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正轩琵琶谱》寻踪记

转自微博 1991小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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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爱传统艺术的我，自幼就开始接触中国传统音乐，又由于我常听苏州弹词，琵琶和三弦成了我最早接触的中国乐器。那时，我尤其喜欢听“薛调”、“琴调”等苏州弹词“马调”系统中琵琶伴奏音乐性较强的流派，那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我对苏州弹词最初的印象。

直至上中学时，在无线电的民乐节目听了《十面埋伏》，由此便对琵琶有了颠覆性的印象：真没想到表现力极强的千军万马之声竟出自一件四弦的乐器。当天，我便查阅了琵琶的相关资料，心中不禁感叹：真是件了不起的乐器啊！
在翻阅资料的同时，我开始购买一些民乐的音像资料，尤其是琵琶的cd。记得是十九岁那年暑假，我在图书馆查阅到了一篇关于琵琶流派的文章。初步了解了琵琶流派的相关情况。同时，文中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琵琶流派多已凋零，无锡派已失传。至今仍有传人演奏的流派是：浦东派、崇明派、平湖派、上海派”，其中以平湖派、崇明派技法、曲目流失较为严重。浦东派曲目、技法保留得较为完整” 。——我不禁一声长叹：中国传统音乐遭遇着与传统戏曲同样的命运。读完这篇文章后，我深受触动，产生了更深入琵琶艺术的愿望，并计划付诸行动。
然而，又从何入手呢？思之再三，我决定以流派为单元，逐一了解。我首先接触的正是曲目、技法保留得较为完整的浦东派。经过一段时间的资料搜集，2011年初，我了解到浦东派琵琶第六代传人林石城先生录制有大量的传统琵琶曲目的录音，部分曲目还留有录像。尤其是在1983年人民音乐出版社录制了由其师浦东派琵琶第五代传人沈浩初先生编著的《养正轩琵琶谱》中曲目旳曲谱和录音。于是，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这本曲谱中曲目的录音。
2011年7月中旬的一天，我通过上海图书馆网上书目查询系统捜索到上海图书馆视听资料库中藏有录制于 SPAN>年，重版于1994年的《养正轩琵琶谱》部分曲目的cd，书目库中藏有1983年林石城先生整理出版的《养正轩琵琶谱》谱集。于是，立即赶往上海图书馆。
那是个烈日炎炎的午后，兴冲冲赶到图书馆的我，早已汗流浃背。拿号牌，等候，领书，进入阅览室落座。
眼前的《养正轩琵琶谱》谱集封面右下方已经缺了一个角，且已经泛黄。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书了，岁月的流逝在纸张上留下了沧桑的印记。
翻开书本，平湖派传人吴梦飞先生，崇明派传人樊少云先生的序言真实而扼要的记述了沈、吴、樊三位先生的深情厚义，实为琵琶界一段佳话，读来深受感动。而后的曲情赘语，则是沈浩初先生用文言文撰写对于所收编曲调的曲意、奏法的介绍。由于记写较为扼要，毎条文言简介后，林石城先生都写有补注，这些补注，更进一步地阐释了每一曲的曲情。
目录部分记录了曲谱中所收录的所有曲目名称。
本谱集中收录了浦东派琵琶的代表曲目。
文套：《夕阳箫鼓》、《武林逸韵》、《月儿高》、《陈隋》
武套：《十面埋伏》、《霸王卸甲》、《将军令》、《海青拿天鹅》、《水军操演》
大曲：《阳春白雪》、《普庵咒》、《灯月交辉》、《水龙吟》、《闹场》
目录后是以上十四曲的五线谱。
谱后附后记。后记中简略地记载了沈浩初先生的生平、编谱情况、艺术观点，还对本谱集中每一曲所涉及的主要的指法予以详介，使人能初步了解浦东派的演奏风格及特色。浦东派的演奏技法中以“轮“四条弦”、“并二、三、四条弦”、“滚二、三、四条弦”、“弦数变化”、“吟” 、“凤颠头”等最为著名，这些技法演奏难度颇大，但效果极佳，运用在各个不同曲意的曲调中，能恰当而独到地反映每个曲调的曲情。
只是粗略地翻阅了此书，不觉已是黄昏时分，意犹未尽，便复印了书中的序、曲情赘语、后记。归家途中，仍是余兴浓浓。
三天后, 为了寻找到1994年重版的《养正轩琵琶谱》部分曲目录音的我cd，再次去了上海图书馆。事先，我在上图数字检索系统中抄录了该cd的索书号。但事与愿违，我到馆查询时被告知视听库资料并不在上图，且早已不对外开放，只能暂且作罢。
暑假结束后的第三个星期六下午，不甘心的我再次来到上图，仍未查找到录音，但却查找到了由林石城先生根据工尺谱版《闲叙幽音》（《鞠士林琵琶谱》，浦东派创始人鞠士林开宗之谱。）整理出版五线谱版本。惊喜地发现该书完整收录了原书的工尺谱，后记还是林石城先生用毛笔写成的，我当即将后记复印下来，细细品读。竟忘却了回家就餐……
在这之后的三年多时间里，我一面查找着与各流派琵琶艺术有关的文字资料，一面搜集着各派传人的演奏录音，尤其是对林石城先生演奏曲目的录音、录像极为留心，购买了不少他演奏的琵琶曲专辑，毎听一曲，每看一段对这位琵琶泰斗的敬重总加深一分，听着林先生韵味悠长演奏，看着他演奏的一招一式，我时而愰若神游山明水秀的旷达之境，时而好似身临千军万马、气壮山河的古战场之中，时而又如至身阴森空旷的宫殿，体味着古代宫女们凄凉哀愁的心境，时而感受着小儿女间哝唧私语之情态，每聆听一曲，都能有真切而细微的感受而触动心弦，这大概就音乐的魅力与价值所在吧。
就在这样边寻边赏的过程中，我于2012年5月购得了1994年重版的《养正轩琵琶谱》部分曲目录音cd的台湾版。收录有：《十面埋伏》、《阳春白雪》、《月儿高》、《将军令》、《武林逸韵》、《陈隋》六首，2012年11月又购得《曲终人不散林石城先生纪念专辑》收录有《夕阳箫鼓》（1990年据《养正轩琵琶谱》原谱演奏）、《霸王卸甲》（1983年录音）、《海青拿天鹅》（1983年录音）三首。2013年3月购得《中国琵琶经典名曲》中收录有《普庵咒》（1983年录音）一首。
综合以上，我已搜集到了《养正轩琵琶谱》的十首曲目，还差《水军操演》、《灯月交辉》、《闹场》、《水龙吟》四首。经多次资料搜集证实，《水龙吟》未出版录音，《闹场》中之“长槌”、“七花”段被运用于浦东派独有的锣鼓曲《龙船》中，遂即购得收有此曲音像资料。
凡事开头难，收尾亦难。苦寻《灯月交辉》、《水军操演》多时未果，我于2013年5月写信致人民音乐出版社，未果。又致电上海文广节目中心以及上海音像资料馆，均未果。期间，还至位于浦东新场镇的浦东派琵琶馆参观，谁料吃了闭门羹，大门上贴有一张整修告示……
在一次次搜寻未果的经历中，我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时间到了2015年6月1日，我在浏览某收藏品交易网站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名称为“林石城演奏”的商品，点开一看，正是收有《灯月交辉》、《水军操演》的《养正轩琵琶谱》第二集录音磁带，正我大喜过望，立即下单订购，经过两天的等待，这盘三十二年前的磁带终于拿在了我的手中，那一刻，我心中五味杂陈，这种复杂的情感是付出努力后终有成果的喜，是对如今日渐衰微的传统艺术还能留有如此珍贵资料的叹，还是对德高望重的林石城先生深厚艺术造诣的敬，我自己都难以说清……
然而，新的问题又产生了，家中的录音机已多年未用, 为了再次聆听浦东派琵琶的美妙音韵, 我又特地购买了复读机与转录线, 将磁带上的音乐转成数字格式。在这个炎热的夜晚，当我终于欣赏到一曲曲原汁原味的古调的一霎时，顿觉有种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感，音乐的奇妙作用再次令人折服。
整整四年，《养正轩琵琶谱》的录音集齐了。搜集的过程中有太多值得回忆的事，这其中有失望更有希望，有困难更有收获，写到这里，我想起了某位作家作品中的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是啊，坚持，就会有回报。光阴可以带走很多东西，但留存于你我心中那份美好，却是令人欣慰的。
正是：
《十面》、《卸甲》气韵长，《思春》、《陈隋》情倍伤。
《阳春》、《闹场》寻常调，《海青》、《将军》翻新腔。

古今多少兴衰事，一曲琵琶入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