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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寻】中篇 相思无涯 ( 傅红雪/连城璧/花无谢/朱厚照)

2021-04-15 16:55 作者:璧雪晴天  | 我要投稿

                 第二章 相思无涯

            相逢恨已晚, 空留檐上雪


开运十七年夏,皇帝朱厚照毙于宫中太液池,享年三十五岁,无子,宸王朱厚聪继位。第二年改国号为大成,是为大成元年。



三月江南春草芳,水边柳丝百尺长。


吴门桥旁的酒楼内,未到酉时便已人生鼎沸,去年是大丧之年,官府禁止一切欢庆宴饮,今年一开春,新皇便大赦天下,抚恤众民,很是得了一些民心。


“哎,你们听说了吗?新皇陛下惩办了大奸臣钱宁和江彬。”


“当然听说了,据说从他们家里搜出了上百万两白银呢?这都是先皇留下的祸根。”


“哎,先皇之祸盖因宁王造反,宁王之祸又因花家次子暴毙宫中,长公主鸩杀驸马花满天而起。开运四年卫国将军助宁王造反,一打就是五年,北方蛮族更是借机南侵,真的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花家世代镇守边关,满门忠烈,最后竟因造反被移了三族,遗臭万年,可惜了!”


“那都是以讹传讹,上个月新皇已经给花家正名,吴兴桥茶楼新上的折子戏,唱的就是花家的事情。”


“啊?那花家可真是太冤枉了!”


“哎!当年忠血堕谗波,江山如此故都何?”


“嗨,别提那些旧事了,说个新鲜的,无垢山庄的庄主要议亲了,姑苏城的媒婆都要把无垢山庄的门槛踏烂了!”


“这不稀奇,去年夏天,连盟主已经把无垢山庄交给了傅公子,春二月,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的接管无垢山庄,连盟主提前给傅公子办了冠礼,场面之壮观就不要提了。据说州府官员、武林明宿、巨儒商贾齐聚,连闭关多年的空闻大师都亲自到场念了一天的佛经。无垢山庄连着办了三日流水席,傅公子这风光也算是我们姑苏城的独一份了。”


“可惜我们家没有姑娘,要不然,我也想去搏一把,谁家姑娘能得此夫婿,可真是几辈子烧高香了。”


“哈哈,你就别想了,据说武林第二世家金针沈家,富可敌国的“源记”杨家,都有意结亲呢!”


这桌人谈的不亦乐乎,隔壁桌的外地客商忍不住探身相问:“傅公子?你们说的傅公子,可是上界武林大比中,得了头魁的傅红雪?据说他一把快刀使的出神入化,是真的吗?”


“那当然,傅公子的刀法简直快如闪电,迅若雷霆,上个月有个什么东瀛一刀流的来挑战,不到百回就被挑落了手中刀。说起这傅公子,武功厉害就罢了,样貌更是俊美绝伦,我曾经远远瞧过一眼,哎呀,让人炫目!”


众人看他那陶醉的样子,皆哄堂大笑!


“哎!快看,是傅公子!无垢山庄的傅公子!”有人看着窗外惊呼道。


呼啦啦一群人涌向了窗口,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过,一水的黑衣武士,个个身手矫健,凌厉彪悍。领头一人黑衣红裳,黑色丝绒斗篷在夕阳下笼上一层金光,乌黑的长发被风拂起,一条赤红的发带随风飞舞,转瞬就失了踪影。


许久,那外地客商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果真令人炫目!”





日暮时分,一众人马停在了无垢山庄大门前。


傅红雪从马上飞身而下,几个健步就冲进了府里,正好碰见出来迎他的管家,“义父如何?”


“还是老样子,各种方法都试了,宫里的御医都来了三位了,还是没有起色。”老管家叹气道。


“药引子我弄到了,你快拿去给太医。”傅红雪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递给他。


管家面上一喜,接过盒子,急急走了。


傅红雪一路径直去了谢芳堂,刚想进门又猛的想起什么,待要转身就看见了冰冰,冰冰看见他,顿时惊喜的张大了眼睛,“找到了吗?”


“找到了,李叔拿去给太医了。”


“快进来,”冰冰掀起帘子招呼他,“盟主一直在等着你。”


傅红雪急匆匆走进内室,连城璧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猛地睁开眼,一瞬间眼里光华闪动。


“义父!”傅红雪奔过去,想接住连城璧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慢慢跪在了连城璧脚下,仰头贪婪的注视着他的眉眼。


连城璧脸上露出一抹浅笑,仔细的端详了他一会儿,从桌上拿起一块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又拽过他的手,一根根仔细擦拭,“瘦了些,路上光顾着赶路了吧!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以后不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了。”


“嗯,我都听你的。”看着连城璧眼下浓重的青色,傅红雪心中一阵闷痛,轻声道:“义父还是睡不好吗?”


“没有,最近睡得好了些,吃得药还是有起色的。”连城璧指了指桌上的庚帖,“桌上这些都是我选出来的,你看看,雪儿有自己喜欢的人吗?”


傅红雪把头靠在连城璧膝盖上,闷声道:“我谁也不想要,就想和义父好好的过日子。”


连城璧拂了拂了傅红雪乌黑的鬓发,眼中露出一抹悲色,“义父陪不了你一辈子啊,早晚都要选的。”


傅红雪心中疼的一抽,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口,“我会好好选的,义父不要担心,你好好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连城璧轻轻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没有再说话。





亥时一过,淡淡的月光洒满窗棂,清风吹的廊下风铃零零作响,冰冰捧着一盆兰花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


“少主派人送来的,听说养了许久,今日终于开花了。”


连城璧放下手里的密报,看着那洁白的花瓣,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他睡下了吗?”


“睡下了,他这一路风餐露宿,着实辛苦,我听护卫说为了早日回来,他们经常不眠不休的赶路,进城的时候才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还不是怕你担心。”


冰冰知他心中所想,却还是忍不住劝到:“你早年为了提升功力,冒然改练割鹿刀,已然是伤了根基,近两年已现反噬之相,我知盟主已早早替少主打算,可他才14岁,你打算的再周全,也不如陪在他身边强。”


见连城璧毫无反应,冰冰咬了咬牙,又道:“杨琦是杨家独子,又与通判是姻亲,况且杨琦对少主也是一片痴心,还有沈家……”


冰冰还想说什么,看到连城璧毫无温度的眼神,呐呐的闭了嘴。


连城璧看她呐然收声,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你担心我,可是雪儿不愿意,我不想他不开心,只能改变计划了。再说,我已是强弩之末,怕是过不完这个春天了。“


冰冰又气又恨,可是又不敢发作,眼中已然含了泪,“可是这虎狼之法用了,你怕是一个月也没有了。”


连城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早就活够了,若不是……如今用这残身替雪儿谋划一番,也不妄他喊我这些年的义父。”


“盟主!”


“去吧,让太医准备,我累了。”





三月望日,无垢山庄一改前几日的黑云压顶,从上到下都有了些喜气,自庄主从关东取回药引,盟主的病终于有了起色,武林盟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下来,各处环伺的势力也悄然隐去。


又恰逢太夫人忌日,卯正时分,傅红雪就被打发去了报恩寺为祖母祈福,连城璧嘱托他务必要抄完三卷佛经供于佛前才可。


傅庄主的马队刚出府门,无垢山庄的大门就关上了。


一个月没有出门的连城璧破天荒的露了面,看起来精神饱满,神采奕奕,除了瘦了些,竟看不出丝毫病容。


“准备好了吗?”连城璧看着阶下众人道。


“准备好了!”


连城璧手中长刀一指,“那就去吧!”


黑衣武士在赵无极的带领下,倾巢而出,迅速出府而去。


“少主很懂事,其实我们不用瞒着他。”冰冰把披风披在连城璧肩头。


连城璧看了看天色,温声道:“雪儿不姓连,我去后,必定会被宗亲责难,他身边的人根基都比较浅,有些也会受家族所累,他又不够狠心,我答应了空闻大师,不让雪儿沾染血腥,所以只能提前替他扫清一切隐患。”


“这下柳袭望算得偿所愿了。”冰冰忿忿道。


连城璧被她这小家子气的样子逗笑了,摇摇头道:“你呀!柳袭望虽有些私心,但还算光明磊落,我允他盟主之位,换他庇佑雪儿一生,他能做到,再说我们雪儿也不是软柿子不是?”


”是,只有我是软柿子。“冰冰气哼哼的进了内室。


连城璧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天边升起的一抹朝霞,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





夜色深深,报恩寺的禅房内,傅红雪拿着生死经一筹莫展,“师傅,我已经练到了第九重,为什么还是打不开这卷经书?”


空闻大师看着这卷曾经的武林至宝,也参不透其中奥义,只能含混道:“想是机缘未到。”


傅红雪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言语,默默起身行了个礼,径直走了。


空闻大师没有挽留,任他去了,连庄主命数已尽,天意如此,人奈之何?




三更鼓起,夜清山空,人烟俱静。


报恩寺后山的客院中,几个黑衣武士还在兢兢业业的守夜。四更时分,西风乍起,月隐星沉,密布的乌云夹杂着寒气袭来,吹落残红满地。


禅房内烛光摇曳,傅红雪盘膝闭目坐于蒲团之上,生死经在他双掌之间被真气不断催动,已经三天了,依然无法开启,西风敲打着窗棂,院外有脚步声急来,他心中一紧,气海急速翻涌,瞬间呕出一口血来。


“红雪!”


杨琦进门就看见傅红雪面色潮红,气息紊乱,一幅要走火入魔的样子,赶紧出手封住他的穴位。


”你疯了!练功要循序渐进,你如此冒进,不要命了吗?!”


傅红雪擦掉嘴角的血迹,秀美的眼中满是执拗的疯狂,“可是义父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也不行!生死经说是能生死人治白骨,甚至返老还童,可是这么多年了,你可见有人成功过?魔教历代教主都修炼这门功法,又有哪个长命百岁了?!”


闻得此言,傅红雪再也忍不住心中悲伤,掩面而泣,泪水从手指缝隙间滚滚而下!


相识六载,这是杨琦第一次见他哭,那压抑的低泣声,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尖。他伸出手想摸摸傅红雪的头,又想到他的脾气,终是不敢有丝毫逾矩。


“这一年,为了盟主,你去神医谷求了鹿神医,去西域求了长生水,去关东抓了药引,甚至连七星灯也点了,能试的手段都试了,你还要如何呢?”


“庄主,白云观来报,七星灯撑不住了!”门外武士推门急道。


“什么?!”傅红雪“倏!”的一下站起身。


“观主说劫数已至,恐天命难违!”


傅红雪膝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厉声道:“备马,回山庄!”


一行人风驰电掣往回赶,刚过府前牌坊,远远的就看见无垢山庄府门大开,一队武士轻装飞马而出。领头之人看见傅红雪立即调转马头,还不等他说话,就见红衣翻飞,傅红雪已经弃马从他头顶上掠了过去,几个纵身,就进了内院。





谢芳堂的门开着,傅红雪转过屏风,就见冰冰两眼垂泪看着他,义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快速搭上义父的脉门,生机全无!要不是他胸口还在起伏,傅红雪险些以为此刻已经与他天人永隔!


“为何如此!?”傅红雪含泪怒目!“我走时明明已有转机!”


冰冰眼泪婆娑,一句话也说不出。


傅红雪运转大悲赋,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倾泻而出,内力几乎耗尽,连城璧的筋脉依然沉如死海,毫无波澜。


傅红雪终于崩溃大哭,“你这个骗子,你说好要等我的!”


像是被哭声惊醒了,连城璧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暗哑道:“雪儿,莫哭。”


傅红雪握住连城璧的手泣不成声,“义父,为何?你为何要如此?”


“我已沉疴难返,雪儿莫要迁怒,仔细算来,到今日,你到我身边已整整六载。我整日东奔西走,甚少回府,一眨眼,我的雪儿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么多年,辛亏有你……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连城璧断断续续的说着。


傅红雪泪如雨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不,你是天下最好的父亲!你不要丢下我,雪儿只有你了!”


温热的眼泪打湿了连城璧的手背,他伸出手,想要给雪儿擦擦眼泪,可惜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雪儿听我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曾心念一人,日日藏于心间,却因自私怯懦有负于他,使他所托非人,华年早逝,这些年,念及往事,未尝一日开颜……我汲汲营营多年,终于大仇得报,了无遗憾,我要去找他了,再晚,我怕他已认不得我了。”连城璧气若游丝,脸色迅速灰败下去,骨瘦如柴的手却瞬间抓紧了傅红雪的手。“他一生被家族所累,从无片刻自由,我曾说过冬天带他去天山采雪莲,夏日去西湖看荷花 , 春日去滇池看樱花   秋日去苍山观红叶……却都没有实现。雪儿,你去……替我走遍山川河海……”


“义父,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丢下我!”傅红雪痛哭失声。


”无谢!无谢!你来接我了吗?“连城璧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飘忽的微笑,用尽力气向上伸出了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义父!“傅红雪接住他轰然而下的手臂,胸口一痛,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燕子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转眼已是三个春秋。

杨琦再见到傅红雪,已是恍若隔世。


他站在亲手栽的樱花树下,不知在想什么,一阵清风徐来,樱花簌簌而下,火红的花瓣飞舞着,轻轻落在少年乌黑的发上,满目春色!


他长高了,也清瘦了很多,少年时的温润已全然不见,整个人清清冷冷的宛若山巅的冰雪,头上还系着那条红发带,已经洗的有些失了颜色。


犹记得开运十二年腊月,连盟主从京城赶回,亲手把一条红发带系在他发上时,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只是如今,他的少年似乎都不会笑了。


树下的少年转头看到他,眼中露出了一抹暖色。


“你来了,听说你成亲了,抱歉,我那时候和师傅在海上,没有能回来参加你的婚礼。”


杨琦仔细的打量他,想看看他脸上是否有些怀念或不舍,可惜,什么都没有,只有真诚的祝福。


一瞬间,杨琦纠结了许久的心便释然了,他笑着扑上去,狠狠抱了一下他,旋即分开,笑道:“没关系,礼金不能少!”


傅红雪莞尔,“不会少,还有礼物。”


杨琦抬头看着高如伞盖的红樱树,怅然到:“三年了,它已经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你从滇南带它回来的时候,还是小小一株,这三年,你也走了不少地方了,还走吗?”


傅红雪看了一下旁边的墓碑,轻轻摇了摇头,“不走了,师傅这次去东海有不少感悟,让我帮他整理佛经。”


杨琦笑着捶了一下他,“你小子悠着点,可不要出家当和尚啊,冰冰这些年都有白头发了,你不能老做甩手掌柜啊。”


“不会,义父他希望我开心,我会按照他想的那样生活。”


“那就好!我们都好好生活,长辈们才开心!”


说完,他提着篮子里的祭品走到墓碑前,把各样供品摆放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连叔叔,花叔叔,我又来看你们了,今年我成亲了,明年估计就能抱上孩子了,倒时候一起来看你们。红雪已经十七了,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以后大姑娘小伙子肯定任他挑,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监督他的,让他早日为连家开枝散叶!”


傅红雪听着杨琦絮絮叨叨,转眼看向远处的荷塘。滇南的樱花他们已经看到了,西湖的荷花也在此处生了根,苍山的红枫洒满了他们的墓地,可惜天山的雪莲没有等到他赶回来就凋零了。想来看在他守了三个月才找到一朵的心意上,他们不会怪罪他的。


他坐在樱花树下,闭上眼睛,轻柔的春风吹着他的头发,他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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