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时间

  “……”

    一缕光芒射入黑暗。

    模糊的影像传入,某个人正在对我进行紧急维修。察觉到我的苏醒,她放下手中的工具,来到我面前,嘴一张一合，世界依旧寂静。许是发现我听不到,她示意我先不要动，然后接通了什么通讯。各模块逐渐恢复运作，之前发生的事渐渐回忆了起来。

    我们这次进行的是某项情报的收集工作。过程十分顺利，但回撤时,由于铁血巡逻的路线发生变化,我们被发现了,紧急商议后我们决定各谋生路,这样生存的几率会高一些。但我是有私心的。我故意引了更多的铁血,希望能让她们的压力小一些。我不过是个早已淘汰的老家伙, 88式,兔子, 她们才是将来要发光发热的,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家——这样想。凭着经验,我甩开了铁血,最后拖着残破不堪的素体躲了起来,很快就因伤势过重而被强制关机。

    再次醒来,就看到她了。陌生人形与对方达成了协议,给我做完收尾工作后示意我跟她走。一路都在急行军， 一边赶往什么地方一边了解情况。她说88式已经被回收，长官根据她提供的信息推测其它人的大致方位,她被派来寻找这一带。“我已经联系救援小队了,先做个自我介……”突如其来的爆炸将我们掀翻,打断了她的话语,切断了我的意识。

 

【浮生若梦梦浮生,真作假时假亦真。人生如镜镜映人，但愿是影避凡尘。】

 

    睡熊猛醒惊坐起。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天花板。梦……吗。我擦了一把汗。身边一道影子动了动：“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算是吧……”她凑过来抱住我：“63太累了吧，毕竟指挥官让你干了AR不该干的活。”“长官一时忙糊涂了，这不是补偿给我一星期假么。”窗外天色微亮，我俯下身，亲了她一口。“64先睡一会儿吧，我去做早饭。”“好～”她像一只小猫一样，滑进了被窝。

    把早饭摆上桌，窗外依旧是蒙蒙亮。“这鬼天气……公主殿下，用膳了！”我朝浴室喊。64小跑着出来，小脸通红：“说了不许这么叫我！”脸上还残留着水珠。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擦干，两人坐下用餐。这雾一天比一天重，如今已遮住了阳光，昏天黑地的特别不爽。话说回来，人形做梦也——

    “呐，”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回过神来，64正戳着我的脸，“在想什么呢，粥要凉了。”“没什么。”别过脸，把碗捧在手里。“中午要到哪里玩吗？”“好呀。”但是要去哪里呢……64的话，一定会选择去森林吧。“去森林吧。”她说。“正在想64会不会选择森林呢。”我笑道。她揶揄我：“这么说，我对于63是藏不住秘密咯？”“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探讨别人隐私。”我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她夸张地捂着额头，一边喊痛一边笑着坐回桌前。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收拾完碗筷，我福临心至般看了一眼玄关。下一秒，门铃响起，打开门，两只箱子，一个人形。“快递，签字。”豪爽不做作。签完字，她点点头，笑着凑过来：“祝玩得愉快，早点睡。”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带着疑惑开箱，是定的小件家具，以及一些零食和衣服。64指着一套茶具：“给我……买的？”“当然。”“那可……太棒了！”当时的决定果然不错。压在箱底的是衣服，64一件一件拿出来，笑容似乎要溢出来。然后，笑容凝固。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衣服缓缓展开，“63希望我穿这样的衣服吗？”很明显，这是一件旗袍，同样很明显，这不是“旗袍”！哪有开衩到腰的旗袍？！右侧还一路高歌猛进，斜穿过胸口到达左侧肩部！

    我没买这玩意啊……不，是不是我买的已经不重要了，不被当做变态才是当务之急。“这……送错了……吧？”她满脸写着不相信。运算速率过载，试图找出能够开脱的一词一句。64没说什么，转身进了书房，片刻后拿着两本书出来。

    “我以为你想玩这个呢。”

    将军。

    心智一时间停止了运作，这下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怔怔地看着64翻开我昨天从四式那里顺来的R18本：“是79小姐，和巫女小姐？63喜欢巫女服吗？……加兰德和M1A1，升华的姐妹情……呐，”她走到我面前，直勾勾的盯着我，“这些女孩真可爱呢。”“她们哪有64可爱。（即答）”“哦？那么买这些是为什么呢？难道不是因为我满足不了你吗？”汗如雨下……我说这是一时兴起你信吗？“这……嗯，这是……这是因为我想学习新知识！（理不直气不壮）”“嗅嗅……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震惊63一整年。“……63希望我穿上那件衣服吗？”“呃……”我瞟了一眼，说实话，……一定很诱人吧……“回答。”“……………………嗯。”小小声。终究败给了欲望。“很诚实呢……”她重新捡起旗袍，“63想看的话……仅此一次哦！作为诚实回答问题的奖励，我不会再碰它第二次！”

    于是乎，短短五分钟之内，我脆弱的心智就受到了三次冲击。回过神来，64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扭捏地看着我。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些不自在：“现在是她们可爱还是我可爱？”咽了口口水，“当然是你了。”空气安静了几秒，她气的跺脚：“所以呢？”所以呢？“给点反应啊！亏我！……唔……”接下来的话被我堵了回去。“你先诱惑我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知道。”

       【会员专享无删减版】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得，中午出不去了。”我先开口。“还不是因为你……”“喂喂，谁先动的歪心思？”“你先动的手。”“不是，谁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冷静。”“谁让你……买那种衣服……”“都说了不是我买的……”拌着嘴，渐入梦乡。

 

【As what she said,IN fact,It's OK even if she's not there……】

 

    意识恢复。是基地的维修室。素体修理得像新的一样——说不准就是新的。我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推开门，救我于水火之中的人形就在门口坐着。她向我伸出手：“Ots-14，代号闪电。同志，欢迎回家。”家？……我没有家。一间空屋不成家，你在的地方才是。道谢过后，我问，88式和兔子怎么样了。“有我和SKS出马，她们想出事都难！”这个豪放不羁带点酒精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AK47。没有大碍，我放心了。

    向AK47道谢，正准备离开，闪电把我叫住了。她说，我的各模块和云图都遭到长时间高强度伤害，很大几率会出问题——果然没换，这很资本，低级人形一点额外资源都拿不到，明明就是一件素体的事——所以之后一段时间不会有任务，可以留在这里进行观察，和必要的治疗，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我没有拿到文件，长官会来救我吗？闪电沉默了半晌，回答道，马卡洛夫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而赫丽安小姐给出的答案是，“我们的战斗是为了她们不必战斗。”

    茫然地在基地里乱逛，路过酒吧，想起79还欠我一杯酒，便生出喝酒的念头。推门而入，吧里空空荡荡，没有客人，也没有酒保。一路上也没见有人，想是都在出任务吧。径直在吧台里寻了一瓶白兰地，打开便直接灌进嘴里。可惜没有五粮液。半瓶下肚，79式打着哈欠进来了。许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她愣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的开口：“你回来了？”我点头。79式给自己调了一杯曼哈顿，坐在我身边。你调回来了？没有，只是在此修养。我还欠你一杯呢，长岛冰茶？等我正式回来再找你要吧，话说回来，你还住在神社吗？和巫女小姐的关系有拉近吗？

 

“喂，起来了啦！”被64摇醒，迷糊着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时间，“都要错过晚饭了啊。”“晚饭不吃比较好哦。”一张传单塞进手里。“祭典？我们共产主义战士不兴这一套。”我故意欺负她。亮闪闪的眼睛暗淡下去，一副受伤小鹿的样子，惹人怜爱，瞬间激起保护欲……这也太犯规了！“开玩笑啦，玩笑，”我抓住她的手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戒指。我什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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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祭典如期而至。我们身着盛装，手牵着手，从一个小摊逛到另一个小摊。上方突然出现响声，抬头望去，漫天星光中，烟花绽放。“好美啊……”64在身边呢喃，随之而来的是一段公共频道信息：“咳咳，大家好，我是BGM小队炮手贝……β，喜欢这个惊喜吗？”原来如此，可是……为何我没有一点惊喜感，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尽管正式的烟花晚会还有近一小时，反而有一丝违和，堵在胸口，无法言说。烟花燃尽，两人活动了一下脖子，对视一眼，同时说出：“要喝点酒吗？”

    寻到79的调酒摊，对洋酒一窍不通的我们杵了好一会儿，好容易让79给我调了一杯。64还在纠结，“这杯酒适合两个人一起喝呢。”79递过来两根吸管。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64也接受了这个提议。二人坐在角落里，头碰头喝同一杯酒，彼此间都不说话。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的脸，虽然已经看过好多次，仍然觉得不真实。我看着她，看了又看，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爱的就是她。我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

    64的笑声把我拉回现实，这才发现自己正咬着吸管，试图吸取酒精蒸汽。这要传出去可太丢人了……放下吸管，故作镇定的问：“要这酒怎么样？”“很不错，但是两人喝一杯酒太少了。我……嗯，想再来一杯。”好嘛，平时根本见不到你沾酒，让我看看你的酒量。

 

【玩一回，乐一回，佳酿盈满杯；醒亦美，醉亦美，流水落花飞】

 

    传入的图像从79式变成了白色的天花板。下一秒，HS2000的脸出现了。看来不用拆端口了，她说着，把一件油锯样的机器放下。我舒展了一下身体，询问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HS2000的回答在意料之中：我突然宕机，79重启无果，只好搬来维修。对旁边的79表示感谢，我看着神色复杂的HS2000说，有什么就直说吧。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深思熟虑，吐出一句：你云图有坑。要不是闪电给我做了心理准备，她已经被我按在地上摩擦了。有办法解决吗？她惊讶于我的冷静，愣了一下，说，有，但是风险极大，一旦失败，除了下载半年前的云图数据别无他法。由于我的云图过于老旧，她不能用现有设备直接检修，我需要进入底层自行纠正，她只能提供有限的帮助。仔细思考，我决定冒险。我不能因为这个问题时时受人照顾。带着满身的电线，我的意识渐渐沉默。

 

    “……的名字。”79把两杯酒放在桌子上。“什么的名字？”我开了小差，没听清楚。“没什么！”64红着脸抢白，79见状也笑着离开，只有我一个人满头雾水。懒得纠结这些，美人在前，美酒在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对酒当歌，不思远游。琼浆入喉，醉眼相望，对首佳人明眸皓齿，微微一笑此刻倾城。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仰脖喝尽杯中酒，俯首吻上眼前人。只听得周遭嘘声一片，才想起这是公共场合。匆忙付了酒钱，脸通红的二人夺路而逃。

    脚步渐渐放慢，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正当我硬起头皮准备问她有没有生气的时候，她先开了口：“没有哦。”“你……”“上次63当那么多人面前说了那么多，我不也没有生气。”喝酒误事啊……“那是我喝上头了……”“所以说我没有生气。”64截住我的话头，停下来和我面对面，“倒不如说我很高兴，在那种……说明我在63心中是无可替代的。”她握住我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口：“在这些日夜相处的时光里，我学会了如何去爱，在这冰冷的外壳下，你是否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心跳？”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她把温控系统关闭了。仿生皮肤下，是金属，是核心，是动力炉，但我却在恍惚间，感觉到了不该存在的心跳。一点光芒闪过，仔细看，是64左手的戒指反射了星光，闪闪发亮。违和感再次涌出……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海螺中的回响，是它思念大海所发出的呼唤】

 

    突然间，64一把把我推开，同时向旁边的林子里扔了一发闪光弹，接着拽起差点摔倒的我向广场方向狂奔。“怎么回事？！”“有敌人入侵。”64神色冰冷，跑出一段路后开始布置陷阱。我刚想开口，就被她堵了回去：“这里交给我，你快去通知其他人。”“这怎么行，我……”伸手一摸，才想起因为今天的祭典，我的武器没有带出来。不甘心地应下，没跑多远，身后便传来爆炸声和枪声。我大喊：“64你注意安全！”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映出了满脸无敌：“放心，森林可是我的舞台！”

    “森林是我的舞台！”

    心智突然过载，我一头栽在地上。大量加密文件涌入心智，所有的算力都被用来解密，一段段日志被恢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铁血头目破门而入，我们与其周旋了几分钟，狼狈的逃入森林。没承想，这里早已成为战场，黑暗中，突如其来的一梭子子弹击毁左臂，见铁血已经放弃追击，我在64的掩护下向屋内撤回。“你能顶住吗！”“或许其他地方我没有什么优势，但这里是森林，是我的舞台！”回答我的，是充满自信的枪声。

    ……

    ……

    两人并肩躺在草地上，享受着林子里的静谧。64幽幽开口：“老山幽灵，她们都这么称呼我。在遥远的地方，我的优势在森林里无限扩大，可以说森林是我的专属舞台。”舞台……吗？我心念一动，翻身单膝下跪，向64伸出手：“那就让它成为真正的舞台吧。能赏脸和我跳支舞吗？”64惊讶地看着我，片刻后，笑着搭上手：“乐意之至。”

 

    ……

    我用尽力气，把身体翻过来。“这些……都是什么啊……”大口大口喘着气，零点钟声伴随着枪声响起，烟花的光芒掩去枪口火光，看着努力在烟花中闪烁的星星。我失去了意识。

 

【在一个夏夜里，漫漫流萤，我们触摸到发光的星星】

 

    “靠，真不应该小看这些老兵的心智保护！”HS2000破口大骂，她以为这种老家伙会特别容易攻破，没想到，三个小时过去了，她才攻破了第二层，还倒霉地被主程序发现了。79式闷哼一声，一把扯去身上的电线。强攻失败，经验丰富且占据地利的主程序把她赶了出去。63式的记忆似乎被唤醒了。——那我岂不是白挨一顿打？79式苦笑着摇头，看向63式，默默祈祷。

 

    脑后触感温软，不像是草地。努力睁开眼，硕大的正义就悬在眼前。“醒了吗？”天降正义。我忙起身，问：“64没事吧？”“这里归我管，她掀不起什么风浪。”64笑笑。“辛苦了。不过，”正襟危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微微一怔，问：“你都知道了？”“只是一些端倪。”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她打了个响指，身上的伤口消失不见，衣服也恢复原样。“这里是底层，你的心智避难所。”她环顾四周，“而这些，都是根据你的记忆重新构建而成。至于我，”她顿了顿，生怕我崩溃似的，轻声说：“是具象化的心智保护程序，负责引导你，迷惑你，保护你，63式的心智体。”她戳了一下我的额头。这雾——“为了减少运算量。”她在我开口之前解答，“你的硬件受到的损伤太大，负担不起大量的计算，所以用雾遮蔽了信息，降低清晰度与对比度。”“这也是我从来不到屋外的原因么？”“没错，到了屋外与环境的互动量必定成指数增长，而且新人物和新场景也必定会极大加重负担。实际上，这已经是临界点了，如果不是有人搅和，或许还能撑上一段时间。”环顾四周，远处的景物已经开始消失，抬头看，烟花也已像素化，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我”坚持不住了。

 

【然而，留在手中的温暖与夏日的回忆，都将永远伴随我。】

    “64式”缓缓起身：“离开吧。”“怎么离开？”“杀掉我。”我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认真的？！”“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是煮的啊？”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知道我知道，她只是一个程序，但她也是64，我做不到！连惹她哭我都痛心不已，更何况——

    “在这里待下去就别想免掉成为心智碎片的下场，”“64式”强行把枪塞进我的手里，“立刻，马上，开枪。”我试图甩开，却被牢牢制住。“你要我怎么对你开枪！64！”我大吼。“我不是64！”她也大吼，“这不是现实！”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眼看着枪口一寸一寸向上移动，直到指向她的胸口。“保护程序只有被主机主动关闭才有效，开枪吧，只需要动一动食指，只需要移动那么一厘米的距离，就可以回去了，回去找真正的64式。”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然明白啊！闭上眼，扣动扳机。没有意料之中的枪声。我从来不知道，冲锋枪的扳机力如此之大，大到我用尽全力都未动分毫。睁开眼，她的眼神平静如水，她的身后，“战场”分崩离析，酷似79的素体闪烁明灭，化作数据流消失。“没时间了。”“64式”轻轻叹气，手掌松开，千斤的冲锋枪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地上。“是不是我换一个形象，你就能下得去手了？……可惜算力已经不允许我这么做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自责，失落……和别的什么东西。我只能沉默。她紧紧抱住我，身体微微颤抖：“很抱歉载入了64式的数据，让你我都这么不果断……该结束了。”

    手中多出一件冰凉的物什，我还没有反应过来，“64式”便抓起我的手，将它送入自己的胸口。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光芒，闪烁的数据逸出，像披了一件月光做的薄纱。她扬起手，十亿亿万星尘全部飞扬上了天际，在万古黑暗的天空中，突然有了那么多银色微尘在漫天闪耀。我一时呆了。轻若无物的身体再次贴近，耳边响起64温柔的声音，咫尺之近，天涯之远：“梦醒了，时光流转，愿你与珍爱之人能够再度相逢。”

 

【唯有谢谢所有惨烈的告别，它们都将成为一面镜子，可以清楚地在其中看到残酷的真实】

 

    动力炉好痛。HS2000和79正忙着给我除去电线。坐起身来，感到脸颊凉凉的，用手一抹，是透明的液体。泪……么？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落泪，是在三年前64离职的时候吧。那之后不久，我申请常任外派任务，就为了能有机会再见一面——因为保密条例，我无从得知她的任职地。擦干泪，若无其事地向二人道谢，然后离开了维修室。望着无人的街道，我竟不知去往哪里。天地之大，却不容我。

    以休养的名义，我暂时回归了这里。88式发来消息，说在基地门口等着我。她还说兔子见不得离别，早早坐在了列车上。站在高楼楼顶，我看到88式正左顾右盼。我有事走不开，不用等我了。发送。她原地跺了一脚，跑向列车。向她挥挥手——虽然她看不到——默默给予祝福。我也见不得离别呐。视线转向神社，它在基地西方不言不语，如三年前一样。仍记得那天的场景，重温过的旧梦闪闪发光。

    下嵩山兮多所思，携佳人兮步迟迟。松间明月长如此，君再游兮复何时。我不禁吟诵出声。

 

【愿有朝一日与你相见，还能释放温暖拥你入怀】

 

【Chain】【Remove】

    “日云暮兮下嵩山，路连绵兮树石间。出谷口兮见明月，心裴回兮不能还。”

    背后传来熟悉且陌生的声音。未等我转过身，一双柔弱的手便覆上眼睛。“猜——猜我是谁～”她的声音做了一些伪装，一时间竟无法分辨。“阿西吧是谁呢？手上有戒指的话原来是四式啊。”【没见过的催婚方式吧？哈哈！可惜四式不在，咱也看不到心心念念的——】“开玩笑的话就把你的核心掏出来哦。”“当然是开玩笑哒～”“那么现在来猜猜看吧。”“…………”“哦睡着了吗？”“啊稍稍打了个盹，应该是刚完成任务有些累。”“那现在来回答吧。”“问题是什么来着？”“还能是什么，我是谁呀。”“还能是谁啊，当然是我最亲爱的同志。”“看看这孩子搜索不到信息的样子，好可爱。”“同志现在就放手吧，感觉视觉采集器要抠出来了。”“亲爱的指谁？”“那是什么感染体一样的蠢话，亲爱的就是亲爱的啊！”“吼？给我说名字。”“……链接齐纳网络。”“已经屏蔽了。”“你真的觉得我不知道么？”“别耍花招了，你这小可爱。”“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对吗？”“说个名字有那么难吗？”“这不是名字的问题，wuli信赖母鸡鸡！”“什么啊，那就走到底吧。我用我的改造机会赌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你要赌什么？”“……一定要玩这么大吗？”“怂了吗？”“怂的不是我而是你才对吧！”“哦～吼吼吼吼吼～看看这小可爱故作坚强的样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手吧。”“这最后的机会应该是我给你的吧。”“……即使现在无法放手，也无所谓的吗？”“好啊，那正是我想要的。我们两个人之中总有一个要失去改造。”“数到三，我们同时说出最后一次相遇的地方。”“吼吼吼吼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吗？可爱的家伙。”“怂的话就放手啊。”“不要扯犊子了，快开始吧。”“……一。”“二。”“…………”“祈祷nya？”

 

    “…………在这之前，让我再说一句吧。”我尽力维持着平稳的语调。“说。”

    “……手还是那么嫩滑呢，亲爱的64式同志。”

    视线恢复，背上传来温热的压迫感。“63一早就猜出了吧？”“你怎么知道？”“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藏都藏不住。”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强装淡定的说：“那还真是对不住呢，这个笨蛋遇到心上人连身体的控制权都保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自制力这么差，应该给予惩罚呢。”64走到我面前，满面笑容，满脸泪光。“就罚你，公主抱我回家吧。”“这可是八十九层啊！”抗议。“从楼下开始也没问题，但是要怎么补偿我呢？”64微微欠身，盯着我问。我抓住她的肩膀，拉过来，吻上。她吓了一跳，象征性挣扎了一下便不再抵抗。一分钟后，两人分开。这个补偿可以吗？

    当然可以。64笑着抱紧我。夕阳下，影子越过栏杆，直指神社。

 

【只要有她在我身边，再难的路，我也有勇气走下去】

【Fin：镜中人】

   

 

【Split】【Rewrite】

    我猛然转过身。

    夕阳在东方的地平线缓缓落下，像一个橘色的小丑，嘲笑着我的愚蠢。

    深呼吸，向着真实，信仰之跃。风刃划过脸颊，轰鸣灌入双耳，大地迎面而来。让人安心。

    啪。

 

【It's FATE that we meet each other,but you have to live your own life.】

 

    黑暗。举起枪，借着夜视仪观察四周。很好，没有铁血，没有弹药，没有口粮。我躲进了空仓库。“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就应该去见她。”但是，右腿报废，左腿损伤严重，若不是私自改造了外骨骼，怕不是已经被拆掉了。——然后被她把核心塞进某个素体，向同胞们举起枪。那个疯子绝对会这么干。我没有M16那样强大的心智，只——

    “轰！”

    墙面倒塌，尘土飞扬，屋顶升天，黑暗尽散。得，说曹操曹操到。但是她并没有带杂兵……？“16哥大驾光临，小弟未能远迎，失礼了。”借助本体勉强站了起来。“把东西交出来。”M16直奔主题。“嘿，我还帮你推销过金板甲呢，好歹寒暄几句。”她的面部显而易见的抽搐了几下。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加入铁血。凭什么？我笑了，我为什么要背叛格里芬？M16说了三个字：64式。她为什么要提64……莫非！

    她见我表情不对，嘲讽地笑了：我不会那么做的。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以为自己回去后能有机会见到她？为什么不呢？我反问。M16上下打量我的素体，就这种损伤程度，就算被弄回去也只有当零件的份，他们不会为一个几近报废的人形买单的。同样，你的云图备份很久没更新了吧？当你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哑口无言。我明白，她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我一直不愿意往那方面想。沉默良久，我说，好。明智的选择。M16打了个响指。我不能失去她，唯有听从她。M16直接拦腰扛起我，向铁血基地走去。半路上，我叹气，从今以后，我就和你一样，孤身一人了。很久之后，M16回应了我，声线温柔：“只要有了想见的人，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63式  MOD]

    第三十二天。

    磨合期已过，不得不说铁血工造的技术要比IOP好太多了，我感觉现在真的能八百里开外取敌首级。作为训练的一部分，这个成绩还算过得去。（偏头看向一侧的六具“63式”）都足够五扩了……呵，我不会让你们代替我的，亲爱的妹妹们。（给腿上的“64式”打理头发）可惜没有云图……不，即使有，我也不会装载，64只能是64。（抱紧）呐，听她说你回来了，不知道你听闻我阵亡的消息，会是什么表情呢？

    （“63式”进门。）M16怎么说？哈，毕竟是霍克藏了好几年的五粮液，绝对够味，莫名丢了半打够她心疼一阵儿了。先回去吧，当心她们起疑。躲着点64。（“63式”离开了。）算是还了些人情吧，当初为了给我争取干部级权限闹了挺长时间的。（建筑师：63，炸木星炮了！）就来！嘛，现在和其他干部处的不错，64不用担心我。我会找机会去看你的，虽然你看不到。假若当真以你我都不希望的方式见面……（沉默）（吻）你会原谅我吧？

[日志记录结束]

【所有的悲欢都已化为灰烬，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不能与你同行】

【Fin：光年之外】

 

【Rewrite】【Restart】

【记忆或许会消散，但我的心会记着承诺】

 

    剧痛。头部像挨了霍克一发似的。持续了一小时——抑或一秒。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哎呀，我费这么大劲潜入可不是为了看你们打情骂俏的……”意识逐渐清明，是了，我被梦想家抓到，禁用了大部分模块，现在正像一块消好的冻肉摊在地上。应该是见我不肯交出文件，直接入侵底层了吧。看起来，我的这套古董系统让她喝了一壶，还没找对地方，想到这，我不禁笑出了声。

    啊，醒了醒了，差点以为你内存爆炸烧坏了。梦想家一脸欣喜的出现在视线中。明明一句话的事，何苦为难自己。又没有好处拿，为什么要说。这话可不对哦，她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有说过送你回家的。我冷笑，吼？你管把我崩掉让IOP造一个替代品叫做送我回家？对，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我们是“63式”。哎呀哎呀，才不是这样呢——梦想家拉长尾音，我会把你修得像新的一样的，然后再送你回去。我沉默不语。梦想家打了个响指，肉块冻上了。她拉我起来。这是一点点诚意，只要你肯交出文件，我保证送你到64式面前。

    64。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梦想家忙抓紧我，笑得更开心了。[心智熔毁：进度0%]好，我带你们到。她没有发现隐义——或者根本不在意——催着我出发。我借口云图被入侵导致混乱，浪费了大量时间，最后交到她手上时，已是头晕目眩。居然有我不知道的加密方式。梦想家皱起眉头。我就知道你们不了解这种加密，这也是筹码。[心智熔毁：进度92%]送我回去，然后我就会发给你秘钥。

    啧。梦想家不耐烦地一把抓过我，注入了伞病毒。欢迎来到铁血工造，你的新家。她松开手，我一下子摊在地上。两个协议在体内各个地方展开斗争，试图夺取政权。意识粉碎，重铸，以全新的方式出现，又以全新的方式泯灭。伞病毒掩盖了事实，我可

[心智熔毁：进度100%]

[强制离线]

 

 

 

    刚入职就被通知长官要见我，她啥时候对一个二星人形感兴趣了？但命令必须服从。依着手册的指示，我向指挥室走去。——！有人看着我！猛然回头，除了灌木丛和行道树，空无一人。回头前进，视线又黏在身上。我心里发毛，不禁加快了脚步。

    …………

    长官看我的眼神十分复杂，是“我”做了什么吗？但我没有被送去挖煤就足够了。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基地，那视线却再也没有出现。果然是我想多了吧，谁会注意一个二星人形。眼看就要入夜，我却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正想去哪凑合一下，身后突然传来声音：“63晚上好。”“唔啊啊啊啊啊！”吓得我差点掉下来。回头看，“同志，晚上好。”从装束来看，是同志，但我刚入职，绝对不认识什么熟人。她的眼睛暗淡下去，仍然带着笑容：“你在这里做什么？”“闲逛罢了。”

    两人聊了一段时间，日落西山，我想我要找地方过夜了。道了晚安，才走出几步，便听到她在后面喊：“那个……请等一下！”转过身，她竟露出一丝胆怯，“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住吧！”“诶？可以吗？”于我而言，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没问题的，现在我一个人住，正好想找一个室友。”

 

【你依然是我的软肋，却不再是我的铠甲】

【Fin：再一次】

 

    “你叫什么名字？”“64式。叫我64就好。”

 

【从一个名字开始，然后，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