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快活：如何看待在別處刷東方梗的現象

在沒有ＸＸ的地方刷ＸＸ，這也是人類的天性：刷存在感、不皮一下不開心。現實中我們這種無聊的欲望會被社會壓制，但在這種場合就比較不會被壓制。而且我在這裡，必須要提出一個非常正面、非常積極的問題：這種行為，要在什麼條件之下，才能得到最大的快樂？

類似問題：塗鴉要在什麼條件之下，才能得到最大的快樂？

如果你在沒人去也沒法律管的荒山、孤島，那就沒有什麼意思，一因為只有你自己能看到，二因為這並沒有什麼犯禁的快感。就像隨地小便，你可以排一個「ＯＫ程度」的光譜，再排一個「爽度」的光譜。當然在野外隨地小便是完全沒問題，而你也可能因為既有得到生理解放、也沒觸犯什麼文明規矩而快樂一下，但如果你只是這種善良守法的好人，你對人性的體會就不免有所侷限。

如果是在象徵公權力的地方塗鴉，那就看你對該公權力的敵對程度。如果是在敵國或坑國（不是明面上的敵國，但大家都覺得很坑，也想去坑）塗，那就超爽；如果是在盟國或不坑的國，那就不對；如果是在自家，你可能連想都不敢想。

最好的場所，就是在差不多默認可以塗，但大家又還是保有一點自主性，而邊界有點微妙的地方。彈幕視頻網站就是這樣。

再來談人的問題。

如果預期觀眾完全是你自己或圈內同好，那也就只是自爽。

如果還會有不少家長、老師、官員、商人之類頭腦和物種都跟你不一樣，並且很有可能危害到你的風評以及我們圈子小生態的異界人士，那也不行。有很多爛俗喜劇就一直在玩弄這種尷尬場景。

最好的情況是怎樣呢？就是預期觀眾中會有許多基本是同類、但又不是或還不是本圈的人，那就是同屬ＡＣＧ受眾的其他觀眾了。本題說「無關動漫」，但其實我們在電視劇、紀錄片、新聞和其他各種影片裡也會看到東方梗，我們可以統計一下這些視頻「和ＡＣＧ圈的距離」和「我看到東方梗時的快樂程度」，看看你的巔峰值坐落在何處，那可能就是你對「版圖擴張」的野心邊界。或者你對此會有別種解讀，歡迎分享，這會是一個很有趣的學術問題。

當然有些人對此會覺得不爽，然後遷怒到整個圈子；相對的，刷這些的人十分快活了，喜歡看到這些的人也九分快活了。一般情況下，這些不爽和這些快活，還是約略相等的。一般的道德觀中，我們可以用一群人的不爽去否定一群人的爽，而不能用爽去壓制不爽，所以我們十分快活和九分快活的朋友是理虧的。但讓我們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吧：你就是有這種「萬物皆可ＸＸ化」的deep dark fantasy，你就是快感的奴隸，《東方》正好是比較能滿足你、又比較小眾新奇，不像三國、西遊、政治課那樣too mainstream的東西。只是理性和道德會教你努力裝作不是這樣，教你要講一些體面，不要因小失大，為一時的快意招來禍事。

在公眾場合壓抑自己是對的，然而微妙的事情來了：Ｂ站之類的社群平台，之所以能成功，有一大原因是讓人能夠投射一種「在自己地盤和很多同好一起同樂，不用管外界，不用講體面」的私密感。也就是說，你理智知道這種行為不好，但你的身體和感情就是在渴望這樣一個能讓大家一起這麼快活的地方。Ｂ站於是成功，而在它走向大眾的進程中，原先默認可以自由揮灑的各種深黑狂想，也要一點點縮回去了。公的疆域擴張，私的邊界削減，我們不開心了，但我們理虧，沒有辦法也不敢大聲主張「我要快活、我想繼續肆無忌憚」。你也確實不應該這麼做。

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最適合的姿態，是乖乖站好、坦白承認，不要勉強幫別人做風紀委員，搞什麼自淨自肅。是的，如果不稍遏止，我們很容易就會被某個角落突然冒出來的一兩個過份的人連累，一倒一大片，我這種有花費一定精力來做同人創作的甚至可能血本無歸。但坦白說吧，在那之前，我也已經暗爽很久了，而且我內心對這種事情的真實立場就是混亂中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