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关于新人的故事》第三章 婚后和第二次恋爱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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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场建立以来,已经是三个年头。如果从薇拉·巴芙洛夫娜出嫁算起,已经三年多了。这几年过得平稳而充满活力,充实而恬淡,笼罩在一片喜悦、幸福的氛围里。
薇拉·巴芙洛夫娜有个习惯,醒来之后还要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上一会儿,她喜欢这种假寐式的消闲,她想,该做事了,可身子还是躺在原处。什么也不想,也不打盹,不,还是想了:“早晨躺在被窝里,暖暖和和,多么惬意啊。”她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躺着,一直到她那个“亲爱的”也就是自己的丈夫,来到“中介房间”——,对她说:“薇罗奇卡,醒了吗?”——正确地说,是她丈夫来到“中介房间”的一个,因为已是婚后的第四个年头,她和丈夫已有了两个“中介房间”。——“嗯,亲爱的。”这表示可以动手煮茶了(早上该他煮茶)。薇拉·巴芙洛夫娜——,不,她在自己房间里不是“薇拉·巴芙洛夫娜”而是“薇罗奇卡”,——她开始穿衣服。穿衣用了好长时间!不,她穿衣倒很快,只用一分钟,可是梳洗却费了不少功夫,——不,她梳头也不慢,也是转眼之间的事,但是她既喜欢在水池里玩水,又喜欢摆弄自己的头发,她很喜欢自己的头发。不过她确实要花掉不少时间去做一件认真的打扮——试穿鞋子。她有不少讲究的皮鞋,虽然她衣着随便,可是对鞋子却情有独钟。
过后她出来喝茶,拥抱她的丈夫:“睡得好吗,亲爱的?”她边喝茶边和丈夫谈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事儿。可是,薇拉·巴芙洛夫娜,——不,该叫薇罗奇卡,在喝早茶的时候还是薇罗奇卡——喝的与其说是茶,不如说是奶油,喝茶不过是喝奶油的借口,茶碗里一多半是奶油。这也是她的嗜好。在彼得堡很难找到好奶油,而薇罗奇卡居然能找到真正地道、毫无杂质的奶油。她幻想自己有头乳牛,如果事业进展顺利,看来过个一年就可以实现。已是上午10点。“亲爱的”该去上课或上班了,他如今在一个企业主的办公室供职。薇拉·巴芙洛夫娜,从现在至翌晨,她乃是薇拉·巴芙洛夫娜了。——她开始操持家务。她有一名女仆,年纪很轻的女孩子,诸事都需要指教,等她全学会了,又得着手去教新来的熟悉一切了。女仆在薇拉·巴芙洛夫娜家是呆不长的,女大当嫁嘛。每过半年或者稍长点时间,薇拉·巴芙洛夫娜准得为自己缝什么披肩、袖头之类的,准备当主婚人。这时她是无法推辞了。“那怎么行呢,是您把一切都给我安排得好好的,除了您还能有谁呢。”她为操持家务也很忙碌,她还要外出教课,每周10小时左右,要是再增加既吃不消也挤不出时间来。在教书之前她还得去工场,在那儿呆上好长时间,回来时同样如此。接着是与“亲爱的”一道吃午饭。吃午饭时常常有客人入餐,一位或者顶多两位,再多招架不了。即使有两位客人,也非得忙一阵子,要新做点东西,总得让人吃饱啊。如果薇拉·巴芙洛夫娜回来时觉得很累,午饭便要简简单单,饭前她在自己房间里休息一会儿,然后由她着手帮忙,饭后她就不管了。如果她回来后还不太累,厨房里就会热火朝天,午饭总会添上一道烤制的食品,不拘烤什么,都是涂奶油吃,其实这不过是吃奶油的替借物。吃饭时,薇拉·巴芙洛夫娜连讲带问,当然还是她讲得多。她怎么能不讲呢?单就一个工场她要报道的新闻就够多的了。午饭之后,她陪亲爱的坐上一刻钟,然后都说声“再见”分别回自己房间里。薇拉·巴芙洛夫娜躺在床上,看点什么,宽松一下,她也睡睡午觉,也可以说是经常的,10天当中总有5天睡它个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这是她的癖好,这似乎是坏毛病,但是薇拉·巴芙洛夫娜总愿意在午饭后打个盹,睡上一觉,她甚至希望睡意袭来,她对这个坏毛病一点也不难为情也不改初衷。等她小睡或消闲地躺上一个半小时或两个小时,她才起床穿衣,再去工场,在那儿一直呆到喝晚茶的时间。如果晚间没有客人,喝茶时她就和丈夫聊聊,在“中介房间”坐上半个小时,然后说声“再见,亲爱的”,互相亲吻,分别,直到第二天喝早茶时为止。现在薇拉·巴芙洛夫娜的这一段时间是较长的,大概有两小时——她工作、读书,读累了就弹钢琴休息一会儿,钢琴放在她的房间里。钢琴买来不久,先前定购的。有自己的钢琴真是很开心的,何况买得又很便宜。她碰巧买到的这架小巧的“爱乐儿”牌的旧琴只花了100卢布,修理了一下花了70卢布,不过钢琴的音色确实很好。丈夫有时也过来听她唱歌,但只是偶尔的,因为他的工作太多。晚上,她是这样度过的:工作、读书、弹琴、唱歌,主要是读书和唱歌。这是在没有客人的情况下。可是晚上经常有客人——大多是年轻人,其中也有工场里的教员。他们比“亲爱的”年轻,比薇拉·巴芙洛夫娜本人还年轻。他们都十分敬重罗普霍夫,把他看作彼得堡的杰出人物之一。或许他们没有看错,他们和罗普霍夫的联系就建立在这一点上。他们也觉得和德米特里·谢尔盖依奇谈话也大有裨益。他们对薇拉·巴芙洛夫娜有着无限的敬意,她甚至允许他们吻她的手,不分尊卑,她对他们的态度,似乎比他们大上15岁似的,就是说,当她一本正经的时候是如此。但她难得一本正经,她总爱跟他们一起嬉闹,使他们兴高采烈。她总是和他们跳加洛普舞和华尔兹舞;和他们在一起到处东蹿西蹿;或是弹钢琴、侃大山,当然最多的恐怕还是唱歌。无论是东蹿西蹿,还是哄笑等等都丝毫不会影响这群年轻人对薇拉·巴芙洛夫娜的全身心、无条件的真挚的爱。他们把她视作自己的亲姐姐,连母亲也不一定受这样的尊敬,哪怕是一位很好的母亲。当然唱歌不能算作胡闹,薇拉·巴芙洛夫娜唱歌时大都十分严肃,有时光是清弹也十分严肃,听众都在寂静中坐着专注地听。年纪较大,与罗普霍夫夫妇仿佛的客人也不少,他们大都是罗普霍夫的学友,或者是老同学的朋友,其中有两三位青年教授,他们几乎都在过着单身,有家室的差不多只去梅察洛夫家或梅察洛夫父母家。这两位慈祥宽厚的长者有很多儿子,在不同的衙门里担当相当显要的职务。因此,薇拉·巴芙洛夫娜在生活颇为优越的老人家里可以接触来自各个社会阶层的人物。
薇拉·巴芙洛夫娜对于这种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的生活从心底里喜欢,何况其中也不乏几分奢侈,在温馨的床上躺着,加上吃吃奶油和抹上奶油的烤饼。
在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的生活吗?薇拉·巴芙洛夫娜认为再没有了。
对于正值豆蔻年华的人来说这已足矣!
可是,随着岁月如梭,生活应该一天比一天好。假如生活前行,今天少数人过的日子,在将来就应该属于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