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怪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怪人被父母送进了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小学。不过怪人的老师不喜欢他，因为他经常不按套路出牌。他常在试卷的空白处画一只手——一只五指大张、面朝天空的手，他的老师经常因此而批评他。事实上，怪人的画技很差，差到比幼儿园小孩的涂鸦还要难看。但怪人不在乎，他坚持在他的每一份试卷上画一只手。

        有一天，怪人学到一篇课文，讲的是瓦特改良蒸汽机的故事，这让怪人印象深刻。他和他的父亲一起接了一大壶自来水，放在炉子上煮。壶里的水早已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盖子却没跳起来。他问父亲为什么会这样，父亲向他说：“盖子跳起来会很麻烦，所以人们把壶改进成了这样啊。”怪人关掉炉火，叹了口气回道：“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改进’。”说完，慢悠悠地离开了厨房。

        在怪人升到六年级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父亲创业做砸了，还欠下了一屁股外债。母亲也患上了重病，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一系列的变故，让怪人少了几分张狂整天坐在座位上发呆。刚开始同学们还来问几句，不到半个月，连和他讲话的人都几乎没有。他也不太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苦衷，亲朋好友见到他，都会和他说：“有什么困难，来找我们，我们帮你。”怪人每次都点点头，之后就不再联系了。

        痛苦总是暂时的，生活还要继续。上了中学，怪人认识了各个小学汇聚而来的各色人等——有下课也坐着当佛像的书呆子，也有整天在学校里捣乱的流氓混混。那时，市里的中学刮起了补课的风潮，高昂的补课费让同学们心生不满。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既来之，则安之。将来你们还将遇到很多不公平，你们只能去适应，只有适应了才能生存。”怪人被说服了，父亲好不容易凑足了补课费。望着每天晚上饭桌上的方便面，怪人总觉得他被什么人给欺骗了。

        怪人的行为从来不触犯校纪校规，但又让老师们心生厌恶。这个怪人每次都逆着老师们的旨意行事，却又能把学校的任务完成。这样的他，在高考中失利，只能去本市偏远地区的一所专科院校就读。

        在贴近基层的职业教育中，怪人越来越了解社会上的很多事。当学生会把助学金拨给班上的关系户时，他终于知道了以前是什么欺骗了他。“我才不想去适应这种不公平，”他慷慨激昂地对舍友说，“遇到这种事，我们应该想办法改变。”舍友放下手机，看了看面前这个不怕死的家伙，觉得这个人就是个疯子，没把他放在眼里。

        作为自动化专业的学生，怪人毕业前一年去了一家仪器厂实习。那家企业像日本学来了很多“先进经验”。那里的老板最爱说的话就是：“你辞职你就是个逃兵、废物！要是你们不服，就给我在岗位上证明自己！”夏季四十多摄氏度的厂房里，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干，只有怪人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怪人每天工作之余，一直往着天花板，时不时还朝它伸出拳头。其他员工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摇摇头，又在忙自己的事了。

怪人在某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正午投递了辞职信。老板恶狠狠地瞪着怪人，朝他大吼：“你是废物吗？”怪人摇了摇头。“可我觉得你就是个废物！”老板歇斯底里道，“你要是真有本事，为什么要逃跑？在你的岗位上证明给我看啊！”怪人不为所动，笑着指了指天花板。老板不明所以地向上望，此时的怪人已经冒着雨走出了公司大门。

        后来，怪人的音讯突然就断了。没人知道怪人去了哪里，他父亲焦急地去警察局报案。那之后，人们把市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怪人的踪影。直到有一天，怪人的表弟收到了最近刚发售的的新游戏卡。当他把卡插进游戏机里，怪人的名字便赫然显示在屏幕上。

        从那天起，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怪人的存在，却并不了解怪人是何许人也。此时的怪人，躺在城外小镇的一间出租屋里睡得正香。他已经不再把拳头伸向天花板了。在他的梦中，他抬起头看到的再也不是天花板，而是璀璨的星空。

2018.5.10

嘉神川の紫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