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研学园》八（上）：我最重要的朋友
（该章节初稿完成于雪涅毕业之前，此为第八章上半段）
一个天蓝色的房间，天花板上挂着零星的星星装饰，墙壁也是令人安心的蓝色，除了一张席梦思床在一边，一张小书桌在另一边，这个房间的摆设也就这样了。在床上，有个狐狸耳朵的白发女人正盖着被子呼呼大睡，打着呼噜，做着美梦。然而好景不长，一个人突然就拉开了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扑在了床上。这一扑没扑出什么盛夏，倒是把狐狸耳朵的倦意扑没了，还扑出了一丝怒意。
“啊！耶绒你搞什么名堂啊？没看我在睡觉吗！”雪涅“垂死卧中惊坐起”，她一脸淡然的起身，透过散乱的头发，睡眼朦胧之中看到耶绒正趴在他的床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她。此时的耶绒，完全换了一个装扮，身穿橙色偶像服，带着一双橙红色的手套，发型也梳成了bobo头，看上去十分可爱。
“雪涅～”耶绒故意用一种嗲嗲的语调说，“都几点了，快起床嘛～”
“嗯……八点又怎么了，今天周末既不用上课也不用打工，让我多睡一会儿怎么了……喂你不要乱动啊！”
“不行，不管上不上课都要早起！”说完，耶绒翻了个身压在雪涅上面，然后对雪涅的敏感定位开始定点打击。
“不要啊……”
最终雪涅只能妥协，耶绒也停了手。看着此时喘气不止的雪涅，耶绒捂嘴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可爱，比你平时板着脸的时候好看多了。”
“你……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啊！”雪涅没好气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下意识的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本来想在宿舍呆一天的，所以就把大部分衣服全拿去洗了，你来这一出……不说了，你等我换上睡衣再打算吧。”
“不，出去走走，怎么着也得正式一点吧？你的习性我是知道的，所以给你准备了这个。”耶绒下了床，跑出去拿了套衣服回来。是和耶绒所穿的配置一样的偶像服，除了颜色是蓝色以外没有任何区别。“偶像贴贴～”
“我……什么鬼啊……”雪涅无奈扶额，内心有一万只羊驼飞奔而过。
如果只是在学校逛逛那还好，至少都是同学，可耶绒是要带雪涅到校外逛逛，这可太难为雪涅了，公交上，她可是一刻都不敢直视旁人的目光，全程低头，引的耶绒直发笑。
“这套衣服和你平常穿的应该差不多吧？别怕，你要知道人们最喜欢的就是美少女。”
“我那日常装扮和这差别大了好吧！”雪涅小声反驳，头埋得更深了，“话说耶绒，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出乎她的意料，耶绒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此后，耶绒没有再说一句话，雪涅也不好意思再开口问了。也是这个时间段，她开始尝试去抬起头来看看周围人是怎么打量她的，虽然众人好奇的眼光还是让她感觉不自在，但雪涅也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冷，那么有距离感。
一句话，她渴望与人交谈，她也渴望被人认可。
车到站了，正当耶绒和雪涅要下车时，一个麻花辫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对雪涅说：“姐姐你长得真漂亮，衣服也好看！”
“谢谢，小朋友。你长的也很好看！”雪涅回答，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步行的路程不长，拐过几个街道，走一小段山路就到了目的地。这，就是闻名全虚拟市的阳山，因虚拟市的英雄精灵王无颜在此祭奠过已毕业的英灵而出名。阳山坐向朝东，是虚拟市最先接触到阳光的地方，虽然阳山不甚险峻，也没有堪比华山的山貌，但郁郁葱葱，一年四季都有绿叶绽放，专家也解释不通，为什么这里的树总是会挂着绿叶。另外，登上阳山顶后放眼望去，虚拟市的灯红酒绿尽收眼底，让人感慨自己所居住的城市竟是别有一番风味。没错，阳山位于郊区，不同于虚拟市市中心的喧嚣，阳山周围一片宁静，除了几只杜鹃在叫以外，没什么别的声音了。阳山顶上新修了一个观景亭，供渴求平静之地的人歇息。这个亭子是虚拟市灾难结束后小希小桃两人一起建造的。
因为还早，也没什么人知道这里，所以现在山顶上只有耶绒和雪涅两个人，独享大好的风景。耶绒牵起雪涅的手，走进了那座古色古香的小亭子。
看着虚拟市的繁华景象，雪涅既有点感慨，也有点迷惑，她转头问道：“带我来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吗？”
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耶绒，缓缓地开了口：“这是我父母安息的地方。”
“什……”雪涅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而耶绒，却依然是平常那副模样，阳光，微笑。
“我实际上是外地人，近几年才搬到这，”耶绒松开了手，往山崖的方向走了几步。“不过想做偶像的梦想，倒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有的。我父母也很支持我，盘算着在这里找个好一点的学校，然后我就出来追梦，了。可几年后……你知道曾经虚拟市发生过一次大灾难吗？”
“我知道，在我无聊的时候去过几次学校图书馆，找到并读过一会关于虚拟市历史的书。”雪涅托起下巴，开始回忆，“书上记载，虚拟市曾差一点被一个恶人毁掉，是虚研村的众多前辈，一些虚拟市知名人士和两个高人合力平定的，你怎么突然提这个……”雪涅话没说完，就有一个猜想如闪电般穿过她的脑海，随机不由得提高了声调，“难道你？”
“对，”耶绒苦笑了一下，“我和父母确实受到了牵连，但是，但是，我活下来了……”
耶绒忍不住开始哽咽起来，她坐在地上，任凭凉风吹动她的发梢，吹走她流出的眼泪。一向冷漠脸的雪涅难得受到了一丝触动，在以前，她也因为一场灾难身负重伤，与家人永别，最终靠夺舍一只狐狸的身体勉强活了下来。她默默的走了过去，坐在耶绒旁边，想说点安慰的话，可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过呢，”耶绒调整了一下呼吸，拍了拍脸，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他们也不算因灾难而丧生。在此之前，我父母都是虚拟偶像，每天都给予我和其他对生活缺乏希望的人快乐，后来被黑心企业压榨的差不多了，就收走了他们的精元，只剩下毕业的份了。然而，他们硬是靠着对我的爱撑了下来，直到最后一刻才告诉我，希望我好好活着，延续他们的精神；再后来，在虚拟市的灾难所引发的混乱中，他们……在我眼前……化作尘埃消散了……”
说完最后一句，耶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住旁边的雪涅嚎啕大哭，雪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中对耶绒的好感翻了几倍，不仅是因为自己对耶绒的同情，更是佩服她遭受了巨大的苦难，却依然坚强笑对人生。她就这么轻轻的拍着耶绒的背，那一刻，她似乎第一次读懂了人生。
最后，当耶绒平静下来时，雪涅问她：“所以……隔一段时间，你就会来这里，告诉你的父母自己正在追梦的路上勇往直前？”
耶绒又开始微笑起来，可这微笑是颤抖的。
“我身上这套衣服，是我们刚到虚拟市后父母就为我量身定做的，每次看到这件衣服，我都会想象穿着它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样子。如今，我有了一个安身之处，也有了追梦的资本，我相信，当我在阳山顶上唱歌的时候，他们听得到，也看得到，会为他们的女儿感到自豪。”
说完，耶绒脸上那断了线的泪珠再次被风吹向远方，这时的耶绒，比雪涅记忆中哪个时候的雪涅都要凄美而好看。但她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那把我叫过来是为什么呢？”
“我想分担你的痛苦，同时也想你能开心一点，更重要的是，”耶绒身子后仰，使自己的目光与雪涅的眼睛是平行的，“我想让我最好的朋友也能看看这个美丽的地方。”
这大概是今天让雪涅最惊讶的一句话了吧，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耶绒，望着那张微笑的认真脸。“你……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的。”
惊愕之中，雪涅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耶绒也站了起来，继续把双手搭在雪涅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雪涅才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假话，也不是玩笑，但她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你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可有些时候我对你未免也太刻薄了些，说话语气也很冲，大部分时间也会经常一盆冷水浇灭你对我的热情，虽然我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你太过分了，但我还是会摆出一副臭脸，还是会，会——”雪涅不自觉地把头转向了一边，默默的——而耶绒看的一清二楚——留下了一滴纯洁无暇的眼泪，“会从心里对你感到厌恶，我本以为我不会在哪一天说出这句话，但是……对不起，耶绒。”
最后五个字能明显感觉到雪涅的情绪开始泛滥了，而耶绒小心翼翼的帮雪涅把她脸颊上的泪珠轻轻拭去。
“没关系的雪涅，这不是你的错，虽然一开始我确实会有点隔应，但当我向杨宝询问了你的情况后我一下就全明白了，我能理解，因为森林大火，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和原本的身体，几经波折又碰了无数次的壁，你自然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想着说为什么这些灾难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偏偏是我，你相信吗？我以前也有过一样的想法呢。
“我刚来虚研学园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和你一样，看什么都感到心烦，但是每次想到自己的梦想，又会觉得我不应该在原地停留。跟你接触以后，我就下决心要把我最阳光最好的那一面展示给你看，因为有相似的经历，所以我能体会你的痛苦，也能包容你对我有意或无意的负面表现。”
与此同时，有一个人悄悄的走了上来，发现上面有人后迅速蹲下，把自己置于上面人的视线范围外。这个短暂的过程没有被她们看见。
“你身上这件衣服是我几天前找人定制的，”耶绒的语调逐渐变得温柔，“我知道雪涅尽管在平常一直是一张厌世脸，但心里却非常的敏感，需要鼓励，需要共情。因此呢，我希望这件衣服能给你一种快乐的感觉。也许你不会成为偶像，但你可以活的像个偶像，自在又充实。以后要是不开心了，可以跟我聊天，可以和我到阳山顶上走走，没必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压在心里，好吗，雪涅？”
在清凉的微风中，在阳山的山顶处，两个女生坦诚相待，倾诉自己的心声，倾诉对方的想法。随后，雪涅的心墙彻底崩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又想哭了……”耶绒鼻子又开始酸了，自己也开始再次泪眼婆娑，“不过真的很少见你哭，装了那么久，相比一定很累吧。”
“讨厌你！我本来不想这样的……”雪涅说是这么说，但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她们再次抱在了一起，“你真的……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耶绒听后，笑着让自己的眼泪第三次顺流而下：“这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嘛。”
“谢谢你。”
一颗颗真挚的泪滴落在地上，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太感人了！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朋友啊！”
这一嗓子，把耶绒和雪涅吓的魂飞魄散，惊慌中松开了拥抱。“谁……谁呀！知不知道偷听女生聊天很不礼貌啊？”雪涅不由得怒上心头，另外还夹杂着一点害羞的成分在里面。
“对不起！可你们的谈话内容太让我感动了，我现在就走！”
“等一下，”耶绒竟然叫住了那个偷听的人，“你声音有点耳熟啊，能不能唱一小段歌让我听听？”
“耶绒？可他刚刚偷听我们——”
“没事雪涅，我想我认识那个人，”随后耶绒又对声音来源说道：“开始吧。”
那人开口唱道：
彩色的世界我在我的雾里多么清晰
他们黑白的心
自顾自己已经有了定义何时该靠近
什么应该摒弃......
这雌雄莫辩的嗓音，如同大海上传说的海妖一般，让耶绒和雪涅陷入了一种迷幻的感觉之中。那声音，如同火焰熄灭之后植物新生一般顽强，又如同在沉闷而压抑的黑夜中点亮的路灯一般清亮，既有伤痛的痕迹，也有钢铁的坚韧，让人听了久久不能平静。
唱罢，两人还是一副陶醉的样子，要不是那人提醒，可能就要在这站一天了吧。
“那个......如何？”
耶绒这才清醒过来。推醒了旁边的雪涅后向那人说道：“应该就是你了——小荧。”
雪涅一愣，她没听过这个名字，那人也是一愣，沉默了。
“没事！我和雪涅都是虚研学园的学生，上来吧！”耶绒见那人不吭声就鼓励了一句，然后，那人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慢慢地走了上来。那人有着一头白短发，头上有一边长着珊瑚角，穿着白色卫衣和黑色长裤，确实有一种“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的韵味。两只蓝色眼睛亮晶晶的，可也许是五官的原因吧，那双眼睛总给人一种黯然神伤的感觉。
“你认识我？”
看来没有认错人。耶绒解释道：“前天不是那个艺术节选拔嘛，当时staff叫了你的名字被我记住了，后来我伏在门口一听，听的我那叫一个爽。”
“原来你当时也参加了。”小荧表现得有点吃惊，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常态。
不久三人就打成了一片，话也聊开了。原来，小荧也是因为心情苦闷才到阳山顶上散心的，只是快到山顶的时候正好碰见耶绒和雪涅互相在敞开心扉，出于好奇才选择偷听的。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这里，那时杨宝告诉小荧的咯。
“我还以为就我知道这呢......虽然也确实没什么人光顾。”耶绒挠了挠后脑勺，“早知道杨宝指导者，我就不用大费周章满虚拟市找地方了，嘻嘻。”
“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问啊？”雪涅有点不明白。
“我就觉得学生按规矩行事，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就够了......麻烦校领导总有点那个啥嘛。对了小荧，你有什么烦心事呢？”
“我啊......”小荧叹了一口气，面向远方，“也没啥，就一老毛病犯了。”
“什么毛病？抑郁症吗？”
“没有！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莫名其妙又为过去的事发愁了，”小荧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卫衣，风忽然大了起来，“这过去的事啊，我到现在也还是放不下呢。”
紧接着她用很小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梦虽然快乐，但它是短暂的，再因为是虚幻的，果然只能是杯水车薪啊，云絮的想法虽好，只可惜成不了气候。”
“小荧你嘀咕啥呢？”
“啊？”小荧自制失言，急忙岔开话题，“没啥，没啥。”
“你说你放不下过去的事，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雪涅一问，小荧耸了耸肩，开始了回忆：“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