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黄泉色的迷梦（其一）
如你所说，他们确实是完美的人选，不过目前我还没有发现他们中的哪一个能成为你心目中完美的代理人。如果要把代理的职责分配到三个人身上，效率会很低，因此从他们三个人之中至少要淘汰一个，如果只剩下一个自然最好。
此外，从我最近观察的结果来看，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和动作，因此现在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也就是让他们直接暴露在适当的情景前，从而量测这些候选人的抗压能力和适配度。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做好了部署，之后会和你详谈。
关灵越拿起奶茶，啜饮了两口，便放回桌子上，安布罗斯的奶茶还是太甜了，真不知道钱笙悦是怎么能够适应的。他看向窗外，此时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了雪花，他自然并不惊奇，但是天城市并不是一个能经常在冬天下雪的城市，不知道本地的人们对这种天气现象会抱有怎么样的感情。
期末考试已经告一段落了，他复习得很认真，但是他还是觉得要是能多几天时间就更好了，想来也许就是消失掉的那几天吧。考试结束后，他在宿舍躺了一天，却没有感到有多么轻松，反而感觉身体越发沉重起来。这也许不是一个好的迹象。
“这么说你要死了？”
钱笙悦总是有着把平常的对话转化成友尽交谈的能力，不过他对此并不在乎，最近他们之间像这样的对话还有不少，细细回味起来倒还挺有意思，说不定他可以从中学习到一些实用的对话技巧。
“我来迟了吗？”
关灵越抬起头，只见钱笙悦笑盈盈地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今天换上了之前见过的那件皮夹克，似乎特别喜欢这件衣服，按照她的说法，它的保暖性能远超人们一般的想象。
不过他注意到了她身上最大的变化，那就是她把她的短发在脑后绑了起来，这样的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起来似乎更加……
“没有，”关灵越看了一眼手表，笑着说道。“现在还不到5点，他们还都没到。”
“你觉得这个发型怎么样？”
“我觉得，它对你的外貌改变很大，现在似乎看起来比以前看起来更加清爽了。”
“啊？”钱笙悦把双手背在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看起来似乎有点不乐意，“你是说我之前的发型不清爽，黏糊糊的？”
关灵越非常无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并没有这样说。这种变化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而像是从坐标系的横轴上直接跳跃到纵轴上，进入了另一套评价体系。你之前的发型我也很喜欢——”
“那你到底觉得哪个更好？”
“以前的。”
钱笙悦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随即就把发圈解了下来，她的发型也就此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其实，是最近一直在忙着考试，没有功夫打理头发了。我留短发留了很久，就是因为觉得短发很干练，收拾起来方便，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人一旦忙起来什么都可以不顾的。”
……话说人懒了也会这样吧？
钱笙悦自己来到前台，点了一杯奶茶回来。“所以这个温泉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天上掉馅饼了？”
关灵越自己也这么怀疑过，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就是白占的便宜。几天前，韩慕闻的一位朋友离奇地拿到了本地一家温泉的双人两天一晚奖品券，而且还不是一张两张，是刚好三张。然而由于这位幸运大奖的获得者对此毫无兴趣，恰逢他要和朋友去旅游，便顺手把票全部让给了韩慕闻。
“那确实是六个人，”钱笙悦看起来有点小兴奋，“韩慕闻和沈夏谊，你、程天镜、梁佳谣，最后是我，刚好六个。你和程天镜说了吧？”
“已经说了，他说‘这种事情根本没法拒绝’。我也告诉他温泉度假村的房费是要单独付的，不过他完全没在乎。”
“确实，怎么想都是划算的。”
“这么说，沈夏谊和韩慕闻……他们俩算是官宣了？”
“百分百确定了。”钱笙悦露出了八卦的表情，“这应该是条爆炸性新闻吧，学校的女神级别人物在二年级名花有主了，嘻嘻。”
这样白捡的旅行，他自然来之不拒，但现在他似乎没法像钱笙悦一样满心欢喜，自从那一天之后，他似乎就被抽空了大部分的体力，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甚至连表现出高兴情绪的力气都不太够。果不其然，钱笙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很高兴。”
“但是这不是高兴的表情。”
关灵越叹了口气，也许是时候把那件事情告诉钱笙悦了。其实告诉程天镜也可以，但是他憋了好几天，还是没打算说，他现在好像觉得程天镜作为朋友在他心里的顺位比不过钱笙悦了。
“你说他们几点会来？”关灵越看了一眼手表，又看向奶茶店外，现在他突然有点希望其他人不要准时到，这样他就可以把事情说完了。
“你有别的事情吗？”
关灵越摇摇头，他心虚地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接着压低了声音。“其实……自从那一天之后，我在睡觉时一直会做梦。”
“做梦？……然后呢？”
“会做很久，就像是我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
“听起来挺严重的。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心理医生不会听到这些的。”
钱笙悦警惕地眯缝起眼睛，“那我难道能听吗？”
“你和程天镜应该是唯二可以听我说这些的。”
“但是你没有和他说。”
“是的。”
“他是你的舍友，我不是。”
“他是个乐天派。
“乐天派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他不一定能认真地对待这些事情。他也许没法给我给出好的建议。”
“所以你觉得我能？”
“我觉得在这种事情上，你的态度一直是很认真很严肃的。”
“所以你需要我给你一些谈恋爱的经验？”
关灵越气得差点就骂人了。钱笙悦连忙摆手，“行了，好吧，现在我知道了，用排除法可以知道你想说的是那些事了。抱歉，请继续吧。”
关灵越稍微收敛了一下思路，才能慢慢地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这几天他一直是这样，甚至影响到了考试。
“事情的起因还是14号那天，你们后来说我晕了过去，是你们把我抬了出去，然后回到了现实之中。当时我确实失去了意识，不记得这些过程了，但是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有一段单独的经历。”
“单独的经历？”
关灵越其实不是很想回忆那段记忆，尤其是在钱笙悦面前。“你们都看到那个女人了，但是她当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你们从那个世界中驱逐了出去——”
“但是你是和我们一起回到现实世界的，只不过你晕了过去，然后我们只能假装你喝醉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的意识还在间隙里侧停留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我似乎不能动弹了，然后……”
钱笙悦挑起眉毛，“然后？”
“她告诉我，我被选中了。但是在这之前，我……她应该是亲了我？”
钱笙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对坐的二人顿时陷入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最后还是钱笙悦重启了对话，“我希望你今天不是来和我说这个的。”
“这个不是重点，完全不是。我怀疑她对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我苏醒过来以后，我感觉我拥有了别人的记忆，我的梦境仿佛变成了电影院，不是我在做梦，而是我在浏览别人的记忆。”
“别人？谁？”
“就是那个女人。现在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周恬羽。”
起初，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天马行空地做梦，但是后来他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而且他眼前的景象无比地清晰，相当有条理，平常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完全无法与之相比。渐渐地他意识到，自己的梦就是那个名叫周恬羽的女人的记忆。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在工业博物馆脱离了异时空之前的经过吗？我看到了当时我经过的地方，那条两旁是禁闭室的走廊，保安室，安检机器，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如果不是我的视角走进了女厕所，我真的以为我在神游太虚。”
钱笙悦的表情几乎就是“匪夷所思”这四个字的具象表达，她现在总算不再拉着脸了。“这么说，你在女厕所的镜子里看见了这个周恬羽的脸，并因此确定你的梦是她的记忆？”
“是这样的。而且，这些梦，并没有因为我醒来而慢慢地消退，它们现在已经是我记忆的一部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