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什么是“⑨牌”

        所谓“⑨牌”，原本名字是『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翻译过来应该是“琪露诺的算数游戏”。对于它的规则介绍，可以先看看这个。

        简单来说它是一款类『NEU』桌游，由社团「あゆ屋」所设计。严格上来说，它在日本有三个版本，一个是C77上（2009年）发布的『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おともだちと勉強しよう～』

第二个是2010年发售的『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おともだちと勉強しよう～ あたい最強版!!』

这两个版本本质上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大概可以看做是第一版（完售之后）的再版。

第三个是2018年发售的『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 ～夏休みの宿題～』，更改、增加了一些卡牌（加入了晒黑的⑨）。

        这个游戏的玩法十分简单，来源于日本经典桌游『ノイ/Neu』。

二、原型『Neu』与“琪露诺算数”的差异

我们先来讲一讲这个Neu的规则。

        

        游戏推荐2-6人游玩。规则很简单，每人三张牌起手，轮到自己的回合时打一摸一，保持手牌为3张。第一个人打出一张牌，声明它的点数，之后轮到左手边的玩家，后面的玩家打出一张牌后声明自己打出的牌的点数与之前玩家所报的数的总和。所有人重复此步骤，直至某位玩家无论打什么手牌，都会报出一个大于101的数为止。每位玩家拥有3个筹码，每输掉一次游戏损失一个筹码，失去所有筹码的玩家将退出游戏，最后剩下的玩家将赢得游戏。

 

       游戏中总共有18种牌，按照功能划分的话大致分为4种。

①1~10、50：增加牌面上所示的数字

②-1、-10：减少牌面上所示的数字

③101：不论之前的总数是多少，直接将总数设置为101

④“解牌”：

    PASS：跳过你，转到下一个玩家

    TURN：跳过你，出牌顺序反转

    DOUBLE：跳过你，下一个玩家需要出两张牌（先打一摸一，再打一摸一，需要保持全程总数不超过101才不会死）

    SHOT：跳过你，指定一位玩家出牌（出牌顺序不变）

需要注意的是所谓“解牌”可以将上一位玩家施加的“DOUBLE”效果转移到下一位玩家身上，而不用出两张。

        整个游戏十分简单，花两分钟讲清楚规则，再来一局实战基本上就能上手了。基本的套路是前期能出多大的牌就出多大，把减牌与解牌留在手里，等到总数快要到达101的时候，就靠拼减牌与解牌的消耗苟命了。整个游戏运气占8分，技术占2分，一轮下来可能也就是两分钟的事，十分适合度过细碎的闲暇时间。

三、“琪露诺算数”的三个版本

        讲完了原型『NEU』的规则，阅读过“⑨牌”规则的同学很快就会发现，“这不就是改了上限，没有‘朋友卡’系统的⑨牌吗？”没错，『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おともだちと勉強しよう』就是NEU东方化的产物，基础玩法没有变化，但是新增了不少东西，使得游戏更加有趣。

        基础的数字牌、减牌与解牌，同NEU中的完全相同，而⑨相当于NEU中的101。新增了两种基础牌：x2与÷2，能够将总数分别乘以2和除以2，给游戏带来了更多乐趣。÷2遇到单数时，向下取整。

        同时， 为了取代筹码计分/计命，同时进一步增加可玩性，游戏引入了“朋友卡”系统。你每出局一次，可以随机获得一张朋友卡，在你接下来的游戏中，轮到你的回合时，可以发动朋友卡的效果来避免疮痍。

    Melting Cirno：相当于一张PASS

    PICK OUT：跳过你，从抽牌堆顶观看三张卡，选择一张与自己手牌的一张卡交换，其余卡全部丢弃

    20!!：跳过你，本轮游戏的总数最大值变为20（即21才会出局）。

    L or R：跳过你，由你选择接下来的出牌方向是左手边还是右手边（即相当于一张可自由选择的PASS或TURN）。

    SCOOP：跳过你，偷看一位玩家的所有手牌，你可以将自己手牌中的一张牌与他的一张牌交换。

    ALL DRAW：跳过你，所有人都抽一张牌，本轮游戏的手牌上限变为4张。

    DRAW：跳过你，丢弃你的三张手牌并重抽三张。

    CHANGE：跳过你，选择一位玩家与他交换所有手牌。

        在加入了“朋友卡”系统后，原『NEU』中仅仅用了指示“生命值”的筹码变成了拥有效果的额外卡牌，玩家的可操作性增加了，游戏上升为了7分运气，3分技巧。特别是在多人游戏时，因最终获胜规则的变更，聪明的玩家可能会形成短暂的阵营，与其他人斗智斗勇，可能达到了运气与技巧对半分的程度。一轮游戏快则几秒，慢则几分钟，但一整局下来至少需要十几分钟。而且这个游戏的参与度很高，简单的游戏流程避免了一个人抓了牌考虑半天其他人干等的无聊时间，这十几分钟都充盈着简单的快乐。

        以上的规则基本适用于『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おともだちと勉強しよう』与『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おともだちと勉強しよう～ あたい最強版!!』，也就是第一版与第二版。就我所收集到的资料来看，这两个版本之间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增加了一些新卡图。比如最弱的朋友卡「琪露诺」在第一版中只有一种卡面，而在第二版中有三种。

        至于『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 ～夏休みの宿題～』，它是2018年发布的第三版，甚至还包含了天空璋的彩蛋。我曾一度以为⑨牌就只有一个版本，以后见不到新的了，因为它的作者ayu屋在2015年因『东方暗影猎人』事件基本淡出了东方圈。能看到他在2018年复出并带来了新的东方桌游作品，我着实是感动。遗憾的是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2020年，在网络上翻阅⑨牌的资料时才偶然看到。彼时各种通贩也基本结束，各种二手网站上也找不到相关的信息，只能翻翻2018年发售时间附近的推特、视频等等，勉强窥见这个版本⑨牌的样子。

        可以确定的是，许多卡面进行处理重新绘制（比如÷2卡面变成了妖梦），卡背也换新了，但基础算数卡的种类和数量没有变化。新增了一些新的朋友卡，比如BREAK,SUNBURN,TELEPATHY,DOWSING，可以考据到的效果如下：

SUNBURN:夏季限定版的“Melting Cirno”，只相当于一张PASS

DOWSING:跳过你；宣言一张算数卡，此时拥有被声明卡牌的玩家诚实地举手，你可以将自己的一张手牌与它交换。复数名玩家同时举手时，由你选择与哪一位玩家交换。没有玩家举手时，只能算你自己倒霉了（此时就相当于一张PASS）。

游戏的整体玩法与之前相差不大，但是其他新增卡牌的效果，在网络上实在是搜索不到，可能只有实际拿到手一套才能知道了。

四、“琪露诺算数”ver2.5

        就在我搜集到了这么多资料之后，我陷入了沉思，因为我真的有一套⑨牌。

        我现在手上的这套是学校车万群的前辈送给我的，也正是他带我了解了这款游戏。不过说明书什么的早就丢了，我了解到的规则都是口口相传下来的。听他说是当年某次展子上买的，也就几十块钱。后来发现在淘宝上某家店还有少许存货，几位多金的同校车车人也下了手，到手发现大概也是同一个版本。

        但是，在我几年后开始收集它的资料，就发现有一些微妙的不对劲。比如，我们现在手上的这个版本，“朋友卡”上或多或少地有几个中文字。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日文的汉字，但后来怎么看也不像日文的语法，比如DRAW上的“弃三抽三”。

        一开始我以为这套就是第二版，因为盒子上写的“最强版”。但后来看到了一些第二版的卡图，发现也有一些微妙的不同。比如第二版的朋友卡中，⑨的三种卡图上也都是三种文字，有的是“melting cirno”，有的是“ねくるしいちるの”，而手上的这套里都是“melting cirno”。

        还有，日文原版的卡牌，不管是哪一版，卡牌的总数都是奇数，而中文版的每张卡的数量都是偶数，总数自然也是偶数。各种算数卡、朋友卡的配比也微妙的不同。难道说，这一版既不是第二版，也不是第一版，而是一个独立的版本？

        在作者ayu屋的推特上，我找到了这样的一条回复：

        没错，就是有这么一个中文化版本，平衡（也就是各种牌的配比）有变化。大概，这个中文版的⑨牌可以称作是version 2.5吧。

        再后来，我也找到了这个所谓中文化⑨牌的信息（http://chocolat2012.blog.fc2.com/blog-entry-26.html）。不过遗憾的是，这个官网早就已经停止更新了，这个页面上的规则书下载链接也已经失效。不过，从网站上的预览图上可以看出，这的确就是我们现在手里的那个版本。

        从这个网站上来看，中文化的版本叫做“琪露诺的算数游戏”（其实命名也很混乱，内容介绍、说明书等地方的说法都不一样，这里采用的是宣传图上的名字），由台湾桌游社团『巧克欧蕾』汉化，在2013年初的展会上首发，并且后来也有通贩。价格折合成人民币大约是七八十块钱的样子。没错，对上了对上了。

 五、中文化版本的⑨牌背后的故事

        当然，我的疑问还没有解决，比如为什么会有版本间配牌的差异，中文化是如何得到授权的之类。在把这些搞明白之前，我不会停下来。

        正如之前所说，『巧克欧蕾』的官网大约在14年就停止更新了，在Google上敲入这四个字也只能搜索到甜品。

        所幸官网页面上还残留着社团邮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过去了一封邮件。毕竟中文交流在下还是做得来的嘛（

        然后。。。还就那个真的找对地方了。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巧克欧蕾』的社长「綾瀨亞夜」先生的回信。

        后面还有几封零碎的信件交流，我就不浪费篇幅了。简单来说，巧克欧蕾通过与ayu屋互相交换己方制作的桌游的代理权，获得了《琪露诺算数》的中文版发行权。因为台版与日版卡片开模制版的差异，巧克欧蕾选择了开一版印刷两次的操作，所以所有的卡牌都是偶数。而卡片的调整，是由原作者ayu屋做出的。猜测ayu屋综合了第一版与第二版，因此朋友卡琪露诺有三种卡图。而中文化是由巧克欧蕾负责，为了游戏玩法的考虑，就不再区分，统一将其印制为“Melting Cirno”。其他卡牌上的中文，自然也是中文化的功劳。

        『巧克欧蕾』原本是『风信子桌游出版社』的下属社团，与ayu屋的交流沟通也基本上是由风信子的老板负责的。中日两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除了《琪露诺算数》以外，巧克欧蕾还代理了两个版本的『幻想乡仪式集』的中文化版本。不过后来因为「东方暗影猎人骚乱」（可参见https://thwiki.cc/东方桌游侵权事件），ayu屋基本放弃了东方同人创作而转投砍口雷，两边的代理合作也恰好在这里终止了。无独有偶，风信子也将目光由“东方”转向“舰娘”，开始设计制作舰娘同人桌游。不过巧克欧蕾的负责人亚夜发现舰娘官方对于“具有游戏性质的二创”是采取禁止的态度，与风信子的老板反映未果后，巧克欧蕾就与风信子划清界限了，也没有参与开发。后来的故事，当然是风信子拿着开发完的桌游去日本卖，结果被官方橄榄，直接导致风信子爆炸。巧克欧蕾虽然全身而退，但也理所当然地断了与ayu屋的联系。后来亚夜去日本留学，有了新的灵感，将社团彻彻底底转型，制作原创桌游。详细的故事，可以参照亚夜的回忆文章https://home.gamer.com.tw/artwork.php?sn=5064638。

        现在无论是中文版，还是日文版，都早已完售，偶尔会在二手平台上看到一两件。不过价格嘛。。

 六、更早的所谓“⑨牌”      

         『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第一版发售是C77，也就是2009年时候的事了。但其实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東方xNEU，更值得被称为“⑨牌”的桌游在C73发售。它叫做『ちるのい！』，懂一点日语的朋友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它的名字就是琪露诺的日语チルノ与原型桌游名ノイ的结合。它的玩法与NEU基本相同，但是把总数101的限制变成了100，并调整了基本牌的数值。不仅卡牌的卡面绘上了东方角色，发给每个玩家的筹码，也变成了类似吧唧的东方小圆片。

        作为第一款将NEU与东方融合起来的桌游，它没有像『チルノのさんすうゲーム』中那么多的创新，顶多也就有一张DOUBLE+SHOT的新型杀人卡，它就是一个日本传统桌游NEU的换皮。但是，这并不影响它成为一款优秀的东方同人桌游，时至今日在日本也有同好，在闲暇聚会时拿出来与同学、朋友、家人玩玩。

        当然，此等十几年前的古文物，现在想要再入手一份已非易事。骏河屋上的二手价格已是当初售价的4倍。

        顺便多提一句，这个「雛札製作委員会」也是个老牌的东方同人桌游社团了。他们的另一个十分经典的东方同人桌游是『THK74』，一款以日本传统卡牌游戏“歌留多”为原型设计的卡牌游戏。这类的传统桌游套东方皮，或者说在传统桌游上进行东方化的例子其实并不鲜见。

七、结语以及一些碎碎念

        桌游发展的黄金时代或许已经过去了。往前倒推十几年，可能朋友聚会时还会选择来一局三国杀，而不是打开手机里的氪金手游，来消磨时间。更何况在疫情时代，有一些朋友想要见上一面，可能都是件奢侈的事情，更别提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玩牌了。

        但是，也还不至于衰落到能进幻想乡的地步。近年来，国内也有不少新的东方桌游出现，比如上T发售的《逐梦东方圈》（虽然并不好玩），两人对战的战旗桌游《幕雨》，类Acension的《微型幻想乡》等等。这些新桌游的出现，无疑丰富了车车人聚会时的选择，但就我个人体验来看，在游戏性、趣味性上，却鲜少有能够超过本文所介绍的《琪露诺算数》的。绝大多数自创的东方桌游，要么是简单的在现有桌游上换皮，没有新的亮点，要么是过于“圈地自萌”，揉进去了太多小圈子才能懂的梗，不利于向外推广。我不否认桌游也是作者自己天马行空的创作，我作为一个欣赏者，没有指责的权利，我只是希望能有更多“普通人也能游玩，车车人品味更佳”的东方桌游出现。本文介绍的《琪露诺算数》无疑是一个不错的例子。『NEU』本就是一个老少皆宜的简单桌游，加上了“琪露诺是个笨蛋所以只能算到12”的设定后，就理所当然地与“东方project”有了联系。更为重要的是创新性的“朋友卡”系统的加入，没有增加过多的脑力负担，却大幅度提升了游戏的可玩性，不会十分钟就玩腻了。这种所谓“东方性”与“游戏性”上的平衡，我认为《琪露诺算数》做得是比较优秀的。在已有的经典桌游上增加东方元素，并附加自己的原创玩法，这样的所谓“东方换皮”，是我比较推荐的操作。

       当然，这样的所谓“东方化”的改编，势必也要注意版权问题。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TOUHOU BOMB LETTER》那样要到《情书》的原发行公司Arclight的授权的。ayu屋没有得到《暗影猎人》版权方的许可就发售《幻想乡斗乱纪》，风信子违反了舰娘官方对二次游戏的禁令，二者都直接导致了其社团的解体。这两个同人圈比较大的桌游踩雷事件的主角，正巧都曾与“琪露诺算数”有联系。在其他桌游的基础上进行换皮，若要进行贩售，虽说是同人行为，但也应该遵守相应的规约。目前东方这边倒还算是比较开放，需要注意的是源桌游方面的规定。比如你想做个换皮东方UNO，正确的做法是先取得UNO的开发商“Mattel 163”的授权，才能进行贩卖。当然，现实是，大多数同人制作者只是想做那么几套跟周围的人分享，并不会去care版权问题。这个领域也差不多是个“灰色地带”，在目前大多数小型社团无力取得授权的情形下，只能寄希望于不会被原版权方重拳橄榄。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可能你还只是个无名小卒时，做几个东方换皮桌游在展子上卖，不会有人管你。当你的规模大到某个程度的时候，就可能会吸引到更多的注意了，也更有可能引来官方的重拳（梦符祭虽然不是桌游，但可能是最好的例子）。这同时也对所谓“东方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想要规避未来的一些版权纠纷，起码你不能让人家一眼就看出是换皮游戏，没啥原创嘛（

        也许能看到这篇专栏的人，大多数还没有出名到能够吸引到国际IP的目光，所以，我的看法是，有了想法就放手去干，可以以后再考虑这些问题。我也很高兴看到国内出现了许多新的东方化桌游，这充分说明现在的车车人的规模已经到了聚会时缺少一个一起玩的游戏的程度了。我在这里如此详细地介绍“⑨牌”及其背后的故事，不仅是深爱这款简单有趣的卡牌游戏，也是希望能给后来的桌游设计者带来新思路、新想法。“东方project”这个同人IP确实是个跳板，能够帮助新手创作者迅速获得成长。傍在大IP下做同人，相比于一开始就做原创，能更容易地获得一批初始的稳定的受众，有了创作者与欣赏者之间的交流，才能更好地提升作品水平。当然，近年来同人圈中，另一种形式的交流正在被逐渐淡化，那就是创作者与创作者之间的交流。「巧克欧蕾」与「ayu屋」互换桌游代理权的行为，不就是同人精神的最好体现吗？创作者之间多多交流，扩展视野，才能创作出更加优质的作品。

        希望我的这篇文章能给「有心制作东方化桌游或正在制作」的同好带来新的思考，不囿于简单的热门作品换皮的思路。希望以后能看见更优于“⑨牌”的作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