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志·葵花之卷》(19)
【白衣碧血】
那场直接导致推翻辰月的大乱局,是从士子们的鲜血开始的。
这是匡武帝去世的第二年,如果以“伪王”白千行订立的年号来说,应该是煌极元年,但如果以白渝行订立的年号来说,这却是天宝元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人死去,很多人重获新生。
紫陌君白曼青,是在这年中流下的第一滴血,也是最为高贵的一滴。
当白渝行在唐国宣布登基之后三天,白千行立即抛开了自己的矜持,开始宣布登基,改元煌极。但宗祠党并不买账,其中表现得最为坚决的,就是最年轻的长老白曼青。
白曼青理论上算是白千行的堂兄,如果白氏皇族这一代再死个二十三人,下一代再死四个,那么白曼青就有可能成为大胤的中兴之君,而且也许是最光彩夺目的一个。但那毕竟只是理论,辰月把持着实际的权力,虽然义党多年来的反抗已经让他们不复圣王初年的威风,可是依然没有人能只通过政治斗争便正面抗击这个已经在朝堂内党羽密布的教派。
因此宗祠党也只能采取最为消极的对抗方式:他们像一群泥塑的不倒翁那样,既不出面说白渝行或白千行是篡位,也不在白家宗祠内宣布他们的合法地位。这导致白千行虽然名义上是皇帝,但却不是匡武帝白崇吉的继承者。这无疑是个吊诡,民间虽然不懂得这其中的区别,东陆的世家大族却敏锐地注意到,这表示宗祠党在隐隐地抗拒这个天启的新主人。
他们也知道,在其中起到最大推波助澜作用的,必然是紫陌君白曼青,那个惊才绝艳的贵公子。
古伦俄并没有对这反抗有什么反应,如果是圣王初年,他可能已经让杨拓石或者苏晋安带兵将这些宗祠党的遗老再度清洗,甚或亲自上门,血洗白家宗祠。但自缇卫成立以来,他反而深居简出起来,辰月的势力日益膨胀,却将古伦俄自己越来越推向了幕后。
古伦俄在十多年前曾经剿灭过宗祠党的势力,当时的宗祠党领袖白师道被处死,残余的白家长老都已经归顺辰月,但随着时间的推延,人们知道这些世家耋宿终究没有放弃过再起雄图的梦想,在古伦俄不问世事的时候,他们又开始试探。如果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差距,这本可以用“蠢蠢欲动”这样的贬义词来形容,可白曼青的光辉,让这反抗带有了强烈的悲剧英雄色彩。
在天启四公子中,白曼青一向以隐忍与平和著称,他从来没有采取过过激的行动,以至于被苏秀行笑称为“缩头公子”。的确,比起当街杀人,拔剑生死的青衣鬼苏秀行,白曼青可以算得太柔和了,可是在苏秀行拼死将白渝行送过西江,自己牺牲在百里恬面前后,和他并称的白曼青也终于迸发出了自己的血气。
圣王十三年秋,在白千行要求宗祠党正式承认他继承地位却不得回应三个月后,白曼青终于召集了宗族会议。可让白千行勃然的是,这个会议的主题,是宣布他和白渝行都“暂时地”不具备继承大统的资格。
史书记载白千行带了缇卫第二卫所——也就是雷枯火的手下——大概二十人,还有虎贲郎数百人闯入宗祠会议,以一个皇帝来说,这种行为迹近撒泼。他要求主持会议的白家长老白师傅于会场上当即宣布他身继大统。此时白曼青拍案而起,怒斥白千行。“言辞明锐,浩气若碧血横空,篡王(白千行)不能对,颓然而去。”
以胤史中的记载,白千行在被辰月培植前,也曾经亲自结交百官,往来酬酢,比白渝行的行动力要高得多,此刻气势汹汹而来,却竟然被白曼青言辞迫退,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仔细分析,白千行在内心深处,是对白曼青有很深敬重之心的,而且白千行虽然也是辰月的傀儡,比起他的父亲来,还是对权力的渴望更大过对辰月的坚信。也就是说,他还希望能尽量少地依靠辰月而独立掌权,在这种情况下,用武力真的剿灭宗祠党就完全是一个不值得的选择。
白千行汹汹而来,颓然而去,只是成就了白曼青的清名,却也给他种下了杀身之祸,在随白千行来的辰月教徒中,有一个是雷枯火的心腹,这个人叫冯轶。
冯轶本是淮安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官吏,一直想巴结宛州顾家的公子顾西园,可是总不得其法。在接触了辰月的教义后,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人却突然领悟了星辰的奥义,也算得是一个秘术天才了。不过大概终究是年纪大了,虽然秘术修为一日千里,性格总是难以扭转,还存了一肚子的小吏心理。
此刻他看到白曼青丰神俊朗,将白千行从宗祠会议上赶了出去,心中必然起了非常大的震荡。一方面白千行毕竟是东陆共主——至少在他看来是,另一方面白千行还带了辰月的教士,白曼青的拒绝简直是对皇权的大教宗的双重背叛!
而最让冯轶无法接受的是,他自己也没有站出来展现辰月教士的威仪,用秘术将这个年轻的长老炸成碎片,而是自惭形秽地和皇帝一起退出了宗祠,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还只是淮安城中的一个小吏。
于是他找到了雷枯火,进言说白曼青藐视教宗,公然做反,雷枯火之前追击白渝行,却在四大公子中的苏秀行智勇之下,功败垂成,虽然苏秀行自己陨落西江,可就结果来说,不啻还是给了雷枯火重重的一击。因此雷枯火对所谓的“四大公子”一直深恶痛绝,可是即使以了现在,雷枯火还是没有下手去除掉顾西园或白曼青。
史学家分析,这依然和辰月内部的矛盾有关。
古伦俄作为最接近神的男人,他一向主张“盛者必衰”的哲学,在他看来,辰月已经剿灭了世上一切的强敌,现在应该到了辰月自己衰落的时代了。但在雷枯火看来,以天罗为代表的义党们还在风生水起,辰月远不能称自己为应该衰落。虽然他们都信奉“分裂即存在”的教义,却在对当下形式的看法上大相径庭。
作为“寂”部的教长,原映雪大概具有仅次于古伦俄的智慧,可是强大的智慧带来的自信却让他在体验人类情感上走得过深。他游走于古伦俄和雷枯火之间,没有对时代车轮的转动进行任何阻拦,甚至在一些事情上多次阻挠了缇卫的行动。这让雷枯火对他心存不满。
当古伦俄和原映雪不问世事,只有雷枯火还在操纵缇卫四处行动的时候,即使是大胤朝廷,也渐渐知道辰月已经开始全面退缩。和圣王初年挟风雷之势,杀吕眉山、剿宗祠党不同,和圣王七年缇卫黑衣鲜甲,隳突帝都也不同,此刻的辰月,即使贩夫走卒,也看出了它的颓落之势。
而这颓落,绝不仅仅是因为义党的努力又或天罗的奋斗,更核心的原因,是那如同神一般的血葵帝君古伦俄不再将他的手伸向凡间。
圣王十三年秋,宗祠会议在七天之后结束,得到的结论是暂时搁置对白崇吉之后继承人的评断,并不宣称白渝行为逆党,当然也没有宣布白千行就是伪王,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种两边都不讨好的骑墙,可是作为主体都在天启内、可说面对大军毫无反抗力的宗祠世家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相当需要勇气的行为。
这勇气很快得到了回应。
白渝行在南淮再度发布勤王诏书,宣称白千行没有得到宗祠党的认可,无权继承大统,要求诸侯们并力讨伐。这个声明有一个很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白渝行自己事实上也没有得到宗祠党的认可。
无论是诸侯还是白千行自己,都没有去抓这个弱点。
诸侯们的军队开始加速集结,并出现在国境附近,此刻还没有人知道他们会进攻唐国还是王城——甚至即使他们自己相互之间也不知道。但白千行却作出了一个姿态去宣示了自己的“王者气象”:他宣布大赦天下,凡无不赦之罪者皆赦。
众所周知,天罗和义党是谋叛,白渝行是篡位,他们后面的百里恬是谋反,这些罪名都无可赦,相比起来,赦免个把当街斗殴的无赖实在不痛不痒。但这大赦却产生了一个深远的影响:淳国公的七公子敖谨得以以合法的身份公然出现。
敖谨,本名敖诤,在圣王七年时携兵刃闯天启,被黄杨木箭一箭射落,朝廷念在他世代忠良,责令淳国自行羁押,并赐名“谨”,以取谨言慎行之意。五年之后被人救出大牢,本来是逃犯之身,在外隐匿周游,这一下却洗脱了罪名。
淳国当政的二公子敖诘托人带信,要他回国领兵勤王,虽然没说勤的是哪个王,但敖谨都没有搭理,而是去宛越之间,收罗了淳国当年失散的旧部,更联系了桂城君魏长亭,俨然成为另一支义军。
这一年就这样过去。
圣王十四年,在这个荒诞的年号中,雷枯火终于有了行动,他传教旨,命令杨拓石的羽林天军参与王城拱卫,因为淳国和西华的大军已经迫近铭泺山,而众所周知淳国的辰月代表许社已经被敖诘架空,而如果淳国军队真的想去打唐国白渝行,那么无论如何这条路也太绕了。
与此同时,楚卫国的军队也已经迫近了殇阳关下,基于同样的道理,如果他们去打白渝行那么根本不需要进殇阳关,这简直是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在脸上,更何况传闻中桂城君魏长亭家就是楚卫的宿将,雷枯火不得不在殇阳关大加防范。好在殇阳关险峻无双,号称东陆第二雄关,倒也还不是最紧要的威胁方向。
诸侯们纷纷行动起来,天启内的暗流更加激烈汹涌,天罗的刺杀行动并没有和缓下来,在春山君苏秀行死后,天罗首座的三公子作为魇组的头领接下了天启联络人的工作,他的作风激进,比起苏秀行的轻狂,甚至更加激烈,而且他也隐隐感到辰月的实力正在急剧萎缩。
在这一年,缇卫的一卫和五卫都已经被雷枯火的二卫和苏晋安的七卫接手,职权空悬,六卫的照姬也在范雨时死后不久就销声匿迹,她的副手方小楼本来和她经常互换身份行动,也就在圣王十二年成为了六卫的代理卫长,原映雪更是不问世事,终日游走于凡人之间,当年煊赫一时的缇卫已经有将近一半的力量陷于停滞,完全不复旧观。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雷枯火站出来作为辰月中的强硬派开始收拾残局,在很多普通人看来,辰月的领导者们并不像在义党眼中那么狰狞可怖。范雨时志向远大,深谋远虑,原映雪超凡脱俗、深不可测,古伦俄更是具有超脱了凡间所能理解的智慧,只有雷枯火,正是那种在坊间评话中俗套的反派秘术士形象。可正是这个面容枯槁,凶残暴戾的老人,在圣王十四年展开了雷霆手段,告诉世人:即使内忧外困,上下交蹇,但辰月终究是辰月,不是个把义党轻轻松松就能推下台去的。
雷枯火的面容枯萎如骷髅,一般来说只有秘术士“枯萎”的时候,才会显现出这种外相,但是雷枯火使用过类似郁非的火焰秘术,这让人对他的秘术究竟属于什么系有过很多猜测。无论如何,他都具有即使最强大的天罗刺客也不敢小看的秘术攻击力。甚至有人认为,单以杀伤力而论,雷枯火其实不在古伦俄之下。
这个“阳”的教长独立支撑了辰月与缇卫的运作三年左右,很少有刺客敢于公开与之抗衡,直到圣王十四年,诸侯开始有所动作,所有人都认为,辰月此刻依然没有以雷霆万钧之势去打击这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就说明他们已经不复当年之威。
雷枯火给了他们一个打击,圣王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缇卫第七卫,第四卫联合行动,在国子监公然揖捕了四十多名太学生,罪名是妄议朝政,蛊惑人心。这其中正有紫陌君白曼青的门人七名。
这些人被站枷示众,黑衣缇卫持刀旁立,旁观的人虽然很多,甚至有太学生们在朝中供职的父母亲人,却没有敢于上前稍加宽解抚慰。
除了白曼青。
白家宗祠最年轻的长老连头发都不及绾好就奔赴德义坊示众的地方,他推开缇卫的长刀,对士子们说:今天你们站在这里,正是你们的光彩所在,我白曼青虽然愚鲁,却也愿意借你们的光彩来荣耀自己。然后他将自己的头发披散,佩剑解下,夺枷自缚,与他的同伴站在一起,“路人咸涕下”。
白曼青终归是世家长老,皇族成员,缇卫不敢怠慢,急报杨拓石,杨拓石只得亲自前来,对白曼青说手下孟浪,不及讯问便行刑。白曼青以胤律责问杨拓石,说太学生即使犯罪,也需三司会审,且不加五刑,如何可当街凌辱。眼看杨拓石就要放人,雷枯火的弟子郑冗却带来了教旨和圣旨,指明要将这些太学生打入天牢。
圣旨在此,即使白曼青也无法当场颉抗,只能洒泪相送。
这件小事就这样平息,余波却影响深远。首先是雷枯火能瞬间请到圣旨,姑且不说是伪造还是真的让白千行写,任何一种情况都说明辰月和朝廷——至少和皇帝的关系——并不比以前更加疏远。其次雷枯火并不给杨拓石什么面子,这说明辰月的教长,即使只剩下一个管事的,也主导着缇卫的行动。最后,白曼青虽然在去年力抗白千行,显得宗祠党势力似乎有所抬头,可面对辰月的暴力依然无力抗衡。
诸侯们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势力,原本昂然挺进的马头踟蹰起来,晋北和西华的军队开始逡巡不前,甚至有商国传书诸侯,说唐国附逆,天下当共诛之。商国此刻只是一个小穷诸侯,连自己国内的野人都搞不定,这种大言不惭的信显然是背后有人授意,可是无论如何,雷枯火给了白曼青的重重一击,事实上却打在了那些观望的诸侯心上。
白曼青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在自己的笔记中写:“春山陨而天宝起,三国殇而天下惊,然则何以动疲敝人心欤?”意思是说:苏秀行死了所以白渝行才能振作,三国的诸侯死了天下才会惊动,但是靠什么才能让现在这些颓废的人心再动一动呢?整理白曼青笔记的人认为此刻他就已经怀有死志,要用自己的血去唤醒再度犹豫不前的天下大势。
圣王十四年五月,白曼青和他的三十三个门人从集贤坊的太学前往内城,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去,最有可能的猜测是他们去为依然羁押的同窗上书辩驳,在这十天内,他们已经为此殚精竭虑,甚至说动了天启七御史之一的商略雨一同上书。
在永安坊南的大道上,这些白衣素袍的士子被黑衣的缇卫拦住,这些人的黑袍上是蛇尾菊的纹章,那是七卫苏晋安的人。
缇卫称他们图谋乱政,要求他们束手就擒,士子哗然。白曼青越众而出,说昔日我只求以文法匡扶正道,但是现在辰月连读书人也不放过,是在断送大胤的根本。他的门人齐声唱喏,然后这些平时执笔的手纷纷从腰间拔出了佩剑。
白曼青的剑术高妙,击退了十多名缇卫,即使以军旅标准观之,这个贵胄公子的剑术也可称超群,但是后人闻白曼青之名而肃容敬服,绝不是因为他文武双全,而是他明明可以杀透重围,却选择了与三十三名太学士一同死于刀矢之下。
白曼青和太学士的血染红了永安坊侧的水道,缇卫们没有收敛他们的尸体,默默地离去,这使得这场杀戮像是早有预谋,而并非只是因为白曼青的拔剑反抗。在缇卫离开后,有人看到一个白发的少年赶到,抱起了血泊中的白曼青。
很久以后,百里恬告诉白渝行,白曼青死前说:没有牺牲,是不能救这个天下的。
这说明那个最后接近白曼青的,应该是百里恬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天罗神出鬼没的白发鬼苏铁惜。
无论如何,天启四公子中的第二个死者,终于激起了民众的愤怒。
苏秀行终究是天罗的人,天启的百姓对他害怕多过尊敬,可白曼青却是白家的门面,皇族中人望最高的天潢贵胄,士林领袖,无论哪派都要敬他一个“正”字,现在这个人竟然也死了,而且是最难看地,在街头被缇卫围攻,乱刀砍死。
这不该是一个温润君子的下场。
后人称之为“永安血案”或“紫陌三十四友之殇”的事件,直接推动了天启的大乱。
缇卫一旦落单,就会被人围殴,朝堂之上逾两成官员告病;平临君顾西园公然着缟素出入;苏晋安五天之内遭到七次暗杀;魏长亭兵叩殇阳关,羽林军不敢接敌。
而那些诸侯们,也终于震动。
淳、楚卫、唐,当年最强的三国,以及晋北、西华、平、真、息都有军队开离国境,遥指天启。
[圣王十四年]
理论上,圣王十四年这个年号是不应该存在的。圣王十三年,匡武帝就郁郁而终,第二年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新皇帝的元年。但是在宗祠党的眼中,无论是白千行还是白渝行,他们都没有获得继承大统的全部资格:匡武帝没有留下遗诏,宗祠党也没有进行推举,以律法来说,在新皇帝登基前,依然使用前一个皇帝的年号,因此在他们主修的史书中,这一年就被称为圣王十四年,而下一年,则是白渝行的天宝二年,这在胤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特例。
[辰月内的不满]
在辰月的内部记载中,雷枯火曾经对古伦俄的隐遁很有意见,称之为“退缩”,作为古伦俄的学生,这已经是相当严重的批评。有些研究者把这作为葵花末期辰月内部产生分裂的证据之一,并由此联系到辰月最终的败亡结局。
[白氏兄弟]
白渝行和白千行都是白曼青的堂弟,而白曼青当年也曾在皇族的教习中给他们讲课,可说是有帝师身份。当然很快辰月发现白曼青“想得太多”,就将他调离了讲习。《大胤皇帝镜明录》上说白曼青曾经与白渝行和白千行射猎,同宿同游,那大概是圣王初年间他们最融洽的日子。
[殇阳关]
殇阳关横于暗澜山与北邙山的交汇之处,是宛越进出中州的必经之路,殇阳关北面是帝都盆地,南面是楚唐平原,南北十万拓平原只有此关一处险要可守。殇阳关的城墙呈东西走向,城墙高九丈六尺,宽一丈四尺,内外双层,两层城墙之间的瓮城有火眼和灌水的机关。城门共有十座,北四南六,东西接大山。殇阳关地势高于周围,即使以普通弓箭也有一百五十步射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被称为“帝都锁钥”。
[紫陌文社]
白曼青在圣王七年成立的这个文社,最开始是为了总结辰月教义中的荒悖之处,后来渐渐成为不甘屈从辰月淫威的士子们慷慨悲歌的所在。与一般清淡的文人不同,他们在白曼青的指点下,从律法和史书中寻找着辰月的罪证与疏漏,并以上书的方式发出自己的声音。圣王年间至少有不下五十桩冤案在这些士子的据理力争之下得以缓颊,宗祠会议上之所以能暂时不决定白千行和白渝行的继承权,也正是紫陌文社中的陆谨严从贲史中找来的先例。
[紫陌遗风]
半年后出狱的紫陌门生陆谨严有悼诗云:紫陌风骨今犹在,恨不相从碧血中。陆谨严后来官至御史大夫,光禄寺正卿,以辅助皇室累功封为“诚正伯”,爵位犹在白曼青生前之上。这个人一直以白曼青为师法的榜样,刊行《紫陌文华录》,宣扬白曼青的风骨。清帝年间官修匡武义士碑,他坚持天宝元年应该称为圣王十四年,被责以荒悖,陆谨严除去冠冕,大声说:当初紫陌君以圣王十四年的说法推延辰月,否则还不知道如今年号是天宝还是煌极。“帝乃太息而止”。
[缇卫之花]
缇卫除了照姬的手下外,在公开场合大多外罩黑绸长袍或披风,这是他们的象征。路人大多回避这些影子一般静谧而致命的恶魔,义党们则称之为“乌鸦”或“黑狗”。为了区分各个卫所,七卫的披风上各自有不同以花草构成的图案作为标识。
第一卫:常春藤。这种花代表感化,因为范雨时有时会向官员布道,因此以此花为记。
第二卫:虎刺梅。这种花又称为铁海棠,寓意勇猛,符合雷枯火的行事作风。
第三卫:子午莲。狂花生枯木。这种花一旦开放则繁华至极,却转瞬即逝宛如泡影,象征一往无回的时光。在原映雪倾世的外表下,便隐藏着这般阅尽繁华的凉薄。
第四卫:篱天剑。这其实就是喇叭花,因为花丝拉之即断,断即再生,意为坚韧,正如同杨拓石其人。
第五卫:海石竹。这种花象征共感,敏锐的洞察力正是出身刑讯世家的陈重具有的素质。
第六卫:黑曼陀罗。这种花来自西陆,预示着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代表无间的爱与复仇,而且照姬的六卫披风是红色,和黑色的花朵颜色相得益彰。
第七卫:晋北蛇尾菊。蛇尾菊是晋北随地可见的野地菊花,苏晋安以此表示自己的普通,然而身居七卫长之一的苏晋安,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人了。
[息国]
息国本是一个澜州小国,连辰月都不屑于派人操纵,在勤王上却异常积极。这是因为力挺百里恬的叔公百里征,有一个夫人正是息国侯的女儿。息氏虽是女流,却堪称女中豪杰,在百里恬出奔的时候,收留了百里恬的母亲苏氏。息国侯对自己的女儿也十分宠爱,以边陲小国起兵应和唐国百里家,正是因为爱屋及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