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0】春日之梦——风筝
一、
按下电视机上的开关，伴随着滋滋声电视的绿灯亮了，画面暗了一会儿，然后影像立马就出现了。
出现在上面的是一个小孩子的照片，接着镜头转向一个女人，她穿着白大褂，在镜头面前哭成了泪人。
“妈妈，这个新闻又来了。”我指着电视机里的照片说到。
“xx，你最近一定要小心，”母亲颤颤巍巍地，用筷子扒拉着碗里仅剩的五粒米，看了看我说：“要不要再吃一碗？”
这个女孩是一个星期前失踪的小学生，加上这个孩子，已经陆陆续续有四个小孩失踪了，大人们都在传，这些孩子是不是被绑架了。
“不吃了，妈妈。”我从饭桌前离开，将空碗放进水池里，“我已经饱了，有很大力气的。”
我背上书包穿好鞋子，朝着房间里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的母亲喊到：“我上学去了，晚上见！”
春天到了，四月不太柔和的风吹在脸上，它把我耳边的碎发吹得满天乱飞，当然脑后绑着的马尾辫也无法幸免。
“嗯，真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呢。”我紧了紧书包上的双肩带，不禁有些怀念几年前的春天，那满天的风筝，都乘着风飞向更遥远的地方。
上学路上总会经过一片草地，几个星期前这里还是光秃秃的，没几天小草尖尖的翠绿的头就迫不及待得从泥土里钻了出来，染绿了这一大片空地。
我蹲下身轻轻抚摸冒出来的绿草，一阵青草的香就扑面而来，新生的嫩芽软软的、绵绵的。每到三四月份，这里就变成了大家的乐园，无论老少都会来放风筝，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上面飘着的风筝被各种各样的人在下面牵引着。
这时候，母亲就会卖一些风筝来赚钱，我和母亲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制作风筝了，这当然是我出的好主意。
还差一个，就可以拿去卖了，我回想起制作风筝的夜晚，母亲和我满头大汗，一针一线地缝制着……
我开心的笑了，因为我们的风筝可比那些批发的风筝好太多了，一定会有很多人光顾的，这样就会卖很多很多的钱，我们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二、
“放学啦？xx这么早就回来啦？”
我刚踏上漆黑的台阶，就看到一个男人从家里走出来，他满面红光，带着恶心的笑。
“叔叔好。”
“xx真懂事，”他用他肮脏的手触碰着我的头，继续说：“不像我家臭小子，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野呢！”
“你们母女俩真辛苦啊，人那么早就……”
“老王！在门外磨磨唧唧干啥呢！”对面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花围裙的女人冲了出来，“又去找那个死狐狸精了，是不是！”
她一眼就看到男人身后的我，更生气了，举起手中拿着的铁勺直直朝我的头砸下来，砰的一声，在漆黑的楼道内回响。
“你挡着我干什么？我要打死这个小狐狸精，还有里头那个！我要打死她们！你个吃里爬外的……”
啪！
身后传来清脆的巴掌声，我趁乱逃回了家，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身体还在不住地发抖。
刚踏进门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风筝，四个崭新的漂亮的风筝，和它身后破烂不堪的墙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心瞬间就平静下来。
一个被涂上黑色，做成了老鹰的样子；一个被涂上了鲜艳的红色，做成了金鱼的形状；一个被做成了蔚蓝色的飞机；最后一个是纯洁的白色，就是普普通通的菱形。
这些风筝是我们苦闷生活中的一道光，一点点照进我们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我仰视着这光，这束光就是我唯一的信仰。
我踱步到桌边拿起相框，已经褪色的相片上，三个人举着一个龙形的风筝在广场上开怀大笑，只有我害羞地蒙着脸，缩在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身后。
一年前的春天，父亲开着快报废的二手车，送姐姐去外地参加奥数比赛，姐姐是全校数学最好的学生，她到处参加比赛就是为了挣奖学金，奖学金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和母亲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离开。
“等姐姐拿了第一名，我们就去放风筝好不好！”我朝着车窗里的女孩大声喊到。
砰！
我还没听到姐姐的回答，他们就被一辆闪闪发亮的黑色跑车撞翻了，路过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手机的闪光灯还不停地闪烁着。
这一切发生得好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母亲突然发疯似的冲上前去，我愣在原地看着她奋力地挤开一个个疯狂拍照的人，接着就消失在人群中。我看见那个人脸上带着兴奋、惊讶、窃喜，但没有一丝同情、悲悯、恐惧。
我不知道救护车是什么时候来的，人群又是什么时候散去的，只知道我呆呆地坐在抢救室的门外，母亲不停地擦着眼泪。
“这一看就半死不活了，还送过来干啥？”
我抬起头看见了一名白衣天使，她朝我翻了个白眼，推搡着我和母亲，说无关人员赶紧离开。
最后，父亲和姐姐被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母亲不服，把这件事闹到当地的派出所，就在母亲跟警察哭诉时，跑车的主人一脚踹开接待室的门，他满身酒气，甩给穿制服的大人好多好多钱，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正义凛然的警察叔叔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父亲和姐姐的死，就不了了之了。
接着，同学们对我说，网上有个叫趣事多多的人，他上传了父亲出事的视频和照片，血淋淋的画面被大量转发，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回来了？”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母亲脸上还存留着一丝倦意。
“嗯。”我放下相框，直勾勾地看着她手臂上新出现的一片黑青，没由来的咧嘴一笑。
“赶紧把风筝做好拿出去卖吧？”
“啊，对了！”我转身背对着她，“明天是我的生日，要好好庆祝一下呢。”
三、
“你真的要来我家玩么？”我缓缓低下头，不敢看他，生怕从他的口中说出不这个字。
“是呀，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呢。”他转向我，后脑勺对着他家光鲜亮丽的门。
“我妈烦死了，一直唠叨不让我跟你玩，我今天晚上就要去你家，气死她！”
“你都不知道，我们上学的时候，我妈老是把垃圾扔到你家门上，太过分了。”
“有一次我不是头疼，然后就早回家了嘛，我就看见我妈拽着你妈的头发，打了你妈好几巴掌！”
“我妈看到我，才松开手……”
我突然握住他温软的小手，对着他绽放了一个最甜美的笑容，他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看着他可爱的反应，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那你保护我好不好？”
他当场就愣住了，脸上的红蔓延到了耳根。
“这是我看电视剧上学的啦，嘿嘿~”
我坏坏的一笑，又附上他的耳朵，轻轻用舌尖挑逗了一下他早已通红的耳垂。
“你喜欢我嘛？”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我握着的手又紧了紧。
吱呀——
就在这时，破旧不堪的门打开了，我便把他拉进了门。
“你说话呀，到底喜不喜欢我嘛~”
“改天我们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你看！我和妈妈做的风筝可好看啦！”
“你不说话啦，再不说话我就生气了哟~”
“我生气可吓人呢，生起气来连人都敢杀哦~”
我嘟起小嘴放开他的手，一把将他推倒在客厅破破烂烂的沙发上，自己便向后退了几步。
“你能来，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我朝他笑笑。
“妈妈。”
我对突然出现在沙发后的母亲点点头，看着她将手中的斧头举到头顶。
“动手吧。”
哗啦，斧头的刀刃一下子没入他的头。
噗呲。
鲜血向四周喷涌而出。
我拂去脸颊上猩红的血，血里还混杂着脑浆，没想到站这么远都能被溅到，好恶心。
“终于到最后一个了。”
“这个就涂上绿色，做成毛毛虫模样的风筝吧。”
“妈妈，他的皮太嫩了得小心点撕，还是和原来一样我制作骨架，你来缝。”
“妈妈，相信我，”我走到母亲的身边，捧起她鲜血淋漓的脸，对上她虚无空洞的双眼：“这些风筝一定会赚很多钱的……”
“……妈妈？你在听么？”
“啊，我在……”
呲啦，她把最后连着肉的一块皮，完整地撕了下来。
“如果有一天，警察找上门了……”
“你会保护我的对么？”
“我……”
“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么？”
“我…会的……”
“妈妈，你真好~”
我扑进满身是血的母亲的怀里，开心的笑了。
四、
我提起黑色的塑料袋，来到了附近的垃圾堆，每天清晨就会有垃圾车把这些垃圾运到垃圾场，最后被焚烧、填埋。
我站在这里，发现这些垃圾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食物被腐蚀的恶臭味，里面还夹杂着刺鼻的酸味，令人作呕。
“不用担心，你会在那边交到很多朋友的。”
“哈哈哈……你都不敢相信，那个有钱人的儿子、麻木路人的女儿、白衣天使的女儿，还有正义大叔的女儿，他们居然——”
“居然跟我们是一个小学的呢！老天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机会，我怎么能不抓住呢~哈哈哈哈哈哈——”
“哈……”我笑够了，深深吸了口气，腐臭刺激着鼻腔，不过我毫不在意。
终于…结束了……
我扬起手，将塑料袋向上一抛，看着这道优美的弧线，抿嘴一笑。
“再见了，垃圾人养的垃圾儿子。”
突然，砰的一声，巨大的声音在这片垃圾堆里荒凉地、寂寞地回响着。
五、
第二天，我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出了门，这时，一阵轻风拂过我的脸颊，我抬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嗯，真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