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途·明朝》沉沦的默侯曲（15）
隔天早上九点，和大叔预料的一样，有兽人直接找上他们休息的旅馆。
为首的是让奥卡憋了几乎一晚上尿的子弹队长。
已看到这家伙，奥卡下意识就来了尿意。
奥卡瞥了一眼旁边懒洋洋的大叔。
旅馆的房间有两张床，明明挺宽敞，可奥卡睡着的时候却感觉有些拥挤。这老东西是不是昨天晚上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爬上他的床了。
还有，那些警务把这房间围得水泄不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扫黄呢。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你们聊，我先上个厕所。”奥卡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出房间。
子弹拦住他，严肃地说：“是城主特地急招，所以您有什么需求的话请先见了城主之后再说。”
“你确定？”奥卡挑起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凌厉地斜了他一眼。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
一但对上这种仿佛可以直溜溜揪出他灵魂的眼神，他脸上冷漠的强硬表情就快要维持不住了。
子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让开身体，比了个请的动作。“那请您快些。”
“很快。”奥卡咧嘴一笑，大踏步离开。
“臭小子，等我一下。”威尔大叔叫住奥卡，他打了个哈欠，“年纪大了，睡醒就得撒一泡舒舒服服的长尿。”
——这个“很快”直接磨蹭到快中午。
子弹敢怒不敢言，他恭敬地为奥卡和大叔带路。
幽都城主的府邸比奥卡想象得还要偏僻。
这栋大房子内的护卫不多，算上护送奥卡的这队兽人的话，最多也不会不超过二十位。
奥卡见到这位城主的时候，他正抱着饭盆在办公桌上旁若无兽地大快朵颐着。
这位城主可比本恩富商还要其貌不扬。身材瘦小，有点儿像是脱了刺的豪猪，又有点像是某个品种的侏儒熊类，至于种类是什么，奥卡也说不准，毕竟他前世不是主修生物的。
见奥卡他们打量着城主而不行礼，城主身旁那头壮硕的白熊护卫大吼一声。
“大胆，尔等平民会见城主竟敢不下跪行礼！”
“无妨无妨。”城主大咧咧地笑着，把带着汤汁的饭勺高高挥起，“你们终于来了，要不要来点儿？”
他嘴里的好牙没剩多少，年纪看上去至少比大叔还大上那么一轮。
“城主大人，请注意一下您的形象。”难以辨认年龄和性别的声音从城主旁边响起，提醒着他行为的不妥。
“哦好，好的。”城主挠着头陪笑——他用的是拿着汤勺的手，热腾腾的汤汁理所当然浇在他毛发稀疏的头顶上，并顺着他的脑袋滑落到嘴角。
他舔了一口，吧咂起嘴。
奥卡这才注意到幽都城主身旁还静悄悄地站着一位天鹅兽人。
这位天鹅兽人披着一套华丽的暗红色长袍，将高贵两个字镶进了身上的每一寸布料之中。他与这乱糟糟的鸟窝仿佛不在同一个纬度上。
天鹅兽人的整张脸被极具光泽的羽毛覆盖，奥卡看不出他的年龄，但他敢肯定的是——这种隐然垂暮的气质绝不是一位年轻兽人该具有的。
奇怪，这么一位与当前环境形成明显差异的兽人，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的存在。
“有兽向我举荐你们。”城主抱着个饭盆，跳下桌子蹦到奥卡身旁，眯着眼睛使劲儿地瞅着他。
“他说你们能解决幽都那头神出鬼没，为祸幽都的怪物。这些年来我派了许多士兵，都拿那头怪物没什么办法。”城主从盆中拿出一根烤得金黄的玉米棒子，递给奥卡，“真的不来一个？”
“不好意思，不是用竹炭烤得外皮焦脆，再刷上一层烧烤酱的话我不吃。”奥卡嫌弃地看着城主手中的玉米。
“这样啊……”城主失落地把玉米放回去，然后抬头期待地问奥卡，“你说的那什么什么竹炭烤的玉米真的好吃吗？”
“还得刷上一层伊尔分镇盛产的秘制烧烤酱才行。”奥卡纠正他，边怀念地舔着自己的嘴唇边说道，“那简直香甜与咸鲜交缠的交响乐，焦脆与软弱在你的口腔纵情拥吻！如果此刻再配上一杯热牛奶的话……”
在奥卡绘声绘色地描述下，城主的哈喇子几乎快淹没整个城主府。
他想吃！
他现在就想赶去伊尔分镇吃烤玉米！
“莫河城主！”天鹅兽人挥动洁白如雪的羽翼，压抑着怒意低吼一声。
“哦对对对，差点儿忘了正事。”莫河尴尬一笑，笑声顺着他漏风的牙齿一咯一咯地踢踏着。
“那就是，那就是……”他又顿住了，丢下饭盆，坐在地上苦思冥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正事来着？”
“咳咳。”轻咳声从门外传来。
“哦哦哦！我记起来了！”莫河跳了起来，手指指向门外，兴奋地说，“就是他向我举荐你们的。”
奥卡扭头往门口看去，就见主厅与过道衔接的地方停着一辆崭新的轮椅——上面坐着本恩。
柯拉瑞推着轮椅进入主厅。
本恩对城主行了个礼之后，开门见山对奥卡道谢：“首先感谢你们昨晚的救命之恩。但由于老夫身体原因，恕我无法起身鞠躬致谢，请见谅。”
由于身上有伤，导致本恩的声线带有些虚弱感。
“感谢之类的话就不用了，有什么话直说吧。”奥卡摇了摇头，揪回虚浮的眼神，眼底藏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儿。
奥卡说不准这股虚弱是装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事，因为这位富豪看似身体虚弱，可那双眸子透露出的精明劲儿绝对不容小觑。
奥卡时刻提醒自己，眼前这位是一位成功的商兽，和他打交道必须时时刻刻全神贯注。不论自己是否对他有救命之恩，亦或者是他有什么需求需要自己帮忙，最终都会向交易靠拢。
既然是一场交易，那奥卡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争取在这场交易中取得利益最大化。
这是奥卡此刻脑海中的想法。
不过或许是他想多了，对方只是单纯想要找他帮忙也说不定。
“我拖着这具身体出来是想以最大的诚意，恳求你们帮忙。”本恩抽动他硕大的鼻子，诚恳地说。
奥卡无动于衷。
“我想委托你们帮我与城主办两件事，酬劳随你们开。”见奥卡没有搭理的打算，本恩改口。
奥卡和大叔在讨论晚上该吃什么，他们从糖醋排骨讨论到红烧狮子头，讨论到莫河城主的哈喇子又快再次把城主府给淹没。
见奥卡屡次三番无视本恩的话，柯拉瑞不满地皱起眉。他刚要开口，就被本恩轻轻捏住小手制止了。
他强撑着身体起身，在柯拉瑞的搀扶下，走到奥卡面前鞠了个躬。
“尊敬的客兽，老夫代表城主以及个兽，真挚地恳请您帮我们两个忙。且不论事成与否，阁下要求的酬劳，老夫必将如数奉上。”
“哎呀，行什么礼，真是的。”奥卡这才慢悠悠地说：“本恩大商身体还没痊愈，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像我这种乐善好施的旅行者肯定是很乐意助兽为乐的。至于报酬嘛，这个不急，先说说看，有什么可以令我路见不平的事。”
“嗯——酬劳支付的浮卢不要硬币，谢谢。”奥卡在末尾补充了一句。
忙肯定要帮，浮卢自然也不能落下。
自从上次接了一个委托任务，雇主最后给的酬劳却是一麻袋一块钱币值的硬币，且当他辛辛苦苦地扛了一大段路，在抵达下一个城镇之前，这整整几十公斤重的硬币于一家小驿站旁还被当地乞丐群偷走之后，奥卡觉得他此生都不太想见到这种玩意儿了。
大叔前段时间一直悉心教导他和各式各样的兽应该怎样打交道——如何察言观色分析双方的身份和需求差距，如何在双方的交谈与对弈中处于主导地位。
现在正好有一位在幽都有身份有阶级的兽人来给他这把钝刀磨磨。
本恩苦笑一声：“第一件事，说来惭愧。是以老夫个兽的名义，我希望你们能帮我调查妄图刺杀我的凶手。”
说这话的时候，本恩隐晦地瞥了一眼直立在城主位旁边如同石膏雕塑一般入定的天鹅兽人。
见天鹅兽人没有任何反应，他冷笑一声。
与天鹅兽人的置若罔闻不同，听到希望奥卡帮忙调查刺杀事件时，一言不发守在一旁的子弹队长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瞥向并非戏言的本恩大商。
他十分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过于无能以至于这么久都没能找出幕后黑手的话，本恩大商根本不至于委托这件事给一个鬃毛都还没长齐的小狮子——至少和寸步不移站在他身后的那头魁梧的雄狮对比起来，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