们重拾无数欧姆尼西亚曾经赐予世人的恩惠。”

 

“确实是值得追求的好东西。”我平静地说道,这样的说辞远比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宣之于口要更加得体。在我看来,即便没有这些遗失的恩赐,银河系在过去的五千年里也一直过得很好,而且最好能把与这些恩赐勾连在一起的基因盗取者也一并遗失掉。但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所以也只能到此为止。我能做的就只是把这个坏消息传达给杜克,让他暂时搁置肢解废船的方案,然后设法捱过之后的反责。在这个问题上,托文和克雷根想必也不会表现得过于激动。至少我可以推出格里斯这面挡箭牌,多年的政委生涯让我知道该如何利用共同的怨恨对象来让他们更加有效地开展合作,所以总的来说,局面还不至于太过糟糕。随后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这可能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我问道。“但我很好奇倘若你的tou……回收小队没能及时撤离正要返回亚空间的‘诅咒之卵号’,那会有什么后果?”

 

雅斐尔趾高气扬地瞥了我一眼,那架势俨然一副认定自己是在屈尊纡贵的灵族范儿。(那些自大狂们把银河系里除它们之外的所有生物全都视为低等种族。)“绝没有这种可能。”他这盲目自信的回答委实很难让我信服。

 

德拉蒙点了点头。“太空废船正在朝着恒星漂行。”他提醒道。“而天然的亚空间裂缝只会出现在重力井的范围之外。即便是能够开启盖勒立场的星船也只能在星系边缘完成位面转换。”

 

“所以在废船再次漂出光晕之前它会被一直困在实体宇宙里。”和往常一样,我很感激他这简约风格的讲解。

 

贤者和技术军士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显然都很满意这一前景。他们多年来一直都在残骸中搜寻着技术巫术的小玩意儿,根本就没把那些饥肠辘辘,潜伏在暗处且鬼知道到底有多少的基因盗取者当回事。

 

这也就意味着我的任务似乎是被无限期地延长了,远不像自己期望的那样很快就能迎来结束。必须有人要在感化者战团、塞伦迪皮塔人以及帝国防卫军之间居中联络,而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摆脱这一角色。

 

我仔细考虑着其中的暗示。我应该不难让所有人相信托文那座设立在塞伦迪皮塔上的总部才是最适合我开展工作的办公地点,我在那里随时都能获得遍及星系范围的情报,能够进入行星防卫部队和星系防卫舰队的指挥所,以及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可以享受到文明世界提供的各类小调剂,而不用被困在一艘星船上,就连想要玩上一局像样的塔罗牌游戏,也和指望尤根成为下一任总司令一样不切实际。而且在佯装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我还能够暂时远离克洛努斯上的旅指挥部以及那些一心想把我牵扯进他们自己那自杀任务的家伙。总而言之,我认为自己可以接受这样的局面。

 

……

 

我怀着一种特别愉悦的心情返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发现米拉正在那里等我,而尤根也已做好了一顿相当吸引人的晚餐。我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米拉。既然她无论如何都会得知这一情况,我倒不如选择做个明智的家伙。那样不管她会提出何种反对意见,至少我都不会落得一个蓄意欺瞒的罪名。然而,无论我怀有何种不祥的预感,她似乎都和我一样满意这一前景。在我看来,这不足为奇。她明显比我还要难以忍受“还魂者号”那单调乏味的生活,而且毫无疑问,她会抓住这次机会,怀揣与之相匹配的愉悦心情返回到更加有益于身心健康的环境之中。

 

“事实上,”她从自己囤积的食物中叉起了一块熏制萨尔玛,正打算把它放进嘴里,却在中途停了下来。“我想我在这里的使命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我想也是。”我咬了一口自己那份萨尔玛,随后用一口平平无奇的葡萄酒把食物顺畅地送进了肚子,我强烈怀疑这酒已经是船上能够提供的最好的存货。“从现在开始,那艘太空废船不会再给维利迪亚造成任何威胁。”等它最终返回亚空间,我敢肯定感化者战团和机械神教会像是克鲁特一样不愿放弃这块美味的骨头,无论那艘太空废船漂到哪里,他们都会一门心思地继续从事对它的劫掠工作。这样就会带来一个正面的结果,那就是废船无法再给它碰巧抵达的帝国世界构成任何威胁。

 

米拉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就好像我刚刚讲了一个有趣的笑话。“是的。”她附和道。“但你不要忘了,我此行还有其它目的。”

 

“我当然记得。”我边说边开始翻查自己的记忆。我记得她是想要强化自己的继承人优势,并找到一位能够帮她拿下总督宝座的配偶。“很高兴看到你的这些打算也都有了眉目。”这女人似乎已经放弃了说服一名星际战士与自己私奔的荒谬想法,而一时间我很想知道她又物色到了哪个看起来符合要求的备选对象。想必是塞伦迪皮塔代表团的某位成员,毕竟他们不可能都像看上去那样愚钝无知。

 

她笑得更是欢畅。“彼此彼此。”

 

“嗯,是的。”我附和道。我不用耗费什么力气就能把自己的联络工作变成一份闲职,让自己在未来的几年里不必再置身险境,这对于我这种职位的人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优待了。我举起自己的高脚杯,献上了一句略带讽刺意味的祝酒辞。“祝咱们两个都能得偿所愿。”

 

“敬咱们两个。”米拉与我碰了下杯子。我发现自己竟然是在真心祝福女人能够称心如意,对于我这种通常只会关心自己的家伙来说,这委实有些出乎意料。她的双颊微微有些泛红,女人放下酒杯,用一种让人感觉有些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我。“你下定决心了吗?”

 

“当然。”她的关心令我颇受感动。此时此刻我恨不得立马就能踏上行星的地面。

 

“很好。”她整肃神情道。“塞伦迪皮塔与我们的贸易并不多,但总算还有一两艘邮船往来于两个星系之间,而且中途只会停靠两次。我们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回到维利迪亚。”她盯着我的眼神中带着询问。“除非你能找到什么关系给咱们开个后门。我觉得倒不妨趁着咱们还有能力的时候,动用这些门路。”

 

“咱们还有能力的时候?”我重复道,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舞厅滑稽剧【注:这是在这个星区的几个世界上流行的一种戏剧形式,通过让大量的角色相互间不断地产生误解而制造出喜剧的效果。剧中的人物通常会被设置在一个贵族式的环境里,允许普通民众通过贬损高高在上的上流社会来获得一些无伤大雅的消遣,而且最终会用某种戏剧性的手段将所有人同时聚集在一起。出于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舞厅常被懒散的剧作家选作故事发生的舞台,这种戏剧形式也因此而得名。】中的某个角色。她的话听上去分明就是哥特语,但那背后的隐含之意却让我完全不得要领。

 

米拉点了点头。“就是趁你对军务部还有影响力的时候,”米拉的语气便仿佛我能够听懂她的解释。“你能为咱们在军舰上安排个铺位吗?”

 

“我想可以。”此时我找回了自己作为一名纸牌玩家的本能,它往往能够帮我摆脱这一类的困境。我一次又一次地发现即便你对情况一无所知,那么也不必惊慌,迟早你会得到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破局的线索。接下来,一切都会开始有了头绪,而且没人知道你是在虚张声势。仔细想来,这对于政委这一行来说也同样是一项重要的技能,因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需要在人前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营造出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当你体若筛糠似地高喊着“该死,哦该死,我们都要没命了!”的时候,想要在炮火下集结部队无疑是件难于登天的事情。于是我明智地点了点头,就仿佛她刚问了一个合情入理的问题。“要是你急着赶回去的话,我当然可以着手安排。”

 

“很好。”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我只能将其形容为甜得发腻的微笑。“那就让咱们抓住机会,尽情享受这最后几周的假期吧。据说,塞伦迪皮塔是个很有意思的去处。”

 

“看点在于这个环形星系的构造。”我卖弄着自己从托文还有其他人那里了解到的情报。“我听说它非常壮观。”

 

“那么你已经说服我了。”米拉脸上的微笑多了几分调情的味道。“在不得不开始认真工作之前,咱们倒不妨享受一下蜜月假期。”

 

“没错。”我的嘴巴根本不受控制。此刻我终于集齐了所有的线索,先前我没能理解的那些对话登时有了一种全新的含义。这女人根本就没去“猎捕”什么阿斯塔特。佩里亚的解放者自然适合充当配偶的人选,特别是维利迪亚人似乎也同样把我视作他们的英雄。

 

霎时间,恐惧带来的刺痛感沿着我的脊背一路狂奔。我不能否认,能够无限期地享受米拉那更为大胆的魅力,以及正式公布我们的关系后,身份能给我带来极为优渥的物质享受,这样的前景确实很有吸引力,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个念头委实荒谬至极。政委会不会喜欢我的未婚妻和她的贵族密友们在一个“甜点盒团”【注:在维利迪亚甚至许多其它的世界上,去行星防卫部队服役一段时间被视为一种确保年轻的贵族成员不会游手好闲危害社会的无奈之举,此类部队的那些华而不实的制服因其广受欢迎而成为了长期流行的甜品包装风格。至于那些甜点师为何会认定通过这样的包装能够增强商品的吸引力,我们不得而知,只能猜测其中的原因,但我猜是为了把甜点盒卖给那些有钱的白痴。里用扮演军官的游戏来给自己消遣取乐,而每当出现什么更为急迫或是有趣的事情时,她们就会兴高采烈地辞去身上的职务。若是我擅自放弃自己的任务,与她一同返回维利迪亚,那就会被打上逃兵的烙印。至于我的未来,唯一悬而未决的问题就是法庭到底是会宣判对我执行枪决,还是把我发配到一个惩戒团,以便让帝皇的敌人为他们省下行刑的弹药。米拉无疑相信行星总督配偶的身份能够让我逃过昔日同事们的制裁,但我却没有沉溺在这一幻想之中,一旦扎上了大红腰带,那就意味着你要把这份职责带进棺材(当然,前提是他们还能找到足够为你举行葬礼的残躯,对于我们这行来说,这永远是件没有把握的事情)。即便你能安然无恙地捱到退休,你也仍有可能被某些一时兴起的决定重新拉回到战场上,我过去几年的经历已然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注:这显然提到了他在千年之交参与对抗泰伦保卫星区的经历,其中的种种细节固然引人入胜,但我们却没有必要在这里分心旁骛。

 

尽管如此,我在开口之前还是陷入了犹豫。米拉显然误以为我不但猜到了她的真实意图,而且还在用某种方式迎合她那荒谬的提议。我非常清楚她在知晓真相后的反应。那优雅的外表下面掩藏着一副泼妇的嘴脸,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足以让她对我暴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而现在我正准备用一把链锯剑去触碰她最为珍视的野心。当然更为糟糕的是我的行为会打击到她的虚荣心。绝大多数女性都倾向于认为她们的魅力不可抗拒,而一旦有人戳破了这一幻想,她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此外,我还见过她那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所以你应该能够理解我此刻的小心翼翼。

 

综上所述,接下来的一系列发展听上去也就不足为奇了,一边是我被自己的犹豫不决弄得呆若木鸡,只知道用频频点头和机械式的陈词滥调来给出回应,而另一边则是米拉喋喋不休地胡说什么等我们巩固了她对维利迪亚的影响力,就要开始推行她的诸般宏伟计划,其中绝大多数似乎都是和我从未听闻的家伙们清算总账。然而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彼时彼刻的自己最终到底是会鼓起勇气和米拉摊牌,还是会选择趁她不注意,直接跳上返回克洛努斯的第一班运输船。我正准备给自己灌上几大杯阿马塞克,用醉酒来逃避这艰难的决定,尤根却在此时返回到了我的住处。每当副官认为需要营造出一种庄重的气氛时,他往往都会摆出面前这般看起来有些消化不良的阴郁表情。

 

“很抱歉打扰你们用餐,长官。”他说道。“但请你立即赶往舰桥。他们似乎认为已经发现了太空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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