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哑巴死在了黎明之前。

玛蕊塔不得不分心于照顾哑巴和帮着小队射杀对面的兽人。一队新的兽人接手了街对面楼里的位置，玛蕊塔只好飞快地给哑巴的伤口替换布料然后再赶回窗口继续射击。当玛蕊塔十分钟之后再折返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肤色和玛蕊塔之前给他缠好的绷带同样素白。在他身边的墙面上用血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低哥特语。

我的名字叫乔纳斯（Jonas）。

玛蕊塔并不需要告知小队他的死讯，她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悲痛。哑巴的牺牲激励小队更加卖力地保护着街上同僚。不断的有新的士兵添上战场的空缺。没人知道城市里其它的地方战况如何，仅他们所处的这片战区就已经消耗了数千条性命，街道上堆积起来的尸体甚至有二层楼那么高。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城市，战场上的僵持依然没有任何改观的迹象。每当沃斯托尼亚人们攻下了一点地盘，兽人们很快就又会夺回这里，紧接着帝国又会回推回来，如此反复不止。阿利克斯的小队很走运，兽人们始终无法将他们从加工厂中驱逐出去。任何来自地面或是街对面的进攻都一次次地被击退。

然而当兽人们带上了喷火器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一个小队的兽人从远处的街角转进了这条长街，它们毫不顾忌面前自己的同类肆意喷射着超高温的钷浪将街上的一切人和物葬送在熊熊烈火之中。即使是在加工厂里，阿利克斯和其他人也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热浪将堆积的尸体烧成巨大的柴堆，还有一口气的生者们则在火焰和热气中哭喊尖叫。几秒之内所有的枪声都停歇了，慌乱的士兵和异形们都绝望地试图逃离这狭长的街道和充斥其中的烈火。一些反应快点的沃斯托尼亚人纷纷扒上了街道两侧的建筑，穿过破碎的窗口躲到了墙后。然而即使是最迟钝的兽人也有最基本的模仿能力，当它们看见那些人类的动作之后便也开始效仿。

虽然已经有兽人躲进了加工厂里，但阿利克斯的小队还是努力应对着眼下最急迫的威胁。扛着喷火器的兽人们一边喷扫一边大笑着在街道上前进，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建筑里埋伏的沃斯托尼亚人盯上。当喷火小队一迈入射程就被激光步枪放倒了两人，卡斯精确的一枪命中了第三只绿皮的燃料桶，爆炸带起了它周围一圈同胞的连锁反应。

“这一枪是为了哑巴。”卡斯一边给重型爆弹枪重新装弹一边冷冷地说道。

随着卡斯引起的一连串爆炸声终于停息，沃斯托尼亚人们发现整条街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平静。街道上只剩下了火焰徐徐燃烧以及烧着的尸体噼啪作响的声音，和之前胶着不下的激烈战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那么一会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大家都只是捂住口鼻不去闻空气中那烧焦了的尸肉味。可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被一声又响又近的枪响打破了。

“枪声是从楼里传来的。”阿利克斯说着从窗口探出头去，街道上除了燃烧的死尸以外没有任何活物。

仿佛回应先前兽人的枪声，又有几把激光步枪开火了。短暂的停顿过后激光步枪再一次开火，但是这一次可以听出枪声的数量减少了。作为对此的回应楼内又响起了一声枪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接着传来了人类的惨叫声。

“我们得去帮帮他们。”玛蕊塔说。

“他们已经死定了，”迪米特说道，“如果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也死定了。如果藏在这里兽人们也许还找不到我们。而且就算它们找到这里，它们还得先穿过我们的路障。”他说着指向了堵住门口的一台台机器。

楼里士兵的惨叫戛然而止。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运气不错，楼里的兽人们太过愚蠢以至于没能意识到顶层还藏着更多士兵，于是它们只好作罢离开。

突然间一把兽人的战斧凿穿了房门。他们的好运到头了。

天使从天陨落。

被自身盔甲和引力拖拽的巴尔塔萨只需要几秒就会砸到地面。这样的摔落还杀不死他，他和他的兄弟们早就接受过从更高的高度自由落体的着陆训练。但是地面上那些环伺的敌人们可以。地面上数万的兽人们都目睹了星际战士和战争头目的决斗，此刻它们翘首等候着将巴尔塔萨生吞活剥。

他在半空中调整这自己的姿态好让双脚先落地，准备好在身死之前尽可能地再多杀死几只绿皮。他的链锯剑和爆弹枪早已遗失，巴尔塔萨只好拔出了腰间的格斗刀。

随着短刀出鞘，巴尔塔萨突然发现自己停在了半空中。

外城墙上，戈布罗尼克正畅快地嘶吼着以庆祝自己又杀死了一名暗黑天使。

它看着数百万的兽人向着沦陷的城市挺进而兴奋不已，不由得举起了自己的动力拳，它的吼叫震颤着荣纳瑞亚寒冷稀薄的空气。而它的队伍也回以同样高昂激烈的欢呼，它们的声响之大以至于城墙都在微微颤抖。戈布罗尼克又一次高喊着举起拳套，但是这一次的回应却不如它意。兽群们不再欢呼雀跃，恐惧仿佛野火般随着它们的窃窃私语传遍队伍。其中有些胆小的绿皮直接转头就跑，另一些兽人们惊恐地指着戈布罗尼克头顶的天空。首都的城墙依然微微地颤动着。

戈布罗尼克愤怒地转身看向了兽人们吓坏了的原因，可眼前的景象让本冲到嘴边的怒吼也被咽了回去。

在它的头顶，在整个城市的头顶，各种奇异的颜色不知何时充满了天空的云层。光怪诡谲的天上不断有闪电吞吐而出。阵阵烈风伴随着火炮般的雷鸣席卷大地。城墙上的震动愈发强烈。

戈布罗尼克压下了心中的恐惧，用人类的语言再一次大吼道：“是谁！出来！”

它的报应欣然现身。

灵能护盾环绕着以西结飞入高空，直到于城墙齐平，拉斐尔和巴尔塔萨正站在他的身边。

“我听说你死了。”巴尔塔萨说。

“别人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以西结看向巴尔塔萨，眨了眨他的机械义眼。

“但是这怎么可能？”巴尔塔萨问道。

“原因可以等等再说。眼下我们还有一场战争需要了结。”

城墙之上的一些兽人们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准备偷偷开火。但以西结已经预见到了它们的动作，他挥动长剑斩出了黄金般的烈焰将在兽人们举枪之前便烧成了火团。以西结操控着球形的护盾飞越城墙上的阵地落在了离兽人头目不到一百米的位置。

“别让别人靠近我们，”以西结一边下令一边撤去了灵能护盾，“用不了太久的。”

拉斐尔启动了他的链锯剑，他因远离战场积攒下的愤懑驱动着链锯啃食着一个又一个的绿皮。巴尔塔萨挥舞着他的格斗刀，划开任何胆敢靠近他的绿皮的喉咙。以西结拔出了自己充盈着灵能的长剑大步迈向战争头目。魁梧的兽人高举动力拳套冲向了以西结，这正如他所预见的一样。这一切正如他所预见。

两人碰撞在一起，兽人的动力拳向着暗黑天使的头顶猛地砸去想要一招毙命。但是重新被预言能力武装的以西结轻易地躲开了兽人的攻击，欠身而过的同时挥剑砍伤了兽人的侧身。以西结心知兽人接下来会补上一记双手斧的横扫，他便早早架起了长剑格挡。反击的力道之大甚至掀翻了绿皮使得它向后摔去。以西结紧接着又在兽人的另一侧躯干上破开了一道口子。

狂怒的头目向着以西结同时砸出了战斧和拳套。但以西结早已预见了所有的动作，也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这场战斗，他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拳每一斧都只能擦着他的衣角而过。以西结等着兽人全力出击的瞬间踢出一脚正中兽人头目的胸口将它踹出了好几米外。

随着两发爆弹击中胸口撕开了它结实的血肉，兽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以西结转身向依然守在内城顶的瑟匹克斯点头致意。以西结能感到技术军士对他的敬意在发现拉斐尔给他装上的居然是一只从别人那里回收来的过时老旧的义眼时瞬间变成了担忧和嫌弃。

虽然兽人头目的首级已经垂手可得，但以西结还是像他预见到的那般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了结这场决斗。此刻以西结才终于明白了停顿的原因，因为他会在这时预见一个未来。

几个沃斯托尼亚士兵和一个怀孕的荣纳瑞亚女人躲在城中的一栋建筑里。一群兽人穿过了他们布下的障碍。无人生还。

兽人抓住了以西结出神的空隙跳了起来。智库堪堪避开了致命的一击，斧刃砍入陶钢溅起了一片火花，险些伤到盔甲下新缝合的伤口。智库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止痛素迅速的传遍了他的身体。

“星际战士怪小子没他想的那么抗揍，”兽人头目大笑着，一动一动的金属下巴已经被鲜血染红，“没戈布罗尼克那么抗揍，戈布罗尼克要······”

不论是现实中还是预兆中，以西结都没机会知道戈布罗尼克想要干什么。正当兽人夸夸其谈的时候暗黑天使做出了它最意想不到的行动。

出拳猛击兽人的面目。

兽人的鼻子在利落的直拳下顷刻间变成了一坨血肉模糊的破烂。绿皮踉跄着后退，一半是出于那一拳的力道，一半是出于对这一拳到来的不可思议。以西结很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

长剑被其上包裹的灵能映得湛蓝如海，以西结将兽人头目一剑枭首。

它的眼睛圆瞪着意识到了自己最终的命运，旋即神经系统也告知了它那进化不全的大脑自己的死期已至。以西结伸手接住尸首分离的兽人将它们高举过头好让地面上所有沉默的兽人都看清楚。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声响都凝固了，城中的每一个兽人突然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和它的意义。头顶的天空依旧激荡不已，闪电不停地刺破飞速滚动的云层照亮着大地。

以西结用灵能放大了自己的声音好让荣纳瑞亚上的每一个绿皮都能清楚的听到，他扔下了战争头目的两段尸体的同时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随着兽人头目的尸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所有兽人都应声逃窜。

吓破了胆的绿皮们四下逃窜着，打击小队也重新在以西结身边集结等候着新的命令。他们每个人都挂了彩，在兽群中长达数小时的激战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和武具上都留下了重重的痕迹。

“巴尔塔萨兄弟，带着连队剩下的人把这些污垢从地表上清除出去。任何还能走得动能开枪的莫迪安和沃斯托尼亚部队也跟你一道。”以西结说。

“好的，兄弟，”巴尔塔萨回道，“你们听见智库说的了。不要放过任何异形。”即使疲惫不堪满身是伤，但他们依然没有在战斗中倒下。暗黑天使们跟着首席士官离开了阵地，清剿着逃窜的绿皮。

拉斐尔本要跟着队伍一同离开，但以西结伸手拦住了他。

“不包括你，药剂师兄弟。我还需要你和······”以西结突然停住了话头，意识到那个红甲的身影已经不在内城的城顶了，“瑟匹克斯兄弟去哪了？”

随着零星的兽人枪声，奥瑞利安姆的工厂和熔炉重新开始运作。瑟匹克斯在战场的硝烟中轻易地分辨出了他熟悉的气味。他一路循着那烟雾和香薰前来。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整个星球各地传来啊的报告，兽人们正在慌乱地撤退，杂乱无序的队形使得它们丝毫无法应对帝国的追击。在星海中绿皮的舰队也正掉头逃离这个星系，帝国重新掌握了行星轨道的控制权。赛琳娜兹已经处理了逃窜的舰船，现在正准备依照巴尔塔萨的指示向着荣纳瑞亚上的兽人聚集地进行轨道轰炸。

瑟匹克斯一边穿过首都的街道一边随手帮助经过的星界军部队。他或是一枪爆掉兽人的脑袋或是用伺服臂扭断它们的脖子。与此同时他也从来没有停下过自己前进的脚步。

一路杀死了数个绿皮之后，瑟匹克斯被其中两个仅存的护教军拦在了熔炉的大门前。瑟匹克斯以对待绿皮的礼数处理了它们两个之后径直走进了炽热吵闹的熔炉。又有两个护教军守卫着通往迭曾的阶梯，瑟匹克斯也随手将它们拆散，走到了正俯视整个制造工序的迭曾身边。

“这真是壮观啊，瑟匹克斯。”大贤者的义眼盯着巨大的熔炉随着机械倾泻，将滚烫的铁水注入模具中塑形。“这和任何机械修会见过的样式都不同。这些自推进的炮弹表面刻有纹道好让······”他突然越过技术军士看到了他身后死去的护教军。

“请继续，大贤者，”瑟匹克斯说道，“我很想知道这个星球古老的技术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值得火星大费周折动用奎高萨协议，还不惜勒索一位曾经的学生。”

迭曾缓缓地后退，“是我在火星的上级强烈要求我确保你来协助协议的。但他们对那份录像毫不知情，那是我······”

瑟匹克斯的伺服臂打断了技术神甫的辩解，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举在楼梯的外面。底下熔炉发出的剧烈高温甚至开始让迭曾的双脚缓缓熔化。

“还有谁知道这份录像的存在？还有谁知道它的内容？”瑟匹克斯吼道。

“没人了。这是我亲自从卡斯特兰（Kastelan）的废墟中找到的。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录像的存在，更别说看过它了。”

“所以如果你死了，这个秘密也就跟着你消失了？”

“没错，我···”迭曾突然意识到的了什么而惊恐地目瞪口呆。

“谢谢。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瑟匹克斯说着松开了伺服臂的钳握。

大贤者在坠落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种可以被称为平静的表情。接着他便坠入了那组成了他大部分身体的渊源之炉，紫色的长袍坠入融化的液体中燃起了一个小小的火苗。

瑟匹克斯看着熔炉继续着预设好的工序，他转过身去回到市里。心中挂记着那个黑甲的身影和不止一次好奇过暗黑天使究竟对自己人也保守着什么样的秘密。

沃斯托尼亚人们躲在缝纫机和布料的后面，节省着他们的弹药只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对绿皮开枪。房门并没有在兽人的战斧砍刀面前坚持太久，但卡斯挡在门口的各种机床明显更加有效。即便如此，异形的蛮力也足以让它们推开第一台缝纫机好让更多的人手扫清面前的障碍。

“这些东西拦不住它们太久的，”阿利克斯射出一发激光击伤同时也激怒了那只命中的绿皮，“我的能量匣也快见底了。”

“我的也是，”格瑞戈里，迪米特和玛蕊塔的情况都差不多。卡斯抬起了重型爆弹枪上的弹链展示着仅存的八发弹药。

随着第二台缝纫机被挪开，兽人们终于打开了一丝射击的空间，几个兽人随即开火逼得阿利克斯的小队撤回了掩体后面。

“别浪费任何一发弹药。”阿利克斯说着从掩体中起身击倒了一只绿皮后立刻缩回了一堆制服半成品的后面。第三第四台缝纫机也被移开了。现在至少有二十只兽人涌入房间，它们的身后还有更多。它们对即将到手的肥肉兴奋不已。

玛蕊塔举起激光步枪扣了两下扳机。第一发激光击中了一只绿皮的眼睛，而原本致命的第二发却在枪管中熄了火，她的能量匣终于没电了。她只好撤回布料堆的后面，反击的子弹贴着她的头顶飞过。玛蕊塔气馁地将没用了的步枪扔在地上，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啜泣着。突然一块坚硬的金属碰到了她的脚边，玛蕊塔低头看到了拉德本的那把锯断的霰弹枪被阿利克斯从对面的掩体后滑了过来。

“里面还有一发子弹，”阿利克斯在枪火中喊道，“留着你觉得合适的时候用吧。”

更多的缝纫机被掀翻了，现在在沃斯托尼亚人和绿皮之间只剩下了最后几台机器。随着一台又一台机器被移开，绿皮的枪火和战吼一阵高过一阵。玛蕊塔和沃斯托尼亚人们已经退到了房间的尽头。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即将降临的命运，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在死前尽可能地再带走几个兽人。

最后一块路障终于被掀开了，靠前的兽人们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卡斯用一枪撂倒了两个，可后面的兽人只是越过同类的尸体继续向着目标冲去。卡斯的重型爆弹枪轰鸣着干掉了更多冲来的敌人，但是每有一个绿皮倒下就会有两个填上它的空缺。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使得所有兽人和士兵们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一个巨大的阴影映在了房间的墙上。那是一只高大无比的兽人，比他们在荣纳瑞亚上遇到的任何兽人都要强壮。它的脸上涂满了蓝色的战纹，它赤裸的上身只在左肩挂着一个星际战士的肩甲，上面是黑底白面的暗黑天使标志。兽人粗暴地推开了它的同类向着自己的战利品横冲直撞而来。

迪米特和格瑞戈里向着冲来的巨兽打光了自己的能量匣，一口气射出了十几发激光却连拒止兽人都做不到。卡斯的最后一发爆弹也命中了目标，击碎了它那抢来的肩甲却也无法阻止它的步伐。

阿利克斯从掩体中闪出，对着兽人的脑袋射出最后两发激光。绝望之中的阿利克斯将激光步枪砸向了兽人，却只见它用肉拳将步枪捏得粉碎扔到了一边。

兽人距离他们只有几米之遥了，阿利克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接着兽人的面目就被拉德本的霰弹枪抵近距离的一枪掀飞了。

接下来的几秒钟里阿利克斯什么也听不见，整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无声无息。

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吸引了兽人们的注意力。但是新来者并没能立刻开出一条道路，而是沉醉于屠杀周围的绿皮。在耳鸣的嗡嗡声中阿利克斯依稀分辨出了爆弹枪那标志性的声响。随着兽人数量的锐减，他终于看到了他们的救星。

暗黑天使。

第一个暗黑天使也是阿利克斯带着拉德本的尸体去医疗站时见过的，正沉浸在屠杀之中，他一手握着爆弹枪一手挥舞着链锯剑，雪白的盔甲被敌人的鲜血染的猩红。另一个星际战士也是名智库，则更精细地前行。他预料到了每一击的来临，并用最简洁的动作了结袭来的兽人。阿利克斯之前也见过这名智库，但他意识到智库有些不一样了。

一只机械义眼。阿利克斯认出了那只机械义眼。

星际战士对兽人的屠杀短暂而高效。短短三十秒内整个房间的兽人被残杀殆尽，那些重伤倒地的绿皮也葬身于药剂师链锯剑的锯齿之下。士兵们从掩体后起身，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相互看着对方为能够幸存感到不可思议。自从击杀了那头兽人后就没有动过的玛蕊塔突然向着智库走去。

“哦，玛蕊塔···”阿利克斯看着玛蕊塔缓缓地走向暗黑天使后不由得轻声说道。

玛蕊塔后背制服已经被染红。鲜血从她胸口的流弹伤口缓缓扩散开来。她跌跌撞撞地迈出了最后几步，伸出手去轻抚着以西结脸上的那只机械义眼。

“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们的孩子的，亲爱的。”说完她便栽倒在了地上，再没了生气。

痛苦的缄默笼罩了整个房间，就当情绪快要爆发的时候阿利克斯说话了。

“孩子。”

“什么？”以西结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向了阿利克斯。

“有个孩子，”阿利克斯重复，“她···玛蕊塔怀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可能还活着。”

以西结俯下身去轻轻地将手放在了死去的女孩的小腹上。

“拉斐尔，”以西结抬头看向药剂师，“这里还有心跳。”

*以西结和沃斯托尼亚人们在顶层的楼梯间等候着。士兵们既不想旁观药剂师的手术也不想逗留在兽人死尸旁边。卡斯抱出了乔纳斯的尸体将他放在了台阶上，他的脸上盖着一块未裁剪的布料，大块头静立在战友的遗体旁边仿佛仪仗队一般。乔纳斯最终的葬礼不会有太多的仪式，他只会和荣纳瑞亚之战中死去的无数士们兵一起被埋入一个大坑。但至少当他还在自己的战友，自己的朋友身边时，他依旧会得到和生前同样的敬意。

格瑞戈里和迪米特坐在台阶上安静地交谈，聊着关于拉德本，加斯帕和乔纳斯的故事。将他们曾经的狂欢和恶作剧当作他们的英雄事迹，正如那些最亲密的人们怀念死者时一样。因为手边没有酒杯，他们只能用半空的水袋以水代酒。

阿利克斯紧张地在楼梯间踱步，每过一会儿便看向守在门前的智库和他那只曾属于自己队长的义眼。他只是想到这件事情就有些不寒而栗。

等候的时间仿佛永恒，工厂的顶层终于传来了一声明确无误的婴儿啼哭。士兵们都长出了一口气，迪米特和格瑞戈里高举水袋一饮而尽。以西结为紧张的拉斐尔让出了路，他捧着的手掌中躺着一个婴儿，药剂师就像刚发现了一个新物种那样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什么？”阿利克斯问道。

“我认为这挺明显的，”拉斐尔用看着孩子的目光看向沃斯托尼亚人，“这是个婴儿。”

“我想士兵的意思是想问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以西结看着药剂师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由得扬起了一个笑容。

“在这，”拉斐尔说着将婴儿塞到智库的怀里，“你自己看吧。”

以西结一碰到孩子就看到了一个未来。

在忠嗣学院度过的数年里，她一直名列前茅，一直渴望着学习更多的知识。自她被吸收进修道院后她对知识的渴求也没有停歇。在群星之间，她试着找到回家的路。黑色圣堂与太空死灵。失落的战团。驱魔人。来自战团忠诚的兄弟的背叛。一个行商浪人的爱，不求回报。黑暗之城的深渊，侍于两主的不忠。在审判庭数十年的服务顷刻间一文不值。一场渴求已久却从未奢望过的归途。恐惧之眼。一位暗黑天使的拯救与救赎。

一个光荣的牺牲。

“是个女孩，”以西结说着将孩子递给了阿利克斯，他用另一块布料小心地将婴儿包裹了起来，“你知道她母亲想要给她取什么名字吗？”

“我那天跟她聊起的时候，她说想要用她母亲的名字给孩子起名。”

“那她的母亲叫什么？”以西结问。

“阿根莎（Agentha）。”

*最后一段翻译参考了@神圣斯的斯巴达 的节译。

稍后还有后记和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