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蕾莉亚的狐狸》『润月·耕种』

当王国的所有居民都开辟一块土地，依靠且仅依靠这块土地维生，我想，战争便不会发生。

当王国的居民不再需要奢侈品，仅需要属于自己的土地出产的佳莱菜和各种粮食，我想，攻城车便不会被发明。

当王国的居民都亲自参与耕种，不论皇家还是贫民，都用锄头和爬犁耕种，我想，奴隶制便不会存在，每一只狐狸从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但唯有此时方不再有区别。

"农民摆弄着泥土、种子、一点点腐土，用一年中大半的时间筹备这场伟大的魔术，期间有无数狐狸走过，农民没有抬起头，默默侍奉着嫩芽与叶。"柯韦的诗歌带着泥土的气息，一种不被上层社会接纳的气息，恰恰是这泥土气，胜过国王权杖上的宝石，来源于无数作物，例如佳莱菜。

佳莱菜的种子长得很快，在雨水的滋润下，不出一个月就能长到大腿，期间不需要施肥，积累的落叶足够养活这些不挑剔的植物。

自从进入润月，我的农田就一直被丰沛的降雨浸润乃至浸泡，这不是个好消息，雨水太多可能会泡烂佳莱菜的根，我不得不挖开一些沟来导走积水，并筹备新的种子。

冒雨采摘的蘑菇和野菜大多需要被切片晾干，但连日的阴雨迫使我在室内生火烤熟这些粮食，减少腐坏。值得一提，那些蘑菇在脱水后被做成了蘑菇酱，而这也是我选用的为数不多的调味品，它们耐放且美味。事实上，盐和香松叶就能使食物的味道充分释放，加一点蘑菇酱则会更出色，至于那些远渡而来的昂贵香料，还是算了吧，这些香料不适合搭配这片湖泊养育的食物。

由于空气湿润，新的种子在未下土前就发了芽，这是个好迹象，它们不需费力穿破菜种，仅需贪婪吸收养分，抽枝生叶。预计在今年的丰壤月，这片土地能出产大量未剥皮的佳莱菜球果和茎杆，而剩下的残存物则是玉米田的理想肥料。

想要获得不错的收成，便要付出相应的汗水，这是农民的真理，而佳莱菜需要松土、除草以及驱赶那些窥伺甜美嫩芽的大土拨鼠。每当一株佳莱菜发芽，这些掘洞者就会从各种地方跑出来吃掉嫩芽，啃食出土的一切绿色部位——它们很少把根刨出来，或许是那根太苦涩。

松土翻起的土浪总是把尾巴弄脏，时间久了容易使毛发打结，这确实是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因为此时的湖水还很冷，单独洗尾巴又不值得去跑一趟。在休整土地时，我曾翻出一些被打磨过的小石片，以及罐子的碎片，也许这些物件的主人迁离此处，或与这些森林融为一体，当然，这也有可能就是几十代前的王国遗物，一切皆有可能，谁也不能下定论。

土拨鼠的洞穴是我在无意间发现的，坐落在草坡附近，自从一只土拨鼠咬住我的尾巴往洞里拽，我便对这些小家伙起了兴趣，它们是很好的邻居，但不是作物的。我喜欢拿着一捧佳莱菜叶子，或是一些别的什么可食用植物去拜访这群邻居，久而久之湖畔生活的土拨鼠家族几乎都不再对我产生恐惧，尽管在它们眼里，我长的真是又大又怪异，一点也不像土拨鼠。

直到农活干完，我才开始审视这块土地。早在润月，一些猎人带着弓箭路过时曾谈论它的不足——太小，又没施过肥，远不如庄园里大片的沃土。但我认为这块土地的产物足够一只狐狸吃饱，多余的土地反倒会滋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像是国王，如果领土能满足居民开垦所需，他就不该贪图更广袤的土地，因为那是不必要的，而世界上一切不必要的东西都有副作用。"奢靡从多余的粮食里钻出来，从宝石和金子里蹦出来，就像是蜘蛛网，结在蒙灰的头脑中。"或许这些副作用远比蜘蛛网坏的多，因为我没见过蜘蛛网让居民不能安居乐业。

豆种播种得比佳莱菜迟不少，但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完成反超，在购置的豆子中，仅有一半被做成种苗，剩下的则是散步时的小零嘴。用牙齿代替石臼和磨盘是件令我愉快的事，尽管同类们最初用它们咬穿同伴的血管，现在又用来搭配舌头恶语相向，但研磨和撕扯是它天生就有的能力，而后者不是。

豆苗长出后依旧面临土拨鼠的威胁，但我只是坐在那儿，注视着这些生灵，豆子本就是为它们长的，这片土地曾生产浆果，只是现在成了作物，而一切都有它们的一份，至于剩下的，则是我的汗水换去的应得的回报，靠这些回报就能喂饱我的肚子，而不是卖掉豆子换取肉块，天晓得有多少豆子和别的什么作物一成熟就被卖掉，换来酒、肉和香料。

在收获可食用部位之前，绿色会长久停留在这片土地，在此之后不久，绿色仍会出现，只是换了一个主角，而观众始终未变。

——记于润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