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迎春梅（17）

上古神兽朱雀陨落时正坠入魔气充沛的溟山中，故而兽魂幻化的神器离火如意也沾染上了魔气，好在神器一直都在天池温养，魔气得以压制。 但在离火如意遗落人间后，所蕴含的魔气受人间悲苦影响，化为南明离火将神器包裹，为此即便有神君寻得，也不能将其收服。 久而久之，这半神半魔的离火如意也就一直在人间游荡，逐渐开了灵智。 这是周九良在如意碎片入体后才知晓的。 也是为何他要耗尽灵力为四碧重铸身体的原因。 他有太多的疑问，梦中人、舍身阵、空灵根，还有…… 可唯一能让他获取线索的人已经入了轮回。 周九良望着孟鹤堂，久久不言。 不是不言，是实在难言。 孟鹤堂也耐下心坐到床边看着他，四指并拢搭在他的手腕上，“白术说你伤了根骨，我倒瞧着你没事。” “还是不肯说吗？九良？”他语气温柔。 “我— —”周九良抿嘴，缩回手。 孟鹤堂轻叹转头：“不肯说就不说罢。” 那一抹黯然神色让周九良心口堵的慌，他垂眸深吸一口气抬起自己的右手：“九良、也、不、想这、样的。” 充满疑问的桃花眼在看到通白的镯子上流动着一缕红转化为震惊又不可置信，孟鹤堂猛地抓住周九良的手。 他怎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怔怔盯了片刻，孟鹤堂扬手起诀，镯子立刻散发出光华将他的咒法挡了回去。 “取不、下来的。” 周九良突然庆幸没叫孟鹤堂看到自己之前的模样。 镯子可比符斑看着容易接受多了。 长睫半垂，将眼底的绝望掩盖，孟鹤堂默默将周九良的手塞回被子里，“白术说你需要静养，好生歇着吧。” “师父！”周九良拽住他，心中莫名慌乱，“你、去哪？” “给你那位狗师伯还东西。” 孟鹤堂摊开手，缩小的净世白莲在手心转动，温和的白光落入眼底，周九良却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只是他来不及阻止，孟鹤堂已经关门离开了。 走之前还不忘布下一道结界。 玄天之外，长泽殿。 伴着一声脆响，一道青光从殿内飞出，落到老树上幻化成人影，曹鹤阳抱着树枝骂骂咧咧：“孟鹤堂！你这哪是还东西来的？” 殿内已是狼狈不堪，被唤大名的人却不以为意，桃花眼中看不到一丝情绪，他掐诀闪现到树下，对着挂在树杈上的曹鹤阳抬手又是一击。 曹鹤阳忙唤出逍遥剑抵挡住汹涌的剑气，剑气消散，曹鹤阳翻身下树踩着逍遥剑悬于半空，“你要发疯可以，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孟鹤堂脸上怒意未消，挑了挑眉：“你说我还能为了什么？” 二指一并，掐诀起阵，阵风扬起衣摆，脚底升起数道靛蓝剑意，随着他手臂动作凝聚成一道映着彩光的巨剑。 曹鹤阳见状，心道这人是真动了怒，掐了一诀融光护盾，生生接下这一招用了十足灵力的剑意。 光华四散，树叶落满了地。 俩人身形皆是一颤。 孟鹤堂后撤三步稳住身体，曹鹤阳捂着胸口从逍遥剑上跃下，大骂道：“你个老东西！来真的？” 孟鹤堂紧绷着嘴角，抬手又要起势，曹鹤阳再傻也应该知道他还能因为谁如此情绪失控，抬手制止住他：“等会儿！可是九良出了什么事？” 孟鹤堂眼神一凛，放下手冷笑：“你应该比我清楚。” 曹鹤阳一头雾水，上下打量着他，“我清楚个屁，我又没跟九良天天呆在一块儿！” 孟鹤堂板脸挥袖，二人之间生出一法阵，阵中光影交织，逐渐浮现出一场景。 曹鹤阳看的眉头逐渐皱紧。 孟鹤堂侧头，拳头握紧到泛了白。 “灵器入体，我倒是头一次见。” 曹鹤阳眼中难掩好奇，感受到孟鹤堂吃人的目光又轻咳两声正色起来：“九良现在有什么异常没？” “不仅没有异常，还生了灵台。” “这是好事啊！”曹鹤阳一拍手，“你又为何这一副——” “强行炼化灵骨的后果你可比我清楚得多！况且离火如意是上古神器，九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仙童，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孟鹤堂。”曹鹤阳正色望着他，脸色再无刚才嬉笑，“我早知会过你，能收服离火如意的，只有九良。” 原下凡前曹朱二人来迎春水榭那日，便已经告知了孟鹤堂。 “你说的是收服，并未是入体。” “这确实出乎我所料，但我也无法给你一个解释。”曹鹤阳叹笑，如实道：“这一切都是不归的安排。” 紧皱的眉毛闻声微微舒展，桃花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不归？” 曹鹤阳点头：“我所知晓的，皆是不归通过八卦盘留给我的。” “起初我怀疑过九良的出现，直到见八卦盘认他做主我才明白，原来不归早就算好了一切。” “这或许就是九良存在的意义，是他命中注定。” 孟鹤堂终于冷静下来，默然，复而自嘲地笑了笑：“可你想过没有，这对九良很不公平。” 曹鹤阳一脸所以然，反问他：“那你呢？你对九良如此疼爱，单单只是因为他是你唯一徒儿吗？” 孟鹤堂怔住了，眼神闪烁。 “周九良于你而言，已经不是师徒那么简单了。” 曹鹤阳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生生将他仔细保护的窗纸划了一道大口子，那些不能明说的心思都被迫露于天光之下。 痛、恨、悔，还有爱。 交织在他心口。 他确实在通过一个人看另一个人。 孟鹤堂强撑着脸色僵笑了几声，“我只想他平安活着，在我身边。” “舍身星阵只能开一次，你无须担心。” 曹鹤阳眨了眨眼，轻咳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你该看开些，不要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你的心思他都知道，你们一直都是两情相悦的。” 情爱之事素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作为中间人的曹鹤阳更是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演绎了个彻底，只能看着他们彼此试探拉扯，却谁也迈不出那一步。 这三界之中，有太多的束缚，太多的无可奈何。 苍生一道，足够将他们相隔十万八千里。 “你说的——可是真的？” 孟鹤堂显然不肯相信，见曹鹤阳郑重地点了头突然笑了一声，又觉着不对，垂头思考了片刻，眼眶微微泛了红，喃喃道：“他也心悦我……不归心悦我……” “不归他不仅是为了苍生，更是为了你。” 曹鹤阳又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了回去，孟鹤堂的模样就像身处黑暗的人抓住了一抹光，而光又瞬间在掌心消散， 只那一瞬的希望，仅有那一瞬。 “所以九良会没事的，对吧？”他的尾音有些颤抖。 曹鹤阳仰头望天沉默了两秒：“嗯。” “叫白术再开些药给我吧，九良灵台初成，需要大补。” 曹鹤阳目送他离去，心下松了一口气。 “不怕他最后跟你翻脸？” 躲在一旁听了许久的朱云峰终于露面，并立在他身旁望着那抹光团离开的方向。 “天机不可泄露，一切皆是因果作孽。”曹鹤阳转眸：“我也是无可奈何。” “那你怎叫我听着？” “遭报应得有个伴儿吧！”曹鹤阳坏笑，转身走进殿内，“过来帮我，这老小子破坏力太强。” 朱云峰挠挠头，望着他得逞的背影无奈笑了笑，嘟囔着走过去：“你也就是仗着我舍不得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