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雷基斯传（九）
为了不让自己生疏，马雷基斯又重新和屠夫堡的矮人们加强了联系，和他们一起打击来自混沌废土南部的各种怪物和变种人，偶尔至高王也会参与进来，他们一同横跨山脉，穿越草原，将文明带往那片冰封的荒野。有多时候，马雷基斯其实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战争的刺激令他忘记了由于奥苏安的政治游戏给他带来的烦闷，只要他手握剑柄，他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随着征战的进行，他的事迹和传说也越来越多，他的名字渐渐在殖民地和奥苏安都成为了强大和高尚的代名词。
也就是在这片寒冷的北方，精灵和矮人们第一次遇到了人类。马雷基斯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群野人，一看见他们的军队就躲起来了，有的时候他们会从简陋的小屋和山洞里冲出来，开始一些毫无意义的敌对行为。马雷基斯起初认为这不过是另一种未开化的物种，与绿皮和野兽人之流差别不大。
但有一次，马雷基斯和至高王一起前往萨拉路易（Saraeluii，精灵语，即“世界之脊”）的北部时，有一群人类期初很胆怯地从他们简易的住所里走出来迎接他们，人类们带来了粗糙的面包、烤肉等食物作为礼物，虽然他们手里只有石头和木头棍子，但渐渐的他们毫无惧色地面对精灵和矮人，一直说着他们自己那含糊不清的土著语言。
至高王收下了他们的食物，作为回礼，他把自己手上的一枚金戒指给了领头的人类酋长，酋长接过戒指后，欣喜的欣赏了一阵，长满长胡子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便示意邀请马雷基斯和至高王去他们的山洞里坐一坐。
马雷基斯一开始并不打算接受这邀请，但斯诺里兴趣盎然地跟着他们走了，王子没有办法也只好跟了上去，但他还是要求士兵们保持警惕，以免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
一个很大的洞穴口被很多木头和草编的席子、兽皮所挡住，从深处传来煮饭产生的炊烟，马雷基斯发现这个洞穴内部其实有点出乎他意料地大，而且非常深邃。几个人类妇女正在照顾她们的孩子，另外几个在照看着火堆和正在烧烤的半扇死鹿。人类们用淳朴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两个来客，马雷基斯立刻意识到这些人绝对不是绿皮或者野兽人那种生物，他们的眼睛里透出智慧和感情，而不像前二者只有嗜血和敌意。
这时斯诺里高兴地注意到了洞穴里的壁画，他碰了碰马雷基斯要求他也看一看，王子看到这里的人类在洞穴里画了很多很多像在说故事一样的场景，还有很多抽象的符号和土著的象形文字，其中一幅画令至高王颇有兴趣——那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人，手里拿着一把看上去像是斧头的东西，那个人长着一头红发和长长的红胡子，正在和一群长着角和爪子、像恶魔一样的瘦子战斗。
“是格里姆尼尔。”斯诺里笑道。
马雷基斯点点头，这个形象看上去确实很像矮人们的战神，他独自进入混沌领域战斗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但这些壁画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几年前画上去的，难道人类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将知识和历史传承给下一代吗？他们真的知道这些事而且真的传承了几百年的话，那就说明他们真的拥有智慧和性格，这令马雷基斯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他俩在洞穴里待了差不多一个下午，因为语言不通基本没说什么话，只是在一起吃了很多东西，其间人类们给马雷基斯和斯诺里展示了很多他们自己做的小饰品和武器，虽然以精灵或者矮人的标准看上去极为肮脏粗糙，但马雷基斯认为人类已经展现出了一种他们独有的高贵特质。
在他们离开洞穴时，打着手势表示有机会还会来的，然后就怎么对待这些人类展开了一场讨论。
“这些人也曾受过古圣的恩惠。”至高王道：“和我们是一样的，他们不属于混沌，虽然目前他们还很原始。”
“所以呢？”马雷基斯问道。
“虽然...”至高王道：“缺少了古圣的指引和保护，他们还是在这片遍地混沌的土地上生存着，但如果我们可以开化他们，他们绝对对我们有很大的价值，我认为他们会是很好的学生。”
“很好的学生？”马雷基斯笑道：“你到底想教他们干什么？聪明的劳工还是另有用意？”
“语言和文字。”至高王表情认真起来：“我想以后不光是矮人和精灵，将会有一种可以被所有种族所接受的通用语言诞生的，他们自己也可以渐渐繁荣起来。我们有责任保护这些人，令他们免遭混沌的威胁。”
“但我们凭什么去决定他们的命运？”马雷基斯道：“我们不是神，没办法也没权力去决定什么该发生，什么不该发生，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靠的是他们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他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也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决定，我虽然也觉得他们生活在这里是神的意愿，但我们无法得知具体内容。”
“你说的有理。”至高王道：“我们也许真的应该顺其自然不加干涉。我有一种预感，他们不会被可怕的混沌或者别的怪物所吞噬，他们在这里反而顽强地活着，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从去过更北边的矮人那里听说过，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小部落在那里的山区和冰原上存在着，如果我们确保他们不是混沌的附属，那他们就可以成为抵御混沌的坚强堡垒。”
“我宁愿把他们看作是落后的朋友，也不愿意他们成为我们聪明的敌人。”马雷基斯道：“如果他们利用精灵和矮人的知识来对付我们呢？虽然目前他们还在用石器和木棍，但要是他们学会了冶炼金属和别的东西，成长为一个有实力的统一国家，他们不会开始垂涎我们的土地吗？”
“的确，这谁也说不好。”斯诺里点点头：“这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
最后，两人达成了共识：人类虽然是个很有希望的种族，但也确实有可能被混沌所腐蚀，精灵和矮人目前都将采取一种冷静的方式去对待他们，虽然两个强大的帝国都会暗中庇护他们，但人类自己的未来将由他们自己决定。
又过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世界依旧在不停地发展着，马雷基斯的战争和冒险没有停止过，他很少回到阿瑟尔·塔拉里恩城去，而是经常在荒野中度过漫长的岁月，他不停地开发着新的殖民地，在这些由他开拓的土地上，纳加瑞斯亲王的名号备受赞誉，他是这片土地上货真价实的国王，马雷基斯所取得的成就已经是其他精灵亲王所望尘莫及的程度了。
马雷基斯不止一次地思考着奥苏安，他很多次想着要不要彻底放弃由贝尔夏纳所统治的那个沉闷的家乡，凤凰王和其他亲王们可以永远在那里玩他们无聊的宫廷游戏，而他自己在这里追寻着荣耀和名声。
但事情发生了变化。
精灵殖民地发展一千二百年之后，生活在那里的人民都已经非常富有，除了在矮人的地盘，马雷基斯的势力在这里就是所有，但某一天，一个消息传来，那就是贝尔夏纳打算去永恒峰见见至高王，这对于殖民地的精灵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大事。
但马雷基斯对这件事却很恼火。
“他到底来干什么的？”王子问阿兰德里安，他刚收到莫拉丝送来的一封信，上面要他小心凤凰王的此次出行。
他们两人在“冬宫”的一间客厅里坐着，这里是在冰天雪地中马雷基斯所建造的隐居场所。
“我也不知道，殿下。”阿兰德里安道。
“别跟我磨磨唧唧的。”马雷基斯喝道：“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封信里说他的统治已经令奥苏安日渐腐化，他这次来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威信。”
“您母亲比我有资格去说奥苏安的现状。”阿兰德里安道：“虽然泰伦诺克已经富得流油，但其实凤凰王并不能服众，很多精灵王子都觉得现在精灵的正统是在殖民地而不是奥苏安，在奥苏安，人民生活已经奢侈至极——所有人不需要工作或捕猎就可以吃香喝辣，他们所要做的就只是等待来自殖民地城市的粮食、肉类、珠宝和金银，奥苏安已经是一片慵懒的土地，人们只关心诗歌、服饰、酒肉和美色。”
马雷基斯皱了皱眉。
“我又不能叫他别来。”王子道：“很多城市还是很希望凤凰王可以来看看他们的。”
“那是因为很多人其实心里在嫉妒您。”阿兰德里安道：“虽然表面上对您推崇至极，但其实他们想借凤凰王的地位获得一些阿瑟尔·塔拉里恩之外的独立性。”
“他们只是换了一个主人去当狗！”马雷基斯大怒：“我建造了他们的城市，保护他们土地的安全，他们就这样报答我？他们会向贝尔夏纳寻求庇护，就好像我什么都没做一样。”
“也许这是一个机遇呢。”阿兰德里安道：“如果矮人们看见贝尔夏纳比您弱，那您的地位就会更牢固。”
“不，这样不妥。”马雷基斯道：“斯诺里认为同一种族都应该团结并平等视之，如果贝尔夏纳被他们认为软弱，拿他就会认为别的精灵都软弱，也包括我在内，目前我所营造的矮人对我们的印象就是都和纳加瑞斯人一样强悍，我不能让贝尔夏纳毁了他们的好印象。”
“殿下，老实说，从各种方面来说，这件事对您都是一件坏事。”阿兰德里安苦笑道。
“可恶。”马雷基斯低声道：“为什么？都过去一千二百年了，为什么贝尔夏纳在这个时候要来？”
在这个冬天，马雷基斯待在阿瑟尔·塔拉里恩，一直在思考着贝尔夏纳来访的事情，王子很心酸地意识到，凤凰王此行的消息一下子就成了殖民地的爆炸性新闻，他自己的功绩和荣誉渐渐地都被善变、热衷于八卦的精灵们忘得干干净净。
贝尔夏纳来访殖民地的第一站是托尔·阿莱西城，马雷基斯认为这又是一种轻视，虽然托尔·阿莱西城是泰伦诺克的殖民地，但在一千多年间中，阿瑟尔·塔拉里恩早就已经是所有殖民地城市事实上的首都，虽然贝尔夏纳的这一决定激怒了马雷基斯，但其实对他的殖民地控制力并无影响。
一直到了盛夏时分，凤凰王才来到了纳加瑞斯人的城市，马雷基斯为了表示自己才是殖民地真正的主人，号召了二十万纳加瑞斯大军去欢迎凤凰王的到来，在通往城市的大道边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黑衣弓兵、穿着重甲的骑士和气势汹汹的枪兵。这等盛大的军容在奥苏安也是从所未见的，马雷基斯的军队令凤凰王带来的守卫噤若寒蝉，这其中还有不少他从塔尔·阿莱西带来的兵将。
为了展示他不输给凤凰王的财富，马雷基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每天都给来访者们准备了盛大的宴会，但每天晚上的宴会都将凤凰王和其他王子们区别开来，马雷基斯想要说明的事情很明显——凤凰王虽然是亲王们中最尊贵的，但事实上并不比其余人强。
在贝尔夏纳离开的前一天，马雷基斯邀请他去阅兵，所有亲王和王子都站在城墙上，十几个人一同观看着阿瑟尔·塔拉里恩的大军。
“我看得出来您印象深刻，陛下。”马雷基斯道。
“你维持如此军力，意欲何为？”贝尔夏纳问道，他的目光盯着城墙下数不清的士兵。
“这里依旧很危险。”马雷基斯道：“我在海岸边和矮人王国之间的几十座城中都驻守着军队，防御着依然很多的绿皮和野兽人，以及来自北方的敌人。”
“你是说有掠夺者？那些分散的人类小部落？”贝尔夏纳笑道。
“我是说混沌之神和他们的恶魔军团。”马雷基斯道。
这句话在王子之间引起了一阵恐慌，这令马雷基斯很满意。
“卡勒多的大漩涡依旧强力。”贝尔夏纳道：“你没必要这么谨慎。”
“我这是继承自我父亲的一份责任。”马雷基斯低声道，但他很确定所有王子都听得见：“我要保护我的人民不受威胁，也要保护奥苏安不受威胁。”
贝尔夏纳盯着马雷基斯看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纳加瑞斯的士兵们继续在操练，直到日落时才收队。
“非常精彩。”贝尔夏纳拍了几下手：“我很遗憾明天就得走，还有很多城市和贵族等着我去光临，你也知道纳加瑞斯不能独享我的恩宠。”
马雷基斯勃然大怒，刚想反驳，凤凰王就被那群熙熙攘攘的王子簇拥着离开了。
纳加瑞斯的亲王受了一肚皮的气，怒火冲天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开了，他想要发泄一下心里的怨气，却发现阿兰德里安早就很聪明地借故跑掉了。
在凤凰王来到永恒峰时，他的这次旅行也达到了高潮，贝尔夏纳带着三千个随从和三万名护卫来到永恒峰，借此展示他的权力，有地位的贵族都住在永恒峰的体面人家里，剩下的都住在巨大的精灵营地中，足足有十公里长。
这场会见无论是对精灵还是矮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双方都试图在宏大的场面和壮观的仪式上胜过对方，所有的矮人国王都被叫到了永恒峰，而所有的精灵亲王——包括马雷基斯也都被凤凰王叫来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斯诺里希望由马雷基斯来为他引见凤凰王，出于交情，马雷基斯很勉强地带着五千名纳加瑞斯骑士参与了凤凰王的这次外交活动。
矮人的游行队伍绵延了两公里，在通往永恒峰的路上，到处都是欢迎的横幅和欢呼的矮人群众，他们为此还喝了很多酒来保持精神，五百名矮人国王和高位领主陪同至高王进行这次会见，每个人都像普通卫兵那样手持盾牌和旗帜，各个行会的长老和工程大师都举着行会的旗子站在路边，能被选上的都是德高望重、颇有成就的专家，在这次活动中，数不清的演讲和宴会从没有停止过，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很多国王和领主都是初次见面，虽然有的可能其实住得很近但以前从来不认识。
在整个庆祝过程中，马雷基斯成了贝尔夏纳的翻译——尽管他并不情愿，随时为凤凰王提供需要的信息，在第八天晚上，至高王和凤凰王一起在永恒峰的王宫开始会谈，贝尔夏纳赞扬了矮人的好客精神和联盟带来的好处，还称赞王子们创造了他广阔帝国的一个美丽角落，马雷基斯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但接下来贝尔夏纳开始了一个差不多考验到他忍耐极限的任命。
“精灵和矮人的友谊是不朽的。”贝尔夏纳宣布：“只要我们的帝国还在存续，我们就要保持和平，作为我们致力于这一事业的标志，我将任命一位使者，我们最伟大的王子之一，他是我伟大帝国和联盟的缔造者，他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威将与我同等，他的言语即是我的命令，他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我任命马雷基斯王子为驻永恒峰的大使，愿诸神保佑他。”
马雷基斯已经气到两眼发黑，但他还是得努力装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但他脑海里只翻腾着一个声音。
“我的帝国。”贝尔夏纳的那几句话：“他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
马雷基斯感到可笑，自己在这上千年中努力和奋斗所得到，所创造的一切，贝尔夏纳仅仅用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就夺走了。贝尔夏纳有什么权力去宣称他做的一切？任命他为大使？马雷基斯已经靠自己在殖民地成为了无冕的国王，他不需要凤凰王假惺惺的任命，殖民地是他的心血，是他从黑暗的森林中开拓出来的，是他从绿皮和野兽人手里夺来的，在这片新国土的发展过程中，他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受过多少伤，而贝尔夏纳所做的仅仅是坐在凤凰王的宫殿里狼吞虎咽地吞食纳加瑞斯人的战利品，马雷基斯忍住心中的怒气，转过身向凤凰王行了个礼，他没有去看至高王，害怕他发现自己眼睛里的不甘和怒火。
马雷基斯没有继续陪同凤凰王进行下面的活动，他声称阿瑟尔·塔拉里恩还有很多紧急事务等他去处理，事实上，他进入了一片荒野的森林，整整一个月，他都独自在那里发泄自己的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