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7】无限的残骸·Day7
前言:其实就是先前发过一小段序的同人主线,总而言之先暂时鸽着。
挺久以前的东西,现在可能都差不多是黑历史了(目移)发出来当个纪念
也许某天心血来潮又会捡回来继续写.jpg
本文可能含有以下内容:
塞拉菲姆视角,时间在因果线后风起之时线前
某种程度上的严重ooc
脑袋一拍想的私设、连篇的废话、幼儿园文笔
笔者的个人恶趣味
如果真的有大人被鄙人雷到了,实在想喷也没问题(滑跪)
以上OK↓

序章

Day7·人生苦短,尤青春最为脆弱易逝
阳光、身下的床铺、陌生却熟悉的天花板、透过窗户吹进来的微风、虽然不像大自然中清新却让人感到舒适的空气与温度。
周边的世界,就在此处构筑完成。
我睁开眼睛,感受着似乎阔别已久的昭示着一日之计的清晨时分。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憩,原本临近干涸的精神也总算恢复到了饱满的状态。
伸了伸懒腰,一股空腹之感随即向我袭来,自己的肚子也在此时十分配合地咕噜叫唤了几声。
「呼……幸亏周围没有别人。」
我暗地里为应该不会有人听到这番声响而松了口气。
走出房间,只见穿着围裙的指挥使正在厨房里发光发热,动作之熟练,行云之流水,无不展露出一种家庭煮夫的风范。
「早上好,塞拉菲姆。
早餐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准备好,你可以先随便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原来你还会做饭?」
「毕竟长久以来都是在独居生活,当然得自行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了。
不过我大多时候也只需要满足我一个人的需求而已,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手艺究竟如何。」
他不好意思地朝我露出了苦笑。
「一个人……你的亲人呢?」
「谁知道呢?大概是没有吧。」
他一边端起盘子一边耸了耸肩,一副对此毫不在意样子。
「先前你不是问过我对失忆的情况是有什么心得吗。
事实上我和你一样,某天一无所知地在这座城市里醒来,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就当上了中央庭的指挥使。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能够有幸遇到了那些指引我、教导我、甚至不厌其烦地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同伴们。」
「你说的同伴,就是以前和你并肩作战、一会儿我们要去见的人吗?」
「没错。
……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一段虽然艰辛但又十分珍贵的日子呢。」
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一抹怀念之情于指挥使的脸庞上浮现。
他说出这话时的神情实在是过于炫目,让我一时间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为了掩饰自己这份漆黑的情感,我只得找个借口把话题转移开。
「……
话说……你找回自己的记忆了吗?」
没有回声。
回过神来,指挥使已经不在先前的位置了,想必是又回到了厨房吧。
我那细若蚊鸣的疑问也理所当然地,没能传入他的耳边。
洗漱了一番后,我回到客厅拾起遥控器,试着寻找起电视上是否会有与昨晚车站发生的事故有关的新闻或报导。
可惜最后还是事与愿违,把能够搜索到的频道都来回翻了个遍以后,也没能找到与之相关的信息。
不过确实也不能指望一下子就能找到,就算有也不一定就是现在播出……

「——?!
这是……倒计时?」
下一秒我便因为震惊而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口鼻,被自己那脱口而出的想法而吓了一跳。
明明没有任何依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数字是一个倒计时?
抬起头,我开始仔细打量起视网膜前方歪歪扭扭的数字来。
阿拉伯数字的色调鲜艳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淌出猩红的血液,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本能地产生不适。
就算试着去触碰,双手能够摸到的也只有虚无缥缈的空气。
「总不会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吧……」
「倒计时,什么倒计时?」
大概是早餐已经准备完成,正在摆盘的指挥使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
「你可能不相信……一个数字突然凭空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明明它还什么变化都没发生,我就知道它是一个倒计时。
怎么样,你能看到这样一个数字吗?」
「嗯……看不到,不过偶尔也确实会出现一些拥有特异功能的人,也许这是你的特殊能力吧?或许也是与你的记忆有关的线索。」
「你有什么头绪吗?」
指挥使解开围裙,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旋即,他又摇了摇头。
「不,我还没听说过这样的特异能力。
比起这个,还是先把早餐解决了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奔波嘛。
等一会儿我们就去中央庭,也许那里会有人知道也说不定。」
「嗯……说得也是。」
可为什么会是倒计时?是警示我在倒计时走到末尾之前要做些什么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呢……
-
「对了,我的厨艺你觉得怎么样?」
一旁的指挥使扭过头来,用饱含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被他用这种眼光注视着,我一下反而不知到该如何开口了起来。
「……」
「没关系,不管是夸奖还是批评,就算是谩骂也不要吝啬地说出来就好了。」
「你确定……?」
「……不会真的很糟糕吧?」
「糟糕倒说不上……不如说味道还很不错。
不过……」
「不过?」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但一到后面就给人感觉实在是甜腻过头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感谢你宝贵的建议。」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终端,打开像是备忘录还是便签一样的软件记录了起来。
此时的我们正位于前往中央庭的电车上。
清晨的电车上并没有很多人,三三两两地分布在车厢的各处。
我和指挥使并排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过看不出来,你原来喜欢甜味?」
其实喜欢甜味的是自己,而且指挥使要是也喜欢甜味的话坦白说会让人很高兴,不过要将这点说出口的话实在是太过羞耻所以还是算了。
「算是吧,也有做些新尝试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算是大失败了。」
「诶……我觉得只要改进一下就能变得相当不错了哦。」
「是吗……无论是厨艺也好,还是其他的各种事情也罢,我需要修行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在我们谈话的间隙,电车逐渐驶出了幽暗的隧道。
晨间的阳光顿时毫无节制地填将车身全数穿透,刺得人一时睁不开眼睛。
等到肉眼适应之后,放眼望去,闪烁着金色光泽的欠片铺满了整片海洋,与流动着的海浪一同轻缓地摇晃着。
目之所及之处的数艘大型货轮发出沉重的轰鸣,船身破开水面,朝着我未曾知晓的航向行驶而去。
「——」
我忍不住地将自己脸孔向车窗靠近了几分,希望能更进一步地将此番景象映入眼底。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身旁的指挥使有一瞬似是露出了略微复杂的表情。
我原以为他是顺着我的视线与我望着同一个方向,回首看去,才发觉他所注视着的似乎是与我所看到的完全不同的、别的什么。
「现在说或许有些迟了……不过,
欢迎来到交界都市,塞拉菲姆。」
-
我们路途的终点,是一幢颇为气派的大楼跟前。
根据指挥使所说,中央庭是在不久之前才转移到了这里,以前的所在地、现在被统称为旧址的地方,则是被改建成了黑门事件的纪念馆,一会儿可以顺道带着我进去参观一番。
随着电梯的向上攀升,我的紧张感也愈发加重。
指挥使轻车熟路路地领着我穿过了普通职员的办公区、休息区等区域,最后停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轻轻地在门上敲击了几下。
「请进——」
「打扰了,安托涅瓦。」
指挥使边从怀中拿出一叠资料边推门走入室内。
「啊拉?指挥使你不是还在休假中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中央庭?」
「没办法,那个事件又再次发生了。
昨天我刚好在附近,就顺便去给妮维帮忙了。
这是事件的最新材料,我想整理好以后应该有必要也给你一份。
「是吗……辛苦你了,我一会儿就过目一遍。
最近妮维她们那边也不好受吧……」
被称作安托涅瓦的女性的表情一下严峻了几分。
大概是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适合在身为无关者的我的面前谈论,于是下一刻女性便抛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向着躲在指挥使身后的我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这笑容将我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也暂时按捺了下去。
「这位是?」
「你、你好……我叫做塞拉菲姆,是昨晚……啊不,应该说是在今天凌晨到达交界都市的一介普通人,不过我醒来时却失去了除了名字以外的任何记忆,所以想请求中央庭能否帮助我调查一下有关我的事情……」
「呵呵。不用紧张,这原本就属于我们的工作内容。」
安托涅瓦从堆积着众多文件的办公桌后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离近了一看真是个大美人啊,好漂亮,而且好温柔……
等等……飘…着的……?
定晴一看,安托涅瓦正乘坐在一个像是……娃娃鱼一样的物体上。
我一时间不禁瞪大了眼睛。
安托涅瓦则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中所想,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了。
「这是我的神器,诺亚方舟。
还不知道指挥使有没有给你说过神器使是什么……」
「嗯……他有给我说过。」
「那就好说明了。
实不相瞒,不止你一个人第一次看到方舟的时候有被惊吓到呢。」
「可听指挥使说,一直维持着这个神器不是会消耗那个……叫做幻力的东西吗?」
「是的。但我……在过去的战斗中失去了双腿,所以现在只能依靠乘坐着方舟移动。」
「……
对不起……我未经思考就问出了这种没神经的问题……」
「没关系,会好奇这种事这也是人之常情。」
从指挥使口中多次听到的、曾在这座城市中发生过的战斗,终于在此刻被赋予了现实感。
安托涅轻柔地握住了我的手,示意我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感到歉意。
「比起这个,你说除了名字以外就不记得任何事情了对吧?
你有没有确认过身上是否有什么与自己的个人信息有关的物品呢?」
我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凌晨时在车站徘徊了无数回的时候早就确认过了。
突然,我一个激灵,回想起了刚醒来时手里攥着的那张车票。虽说现在出行已经几乎不需要使用纸质票据了,因为丧失记忆的缘故也无从知晓为何我会选择使用车票,但那上面应该会写有与我的个人信息有关的情报才对……
「等等……应该是有张车票的。」
我当即开始翻找自己全身上下可以容纳下这小小的车票的空间。
可纵使翻来覆去地寻找了好几遍,我也没能找到它的踪迹。
糟糕……深夜在车站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那么长时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随手扔了……
「对不起,原本应该是有一张车票的,不过出站以后好像就被我弄丢了……」
「这样啊……别担心,我们会尽全力帮忙调查你的身份的。」
「那个……」
安托涅瓦的周身环绕着一种独特的柔和气质,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要向她尽情倾诉。
于是,我咬了咬牙,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将心中的迷茫诉之于口。
「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怀着某种目的来到这里的……可现在的我却对此毫无头绪……」
「……
既然如此,不如先熟悉一下这座城市如何?」
「咦……?」
「亲自去看一看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去体会其所经历过的事,在这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也许在这途中就恢复了记忆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可能存在。
不过,无论你决定要去哪,或是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奉陪到底的。」
安托涅瓦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说出这话的指挥使。
「……我衷心地祝愿你能够找到不会为之后悔的、发自内心想要完成的事情。」
「嗯……谢谢你们。」
那之后我们与安托涅瓦又交谈了些许其他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先前的倒计时。很可惜的是安托涅瓦也对此毫无头绪,于是这件事只好就此作罢。
尔后他们因为还有工作上的事需要商谈,便让我到了现在的这个与办公室有一段距离的休息室稍作等待。
虽然很想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再怎么说也不能贴在门外面偷听就是了……
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我大概会毫不犹豫的去尝试吧……可光是有偷听这种想法就已经足够失礼了。
「啊啊……真是的!」
正当我因这种矛盾的心境抓耳挠腮之时,一位女仆装扮、身材姣好得让我心生羡慕的女孩子端着托盘来到了这间休息室中,并为我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为了打发掉这段无所事事的时间,我便开始试着向女仆小姐搭话。
一番闲谈后我得知了女仆小姐的名字叫做安。安是个开朗健谈而又充满了元气的女仆,那股活力也仿佛通过交流传到了我的这边,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愉快。
时间就这样悄然地飞逝而去。
不过,当我们聊到了指挥使时,她显然有些惊讶。
「咦?指挥使也在这里?」
「没错,那家伙现在正在和安托涅瓦说悄悄话呢。
你们不是同事吗?应该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吧。」
「以前确实是那样没错……
但自从黑门事件解决后,以前的许多同伴们的生活也渐渐回到了正轨,甚至还有不少离开了交界都市,就连大多时候在城市里奔波的指挥使,也没必要再每天都和我们碰面或是来中央庭报到了。
这么一想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啊……我要不要也去和他打个招呼呢……」
「…………」
安露出一个有些落寞的笑容。
但那并非面临分别时的悲哀或伤感,仅仅是剧目终了时的稍许感慨罢了。
……简直和早晨的指挥使如出一辙。
只是因为一时的共同目的而聚集起来,一切结束后彼此间便渐行渐远。
像是为了否定这种浅尝辄止般的关系,我连自己也不曾察觉地咬紧了嘴唇。
「抱歉,说了些不太愉快的话呢。」
女仆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振起精神地起身将见底的茶水重新满上,就此终结了这个话题。
「话说塞拉菲姆你和指挥使相处了一个晚上,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嗯……这么短的时间内还下不了定论吧。总之一开始的印象是个愿意帮助我还为我提供了住处的好人,现在的话则多了明明还是个高中生却总是一副什么事情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社畜模样吧。」
「哈哈,现在的他确实给人的感觉会是那样呢——
不过他有时也意外地会有很笨拙的一面哦。那个时候,就需要身边的人来拉他一把了。」
「……这是什么意思?」
「唔……如果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自己的麻烦……现在的指挥使就是那种把烦恼深埋在心底,任其生根发芽、肆意生长,哪怕是侵蚀自身也不愿意将其挖出的类型吧。」
「……」
「 ……那么,我也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告辞了。谢谢你塞拉菲姆,能和你聊天很开心。」
「嗯……我也是。」
女仆小姐挥手与我道别。
又过了一会儿,指挥使也在走廊的另一头出现了,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来方才究竟和安托涅瓦聊了些什么。
-
载人电梯的内部唯有我与指挥使二人。
盯着显示楼层的电子屏幕,我回想起方才与安的对话。
伴随着向下坠落的失重感,我感到自己的心也愈发下沉。
「你怎么了?」
「……没什么。」
看来我并不擅长隐瞒自己的情绪,不然也不会引来指挥使的疑问了。
明明已经说好了要带我去城市各处转转的,一直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可不行。
我学着安那样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这件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叮——
不知不觉间电梯已经到达了大厦底部。
「那么塞拉菲姆,既然说了想要先熟悉一下这座城市,就来决定一下先去哪里吧。」
-中央庭旧址
黑门纪念馆,现在也被称作中央庭旧址的地方。
虽然建筑内部的大部分已经被改建成了纪念馆的部分,但上层的部分,还是保留着办公区域的功能。
而且,这里距离新址也算不上远。
我们并没有选择对游客开放的大门,而是从像是员工专用通道一样的地方进入了纪念馆。
在我正对此抱有疑问之时,指挥使在类似储物间的地方整理了一下仪表,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像是工作证一样的东西挂在了脖子上。
这一系列举动自然是被我尽收眼底。
「你还是这里的员工?」
「更像是兼职吧,我有时会在这里做讲解员。
今天既然来了,就顺便来赚一笔,也能更好的带你了解这座城市不是吗。」
他边说边朝我眨了眨眼。
纪念馆内的游客不算多也不算少,彼此间井然有序地参观着纪念馆的各个部分。
不过,在这其中,有一群人格外的吸引人的视线。
那是一个由参差不齐的年龄段的孩子们所组成的一支队伍,领头的则是一位……看上去像是树木一样的高大的先生。
那位先生很快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边,向与他对上了视线的指挥使微微颔首。
不过,他带领的那群孩子们就不像这么含蓄了。
一位孩子注意到指挥使后,便立马向其他的伙伴们传递了这一信息。很快,年龄较小的孩子们便纷纷转过头来盯住了指挥使,随后一股脑地冲过来把他围到了中间。
「喂喂,这里还是在纪念馆里呢,记得要安静一些,别打扰到其他的游客哦。」
指挥使苦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听闻这话的孩子们十分听话的安静了下来,有几个还帮忙捂住了身边不安分的伙伴们的嘴。
「哈哈,倒也不必做到这个程度……」
几位年龄稍大的孩子与那位树先生也紧随其后地走了过来,露出些微不好意思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总是拜托指挥使帮忙照顾这些孩子们……」
「没关系,这也是我应做的。
倒是乌鹭先生你们,莫非是在举行课外实践活动吗?」
被称作乌鹭的树先生点了点头。
「我就说今天来能碰见指挥使吧。」
一名小女孩挺了挺那尚未发育的娇小胸脯,神情洋溢着一股自豪之色。
围着她的几名同伴则十分配合地鼓了鼓掌。
「不愧是中央庭的指挥使,人气果然不是盖的。」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我终于找到机会,忍不住地揶揄了一下指挥使。
「别戏弄我啦,周围的目光都看过来了……」
「呵呵。孩子们都很喜欢指挥使,他们都评价你讲解得即生动又有趣呢。
今天也要劳烦你了。」
「怎么会,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话说回来,这位是?」
树先生的目光投向我。
之后指挥使将我们都简单地介绍给了对方。
据指挥使所言,这位乌鹭先生是黑门时期守护着城市的神器使之一,同时也在教会旁的孤儿院担任着院长一职。
黑门事件后孤儿院会定期举办前来纪念馆进行实践课程的日子,过去就因曾去孤儿院帮忙而与孩子们熟识的指挥使在这里作为讲解员为孩子们上了几节课后,人气自然是节节攀升。
只不过指挥使并不总是一直在这里打工,所以孩子们也大多希望能在指挥使在纪念馆里的时候前来进行实践课程。
而今天,就是这样一个发生了美妙巧合的日子。
知晓前后缘由的我也一并加入了孩子们的行列,在纪念馆里跟着指挥使,听他为我们介绍起中央庭的历史、黑门事件时期的种种往事等等。
该说确实不愧是亲历者吗,那些本来只是被描述在书本上,被铭刻于墙壁上的文字仿佛拥有了实体,在指挥使的讲述下,我们也仿佛被带进了那一幕幕鲜活的回忆当中。
期间也有不少其他的游客被吸引过来,这支游览的队伍也变得愈发壮大。
咚——
似乎是讲解得有些过于投入,指挥使无意间撞倒了一扇门前防止游客进入的立柱,他连忙像是如梦初醒般地将其扶回了原位。
虽然并不会有人在意这小小的插曲,但他还是郑重地向孩子及游客们道了歉。
被障碍物所阻挡着的是一扇看起来就颇有年头的厚重大门。
「指挥使老师,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是黑门纪念馆的藏书馆,但是因为还没修建完成,所以还暂时不向游客开放哦。」
「诶~」
有几名孩子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趁着游客们听得正投入,我走到一旁,仰头打量起眼前沉重的门扉。手指摩挲过门扉上颇具年代感的纹路,想象着其所见证过的所承载着的已然逝去的久远时光,自己也好似穿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长河。
避开周围人们的视线,我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推了一下大门,不出所料地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嘛……也是理所当然的。」
怀抱着些许遗憾,我后退几步离开门边,重新追赶上了远去的众人。
不过,从黑门事件的爆发到解决再到如今的平稳生活,虽然那确实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但也不至于说是经过了多么旷日持久的时日,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呢?难道是从其他地方转移过来的吗?
-
「那么指挥使,有缘再会吧。」
「指挥使老师,再见——」
与结束了实践课的依依不舍的孩子们告别后,指挥使今天在黑门纪念馆的打工活动也宣布进入了尾声。
与先前不同的是,回到员工区的指挥使这次并未将工作证塞回自己的口袋里,而是归还给了纪念馆的工作人员。
那位工作人员似乎是想要说些挽留的语句,但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未能开口。
结果他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那张员工证,朝着指挥使露出满怀谢意的笑容,与我们道别了。
之后,我们未做停留,径直离开了黑门纪念馆。
「你这是打算辞职不干了?」
「没有,不如说要是哪天不幸被中央庭炒了我还打算来这边呢。」
「那莫非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Bingo——!……虽然我很想这么回答你。
说到工作,最近因为一些事情的缘故又变得繁忙起来了,真是的,能不能考虑一下还在休假中的我的感受……啊放心不是在说带你转转交界都市这件事。
唉……真想赶紧过上退休后的老年生活……」
指挥使突然碎碎念起来,口中时不时地蹦出什么997、加班一类的词汇,俨然一副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的中老年上班族模样。
「对了, 差不多也该决定下一个目的地了……」
「嗯啊……说的也是……」
这难道就是社畜的怨念吗……
眼看指挥使颇有一种越说越起劲的趋势,我连忙出声制止了他。
一想到自己说不定也会有需要直面这些的一天,突然就觉得前途多舛了……
-海湾侧城
……
…………
我仰头望着清澈湛蓝的天空,抬手遮住占据大半视野的炎炎烈日,感受到汗珠从自己的脸庞上滑落,滴到木制的长椅上洇开一片片微小的水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事情要从我们决定前往海湾侧城说起。
从上一个地点离开、搭乘上轨道交通、抵达隶属于海湾侧城的区域,截至此处为止的一切都还一如往常。
只是从地下通道到了地上以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赫然是一座规模庞大的……游乐园。
游乐园……
我感到有动画中经常表示着角色当时的心境的那种乌鸦正在我的脑袋上方盘旋。
「你确定没在耍我……?」
「休闲娱乐也是属于城市重要的一部分嘛,总是紧绷着精神对身心健康可不太好。
而且,说不定到这种地方来会有意外的收获和体会也说不定呢?」
「不,你绝对只是自己想玩吧!」
「这可是黑门事件结束后翻新过的游乐园,我只是……来调查状况,然后再顺便放松一下而已!」
这家伙……竟搬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无情了……
「你……不会是没朋友,才只能拽我来游乐园玩的吧?」
「呜……!」
指挥使的表情一下扭曲了,一脸被戳中了痛处的模样。
……我只是凭直觉随口说的,居然真的中了?
又或许那并非无心之言……我想起早晨与安的聊天内容。
「怎么,你不是有很多要好的同伴吗,随便邀请一下应该都能来一起玩吧?」
「……不是那个层面的问题。
仅凭一言两语一时也说不清楚就是了……」
「……」
他轻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沮丧的样子。
「好吧,那么塞拉菲姆……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呢?」
「我又没说不愿意去游乐园了。」
「咦……这么说——」
「停,先别高兴得太早,和你享受一下新兴的……娱乐产业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一个条件。」
「条件?」
「你之后要是去工作的话,也得带上我。
怎么样?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不会再有一句怨言了,保证陪你玩到厌烦为止。」
「这……」
我露出一副遇见了肥羊的奸商模样。
指挥使眉头紧锁,双手抱胸,看样子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但这也只持续了片刻。
「……好吧,没问题。」
紧接着他在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两张游乐园的VIP套票。
「我已经不想吐槽你的包简直和哆啦○梦一样不知能掏出多少东西来了……」
「那当然是因为我早有预谋。」
「居然还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
「既然说定了,那么事不宜迟,赶紧进去吧。」
「喂…!等等……」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指挥使就已经牵住了我的手腕,活像个得到了奖励的小孩子一样愉快地朝着游乐园进军了。
之后,因VIP套票而免受排队之苦的我们在各种游乐设施来回上下,直到终于感到些许疲之时,我们才做出了稍作休息的决定。
指挥使让我在这里稍等片刻,眨眼间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买小吃还是饮料了。
时间回到现在。
我感觉自己那因尖叫系设施而一路狂飙的多巴胺及肾上腺素终于得以平息,与此同时一股迟来的疲劳之感也缓缓地在身体中浮现。
稍微将置于额头上方的手挪动一点,阳光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乘之机一般地从指缝间倾泻而下。
游客的尖叫声时不时地传进耳边,无规律可循地朝我那脆弱不堪的鼓膜敲下接连的重击。
在充斥着耀眼光芒、摇晃得让人头晕目眩的视界里,我感觉自己的思考也快随着大气中的水分一同蒸发了。
……人类究竟为何会发明游乐设施这种东西呢。
尤其是诸如蹦极一类的堪称濒死体验的极限项目,简直像是不知死亡为何物的人类为了窥视地狱的边陲而制造出来的自绝装置。
憧憬的同时却也怀抱着畏惧,真可谓人类矛盾的直观体现。
但不得不说,虽然不愿意承认,我自己……或多或少也有乐在其中。
不过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什么意外的话,那就不是体验券,而是有去无回的单程票了……
说起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总之,关于和同伴们的关系的问题,刚才指挥使的言辞与安在早晨时分的说法重合了。
当时的我本来是想继续追问的,但直觉却朝我敲响了警钟——不要再继续了。
总有种一旦不知死活地继续向前便会坠入万丈深渊的预感。
这种明知前方乃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却仍忍不住地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也许就是人类的共性吧。
正值我思考人生之际,指挥使的身影自不远的地平线的那头冒了出来。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扛来了一把大遮阳伞,除此之外手里还拿了不少东西,甚至差点在平缓的路面上来个漂亮的平地摔。
这总不可能就是所谓笨拙的一面吧……
我的眼角不自觉地跳了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扶额的冲动。此时指挥使已经快步走到了这边,他放下大伞,坐下来躲进阴影里,并将手里看起来像是刚从冰柜里新鲜出炉的冰淇淋递到了我的眼前。
「游乐园限定的豪华款式,你要吗?」
「……要。」
我接过冰淇淋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小口,该死,味道还真挺不错的……
指挥使也将尚才打开的冰镇饮料咕咚咕咚地直接咽入腹中,像是一杯啤酒下肚的大叔一样嘴里念叨着“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所以,下一步打算去哪个项目?」
将最后一口豪华冰淇淋消灭殆尽,我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只见指挥使已经拉开第三罐冷饮的拉环,并在下一刻豪爽地一饮而下。
「呼……摩天轮怎么样?刚好现在也有点累了,还能顺带看一看高处的风景。」
「看你刚才在那些刺激性项目上那么开心,我还以为你又要跑到那上面去了呢。」
「我感到高兴不是因为游乐设施有多么好玩或者刺激,而是因为能有和我在一起玩的人啊。」
意料之外的直球攻击。
对啊,仔细一想,两个人这样子在城市里四处游玩,不就像是在……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骤然升温了不少。
究竟是有多迟钝,才会直到现在才发觉到这种问题……!
「呜……」
「怎么了塞拉菲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吧。」
为了掩饰自己那大概已经变得通红的脸颊,我连忙起身,背对着指挥使,头也不回地向着摩天轮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随着摩天轮的缓缓上升,我们所在的轿厢与地面的距离也愈发遥远。
也许这就是站得高看得远的心境吧。看着逐渐变小的行人与各种游乐设施,感到自己的视野渐渐与远处的高楼齐平,连心境也变得空旷而又超然了起来。
「在这里能够看到中央城区的高塔对吧,那里就是城市的中心区了。」
「那边则是旧城区的方向……」
「看到那条街了吗,虽然因为是白天所以看不出来,但那里是海湾侧城最为出名的酒吧与娱乐会所聚集的地方,甚至还设置有赌场。」
「赌场?那种地方也能明面经营的的吗?」
「当然,这就是海湾侧城,有钱是真的能为所欲为。」
「嚯——」
指挥使兴致满满地在摩天轮上为我介绍着这里视线所能企及的,交界都市的风景。
身为听众的我也并未感到烦闷,虽然之前便有所体会,但不得不再次感叹——指挥使确实是一个无比优秀的解说员。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了解这里。」
「毕竟一直以来都在这里生活嘛。」
「一直?那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吗?」
「嗯……有是有,但也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而已,因为一直都没什么契机,也很难有那样的时间。」
「即便是黑门事件已经解决的现在?」
「除了黑门事件,城市里也还有许多需要我们的地方啊。
不过……离开这座城市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算是我的心愿之一吧。
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能不能有机会实现了。」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人呢。」
「真过分,别看我这样,该认真的时候还是会认真的。
不过说走就走的旅行,听起来真不错啊……」
从摩天轮降落至地面后,游乐园内部的设施也已经体验得七七八八了。
临行前,指挥使像是要将游乐园的风景尽收眼底般地环视着四周,目光流露出几分不舍之情。
然后他将游乐园的地图折叠整齐地收进了怀中。
「怎么了?如果还想玩的话就一次性玩个够吧,之前也说好了,我会陪着你的。」
「……不用了。」
他摇摇头,将视线从游乐园移开。
「将念想留到以后,再来的时候就能体会到更多的乐趣不是吗。
而且,光是联想到还会有“下次”,就足以让人心潮澎湃了。」
「……你是还打算来几次啊。」
「我们的交易又没有时间限制,那一直留到很久以后也是可以的吧?」
「你当我是什么闲人吗?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来游乐园……」
「那……你是要拒绝咯?」
被他用那种真诚的目光注视着,我一下就心虚了起来,只好把无处安放的视线转向了一边。
「嗯……
等我的记忆找回来,搞清楚自己是谁,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以后,也不是不行……」
一阵猛烈的强风突然袭来,将无数细小而又轻盈的、随处可见的事物,连着我们彼此间的种种思绪一同卷向了广阔无垠的青空。
我那无意间放低了音量的话语也被吞入其中。
-高校学园
说起学校,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大概都是浓厚的书香气息、郎朗的读书声,亦或是运动场上挥洒着汗水,讴歌着青春的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们吧。
至少……失忆的我是这么想象的。
虽然询问过指挥使所谓学校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不过他也没正式接受过学校的教育,因此也无法给出解答。
「总之,就是教授人知识的地方吧?」
当然,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说了也等同于没说。
两个某种意义上的文盲就这样踏上了前往高校学园地区的征程。
然而,真正踏入学园区域时,迎接我们的却是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热情且充满了庆典气息的欢快氛围。
四周往来的不仅有身着校服的学生们,还有差不多也是同年龄段的、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们。
除此之外,还能见到不少看起来就与学校这一场所不太匹配的,像是游客一样的人群。
「说起来,最近是学园祭的日子来着。」
指挥使不知何时摆弄起了终端。
他将终端举到我的眼前,画面上显示的是一个装饰得花花绿绿的网站。
「“时隔许久终于得以回归,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最大盛典”?」
我歪了歪头以示疑惑。
「没错,黑门事件时期的高校学园也曾是沦陷区之一,学园祭在那时也因此停办了。
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和平,校方大概是想着趁着这个时机好好庆祝一番吧,顺便还能赚一笔。
不过这个规模……也确实令人惊叹就是了……听说还有交界都市以外的人专门赶来,就是为了参加这个祭典……」
我们一边查阅着网络上的各类讯息一边朝着学园的中心行进。这一路上的人群密集度也是愈发有着水泄不通之势,甚至到了一不注意就会走散的程度。
以整个学园地区为会场的盛大祭典的四处都设置有服务点,我们从志愿者那里拿到了祭典的指引手册,其中包含了整个地区的摊位分布图以及在几栋大型会馆里举行的汇演项目的节目单。
如果想要全部游览个遍的话,恐怕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吧。
看着手册上琳琅满目的各种游玩内容,我和指挥使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无从下手的迷茫状态。
「……这么多摊位和节目,该从那里开始……」
「唔……」
指挥使对着祭典的人潮面露难色。
「那……要不先去教学楼那片区域吧,那边我要熟悉一点,而且说不定会遇到熟人。
或者塞拉菲姆有什么感兴趣的项目?」
「嗯……」
我又翻看了一番手里的指引手册,旋即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有,就听你的吧。」
走进教学楼内部,原本用于为广大学子提供学习场所的地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招牌和看板,挂有五颜六色的彩带与气球的教室随处可见,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很多装饰得独具一格的教室,可以说是看得人十分眼花缭乱了。
单我们路过的地方,就已经出现了诸如女仆咖啡厅、大型真人游戏会场、家庭料理体验馆等令人应接不暇的门店。
「哦呀,这不是指挥使吗,好久不见了,你们也是来参加祭典的吗?」
在我和指挥使还在东张西望之时,一个明显朝我们而来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确实好久不见了,珈儿。」
指挥使收回四处游移的视线,朝着前方的来人如此答道。
但看到少女的打扮时,他显然是有些吃惊。
「咦……?你怎么是这样一副打扮。」
面前的少女宛如从动作游戏中跳出的人物般身着帅气而又干练的装扮,犹如驰骋于战场之上的流星。
「嗯?啊啊,这个啊。
因为担心来参加祭典的人们对传统的剑道没什么兴趣,所以我们就和游戏社那边商量一起开设了沉浸式VR剑道体验馆,效果意外的还挺不错的。社团里的伙伴们说让我当什么“看板娘”就让我这么打扮了……我也是趁着休息时间才好不容易溜出来的。
话说指挥使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致向珈儿解释了我们在为何会到这里来的缘由。
「原来如此,希望你能在交界都市过得愉快,塞拉菲姆。」
「……谢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头。
「比起这个,要来我们的VR馆试试吗?保证能让你对剑道的认知更上一个台阶。」
「额……这就有点……」
「不仅有剑道,其他的格斗游戏也绝不会缺席,还请不要吝啬,务必光临我们的体验馆哦!」
还未等我构思好该如何拒绝珈儿的邀请,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突然插入了我们中间。
「这个声音……莉米亚?」
「答对了——!
好久不见啊指挥使哥哥,要不要来我们的体验馆玩乐一番啊?现在的话还可以给你打7折哦。」
「你不是其他学校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因为这可是好不容易再开的学园祭啦。不仅是我们,还有其他地区的不少学校也有过来一起联合举行庆祝活动。
比起这个,指挥使哥哥,快来我们的场地玩一玩嘛~」
叫做莉米亚的少女揽住指挥使的胳膊,作势就要把他拉走,目的地则多半是那所谓的体验馆吧。
「呃,抱歉,莉米亚,我说好了要和塞拉菲姆熟悉城市的……」
「有什么关系,想去的话就去呗,你说是吧,人见人爱的指·挥·使哥哥……」
我带着(自认为)十分和煦的笑容,朝指挥使做出一个挥手告别的手势。
「不是……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夹在我们中间的指挥使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别闹了,莉米亚,休息时间就快结束了。」
一旁的珈儿提起莉米亚的领子。
格斗少女显然有些沮丧,在空中不安分地挥舞着自己的双腿与拳头。
「诶~真遗憾——
难得能见到指挥使哥哥一面的说……」
「指挥使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没时间整天陪你玩啦。
话说刚才又来了一批扬言一定要让你好看的准备挑战你的人,我们也是时候回去干活了。」
「哦,是吗?好,看我回去将他们统统打趴下!」
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莉米亚终于不再执着于指挥使。
她挣开珈儿的束缚,连续做出几个跃跃欲试的格斗动作,眼底跃动着兴奋与迫不及待的火焰。
「那么就此别过,指挥使。」
「指挥使哥哥,再见啦——!」
做出道别后的二人飞也似的离开了。
「简直像一阵台风……」
「同感……」
「在游客间有着超高人气的VR馆……
呜呜……难道我欠缺的就是那份自然和从容吗……」
「噫…!?」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第三者的声音。
受到惊吓的我条件反射地望向了声音的源头。只见一名粉扑扑的少女正独自抱膝蜷缩在一旁,嘴里念念有词的同时,周身还散发着肉眼可见愈发膨胀的怨念与气场。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不得不说少女面对着墙角垂头丧气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一团柔软的绒球,可爱得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揉上一把。
为了制止自己这种失礼的想法,顺带掩饰刚才被吓到了的失态。我故作咳嗽,连忙移开了紧盯着人家的视线。
而将目光放宽之后,少女沮丧的原因也就变得显而易见了。
放眼望去,明明都位于同一条走廊,其他的店铺前虽然不至于说是门庭若市,但或多或少都有游客光顾。唯有眼前的这个门店,冷清得甚至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也不尽然……还是时不时地能从那漆黑得宛若分隔了两个世界的幕布之后听到些微间歇性的惊叫声的……
我吞了口唾沫,心中不由得对门口那写着“鬼屋”两个大字,甚至还溅满了不知是真是假的血迹的招牌生出几分敬畏之情,并且身体也十分诚实地后退了一步。
不不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真的吧,那样的话就是另一种层面的恐怖了……
「咦?璃璃子?原来这个鬼屋是你们开的……」
指挥使饶有兴致地开始打量起门店的布置。
「你怎么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我好奇地追问。
「嗯?算不上吧,只是这个鬼屋在网络上也挺有讨论度的……」
「是……哪个方面的讨论度?」
璃璃子对衣服的下摆稍作整理,怀着既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凑到了我们跟前。
「额……」
指挥使面露些许难色,似乎是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
眨眼。
「…………」
眨眼,眨眼。
「……………………」
就连我也因为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地陷入了这有些尴尬的沉默之中。
「呜……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做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惹人喜欢的项目……」
一下就变得更丧气了 !而且还又蹲回了墙角!
「没有那回事!不如说在网络上还很受好评!只是……」
「只是……?」
「呃……更多是类似“因为实在太过吓人反到望而却步了”这样的评论吧……
不过……也有不少人听说以后准备来挑战一下试试。而且你看,现在祭典才开始举办没多久,只要做好宣传,成为人气项目还是很有希望的。」
像是为了证实指挥使的言论,一道极其突然的尖叫声带着能够撕裂耳膜的穿透力与破坏力席卷了我们,甚至引得不少其他的游客纷纷侧目。
明明还身处明亮且略有些炎热的走廊上,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缕阴风掠过了我的后颈。
竭尽全力地掩盖住自己的颤抖,我不动声色地悄悄挪到了看上去和个没事人一样的指挥使身后。
璃璃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因为这太过突然的声音的缘故,而是因为指挥使的这一番话。
她将信将疑地取出终端,在浏览了好一阵后,原本沮丧的神情便便消失得几乎荡然无存了。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嗯……而且,说实话,看到“很吓人”这类似的评价,对于企划这个鬼屋的我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认可和夸奖了……」
她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笑容。
「不过,我们还是有很多做得不够的地方,虽然学园祭已经开始了,但还是能够做出不少改进。」
璃璃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做出一个打气的动作,表情满是跃跃欲试。
「哈哈,你能够打起精神来就好。
对了,莫非璃璃子你就是这间鬼屋的主要企划者吗?」
「嗯,没错。
其实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能够被采纳,甚至其他学校的以前的朋友听说以后也来帮忙了……」
「那,你开心吗?」
「…………」
璃璃子被指挥使这个略显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
她直视着指挥使的眼睛片刻,随后,以最为坚定的语气对此做出了回答。
「……
虽然在讨论和制作相关道具的过程中发生了不少事……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
是的,真的非常开心。」
少女脸上的笑容已不再带有先前的羞怯。
也许是被自少女身上所散发出的情绪所感染,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已停止了颤抖。
「啊!对了,不知道指挥使你们有没有兴趣来游玩一下试试呢?」
前言撤回。
「我的话是没问题……
咦?塞拉菲姆,你要去哪?」
正准备悄悄开溜的我一下被指挥使给抓个正着。
「啧。
咳咳……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趟厕所,要不你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可听说这里有好几个出口,而且来学园祭的人又这么多,走散以后要会合恐怕有些困难……要不我在这里等你吧?」
「啊这……我可能要耗掉不少时间,恐怕不好让你等吧……」
我心虚地转了转眼珠。
应该……不致于被看穿吧……
干脆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害怕这一类的东西或许会更好……但我又实在过不了眼下的羞耻心这一关。
「……这样啊,实在不行的话那就等我到了出口再和你联系吧。」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好啊……嗯,就这样吧。」
我在心中长吁一口气,忍住了因身心的放松而想要上扬的嘴角。
结果下一刻又撞上了同时盛满了期望与沮丧的指挥使的那副神情。
他朝鬼屋那深不见底的入口望了望,片刻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我,眼中似是几分期待与不舍。
「…………」
「…………………」
正当我被盯得开始有些不自在时,指挥使移开了视线,和璃璃子交流起进入鬼屋的注意事项来。
「唔…………」
本打算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指挥使的提议的我又一次陷入了动摇。
「那就这么说定了?」
「啊…什么?呃………」
这时我才发现指挥使早已结束了与璃璃子的交谈,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就在方才我一直摇摆不定的时候。
被那双温和但不失敏锐的眼睛注视着,总觉得自己的种种心思都无所遁形。
「………我说你啊,莫非是很想和我一起进去吗?」
「那当然,肯定是和朋友一起会更开心了。」
他就像是在阐述什么客观事实般地万分笃定地如此说道。
「不过……如果的确没有办法的话,我也不能勉强你迎合我的需求或兴趣就是了……更何况这种念头还只是临时起意的。」
「…是吗………」
既然眼前的人都这么说了,不好意思的反而变成了我这边不是吗。
我忍不住吐出无声的叹息。
「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争取尽快返回。」
疑问也好答复也好,将指挥使那尚未抵达的言语统统甩在身后,我就那么一股脑地冲进了距离鬼屋所在地最近的卫生间之中。
「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虽说确实是到达了厕所,但这本就只是借口而已,便意什么的自然是没有。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不做些什么又总觉得过意不去,顺便还能打发回去之前的这一点时间。
于是我就站在洗手台前,巨细无遗地清洗起了自己的双手……随后拧开水龙头,感受到冰凉的水流淌过指缝,觉得自己的大脑好似都变得空灵了起来。
最后还没有忘记把洗水台里的泡沫也冲洗得一干二净。
不对,我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过意不去啊……
强忍住撞墙的冲动,我因不满胸中这股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奇妙情绪而跺起了脚,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打量起镜子里那副窘迫的面孔。
「要不还是拒绝算了……」
但本来就算是拒绝了之后再同意的,要是回去再说一次拒绝的话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
这也许就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吧。
「算了算了,不就是个鬼屋,多大的事,眼睛一闭一睁就熬过去了……
不如说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回头一定要让指挥使……呃,好好犒劳犒劳我……」
一边做着碎碎念式的自我调解,我一边踩着极为缓慢的步伐返回了鬼屋的门前。
注意到我的归来,本来在门口不断徘徊的指挥使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
「准备好了吗?」
就连语气也充满了迫不及待。
「当、当然,反倒是你,进去之后可别后悔啊。」
全无底气的逞强。
但若是不做到这种程度来武装自己的话,我可能现在就会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了……
「既然是已经决定好要去尝试的事情,那么当然不会后悔了。」
而且还收获了意外正经的回答。
「对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的肩膀也可以随时借给你的。」
「啰、啰嗦,要进就快点进啦!」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我扭头尽力遮掩住自己的表情,抢在指挥使之前踏进了鬼屋的大门。
隐藏在幕布后那深不见底的通道,将我们二人的身影就此吸入其中。
「塞拉菲姆……我的胳膊快要断了……」
「住嘴,这可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可以把肩膀借我。
而且既然把我带了进来,自然也要负起带我出去的责任。」
我略带不满地加大了紧箍着指挥使手臂的力道。
大概是觉得自己确实不占理,指挥使发出一声,任由我就这么紧紧地将他拉住,甚至还贴心地更靠近了我一点。
进入鬼屋后,就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学园祭的喧嚣与嘈杂一下便离我们而去了,唯有我们二人的脚步声回响在狭窄而又闭塞的通道之间。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我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将唾沫咽入腹中。眼睛目不斜视地凝望着通路的前方,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期望能够早一点看到出口的曙光。
指挥使倒好,他简直像是参观什么博览会的学生一般不停地四处张望,打量着沿途的装饰与布置,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几声由衷的赞叹。
拜他所赐,纵使我使出浑身解数地试图不去注意周遭的环境,却还是忍不住地受到吸引,开始沿着指挥使的视线所指之处观察起来。
墙壁上寥寥可数的几盏的微弱灯光是整条道路上仅有的照明,灯丝在光线明灭之间迸发出细碎的火花,发出的“滋滋”声响在寂寥的长廊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旦壁灯之间相隔的距离稍微长上一些,就不免要在黑暗之中小心翼翼地上下摸索才得以继续前进。
即便是遇上可供探索的空间或场所,在结束之后又很快会回到与先前极其相似的道路上,让人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秒如同分一般漫长,分犹如秒一般消逝。
时间感与空间感在这里似乎也一并被模糊了。
直到又一次在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似是而非的道路上前行了许久,一扇不曾相识的,仿佛从上世纪的纪实电影中走出来的古旧门扉终于伫立在了我们的眼前。
指挥使在门前观望了片刻,很快,便小心地转动起了门把手。
门扉在力的作用下于地面拖曳出一道崭新的痕迹,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昭告着门扉那一触即碎的脆弱的“嘎吱”声响。
在打开一道足以供人同行的缝隙后,指挥使向室内望了望,随即扭头征询起我的意见。
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在之前的探索中形成的默契。虽说游乐设施内不至于会出现什么危险,但避免突如其来的惊吓导致夜长梦多的情况出现,让指挥使前去打头阵固然是一种很明智而又兼具效率的选择。
毕竟我自己受周围环境变化的影响还挺大的,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得不敢行动,嗯。
在指挥使进行探索的同时,我有些无所事事地站立在门外,回头望向我们来时的路线。
扭曲的线条与色彩伏行于墙壁上、地面上、天花板上,缓缓地朝着我们的方向逼近。
位于最前端的颜色蠕动着相互交融,交缠着前进着不断蚕食着身后的世界。
那是连光都能吞噬的异物,所过之处所能剩下的唯有一片斑斓的漆黑。
一滴冷汗划过我的背部。
我深呼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后,迈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所幸先前一直待在昏暗的环境下,进到房间后也很快便适应了下来。
不过,为了更方便地进行探索,我还是取出终端,打开了手电筒的功能。
指挥使正半蹲在房间的深处,似乎是在整理着散落在地面的类似文件一样的东西。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么?」
「嗯……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指挥使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了手里的东西,面对手电筒发射出来的光芒也仍旧无动于衷。
见他如此专注,我也就不再打搅,转而仔细观察起这个房间的布置。
一尊看上去就颇有分量的棺材占据了房间的中心。
棺材的封口紧密地闭合着,其上还贴得有封条,似乎从未打开过。
我用沿着四周走了一圈,棺材底部的地面疑似是用某种猩红色的涂料绘制而成的、夹杂有复杂符号的魔法阵。
房间的各处还不规则地摆放着长短不一的蜡烛。
可惜的是,我们身上并没有能够用于引燃的道具。
伸手捻了捻位于房间一隅的木制书桌上的灰尘,我拉开似乎因年代久远而有些卡壳的抽屉,翻阅起位于其中的满是鬼画符的笔记与书本。
除此之外,抽屉下方的柜子里还收纳着许多我看不出用途的奇妙玩意。
「做得还蛮不错的……」
我开始有些理解指挥使先前发出感叹时的心情了。
身后似是响起了轻微的撞击般的声音,不过沉迷于手头物品的我想当然地认为是指挥使正在搞什么动作,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咚!
砰———!
「你在搞什么,怎么这么大动——」
一边抱怨一边回过头去的我,连口头的话语都没能说完便瞪大了眼睛。
「静……」
位于房间中央的棺材已经被彻底打开,身披白布、浑身贴满了血色咒符的什么东西正挣扎着从棺材的内部起身。
此时我才终于意识到了方才的声音究竟是因何而起。
没错,那毫无疑问是有什么人……或者不该称之为人的什么在内部不断拍打着棺材内壁的声响。
白布之下的身影发出微弱而又嘶哑的呻吟。
摸索了片刻之后,一双绑满了绷带的手从布料中伸出,高高地将某种物品举过头顶。
在终端手电的照射下,那东西的轮廓被放大了数倍,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一道清晰可见的可怖影子。
那是能将人世间所有灵魂都尽数收割的,死神般的巨大镰刀。
闪烁着锋利与不祥凶光的锐器犹如慢镜头般在视野中逐渐放大,似是下一秒就会于在场所有人的头顶落下。
「塞拉菲姆?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刚刚在说什——」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指挥使那毫无紧张感的状况外的疑问还未能说完便被我打断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从我的内部爆发了。我以可以说得上是生平最快的速度抓住了位于房间另一侧的指挥使的手腕,强行拖着他冲出了这一是非之地,慌不择路地开始狂奔起来。
那道阴魂不散的白色身影也紧追着我们踏出房间。
也许是那白布遮盖了视线的缘故,他(?)追赶我们的步伐明显不是非常顺利,房间内摆置着的许多物品被连续撞倒,接二连三地发出哐当的响声。
但即便是被这些东西阻碍了手脚,他的行动也未受到什么大的影响,在小心辨别好了方向后,便如同幽灵一般飞也似的地追了上来,只片刻便出现在了近在咫尺的后方。
更不用说紧跟在那身影后的,还有形如洪水猛兽般的混沌之色彩。
「噫!?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我发出事后回想起只觉得羞耻和丢人的大叫,拼尽全力地加快脚下飞奔的步伐。
「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不觉得这种情况真是既刺激又有趣吗塞拉菲姆?」
「刺激你个大头鬼啊!?」
指挥使甚至还在不断地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他一边擦着因大笑而不自觉涌出的泪水,一边不忘紧紧地跟在我的身旁,让我不至于一个人冲在看不清道路的前方。
如果不是这一路都是与他一同走过来的,我一定会认为他的脑子终于是秀逗了。
但也正因如此,我能听出那笑容中所包含着的,是真心实意的快乐与喜悦。
罢了……多亏他这神经大条的举动,我一直紧绷着的内心也总算有所缓和,不再像先前那般地感到恐惧和慌张。
或许是由于心情的转变,又或许是因为象征着出口的刺眼白光的出现,在这场逃亡的尾声,我察觉自己的脚步不再像先前一般沉重。
微眯起双眼,鼓起勇气拉起近在身边的指挥使,我向着近在眼前的光亮,终于迈出了归于轻盈的步伐。
「呼……呼……」
「哈啊……哈……
……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啊,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下次再一起来啊,塞拉菲姆。」
「呼……我绝对……不会……再答应和你进这种地方了……」
「是吗,真遗憾……那如果是其他能够一起玩的、有趣的地方呢?」
「……随便你好了。」
鬼屋的出口,位于教学楼另一端走廊上的我与指挥使不约而同地大喘着气,体会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安心。
当然,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是这种感想。
指挥使的脸上,怎么看都是那种意犹未尽的兴奋。
不过,我也懒得再抱怨,毕竟能成功闯过这一关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接下来,只求能够平安度过在这学园祭的剩余的时间……
「咦?那是……」
只见方才紧追着我们不放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通路的尽头,并且向着这边发起了冲刺,身后还带起一片飞扬的灰尘。
苍天啊……莫非我的期望甚至还没能说出口,就要这样归于沉寂吗!?
我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想要向后缩去,然而事实上我后背靠着的就是墙壁,并没有空间可供我逃避眼前袭来的现实。
然后……那几乎可以充当噩梦素材的鬼魅般的身影,在一只脚迈出终点的时刻……
来了一个完美的平地摔。
「…………」
「噫……痛痛痛。」
摔倒的人形颇为不易地摘下一直笼罩在身上的布料,吃痛地揉起了与地面相撞的额头。
白布之下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小学生年龄的蓝发女孩。
而且,她手上的与其说是镰刀,不如说更像是锄头……先前多半是我太过紧张,一下脑补出那种恐怖电影里的画面了……
所以说,自己吓自己才是最恐怖的。
「呃……你没事吧?」
我试图向对方搭起话来,心头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
「果然是你啊,屠怯怯,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啊?合着你先前就认出是谁了?」
我不知所措地张大了嘴巴。
「算是吧,不过也不是很确定就是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毕竟一下就被你拉着跑了,这不是一直都没啥机会嘛……」
「………」
屠怯怯拍了拍身上的尘屑,待到我和指挥使的一唱一和结束后,缓缓开口诉说起了自己为何会在那尊棺材里的来龙去脉。
「一开始被邀请来当吓人NPC的时候,我其实是打算拒绝的,但听说有外快可以赚……就还是来了……结果不仅在里面迷了路,被璃璃子姐姐的神器吓得躲进了棺材……而且还被困在里面怎么也出不去……就算求救也只是把别的游客吓跑,直到你们两个进到那个房间……我才终于能够重见天日……呜呜……」
某种意义上,这个NPC的职责可以说是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呢……
「我接下来就绕大路回去问问璃璃子姐姐他们还没有需要我的地方……要是能多赚一点就好了。
再见,指挥使哥哥,还有塞拉菲姆姐姐——」
屠怯怯朝我们挥了挥手,抛下这句话后,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真是个有趣的小学生……
「那,我们也差不多可以去看看其他的地方了吧。」
「确实,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这个小吃街如何?刚好离一会儿就要举行汇演的场馆还挺近的……」
「嗯,听上去不错。」
一边和指挥使进行着闲聊,我一边在脑海中回味起了方才的一系列遭遇。
原本恐惧的经历也能变成一段弥足珍贵的奇妙回忆,或许这也算是一种人生无常吧。
不过,话说回来……
我刚才有对屠怯怯说过自己的名字吗?
-夜晚-
是夜。
在中央城区解决了晚餐问题的我和指挥使漫步在繁华的商业街。
夜晚的中心城区毫无悬念的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景色。人造光源将繁华的街道装点得五光十色,交相辉映的LED和霓虹灯于钢铁铸就的森林之上闪烁。
或许是因为附近有在举办什么活动,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不知是旅客还是市民的人们相视而笑,犹如即将赴往盛大的祭典。
入夜以后的气候已经逐渐转凉,一缕微风吹进并肩而行的我们之间的狭小缝隙。
我压下随风而起的一缕侧发。
游玩了整天之后,指挥使竟然一反吵闹的常态,变得十分沉静下来。
我偷瞄了一眼指挥使,连成一片的暖色的灯光倒映在那温润的眼底,宛如水中的虚影般模糊而又捉摸不定。
一股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
指挥使的视线于街道与人群之间反复游移,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是在思考些什么事情。
无法开口的我只有默默地走在他的旁边。
明明身处热闹的城市中心,我们的周身却仿若与世隔绝一般,环绕着沉静而又平和的氛围。
经过这一天在城市各个区域的四处奔波,我也感到了些许疲劳。
纵使是这般繁华的街道,并非兴高采烈,而只是像这样悠闲地漫步其中,也别有一番风味。
又或许,是我在不知不觉间享受着这份独属于我们的宁静吧。
直到我们走过作为近路的中央公园,离开城市的中心地段,走在距离我们的住所愈来愈近的小路上,周围的人影越发减少,明明只相隔了几个街区,城市的喧嚣却已然离我们而去,四周也渐渐趋于寂静。
「话说……塞拉菲姆,你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
久到几乎让人能够让人忘却时间概念的静默过后,指挥使终于开口,向我抛来了一个略显唐突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话把答案留到以后也行。」
「目前的话……算是个不错的城市吧。
总之,如果让我一直生活在这儿,我想我应该还挺乐意的。」
「是吗……」
他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谢谢你,塞拉菲姆。」
「我有做了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情吗?」
「……你知道吗,这种和平的日子放在以前根本令人不敢想象。
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光是度过这样平平无奇的日常,我就已经飘然得快忘乎所以了……
所以感谢你,能够容忍我的任性、陪伴这样的我度过这一天。」
这是,迄今为止自少年的口中所吐出的,最为真诚且发自内心的,毫无虚伪的感谢之语。
倘若要为人们所时常探讨的“幸福”下一个定义的话,此时几近要从眼前的少年的面容上满溢而出的,承载了诸多我还未能知晓的情绪的这副神情,我想就是对此所做出的的最为直接而又朴实的诠释了。
只是,在我看来,那表情中似乎还夹杂了一抹我尚且无法理解的异质。
忽而明灭的灯光在指挥使的面庞上投下一道阴影。
一种不明正体的预感仿佛无法摘除的细小的尖刺一般,缓缓地攀爬上我的心头。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们经历了苦战之后才拯救下来的城市不是吗,既然如此,就放心大胆地去拥抱那本就该属于你们的日常就好了。」
「是吗……
坦白说,这种梦寐以求般的日子,美好得简直让人怀疑……自己会不会正身陷于某人的梦境中呢?」
「如果这真的不过是梦境一场的话,你会怎么想?」
「那可真是让人不愿醒来的美梦。
但是,仅能存在一时的泡影,终究是会迎来结束的时刻吧,无论做梦的人究竟是谁。」
话题一下变得有些深沉起来。
他的这番话究竟是意有所指,还是只是单纯的感慨呢?
……现在的我还无从判断。
为了甩开这份压在心头的重量,我一时只有搬出了那众所周知的最为老套的说辞。
「……那么,要不要来亲身验证一下?」
「怎么验证?」
指挥使十分配合地问道。
「一般深陷梦境当中的人们不是会因为疼痛或是遭遇冲击而醒来吗,那你就亲身来体验一下,看看会不会醒过来不就好了。」
说完这话我抬起双手,作势就要往指挥使的脸上掐去。
指挥使一个后退便躲开了这一下。在我因身高差距而暗自较劲时,他又下定决心般地凑了过来,神情满是严肃与决绝。
「我准备好了,你掐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铆足了劲,一左一右地往指挥使的脸上施加力气,那张清秀的脸蛋也因我的动作而产生了变形。
「咦——完全巴(不)忒(疼)」
「怎么可能?我可是货真价实地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我诧异得松开了手。
指挥使的双颊已经变得通红,可他却完全像是没事人一样地表现得毫无异常,唯有表情呈现出几分惊恐之色。
「真的不疼……不信你试试。」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将信将疑地将双手放上自己的脸庞。
正当我准备用力之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略过了指挥使那一脸计划通的笑容。
「……指挥使,你算计我是吧!」
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这种拙劣手法欺骗的我一时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就想往指挥使的身上砸去。
而那家伙,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事情,一边开怀大笑着一边揉着通红的腮帮子跑远了。
「啊啊~~差一点就能入手十分宝贵的场景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唔……!你给我站住!」
最终,这场闹剧以我们双双体力不支而停止了这幼稚得令人发指的追逐战而落下了帷幕。
不过,指挥使最后还是让我把他的脸捏了个够,一本满足的我原先的怨气也就不复存在了。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斤斤计较……
真实的,老是不知不觉就被带进这家伙的节奏里了。
……但他或许,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调和我们之间的气氛吧。
「真是别扭的人啊……算了,我也没资格说就是了。」
这番打闹过后,我们也已经差不多进入了住宅区的用地范畴,距离我们的住处也已不远。
回想一下今天发生的种种,已经完全变成交界都市一日游了……
我叹了口气,心中为不知何时才能找回记忆而感到忧虑。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住宅区的路段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路灯仍在恪尽职守地为过往的行人指引着方向,叫不出名字的飞虫在灯光下不知疲惫地反复盘旋。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像是什么东西腐烂掉了一样的味道?」
先前因为追逐打闹而没有放在心上,我略微皱眉,再度抽动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以便确认。
并非是错觉,四下的空气中果然裹挟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臭气。
「确实……」
指挥使的眼神一凛,抛开了先前那副嘻嘻哈哈的态度。
相信无论是我还是他,都预感到了——前方等待着我们的,多半不会是某种让人心情舒畅的遭遇或见闻。
甚至可以说是,来者不善。
除此之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这臭味中似乎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腥味。
构筑成我们二人影子的黑色物质在排列的路灯下或长或短地蠕动着。
我内心的不安开始变得愈发膨胀。
深夜的小径四下无人,怎么想都是滋生怪异的绝妙摇篮。
我和指挥使循着气味的来源在周围找寻起来,最后停在了臭气最为浓郁的,一处小巷的路前。
这里十有八九就是这股气味的源头。
坐落于楼宇之间的小巷本就让光线难以射入,如今在夜色的熏染下更是漆黑得压根无法探明内部的情况。
黑压压的巷子内部仿佛暗藏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漫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幽深的黑暗散发出与安宁的日常相去甚远的异样气息,诱惑着此间的过客。
我甚至开始想象巷子内会不会盘踞着张开血盆大口、喘着腥臭粗气的、体态怪异的猛兽,只需等待我们这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小身影迈出哪怕一步,便能轻而易举地将我们吞没其中。
身后吹来潮湿而阴冷的空气,急不可耐地推搡着我们迈过这道日常与非日常的界限。
风声尖啸着掠过耳边,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细碎的低语送入鼓膜,尔后在我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回响着。
急迫的,热切的,恐惧的,慌忙的,忧虑的,悲哀的……纷繁杂乱的声音来回冲刷着我的意识,将我那本就如芦苇般飘摇的精神搅拌得愈加混乱。
但是……这些声音却又有着异常的一致性,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种,都在叫嚣着……让我一定要亲自用这双眼睛一睹小巷内部的真容。
此时我突然发现,那些声音并非来自外部的哪里,而是自即将迈入无法回头的境地的——我的直感深处浮现的。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进去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感到有冷汗自背部源源不断地渗出,连呼吸也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
越是深入巷子内部,扑面而来的气味便越是浓厚。
让人不禁联想到是不是有人把垃圾丢弃在此处,几个月也无人打理的场景。
——如果真的只是那种程度就好了。
巷子里哪有堆放什么垃圾,甚至可以说卫生情况保持得相当不错。
「等等——塞拉菲姆!」
走在稍微靠前一点的指挥使的呼声传到耳边。
即便他想要挡在我的身前遮住我的视线,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眼睛在黑暗中缓步行进的时候早已适应。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知到的异样气息的源头,过于具有冲击力的光景在眼前展开。
——在那里的,是某人被破坏得惨烈至极的尸体的惨状。
整张面容上的皮肤,连同头皮与牙齿都未能幸免地被全数剥去。
已经连五官也无法分辨出曾经位于何处的,让人不愿想象究竟是用何种凶器所制造出的,凹凸不平且布满孔洞的、血肉模糊的脸庞。
四肢无一例外地被从中砍断,就像被轻易掰断了肢体的人形玩偶一样,露出漂亮的横截面。
先前没能注意到的,与黑暗融为一体、使眼前一幕的惨剧色彩更加浓厚的大片已经风干了的,如同行为艺术一般毫无节制且肆意张狂地泼洒于尸体背后的墙壁上的骇人血迹。
「……妮维吗,是我,指挥使。
我们现在正位于海湾侧城的一处住宅地,我把位置发给你。
那个事件……又一次发生了。」
指挥使的扼杀了感情的音色在死寂的巷子内部响起,声线冰冷得仿佛相隔了几个次元般的遥远。
但也正因如此,几近被眼前的异常状况所吞没的我总算被拉回了现实之中。
「你说这是事件?又发生了又是什么意思?」
强忍着胃部翻涌着的不适感,指挥使的话语像是惊雷一样在我那早已混乱不堪的大脑中炸开。
想要询问的事情一下堆砌得比山还要高。
指挥使仍然保持着缄口不言。
他咬了咬牙,明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对于现在的我们却显得无比漫长。
在一番我所不知晓的心理斗争后,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视线严肃得宛若尖刀一般刺入我的眼球。
「既然已经当面撞上,那么就已经没法再将你作为外人了。
塞拉菲姆,这就是我昨天在车站帮助警官们调查的事故,同时也是——现在这个城市中正发生着的连续怪死事件。」
-
当我们回到住所时,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深夜的时段了。
妮维很快就与着一众同事赶到了现场,并且将处置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效率高得让人简直想要拍手称赞。
大概他们,也因为时常面对这种情况也变得熟练了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虽然她很努力地想要帮我们摆脱阴郁的情绪,但现场的状况实在是无法让人的心情活跃起来。
小巷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尸体也已经被装入了蓝色的布袋被送去鉴定了。
留在那里的唯有人形的刺眼白线。
之后,我和指挥使则作为现场的第一发现者被而带去了警局,一直到了现在才终于回到了这个明明只过去了一天却像是已经许久未归的家。
但即便是第一发现者的我们,能够提供的线索也很有限,最终能否帮上忙也还是未知数,甚至还需要警官们反过来告诉我们他们找到的线索。
连续怪死事件。
简单来说,就正如它的名字一般,这是时间与空间都不定,在交界都市接连发生的,怪异的死亡事件。
既然如此,为何要称之为“连续”?而且为什么是“死亡”而不是“杀人”事件?
这是因为一系列的事件都有着两个共同点。
从结果上来说,称其为“死亡”事件其实也不合适。
因为鉴定结果显示,除去一些无法明确死因的,事件中的“被害者”们都是死于自杀。
昨天的“事故”,实际上也是因为当事人自己跳入了列车轨道才发生的。
这是第一个共同点。
而第二个共同点则是,尸体是在死后遭到了人为的破坏,并且无一例外的……变得非常凄惨,严重者甚至到了无法辨认出人形的程度。
虽说昨天的列车事故并不符合这一点,但尸体遭到了猛烈的破坏这点上是一致的。
毕竟列车本身就足以将人类脆弱的身体撞成肉馅。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事件开始变得愈发频繁,甚至像这样仅相隔了一天便再度发生。
不过,昨天的这起事故究竟是否要纳入这一系类的事件中,警官内部对此也还存在争议。
这就是目前可以告知我的,事件的全貌。
另外,仅说今天这起事件的话,还有一个新的发现。
尸体背后的墙上所沾染的血迹,似乎是有什么意义的。警官们推断可能是什么文字,但因为实在是过于潦草,外加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导致无法辨别出到底是什么内容,对事件的进展能否有所推动也不得而知。
我躺在床上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起这个漫长夜晚所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最后突然遭遇的变故,这也许就是足以称之为相当充实而又美好的一天了。
可惜现在只会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房间的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大概是指挥使认为我已经入睡,不愿打扰我而有意放轻了脚步吧。
略带疲惫的声音自门的那头传来。
「晚安,塞拉菲姆……
希望你今晚能有个好梦。」
好梦……吗。
我回想起那位不知名死者的,令人太过印象深刻的、鲜血淋漓的脸。
如果入睡了,总有一种那张脸也会一并出现在梦境之中的预感。
「但愿不会是噩梦……吧。」
-幕间-
在大多数人已经沉入梦乡,只有少数怀抱着心事的人未能入眠,或是在深夜也仍旧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这个夜晚。
有一个身披白袍的人影,伫立在中心城区某栋大厦的最顶端。
「意料之外,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预料之中的角色登场了……
不知最终,是谁能够走出这座命运的死胡同呢。」
只是,那个人大概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吧。
他俯瞰着整座城市,其身影与口中的喃喃自语只一瞬便随风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