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世》1（47）

第四十七章：山河摆渡乘船去

獠阴带着满肚疑惑焦虑不安的坐在船上，他算是上了老疯子的贼船了。

想要了解一个人绝对不能看脸，没想到这老头儿看着挺面善的，心却这么黑，獠阴无法再相信他说的话了。

沈青争看出他的不安，在他耳边小声嘟囔了句既来之则安之。獠阴微微一笑，这种情况他要是能安心，也就不是他了。

“公子若是心生焦虑，不如看看这洞内壁画，是否能静君心。”渔夫歪头示意，獠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彻底被吸引住了。

这壁画上描绘的竟然是一位神女，她脚踏黑蛇头顶金光，慈眉善目手挥丝帕。獠阴越是盯她盯得久，便越是觉得神女在看他。他刻意避开目光，问那渔夫：“这是你们桃源信奉的神女？”

渔夫把船停到神女脚下，虔诚地跪在船上拜了拜，沈青争见状也跟着拜了拜，嘴里还振振有词：“神女保佑我发大财，平安喜乐，长命百岁，保佑保佑。”

说罢，沈青争还要再磕，被渔夫一巴掌拍到了一边，紧张兮兮道：“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别瞎说，这话让神女听见了你们会遭报应的。”

“此话怎讲？”沈青争瞎没瞎说，獠阴不知道，但这老头儿满嘴胡话倒是真的，寻常人拜佛拜仙，不都是为了求财保平安，怎么桃源人就特殊了，不为财不为命，他倒要问个究竟，这还能整出什么花花肠子。

“神女只会保佑我们桃源人，她是我们的信仰，你们可以拜神女，但没有资格向神女发愿。”渔夫板着个臭脸，说完又向神女跪下祈祷，嘴里在念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獠阴和沈青争面面相觑，这神女是哪派的小喽啰装大神还说不定，这桃源人也有病，一个老头儿如此神经兮兮，脑筋不清楚，他们会不会遭报应他不知，獠阴单看他这样子，定是每次来回经过这里都要停船跪拜，可是够折腾人的。

他想等着渔夫祈祷完，再问一些问题，却是越等他越念不完。

獠阴干脆站起身直直腿打了个哈气，嘿，别说，这套祈祷词念的可真催眠，有什么用呢，命还得是靠自己，大罗神仙都靠不住，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神女能有多大本事，不过是凡人的自我告慰，也有可能是他獠阴没有什么信仰吧。

活到如今，他最信的只有自己，但自己没信仰，不能戳穿别人的信仰呀，獠阴又伸了个懒腰连打了个哈气，耐心等着。

獠阴的目光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神女身上，他眼珠子一动，总觉得神女的眼睛也在动，怎么盯她都是在看他。

獠阴故意往左挪了几步，又往右挪了几步，这神女的眼睛就像长在了他身上一样，仿佛她的眼珠子也在跟着他转。

獠阴多眨了几下眼，再回看那神女的确是在盯着他，这张脸看的他越发熟悉，她仿佛在冲着他微笑。

“你干嘛呢，挪来挪去的？”沈青争怕惊扰到渔夫，特意降低了声音，十分小心地问着獠阴。

獠阴冲他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告诉他没事。

这种现象很有可能是壁画上附着神女的灵气，他如果现在变回妖，一定能看见神女本人，或许她就在他们眼前，绝非只是一个壁画，他刚变成凡人，做妖的本事却还是存在的，眼睛和感知要比那些真正的凡人灵。

现在他只希望神女不要看穿他的身份，他低着脑袋坐了回去，不再露头。

獠阴刚坐下没多久，渔夫就叽哩咕噜念完了祈祷词，才缓慢起身。这船终于又动了，獠阴才放下心，躲闪着壁画上的神女问道：“老人家，你们这神女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打小儿就听家里老人说，神女啊，她的名讳是雨师妾。”

一听雨师妾，獠阴可来了精神，壁画上的神女慈眉善目温柔可人，你说女娲我还能找补找补，你跟我说她是雨师妾，这不扯呢吗，獠阴没把这话说出来，仔细想想神女的长相还真跟雨师妾有些相似，就是太不像一个人了，气质完全是两种极端。

听了渔夫讲，獠阴倒也明白了。

这雨师妾不是一个人，是蛇族历代族长，雨师妾国历代女王的称呼，她们都叫做雨师妾。

此蛇族非彼蛇族，本就与女娲族同宗同源，为了区分开，桃源人都习惯叫雨师妾族。而桃源人信奉的这位是雨师妾族第一代女王，也是她带领一批蛇从女娲统治的势力下分裂出去，具体原因无人知晓。

自打两位上神分道扬镳开始，历代雨师妾都与女娲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仿佛是天生的仇敌，每一代雨师妾对女娲都恨之入骨，但每一代雨师妾的下场都极其惨烈。历经无数个万年，雨师妾不知产生了多少个，而女娲始终只有一位。

雨师妾族选出的女王，以带领族人抵抗女娲为使命，每一代却都以失败告终，她们声称自己中了女娲恶毒的诅咒，为了摆脱诅咒，雨师妾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今都没有扳倒女娲。

“看来女娲是雨师妾们的克星啊，这事我百灵通怎么没听说过呢，这不应该是咱们民间美丽又凄惨的神仙传说吗？”沈青争身子一斜，坐没坐个坐相，听故事却很认真。

“你什么时候又给自己安了个百灵通的外号？”獠阴嘲讽一笑，这男人什么时候都带着无比的自恋，变着法的夸自己。

渔夫蛮横地瞪了沈青争一眼，他认为他们根本不尊敬桃源人的神女。

獠阴怕他一时生气，把他俩也突然打到水里，渔夫那几下动作可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獠阴不想再惹事，叫沈青争闭了嘴，忙赔笑着好说歹说，我们是井底之蛙粗俗之人，口无遮拦了，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保证不再瞎说......这类话獠阴说了个遍，才哄得臭脾气老头继续说。

雨师妾族对于世界是一种消失匿迹的洪荒上古蛇种，不知这世上的某些角落还隐藏着一个与女娲族极其相似的远古蛇族，世人不知雨师妾族的存在，只知女娲。女娲族与雨师妾族一直以来都是对立的，桃源人把这种关系看作是阴阳对立。

凡人和女娲是阳，桃源与雨师妾是阴。

桃源人是七千年前其中一代雨师妾临死前在人间留下的香火，桃源人祖先是那一代雨师妾与凡人共生的孩子，在孩子出生之时，她便剔除了孩子一半的神骨，硬生生地压制了孩子另一面的神性，把他变成了普通人。

孩子的父亲早就在和那代雨师妾雨露承欢后就死掉了，孩子出生后不久雨师妾也死了，在死之前她把自己的孩子从婴儿升到了成人的身心，直接跨过了凡人必经的成长，再加上他身份特殊，阴曹地府的生死簿上并没有他的存在。

雨师妾就让这个孩子在她死后讨个媳妇，跑到了桃源避世。

这一避，就避了七千年，桃源人经历一代又一代都没有走出过桃源，因为他们虽在人间，人间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地府的生死簿永远不会有他们的姓名，而他们发展至今早就成了普普通通的凡人。

世人不知桃源，就更不会知晓雨师妾的故事。算起来桃源人还是雨师妾族遗留在人界的后代，他们不归凡尘俗世管制，自成一派。

这件事情在渔夫眼里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族身世，他有着极高的信仰与敬畏，在沈青争眼里，这就是一个小家族自编其说，给自己家脸上贴光添彩的不可信传说，在獠阴眼里，这就是真的，如果他没见过雨师妾，也会对渔夫讲的事情半信半疑，但他亲眼见过其中一代雨师妾，又深知那女人确实很恨女娲。

“老人家，你们的诅咒到底是什么呀？”他们既有着雨师妾的血统，那所中诅咒不出意外就是鬼画符了。如果所言非虚，是女娲给她们下的鬼画符，他上次去地下城岂不是白去一趟，一无所获一头雾水，连女娲的头发丝都没见着。獠阴啧了一声，顿时心事重重。

“不要打听，这里的规矩，不能谈论此事。”说话中，渔夫已划出山洞，眼睛一下由黑转白稍有不适，他眯了眯眼，道，“别喊我老人家了，叫老夫李叔，听着习惯，村里人都这么叫。”

“李叔。”獠阴别扭地开口，就看他这模样，平时都是老态龙钟的感觉，脸上的褶子比老树皮还麻人，眼皮褶皱眼球浑浊嘴角下垂，整个一把易折老骨头，不小心摔一跤都会原地去世的样子，李叔跟他们一比，虽然獠阴的实际年龄可以是他祖宗，奈何他相貌年轻，现在是个凡人，怎么看都像和他差了两辈的人，叫他老爷爷才对，叫叔有点怪怪的。

这李叔张着嘴像没牙，说起话嘴皮子溜溜的，走路时步履蹒跚，打起人来比谁都积极，獠阴和沈青争不免怀疑老头子玩心眼，比谁都会装。

出了山洞仍是一段山林原始风光，青葱绿草野花遍地，两边高山巍峨，呈土红色，似与山洞之外的不同，仿佛这里别有一番天地。

“獠阴，獠阴，你快看。”沈青争直起腰，有些兴奋地拍了拍他，指着天道。

獠阴看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便抬头看去，他是见过神界天的妖，还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天空能让他像沈青争一样兴奋呢，这人啊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过于激动，咋咋呼呼的一点也不沉稳，看人那善渊龙神，无论处在什么情况，永远都处事不惊。

獠阴心里刚有完这个想法，他便被眼前这一刻震惊了，将眼珠子瞪得老大，右手捏住沈青争的手臂，一点也不相信这一刻，太不真实了，这怕是在六界哪里都见不到的景象，如此神奇的事情居然出现在区区人间避世桃源？

“十个金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