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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逆命书》(18)

2021-07-13 10:05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陆宗吾来到荒山之前,猛烈燃烧着的火焰灼痛了他的面庞,身上的铁甲也在这火焰面前变得滚烫了起来。陆宗吾抬起头,那沸腾的铜水,就在自己正前方的山顶上。

       “这个地方很不错,你们手上的指环,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在这里换一换。”

       耳旁响起了洛霆的话语,陆宗吾咬了咬牙,双手将刀剑攥紧,低头就冲进这座火山之中。

       火焰立刻包绕了他的全身,甚至连身上的铁甲都已经被这暴虐的火焰点燃,钻心的疼痛从全身各处涌了上来。陆宗吾咬紧了牙关,忍着剧痛沿着仅存的山石向上攀登者。

       这令人难以想象的剧痛被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陆宗吾猛然感觉身上的铁甲已经不再那么烫人了,脚下虽然已经没了可供踩踏的石头,但那无形的火焰像是有了灵性一般,稳稳地托住自己的双脚,将自己向山顶推送着。

       陆宗吾回头看了看山下,随行的七百七十名铁甲武士此时正在山脚下面对着火焰犹豫不决,他停下脚步,向山下猛地举起右手握着的苍云古齿剑,山下的武士看到之后,纷纷冲进了火山,高喊着“铁甲依然在”踏着火焰跑了上来。

       陆宗吾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上奔跑着。不多时,便来到了山顶的平台上,那烈火围成的巨鼎,就屹然耸立在他面前。只见这方巨鼎,足有二三十丈高,火舌不断地晃动喷发着,仿佛一只凶猛的巨兽,随时准备暴起食人。而透过那橙色的火焰,可以看见紫黑色的铜水正在巨鼎之中不断地翻滚着,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陆宗吾抬头仰视着着巨大的火鼎,火鼎的前壁忽然不安地扭动了起来,接着,从火鼎中迸出一道道火光,落在陆宗吾的身前,整齐地排列着,竟然依次形成了一段火焰组成的阶梯,直通巨鼎的鼎口。

       陆宗吾迟疑了一下,随即迈步踏上了这火焰组成的阶梯,双手刀剑背在身后,步伐缓慢而庄严,一级一级地来到了鼎口的位置,俯首看着巨鼎里沸腾着的铜水。

       此时,随行的七百七十名武士也已经陆续来到了山顶,围绕着山顶中央的巨大火鼎一字排开,抬头静静地注视着陆宗吾走到了鼎口。

       陆宗吾俯视着沸腾的铜水,猛然发现,这巨鼎里的铜水仿佛涨潮一般,渐渐地逼近了火鼎的上沿,眼看就要溢了出来。与此同时,身后的苍云古齿剑猛地颤动了起来,似乎感应到了不断接近的铜水,陆宗吾心中一转,将影月长刀挂在腰间,双手高高举起苍云古齿剑,用力插入了沸腾的铜水之中。

       在这一瞬间,铜水停止了沸腾,火焰也不再舞动,甚至连雨滴都悬在了空中,仿佛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但紧接着,令人不安的激动从巨鼎的内部传来,整座巨鼎,不,甚至连整座燃烧的火山,都开始晃动了起来。

       组成鼎脚的火焰渐渐蜷缩了回去,如同一朵收拢的铁线菊,将陆宗吾包在其中,整座巨鼎凭空悬浮着,火焰层层包绕,站在山顶的武士费力张望着,却没有人能够看清巨鼎内的情形。

       而此时,身在巨鼎内的陆宗吾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只感觉手中所握的苍云古齿剑变得愈发沉重,仿佛这铜水里有一股无形的吸力,透过苍云古齿剑,不断地将自己的力量抽走。他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了些。

       “你,准备好接受自己的使命,并发誓永远忠诚于我了吗?”

       猛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不是传入耳朵,而是透过苍云古齿剑,从巨鼎的内部直达陆宗吾的心中,如同雷鸣般在陆宗吾的心中回荡着。

       “我的使命?”陆宗吾问道。

       “作为天驱大宗主,带领天驱武士守护这个天下,直到我重生的那一天。”那声音回应道,“这就是我赋予你的使命。”

       “这使命能赐予我力量吗?”

       “不能,我给你的,只有指引。方向,比力量更为重要。”

       “那么,我们作为神最后的使徒,存在的意义究竟又是什么?”

       “守护,守护这个世界,使它不要在我重生之前崩碎。”

       “守护,那将使天驱重生吗?”

       “重生的只是启示之君,天驱不死,铁甲依然在。”

       “那么,我愿发誓。”陆宗吾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将永远效忠于您,忠于自己的宿命。”

       话音刚落,苍云古齿剑中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将沸腾的铜水向两侧排挤出去,中间骤然出现一道裂痕,裂痕深处,一个铜水铸就的身影缓缓升了上来,带着无上的威严,注视着持剑的陆宗吾。

       “我将赐予你们指环,因你们是我真正的信徒。你所要的一切指引,都将得到解答。”

       一股暖流顺着苍云古齿剑涌进陆宗吾的心中,陆宗吾只觉得自己心跳急促犹如擂鼓,脸色涨成紫红,双侧耳前血脉不断地跳动着,他睁开双眼,眼睛因为密布的血丝而通红一片。

       只听见“噗”的一声轻响,一股血箭从陆宗吾的前额激射而出,坠入沸腾的铜水之中,剧烈的震动从铜水中传出,逐渐散播到整个悬空的巨鼎。震动变得越发地剧烈,悬空的巨鼎猛然炸裂,有着铜铸骨架和烈焰羽翼的雄鹰从鼎中飞出,直冲云霄,随即振翅悬停在高空,俯视着下面抬头仰望的七百七十名武士。

       接着,巨鹰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从云上的高空向着那七百七十名武士直扑了下来,带起了灼人的烈焰和凛冽的狂风。武士们纷纷举起手臂遮挡,巨鹰的身躯穿过了武士们的队列,烈焰将他们包绕了起来,而巨鹰随即消失不见。

       被烈焰包绕的武士们纷纷蜷缩着身躯瑟瑟发抖,仿佛在最深的梦魇中挣扎,而陆宗吾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一言不发地在一旁注视着。

       其中一名武士猛然站了起来,昂首挺胸,竭尽全身力气呐喊着,是姬伯松!

       接着,一名又一名的武士站了起来,同样呐喊着,七百七十人同时呐喊,声音如同方才巨鹰的鸣叫。包围他们的烈焰此时也消失无踪,陆宗吾看着他们,脸上满是坚毅的表情。

       许久,他对面前的七百七十人,举起了右手,在右手的拇指上,赫然是一枚黑褐色的指环,置换上,雄鹰振翅欲飞,口中还衔着一枚星辰,图案分外醒目。

       “天驱不死,铁甲依然在。”陆宗吾缓缓地说道。

       “依然在!”七百七十名武士纷纷扬起右手,镌刻着同样的星辰与鹰的图纹。

       “从今天起,我是天驱的大宗主,陆宗吾。”陆宗吾手握苍云古齿剑,缓缓说道。

       “大宗主!大宗主!”武士们抽出腰间的刀剑,高声欢呼道。

       暴雨也在此时戛然而止,阳光照下,陆宗吾抬头看了看阳光,似乎想起了什么,举起了手中的苍云古齿剑,遥遥指向前方。


       在几十里外的山顶,翼乾辰看着重剑所指,无声地笑了。

       “老五你最终选择的,就是那个人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翼乾辰猛然转过身,正迎上对方嘲讽的目光。

       “原来是乾渊师兄啊,”翼乾辰欠了欠身,“你不是去澜州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容乾渊的名字,已经印入秦婴的脑子里了,早晚他必定会亲自来请我。这次我只是听说老师去世了,所以过来看看。”容乾渊耸了耸肩膀,“据老师生前的嘱托,在他去世之后,接替教宗之位,应该是老五你吧。”

       “难不成师兄是为了争这教宗的位子才回来的么?”翼乾辰笑了笑。

       “别误会,随口一问,我感兴趣的只有战场,教宗之类的东西,谁爱当谁当。”容乾渊摆了摆手,“只是看不懂老五你的心思,如果你还是执拗于你那一套教义悖论之类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选圣堂里的那位廉贞宗主?依我看,眼前这位陆宗吾,能胜岳明怀的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师兄,你还记得老师曾经告诉过我们的,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驱吗?”翼乾辰笑着反问道。

       “真正的天驱?”容乾渊回想着,往事浮上脑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白石圣堂中的天驱武士和黑衣教团的一次冲突当中,老师带领他们师兄弟五人站在山崖上,看着山脚下,尸武士将遍体鳞伤的天驱武士团团围住。

       “全身沥血如同行尸,刀剑碎裂已如废铁,面对强绝的对手,即使孤身一人,依然面不改色地大吼‘尽诛叛逆’,我的弟子们啊,你们看清楚!这才是创世以来我们始终的夙敌!仗剑披甲,号称不死的天驱!”

       “老五你的意思是说,”一滴冷汗顺着容乾渊的额角悄悄滑落,他顿了一顿,接着问道,“陆宗吾才是真正的天驱?”

       翼乾辰点了点头,“眼下陆宗吾虽弱,但秉承的是荒神的意志。”接着话锋一转,“岳明怀虽强,不过是一头妖魔而已,哪有资格参与古神的圣战?”

       “对我来说,你选哪边都一样,但是我讨厌天驱!”容乾渊很恨地说道:“诸国的强兵,在我手中如同各种不同的乐器,倾世的猛将,在我看来也只不过是优美的音符。亲眼看着一件件血肉筑成的乐器爬行着奏响,亲手指挥这铁与血的乐章无休止的演奏,才能让我感受到神的存在!所以,我痛恨天驱,因为他们并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只会成为无聊的休止,终结这神的乐章。”

       翼乾辰似乎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转身向山下走去,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下,抬了抬手,不知在向谁致意。

       许多年后的战场上,翼乾辰站在山上远远望着敌阵阵前全身重甲的天驱大宗主,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双方第一次遥相对峙。那一天,他将斩断世界的利刃交付给了那个迷茫的信徒,随后转身走入乱世的血河。从那时起,凡他睥睨之处,尸横遍野;当他仰天长啸,星辰黯淡。他在乱世掀起滔天血浪的同时却也知道,终有一天,那个信徒会握住刀柄,向自己宣战,号角吹响的那一刻,天地也将为之倒悬,高山崩塌,瀚海枯竭,冲天烈火将世间的一切无情地吞噬。那一刻是终结,亦是开始,一直盘绕在他心中的噬尾之蛇,亦将不复可见。


       入夜之后,位于圣堂最底层褴褛界也终于迎来了一天结束后的休息时间。

       癞头老李举着灯笼在地下的街道巡视着,时候已经不早,辛苦了一天的褴褛们纷纷回到各自的憩所休息,街道上空无一人,他正寻思着稍微偷下懒,早点回去睡觉,却猛然看见正前方站着一个身披斗篷的人。

       “喂,你是哪个巷子里的?”老李打着灯笼走上前去,大声喝问道,“这么晚了还呆在外面想要干什么?”

       对方并不作答,老李正要发作,心中猛然一动,冷汗瞬时沿着额头滚了下来。

       灯笼之下,那人的影子竟然迎着灯光没有丝毫一动,依然漆黑如墨。

       “这,这究竟是……”

       那人的影子猛然晃动了起来,像一条蟒蛇一般缠住了老李的双腿。黢黑的影子里竟带着莫大的吸力,老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好几只无形的手死命拖住了一般,仍凭他使尽了全身力气,也丝毫动弹不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影子中涌进全身各处,老李只觉得自己的力量正迅速从身体里被抽走。

       “妖,妖魔啊……”老李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话,便瘫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了。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他已经散开的瞳孔,显得无比的迷茫。

       “终于,成功了。”那人沉默了一下,低身说道。

       无数的影子从那人的脚下涌了出来,如同无数只触手一般扭曲着,瞬间布满了整个褴褛界的街道。

       短暂的骚乱之后,褴褛界恢复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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