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在一个位于地底的小型圆柱形空间，乐瑞歌 雷德尼在她的姐姐若惜 雷德尼谈话。

“你确定要和我决斗吗，‘原体’？”乐瑞歌这么确认的时候，两次握紧又松开小小的拳头，她难得表现得这么激动。

今天清早，一夜未归的姐姐带着一身酒气突然闯入乐瑞歌的房间，嚷嚷着要和她“决斗”，并告知已经准备好了战斗场地，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当然了，嘿嘿，我可是听说了的，是要在决斗中赢过小乐，就可以要求你做‘任何事’对吧？”若惜可能还没完全清醒，她说话带着一种酒鬼激动时特有的癫狂感觉。

“不能说‘任何事’，但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确实都可以。我就是因为这个，与‘上面’签了有效期一百年的各种协议。”乐瑞歌双手抱臂点点头说。

“所以呐，我当然要好好和你打一场啦！怎么样，这里，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整理好的呢！”若惜甩手指了指一旁的酒瓶堆。

“不，那是你灌酒的现场。这里是你昨晚才挖出来的吧，有一群高效的纳米机器真方便……”乐瑞歌从来到这里起，就察觉到了在墙体后支持结构补强的纳米机器集团，她摇摇头补充说：“可惜你是这样滥用它们。滥用那群自诩造物主的蠢蛋玩剩的垃圾……”

“决斗！决斗！决斗！”若惜打断了妹妹的指责，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像对待一只大娃娃一样抱起，用脸颊在她身上磨蹭。

“……”乐瑞歌默默抽出手，拍在眼前这个麻烦废柴的头上，“咔嚓”一拧，扭断了她的脖子。在若惜的身子像断线木偶一样向后倒时，她用力了她一把，挣脱已经松弛的熊抱，轻轻落地。

而濒死的若惜，则在飞滑出去大约一米后一动不动地，以及其诡异的姿势躺在新铺的碎石上，周身遍布大大小小的血口子。

“……”乐瑞歌没多说什么，走上前取下若惜像单片眼睛一样戴着的的控制器，命令“黑沙”纳米机器把地面换成水泥并铺上沥青，随后径自拽起若惜的脚脖子，拖着她，任凭其脑袋在乱石上磕跘，离开了。

PART 2

若惜像受惊了一样猛然睁开眼睛，在被刺眼的灯光闪到后又立刻闭上。

“醒了？”一个甜美的，令她心里发酥的声音这样问。

“嗯——呐——”她这么愉快地回应那个声音，声音的主人正是她最喜欢的妹妹，乐瑞歌 雷德尼。

她想转向那个声音的源头，身体却不听使唤，或者说，她对脖子以下的部分完全没有了知觉。

“还不能动哦，‘原体’。正在重新建立你的脑、次级神经中枢和周围神经系统的联系。”

小乐现在特别温柔呢，若惜由不得这样想。

她这个妹妹虽然平时表现得冷冷的，但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好孩子，在照顾病患的时候表现得尤为明显。

诶，那么是不是只要我一直故意让自己受伤，就可以常常看到这样的小乐了呢！？她动了歪心思。

“‘原体’，请不要想奇怪的东西，你知道我读得懂神经信号的，对吧？”乐瑞歌的声音依旧温软，而若惜却已经不自觉地战栗。

这种思维完全暴露的感觉很糟，相当糟，而且万一小乐因此讨厌可能有了自残倾向的自己，那就惨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全身传来一阵麻麻的感觉。

“好了，你可以尝试驱动你的手指。”乐瑞歌带着命令的口吻这么说。

她照做了，很顺利，还顺势握了拳。

“只要动动手指就好了，多余的动作只会带来麻烦。”一连串急促轻触屏幕的声音中，乐瑞歌这么责备她。

她只是想表现一下，结果和平常一样搞砸了呢。

“差不多了，请你先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她听见了细管中液体流动的声音，大概是乐瑞歌为她准备的助眠药物吧。

尽管以她现在的视角什么都看不到，但这具一半浸在液体中的身体肯定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导管。

药物相当有效，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PART 3

若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正躺在床上，胸口挨了乐瑞歌一拳。

“为什么打我？”她起身靠着床板坐着，一脸迷茫地看着眼里噙着泪的妹妹。

“姐姐是笨蛋！是大笨蛋！”

看来她确是犯了什么大错，她从没听过妹妹这么激动的样子，即使在梦里也没有过。

但这样挨骂，为什么感觉还怪好的？

“请务必多骂几句！”没怎么经过脑子，她直接把心里话喊了出来。

“笨蛋废柴酒鬼变态！”

果然，只要是妹妹的话，就算是挨骂也是快乐的。

但她还是有些在意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吗？”

“你！你！怎么一次性摄入了那么多乙醇！肝脏差不多报废了！神经系统也差点没救！你到底在想什么！不，你究竟有思考的能力吗？”乐瑞歌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趴在床上“呜呜”的哭了。

乐瑞歌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从来、绝对没有流过泪。而她现在明明就是在哭。

“这证明她是多么在乎我。没错，为我担心。小乐心里有我！”若惜自动滤弃了一切不利的想法，她在这方面一向是可以的。

若惜正在得意，想着怎样安慰乐瑞歌，拉近她们间的距离，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突然袭来，周围了一切在痛楚中崩毁，等到她真正睁开眼，看到乐瑞歌扼住自己喉咙的小手时，才意识到刚才都只是梦。

“终于醒了呵。果然，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很有用的，以后都这么叫你起床好了。”乐瑞歌这么说的同时松开了手，满意地点点头。

“请务必不要！”若惜咳了几咳，呼吸顺畅后第一时间这样大喊。

“做什么好梦了？笑得像个痴汉一样。”乐瑞歌收拾东西的同时随口这么问道。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若惜回忆起梦中的情景，视线漂移到墙角，傻傻地笑。

“都行啦。酒醒了吧？”乐瑞歌合上了手提箱，划着椅子到一个操作台前。

“醒了醒了。”若惜回过神来，慌忙地回应现实中的妹妹。

“好，去你准备的决斗场吧！”乐瑞歌又划了回来，她把箱子塞回进操作台下的柜子了。

“等会儿，我可是才死过一次，让我歇会嘛。”若惜像个赖床的孩子一样把被子拉过头顶。

“死？没有哦，只是短暂的失去意识那么一会会。就算是我，下手也是有轻重的。况且，你已经躺着超过十八小时了，继续躺着小心生疮哦。”乐瑞歌隔着被子给了她一拳，吃痛了若惜马上又探出头来。

“十八个小时……小乐，你一直陪着我吗？”若惜的声音在发颤。

“是。”乐瑞歌看着她的眼睛回答。

“呜哇——小乐！我的小乐！你果然还是爱我的！来，到姐姐怀里来！”

“……”

乐瑞歌没说什么，默默向张开双臂的若惜的脖颈伸出手。

“诶，你干什么！”若惜身子往回一缩。

“确认你是否还在梦里。”乐瑞歌没有收回手。

“在知道小乐陪着我这么久后，我现在可是相当有精神呢！”若惜得意地插着腰这么说。

“好，既然你很有精神，那就去决斗场吧。我先去换衣服了，等你。‘黑沙’的控制器在床头柜里，充过电了。”一切都在计算之中，单纯的“原体”很容易诱导，这样想着，乐瑞歌离开了房间。

“好——”浑然不觉自己落入圈套的若惜高兴地挥手与妹妹告别。

PART 4

若惜她戴着眼镜式、耳麦式两种“黑沙”控制器，穿上一身方便活动的运动装来到决斗场，这个她在发酒疯的时候用纳米机器“黑沙”在“家”下层，也就是地下约九百米处掘出的圆柱形空间。

乐瑞歌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她坐在一个大木箱上无所事事地踢着腿，见到若惜来了抬手打了个招呼，身子一倾前滚翻落地。

她光着脚，穿着短背心和短裤，白里透粉的肌肤最大程度的暴露在外，及腰的雪白长发编成辫子一圈一圈地绕在两肩，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罕见地闪着光。

“规则。”乐瑞歌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张小开的纸递给若惜。

上面写着：

决斗规则

    1、双方进行的必须是一对一的公平战斗。

    2、在不违背上述一条的情况下，双方各自选用的武器装备，总质量不能超过该选手体重的两倍。

    3、在不违背上述两条的情况下，任何手段都被承认为合规。

    4、在不违背上述三条的情况下，请尽量不要杀死你的对手。

    5、享受决斗，战胜你的对手。

“我感到了你对生命的漠视，这样真的好吗，小乐？”

“嗯？都说了是‘决斗’了，而且我在第四条建议不要杀死对手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着呢……好吧，也就是说，根据规则，我最多使用……让我算算……一百二十四千克的‘黑沙’。对人个体战，这可真不少。你用什么武器呢？”

“小盾，短棍。”

“护甲呢？‘黑沙’可以组成战甲。你呢？”

“不需要。”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空甲站在我的对面！我…！会下不去手……”

“就算你认真了，能伤到我吗？”

“肯定的。”

“试试看吧。享受你‘最后的呼吸’。”

“诶诶——！小乐，你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种话真的好可怕！”但也好帅哦！若惜在心里暗暗感叹。

“退到两个对角，然后开始吧。”

“开始前，先确认一下，赢了以后，作为奖励，真的可以要求小乐做‘任何事’，对吧？”

“你问过的。‘任何事’并不准确，必须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像‘熄灭恒星’，‘引爆黑洞’，‘抹除银河’这种事就不行。”

“也没人会像那种事啦。所以，只要是你能做到的，都可以对吧？”

“‘爱上你’这种也是不行的。关于‘爱’到底是什么的相关课题我正在研究，目前还不是很能理解。”

“诶——真可惜。好吧，那其实也不是我的目的，不过还挺吸引人的……呜啊！不管了，总之打赢就好了！”

“你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我会因自己的自信得到奖励！准备开始吧！”

若惜叫嚷着跑到场地的一端，乐瑞歌则默默转身走到另一端。

场地的地基是平整的，除了乐瑞歌坐过的那个摆在边缘的大木箱外没有任何障碍，照明由天花板和地板的隐藏光源提供，一只崭新的风扇在唯一的通风管道口慢悠悠地旋转。

双方就位，整个决斗场暗了下来，随后一道

闪光信号，决斗开始。

“黑沙”从水泥缝隙钻出，黑色带有金属光泽的脉络从若惜的脚开始，藤蔓一样向上攀爬，不时开出侧枝，侧枝继续化为主干生出更多侧枝，部分进入体内，为一些重要器官提供缓冲、支持、保护，直至完全、由内而外包裹住若惜，构成一副精良的全封闭式战甲。

对付乐瑞歌时，你至少要做到隔离自己与外界空气，或者能充分过滤吸入的气体，不然各种的雾化毒剂会分分钟要了你的小命。

若惜决定利用射程优势率先发动攻击，她一面让部分聚在身边的纳米机器抬升到一定高度，再迅速向乐瑞歌方向爆发成一条条穿刺作为佯攻，一面让剩下的部分从地下接近，发动突然袭击。

如果不拿出全力，用尽各种手段，是对妹妹的羞辱。

而乐瑞歌这边，作战的信号一发出，她的身体就开始向战斗方面特化：外表皮分泌出一种遇到空气急剧反应成为轻质坚韧外壳的生物钢，由新长出的穿过表层皮肤的蜂巢状骨刺支撑；肋下开出多条类似于鳃裂撑起的结构，一扇一扇地辅助交换气体；骨骼略加粗，结构微调，最大程度平衡速度和强度；心率加快至250次每分钟左右，发出鼓点般的轰鸣，向全身运输能量的奔流……

转化过程中，乐瑞歌大量吸入空气，摄取其中的碳、氧、氮等元素供物质合成所用，以至于她身边形成了一块低压区；超高能储能物质的分解浪费掉的少量热能，加热了四周的气体。

站在她附近，你能感受到轻微的风。

乐瑞歌理所当然的察觉到了地下的动静，她助跑，蹬着墙壁一跃，在天花板上稳稳地落住——脚底和手指上纳米等级的纤毛，借着分子间作用力吸住了她。

若惜当然吃了一惊，她连忙让佯攻的尖刺成锐角回折转向乐瑞歌，地下埋伏着的也匆匆破土加入追击。

即使身体倒立，乐瑞歌的移动力也是惊人的，她以四肢末端为支点，用荡的方式来回闪避，同时快速接近若惜。

随着距离拉近，若惜越发心慌——自从决斗开始，辅助系统就宕机了，她当时立马想到规则的第一条，意识到一对一决斗当然不会允许相当于第三者的辅助AI，咬着牙只凭自己指挥到现在，而如果乐瑞歌与她近身格斗，她不可能分出精力操纵多余的“黑沙”，纳米机器灵活、能从多点多方向同时发动攻击的优势就全部丧失了！

乐瑞歌在若惜前方不到十米处下落时，追击的“黑沙”用尽质量停住了。

她从天花板靠近也有着这样的意图：双倍的路程，双倍的消耗。

若惜干脆放弃这些“黑沙”，任凭它们结成小颗粒如“沙”般崩解飘散。

若惜在双手上各凝聚出一只爪，架起来作格斗准备。

然而她低估了乐瑞歌的速度。

乐瑞歌落地后，若惜没看清她的动作，先是胸口挨了一记踢击，再是眼前一黑——脸上受了一踢。

幸而有“黑沙”的保护，这些纳米机器在受击时形成了类似弹簧的结构吸收冲击，一路传递到脚上释放，她没受伤，只是被击退靠到了墙上。

乐瑞歌随即近身，用圆盾和铁棍交错砸向若惜的头，若惜贴着墙滚身躲过一次，随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终于在第十四次时转身正对乐瑞歌，趁着其微弱的硬直扬起爪子发动反击。

爪子被短棍弹开了，乐瑞歌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即使处在另一只持盾手卡住的别扭姿势时也是。

若惜被击退远离墙壁，乐瑞歌拔出小盾并用铁棍敲击它作威吓。

若惜不敢轻举妄动，她小心地做着防护动作，等着防守反击。

乐瑞歌在片刻停息后顶盾冲了上去，若惜等着她抬手攻击的破绽，却被盾牌撞了个正着。

她后仰翻滚了整整一周，好不容易着地，乐瑞歌的铁棍迎面砸在她的头上，让她飞了一米多高，落地前又被抢到身下，脊背再吃一记强打，她再度于空中做转体运动。

“黑沙”完美地吸收了所有伤害，乐瑞歌每次攻击前会有短暂停歇，若惜借此重整架势，竟然真的接住了一下重击。

但也就一下而已，第二下打在她的肩头，第三下在下巴……

若惜被乐瑞歌逼得一直后退，没有辅助AI的纳米战甲除了防护外，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她可以面对着乐瑞歌，做一点微不足道的抵抗时快速移动。她当然也试过让“黑沙”吸附乐瑞歌的武器，但足以击飞她的力道和最小的接触面积带给她的只要一次次失败。

她们的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乐瑞歌不能对若惜造成有效伤害，而若惜则被乐瑞歌压制得无法反击。

“就这样消耗小乐的体力，倒也是个法儿！”若惜准备打长期战，直到她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

“黑沙”战甲几乎坚不可摧，但乐瑞歌在一开始就确定了战胜的方法，也给了若惜提示：

“最后的呼吸”。

她想耗尽这个通风不好的封闭空间里的氧气！

对乐瑞歌而言她自身超强的代谢能力足以让她在缺氧环境中正常活动，而对体质与常人无异的若惜而言，这是致命的。

若惜冷汗直流，她直到现在才发觉这个可怕的事实。

“但不管怎样，我也要坚持到底，捍卫姐姐的尊严！”若惜一边承受乐瑞歌的猛攻，一边后退，打算拖到自己窒息。

然后，奇迹发生了。

还记得若惜在建造这个场地时扔下的酒瓶吗？注意力全部在若惜身上的乐瑞歌踩到了一个，踏碎了它，碎片扎进她的脚掌，光滑的玻璃不能提供足够的摩擦，她滑倒了。

乐瑞歌的速度相当快，这一摔直接逆转了局势。

动作快过脑子的若惜想都没想就飞扑到断了几根骨头还挣扎着要站起的乐瑞歌身上，加上战甲超八十千克的质量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若惜压制住乐瑞歌后让“黑沙”缓慢转移到她身上，将其与地面固定。

胜负已分。

“乐瑞歌……输了？”乐瑞歌仰面躺在地上，无神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迷茫，这样喃喃自语。

若惜不忍见到妹妹失落的样子，连忙否认，说：“不是的！都怪我没有打扫干净场地，才害得小乐摔倒的！小乐没有输！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乐瑞歌输了。”乐瑞歌摇摇头，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她足够坚强，没有听进若惜的那一套说辞，坚信是自己的失败，“精确的构筑因为最小的疏忽崩溃。兴奋，战斗，视野狭小，自以为是…没有注意到脚下，输得理所当然。”

若惜解开了“黑沙”的束缚，托起妹妹发烫的身体，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无论如何，小乐已经表现得超级好了。反倒是姐姐我，从一开始就处在下风，狼狈的被你压着打，老是像皮球一样飞来飞去呢。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笑一笑，困难总会过去的。姐姐从现在开始努力，争取下次能作为一个对等的对手站在小乐面前。让我们一起加油，好吗？”

乐瑞歌没有笑，也没有回复，她在自检，而若惜刚才的一大段话真的就如过耳微风，一句也没听见。

若惜尴尬地只是搂着她，直到她开口：“干重损失2.6Kg，脱水3Kg。能量总储量消耗37%。多处创口，已修复。多处骨折，已修复。多处肌肉溶解，正在修复。体温过高，正在调节。心率正在阶段性平复。机体向常态转化中……你在干什么，‘原体’？”

“我在担心你哟。”若惜用脸颊磨蹭乐瑞歌散掉的头发。

“没这个必要。”乐瑞歌一把推开“斯哈——斯哈——”吸气的变态，摇晃着站起。

“诶诶！你不是伤的很重吗！怎么能突然站起来呢？！”

“没什么。小事儿。”

“那可不行！我把你送回床上去好好休息！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若惜使了个绊子，顺势把站不稳的乐瑞歌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

乐瑞歌没有反抗，她只是靠在姐姐柔软的胸脯上，小声说：“把我放培养罐里吧，好得快些。决斗的奖励，以后再明确地告诉我……”

乐瑞歌睡着了，她的小手抓着若惜的衣服，一张惹怜的苍白小嘴均匀地输送着湿热的吐息。

“好勒，没问题撒！”

若惜惊讶于妹妹的轻，不解这个瘦小的身体不久前是怎么在战斗中将自己压制得死死的，最后以“因为她是乐瑞歌 雷德尼，我的妹妹，所以做得到”这个看似荒唐、无厘头、欠缺考虑，但又是唯一正解的答案回答了自己，踏着稳健的步子执行可爱妹妹的请求。

PART 5

“嘭！嘭！嘭！”

沉闷的敲击声吵醒了若惜，靠着墙壁的她抬头透过蛛网般的电线一看，是妹妹正在拍打培养罐的器壁。

这里是她搬来后借助“黑沙”才建起的房间，遍布管道、仪表盘、按钮、控制杆一类的东西，十分拥挤，没有所谓富余的空间，仅仅是为了实用而存在。

正中央台体上的那个半径一米，高三米，盛满液体的圆柱形玻璃容器，是设立这个独立房间的目的——作为乐瑞歌的休息室，或类似的替换物。

乐瑞歌是极为特殊的个体，在这个被命名为太阳-Ⅲ或者叫做地球的宜居星球上找不到任何与她相似的生物。

她是外来者，和若惜一样是“先驱者”这个高级文明根据截获的人类深空飞行器所搭载的人类遗传信息“制造”的人造生命。

而与若惜这个完全按照人类模板复现的产物不同，乐瑞歌的身体是经过“先驱者”优化的，地球土著的医疗体系对她基本不适用，这就是为什么得有一个这样的休息室。

“小乐，怎么了吗？”若惜爬过盘综错杂的缆线，趴在培养罐旁这样问。

乐瑞歌用手指间断敲击玻璃，以类似摩斯码的方式与若惜沟通。全身浸在液体中，她只能这样办。

“哦——等等啊，让我看看看，‘000’，‘110’，‘0’，你想出来是吧？”

乐瑞歌点点头，同时握拳砰砰碰了两下玻璃壁，意思是“快点，不然我自己打破罐子出来”。

若惜俯身在地上摸索，终于好容易找到了一块连着线的操作面板，用力擦去上面的灰，笨拙地弄了好一会儿，罐内的液面才开始下降，不久后罐身整体沉入台体，乐瑞歌走了出来。

“哟，小乐，我可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呢，就和你在我昏迷时陪在床边一样哦！怎么样，感动吧？感动就抱抱你的姐姐！”若惜邀功似地张开双臂，一点也不担心被乱线缠住。

“你没打开气泵，我在无氧的情况下修复能力得到了抑制，浪费了不少时间。”乐瑞歌没在看她，只是默默拧干自己的头发。

“额——总，总之先不说这个，给，把衣服穿上吧。”若惜尴尬的别开视线，递过一只袋子。

“谢谢。但其实把穿着衣服的我扔进去就行了。”乐瑞歌接过布袋，取出衣服穿上。

“哦，哦……”若惜心虚地应着，如果被知道了她那样做的真正目的，肯定会被讨厌的。不过湿身的小乐好像也很不错，湿答答的衣服紧贴着肌肤，若隐若现的……她不吸取教训地这样想。

PART 6

这个只摆的下一把椅子和梳妆台的地方是乐瑞歌的卧室，家具在需要时会通过升降平台进行替换，所以不需要很大外显的空间。

乐瑞歌眯缝着眼睛坐着，任凭若惜摆弄她的长发。

对“原体”突然提出要为她梳头的想法，她没有拒绝。

“小乐的头发软软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呢。”

“哦——”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吧。你看看行吗？”

乐瑞歌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随意地点点头，“mua花辫呐，可以吧。”

“但感觉小乐还是把头发散开比较好呢？”

“你乐意就好。”

“那就拆开吧。”

“编完了又拆，搞不懂你图什么。”

“为了让小乐看起来更加可爱！”

“嚯——”

若惜着手解开刚刚扎好的辫子。

“对了，小乐，昨天的事还没忘吧？”

“没有。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诶嘿嘿，等会你就知道了。”

若惜把乐瑞歌的头发梳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宣传册。

“这是什么？”

“一本老FPS游戏相关的东西。‘起源’从来不发展娱乐，而其它娱乐产业哪能挺过大战，这种玩意儿都成珍稀古董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挨腐劈挨死？”

“是第一人称射击游戏（First-person shooting game）的简称啦！”

“额…这个封面上诡异的生物是什么？怎么看怎么奇怪，像是把人和什么动物缝合在一起了？五官比例也很不正常，眼睛太大了。”

“嘿嘿，这是二次元猫娘哦！我从那个工作人员那里搞来的！这本是游戏中猫娘角色的介绍册！为了得到它，我可是拼了命地喝了好些酒呢。”

“还是少喝点吧，你的代谢能力不怎么强。所以说‘猫娘’是什么？猫的母亲？这和你要我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猫娘就是猫拟人化的女性形态！是一种超级萌的虚构生物！”

“所以你是想要我把这种东西带到现实？可以哦，只要有合适的材料……”

“不，其实我是想让小乐当一回猫娘！”

“嗯？”

“怎么，不行嘛？”

“可以。”

“好耶！”

“书借我，我研究研究。”

“给。哦哦，还有，这是那个人一起给我的……”

若惜又翻出一团纸条给乐瑞歌，上面写着：

猫娘特质

愚笨

快节奏

纤弱

安土重迁

魅力非凡

温顺

从众

合群

精神阉割（划掉）

美味（划掉）

“这……是什么牲畜的模板吗？你在开玩笑还是？”

“没有！我当时也没看，迷迷糊糊地就收下了！绝对没别的意思！”

“就当是这样吧。我会按照这些东西来准备。”

“哦哦！我去给小乐准备变身猫娘后的服装！”

“去吧，准备好了我叫你。在这之前可能都不能见面了，得几天时间。这东西感觉还挺复杂的。”

“诶，有这么夸张吗？”

“有的。”

“好吧，你好好准备，我就不打扰你，去准备衣服了。”

难道不是戴上猫耳发卡，系一根尾巴就行了吗？最多加上一双毛球手套就好了，真的需要这么多时间吗？哦——！我知道了，小乐是想学习猫娘的行为习惯吧，她可喜欢新鲜事物了！算了，随她吧，只要小乐想，无论多久我都等，这样想着，若惜她去订购女仆装了。

然而，乐瑞歌将要做的与她想象中的简直是天差地别。

PART 7

“‘原体’，准备好了，来你的休息室找我。”

“好！”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48小时24分钟11秒了，若惜一直忍耐着没有去找乐瑞歌，而现在接到消息后，直接让“黑沙”拥簇着自己以极高的速度在走道间穿行，在两分钟内到达目的地。

“唔哈！”若惜“嘭！”的一下推开她休息室的门，与乐瑞歌那个狭小的房间不同，安于享乐的她把这里弄得相当宽敞。

乐瑞歌此时正靠在床上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封面是动物皮革装订的，见若惜来了，她合上书页，挥手打了个招呼，说：“这本书，好看。你这么忍心让它积灰？”

“小乐？”若惜愣住了，眼前的妹妹与她想象中的差距有点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乐瑞歌的头上多了两只毛茸茸的猫耳，灵活地抖动着；一条尾巴从身后绕出，在大腿上微微摇晃；手脚都成了真正的猫爪，朝向她的打招呼的那只掌心和四指都有可爱的粉红肉垫；纯白的软毛顺着手腕和脚踝分别延伸到小臂和小腿的一半左右……

“怎么了？”乐瑞歌正面转向若惜，坐在床沿，歪了歪头，一双小耳朵跟着一扑一扑地表示疑问。那本书她平放在膝盖上。

“噫——啊！”若惜缓过神来，兴奋地扑了上去，“啊啊啊！我怎么没想到！小乐是真的可以把自己‘改造’成猫娘的！呜呜呜啊，太高兴了，呜呜呜啊——”

乐瑞歌被扑倒了，双爪被双手固定在床上，“纤弱”的特质让她不能挣脱，若惜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书“啪嗒！”掉在地上。

“喂，‘原体’，太近了，你好重，压得我好难受。”乐瑞歌扭动着挣扎，血流量增加让这位白化病患者的皮肤透着淡红，她的脸颊也因呼吸急促染上红晕。

“斯哈——斯哈——呜呜呜啊——嘿嘿嘿——”若惜现在精神状态不能说是很稳定，她有些上头了。

“‘原体’！松——开——！”乐瑞歌伸出带倒勾的爪子威胁，但没什么作用。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抓了若惜的手，两只都是。

“啊——！痛！”若惜弹了起来，“黑沙”再她身后聚集成了一团形成缓冲才没有让她摔得很惨。

乐瑞歌这一下使尽了力气，但还是没能划开皮肉，只是留下了一共六条爪印。

“突然干什么呀！就这样扑上来！”乐瑞歌提了提几乎要从肩上滑下的睡衣，随后两只爪并用，艰难的捡起书。没有手真不方便。

“对不起哈，太激动了。”若惜尴尬地拍拍自己的后脑勺，“黑沙”托着她站好。

“帮我翻开。258页。”

“哦，喏。”

“谢谢。所以怎么样，满意吗？”

“超出我预期的完美！”

“满 意 吗？”

“满意！太满意了！”

“那就好。”

若惜仔细打量乐瑞歌，发现了什么，问道：“你的耳朵呢？”说着，她撩开乐瑞歌的头发。

“在这儿啊？”乐瑞歌拍开若惜的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猫耳。

“我是说你原来的耳朵……”

“四耳不会很奇怪吗？放心，我重新‘走线’了的，这双耳朵和原装的一样灵活。”

“重新设计神经和血管分布很麻烦吧？”

“所以花了两天啊。”

“原来如此。谢谢你如此费心，小乐。”

“这是你应得的。你赢了我。”

“那么，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新衣服吧！”

“哦。”

PART 8

因为乐瑞歌的爪子不方便，所以若惜替她换衣服。

在更衣室里，若惜几乎是贴在乐瑞歌身上的。

“小乐的毛软软的，还有一股奇妙的味道。”

“那是头发…不，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爪子肉球球的。”

“因为是肉垫嘛。”

“你能伸出爪子来吗？”

“可以，想看吗？”

“先算了，别把衣服划坏了。”

“哦。”

“来，小乐，抬手，‘万岁——’。”

“抬手归抬手，不要咒我。”

“啊哈，对不起，忘了你是‘不朽’的了。”

“别谈寿命，感觉会朝伤感的方向发展。虽然我不明白‘伤感’是什么感觉，但对你应该不好。”

“小乐好温柔～”

“有吗？错觉吧。”

“不，是真的。小乐一直一直都很温柔。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姐姐也希望小乐永远快乐，不要懂得‘伤感’是什么感觉。”

“总有一天会懂的吧。经历的时间够长的话，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那么，我倒是希望小乐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是在我的葬礼上呢。”

“不要妄谈生死。不出意外，你还可以活一百多年。”

“但那一天总会来临的不是吗？”

“……”

“啊啊，抱歉，惹小乐不高兴了？”

“‘原体’，你怕死吗？”

“不是死过好几回了嘛～”

“我说的是真正的死亡，我救不了的那种。”

“哦，那种啊，是自然衰老死亡吧？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小乐确实会有些遗憾，但我的回答是‘不怕’，小乐到时候会陪在我身边的，对吧？”

“说不好……你期望的话，我尽力。毕竟你是‘原体’，乐瑞歌的模板。”

“这种时候就应该一口答应啊！不过这样不把话说得绝对，也是小乐的优点。”

“你总是能找到我的优点？”

“因为小乐全身都是优点。而且，我爱我的妹妹。”

“是吗？你高兴就好。”

……

“小乐，能摸摸你的尾巴吗？”

“最好不要，会痛。”

“是这样啊，真遗憾。”

“抱歉呐。”

“没关系。伤害小乐的事我可做不出，想都不会想。”

“谢谢。”

“不客气啦，我们是姐妹嘛。”

……

“‘原体’！那里不可以摸！你的手好冰！”

“哦呀？这里吗？”

“不，不要……”

“吼吼，小乐的弱点，找到了。肚脐上两指的位置！”

“别，好痒！”

“但小乐的小腹很光滑，摸起来让人上瘾嘛。”

“不要，都说了不要啦！那里附近神经很多，很敏感的！”

“那还真的是一个弱点。小乐没有这些分布在身体各处的‘节点’就不能正常活动了，对吧？”

“是……”

“哈哈！下次获胜的把握更大了！”

“……”

“别生气啰。”

“没生气，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真的很容易高兴。”

“小乐才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可爱模样没人可以抵挡的！没有，我敢打包票没有！”

“哦。”

“怎么，不信姐姐的话吗？不信你现在可以笑笑看。”

“不了。你会喷鼻血。衣服会脏……”

……

“好了，给你系上围裙——！要穿丝袜吗？”

“我的脚也是爪子哦，穿不了吧。”

“遗憾呐……”

“完了吗？”

“完了哦。”

“总感觉你摸了很多不必要摸的地方，还老是发愣，耽误了很多时间。”

“没有的事，没有。”

“你心虚时会否定两次（双重否定表肯定），你会后悔的。”

“绝对不会！我感觉很值得！”

“走着瞧吧。”

“走着瞧呗。”

说着，她们先后走出了更衣室。

“‘原体’，这套衣服……”乐瑞歌这是在认真检视自己。

“是女仆装哦！”若惜骄傲地双手叉腰。

这是一套以黑色连衣裙加上带有花边的白色围裙而组成的围裙装,搭配上同样带有白色花边的喀秋莎（头饰），胸前还扎着一朵粉色的蝴蝶结。

“你想把乐瑞歌当仆人使唤吗？可以是可以，但先说好，我现在可是相当的虚弱……”

“不，你充当的角色是疗愈系的，不会让你干重活的。给，这是台词哦！我向某个自称资深宅男要的！”

“好，我看看。‘早上好喔！希望主人今天也有愉快的心情’，‘主人，吃饭了哦’，‘主人慢走’，‘主人，欢迎回来’，‘没有关系的，主人不要放在心上’，‘最喜欢主人了’，‘要打起精神来啊主人’。几乎每句话都是以‘主人’开头，说的话感觉还很关心人的。好吧，可以，乐瑞歌懂了。”

“好好！先来一句‘最喜欢姐姐了！’听听。”

“最，最喜欢主人了！”

“是姐姐啊？”

“最喜欢姐姐了！”

“啊啊啊啊！天哪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小乐，打我一下。”

乐瑞歌给了若惜一拳，软软的没有力道。

“啊哈哈哈！今天是史上最棒的一天！”

“确实只有一天呢。明天我就不能陪你了。”

“啊？为什么？”

“我还要上学啊，已经好久没去学校了。”

“干脆请假不就好了嘛。”

“不可能的。”

“嘶——好吧，好好享受今天吧。”

“已经晚上11：48了哦。”

“什么！这么晚了吗！”

“你自己耽误的时间，换衣服的时间太长了……”

“快，小乐！还有12分钟！摆姿势！拍照，视频！全息投影！我要记录下这最棒的时光！”

“随你。”

若惜像不能活到明天一样，疯了似的东奔西走，疾行的“黑沙”在地上形成一条条金属漩涡。最后，当过了0：00的乐瑞歌开始恢复原样时，她累得虚脱倒下了，可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

“睡吧，别太沮丧……你看起来还挺开心？你开心就好，赢了我得到的应该是奖励。我已经记住这个模板了，下一次，奖品，一整天，24小时。”

“诶诶诶！真的？那我一定不会输！”

“乐瑞歌才不会输。”

“呀啊啊，为了小乐的猫耳女仆，拼了！”

“有干劲是好事，但失败后会也会承受相应的失落。”

……

酗酒，晕厥，治疗，战斗，猫娘，女仆……

又是平常的一天。

尾声

尽管若惜以后多次向乐瑞歌挑战，但没有哪一次不是惨败的。当她连输十次几乎丧失斗志时，乐瑞歌为了安慰和鼓励她而再次化身猫女仆并借与她膝枕。两人间的战斗看来是会一直持续下去了。

注：文中的“决斗”指的是“杀死对手不用负责的战斗”，不是一方必须死的那种。

这里删掉过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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