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溪记事（一）

樾县是一座小城，也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城市。这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水，与世隔绝。樾城就坐落在明珠儿山、北山和长山围绕着的盆地中，樾溪发源于北山，向东流去，樾城水网密布，平常人家出行都会坐船。樾城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居住于此，人们与世无争，居住在这片沃土中，不是很愿意走出去。樾溪连接着樾县和外界，要离开樾城到别处去的，都需要在这里坐船。 在樾溪的东岸，住着一个渔家女，她叫莲儿，是从外面逃荒来到樾城的。 不过，这都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听知情的人说，莲儿是姑苏人氏，逃难的那一年她八岁。她和父母在逃荒的路上走散了。她帮着一个船夫做杂务讨生活，辗转流落到了樾城。在这里，莲儿得到了方老爷的接济，莲儿也有了自己的船。从那时起，莲儿就在樾溪边打渔为生，偶尔也摇船送人到别处。 除夕刚过，莲儿的常客方家大小姐方欣和方家少爷方祥来到樾溪边，他们要坐莲儿的船去去城外长石桥的外婆家做客。 莲儿扎着一对麻花辫，穿着一件青色布衫，赤着脚站在船尾摇撸。 “莲儿，你今年也十五了，找到人家了吗？”十五岁的方欣坐在船上问莲儿，“莲儿！你都十五岁了，是该和别人定亲了！” “还没呢！我是个外地人，有谁会愿意娶我呢？”莲儿自嘲道。 “莲儿姐姐，如果没人愿意娶你，你就嫁给我吧！”十三岁的方祥接过话茬儿。 方祥打小就和莲儿玩在一起，莲儿待方祥很好，尽管莲儿生活得很拮据，但每逢过节时她还是愿意从自己的口袋里留一些钱买糕点给方祥吃。方祥年纪小的时候还曾在莲儿的船上过夜，那时莲儿总是会像一个母亲一样抱着方祥，唱着小曲哄方祥入睡…… “弟弟！不要乱说！你还小，你不懂！这种玩笑可不兴开，你这么说人家莲儿姐姐她会当真的！你就不怕哪天莲儿姐姐找上门来要你娶她？”方欣看了看方祥，对着莲儿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家阿祥太不懂事了，让莲儿你见笑了！” 莲儿也笑了。她多么希望方祥说的是真的。这个年轻的方家少爷人对身边人都特别好，如果有哪个姑娘能嫁给他做妻子，一定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莲儿暗自感伤：可惜自己出身贫苦，堂堂方家大少爷又怎么会屈尊去娶一个打渔的女子呢？ 一路上，莲儿总是不自觉地回头去看方祥，有时她会觉走神。她一直对方祥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 终于，船到达了长石桥。方欣拉着方祥要下船。莲儿却不知怎么的，对方祥有些依依不舍了，她想和方祥说些悄悄话，便让方欣先下船，方欣笑了，她已经猜到莲儿内心在想什么，但她自以为弟弟说的只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阿祥少爷，你真的愿意娶莲儿做你的妻子吗？”莲儿抓着自己的辫子，放到胸前摆弄着，她红着脸望着阿祥。尽管莲儿知道也许方欣会把自己当做一个笑话，但为了自己下半辈子有个好的归宿，她还是开口问了。 “莲儿姐姐，我是真的想娶你作我老婆！……姐姐你愿意嫁给我吗？”方祥问道，她模仿大人的样子伸手摸了莲儿的脸。 莲儿脸上的喜悦难以掩饰，她突然像着了魔一样，抱住了方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岸上的方欣见了，慌忙给莲儿打手势，让她不要太当真。方欣用力推开莲儿，把方祥从莲儿怀里夺过来，拽上了岸。 望着方祥离去的身影，莲儿有些期待，她期待未来的某一天，阿祥会真的来娶自己。 在期许中，莲儿默默地等待着。 莲儿这一等便又是三年。 方欣在两年前就已经嫁到省城去了，方祥也到省城念书去了。自从方欣去了省城，她就很少回樾城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方祥少爷已经十六岁了，已是婚娶的年纪，说媒的人把方家的门槛都快踏平了，方少爷的婚事却还没定下来。自年初莲儿送方欣姐弟去省城，她已有近一年没见过方祥了。 莲儿有些愁了，她现已然在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阿祥少爷不会真的是开玩笑的吧？如果我再不嫁人，恐怕就没人愿意娶我了呢！莲儿已经有些相信方欣的话了。也许方少爷那日的只言片语只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但莲儿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她觉得自己和方祥的感情是真挚的。她爱方祥并不是因为他是少爷。就算是方家没落了，莲儿也愿意嫁给方祥，和他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