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蓝湛沿着宫道找到日上中天，却还是没有找到。
“皇上，回吧，都这么久了，肯定早没了。”
候公公是自幼陪在皇帝身边的人，亲眼看见皇帝一步一步登上帝位。
只有他最清楚皇帝成婚时的喜悦，在御书房等待魏王时的期盼，魏王离去时的绝望。
“候公公，他什么都没给我留下，他走时定是恨极了我。”
我不该任性的，我不该在书房等着你去找我，我，我……
我只是想等你来哄我，像从前那样宠着我。
魏婴，我真的不知道，在无尽的等待中，你是绝望的，我不想的。
蓝湛无意识的沿着宫道又重新走一遍。
“皇上，回吧，您都两顿没吃东西了。”
你吃了二十几天没有盐的东西，我居然不知道你吃了就吐。
蓝湛手扶宫墙，一遍又一遍走过漫长的宫道。
“来人，去找宇文大人，这么下去，皇上身体根本受不了。”
宇文玥到来的时候还带来了折颜。
“候公公，皇上呢？”
“皇上刚才骑快马出宫了。”
折颜想都没想。
“宇文玥，派人去皇陵，进地宫，快，我回去取药箱。”
宇文玥到达之时，地宫门大开。
他冲进皇陵，皇帝独自坐在棺前，怀里还抱着灵位。
折颜也随后赶了过来。
“皇上，皇上，我是师傅。”
“师傅，他什么都没给我留下，什么都没有，一件衣服都没有。”
“师傅，他是不是恨我入骨，是不是？”
蓝湛抬头渴望的看向折颜，师傅不会骗他的。
“皇上，他从未恨过你，他是恨他自己，他无力带给北境百姓太平，无力消灭边关烽火狼烟，他恨的是自己的无能。”
“皇上，如果你能完成他的遗愿，不止带给北境太平，甚至北境的生活更加富足，你去见他，也对他有交代。”
“到时候，你就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我把你的北境照顾的很好，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太平盛世。”
“那时候，他一定会给你想要的，还会继续宠着你，惯着你，你要什么，他都给。”
蓝湛的眼中闪着点点亮光，终于有了希望。
“师傅，真的吗？”
“真的，只要你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他肯定会更加对你好，北境越繁华，他就越高兴，他对你就越好。”
蓝湛抱着灵位起身就往外走。
“皇上，灵位……”
宇文玥还没说完就被折颜拦下。
“再做一个，放这里，皇上有那个灵位就能活下来，以后有事没事多提北境情况，你们就都好过。”
帝王将帝后的灵位放在御书房，从此每天都要去宫道上转一圈。
只是夜深人静时，宫人经常会听到帝王在偌大的书房说话。
十一月，宇文玥将一条糟糕的消息送入御书房。
“皇上，外邦送去北境的粮食在海上遭遇风浪，近两成沉入海底，剩余大部分船只不得已绕行，大概会晚半个月到达北境。”
原定在十二月初抵达的粮食推到中旬，这就意味着会饿死人，还缺了两成。
“加快速度，传旨，从各地府库暂调粮食填补两成空缺，务必在大雪到来之前，将粮食送达北境。”
“向朝臣募捐，填补这两成府库空缺，敢敷衍了事者，满门抄斩。”
十二月初，大雪飘落。
魏无羡的身体也日渐消瘦。
“母亲，这样下去，魏婴恐支撑不住。”
江厌离一直照顾魏婴的起居。
“娘，他根本就不想活，他都死多少次了，眼看大雪将至，北境今年无粮过冬，他能活下去才怪呢。”
江澄刚说完就被虞夫人瞪了一眼。
“范贤，你怎么说？”
范贤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当初不是我拼死将他从火里抢出来，他也许不会如此痛苦，他那时就已经打定主意给北境赎罪了。”
江澄给了他一个白眼。
“范贤，我当时看你把他从火里拽出来，如果我不冲进去，你都死里面了，我被呛个半死，还得把烟花扔进去，他现在这么痛苦也有我的份。”
虞夫人都快被气死了。
“我让你们想办法，不是让你们后悔该把他扔里面烧死的。”
江澄无奈的撇撇嘴，看着对面寒冬还开着窗户坐在窗下的魏无羡。
“娘，从把他救回来到现在，他自杀七次，我现在都不敢离开他，他的药，姐姐看着他，他就吃，不看着他，他就倒。”
“北境眼看存粮告尽，只要粮库一空，北境有百姓因此被饿死，冻死，他肯定活不下去，我们看不住的。”
虞夫人拿起鞭子就想抽他。
“娘，您就是打死我都没用，北境今年挨饿已成定局，这一切都是魏无羡造成的，也无法更改。”
虞夫人看向一言未发的江枫眠。
“你是他师傅，你也看着他去死？”
“心存死志，奈何？”
十二月初十，魏王打开王府所有存粮赈济百姓，将整个魏王府所有东西变卖换粮。
魏婴坐在窗前，怀里抱着只白兔子。
恍惚间，他又看到那个一袭白衣轻抚兔子的人。
这么长时间，他无法动，唯一撑着他的就是记忆中这抹温柔。
“王爷，三天了，您水米未进，吃点东西吧，您的身体受不住。”
魏婴看着茫茫大雪。
他用力扶着桌子想站起来，直至满头大汗，却还是没能做到。
“范贤，我已经是个废人，连站起来都不可能，还吃东西做什么，浪费粮食。”
“王爷，您的腿是可以治好的，如果您肯好好服药，现在都能站起来了。”
范贤将药赌气似的放到桌上。
“范贤，当初救我你险些丧命，我欠你一条命，可你若知道救出来的是个废人，是个早晚还会死的人，你还会救我吗？”
“王爷，您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兄弟，您一直用陈情支撑身体，邪术肯定要付出代价，一双腿已经是轻的了，只要您活着，无论您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救。”
范贤把药端了起来。
“您现在是残废，您是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
魏婴接过药碗。
“我自己喝，范贤，多少药，我的腿也站不起来了。”
魏婴拿着药碗一饮而尽。
晕倒前，他似乎看见蓝湛正抱着兔子向他走来。
“湛儿，湛儿。”
十二月十六，朝廷的赈灾粮到达北境。
虞夫人看着城下连绵不绝的车队，久久未发一语。
“娘，粮食已经开始发放，朝廷的人说，路上丢了两成，朝廷已经送了过来，有了这些粮食，北境今年可安然过冬了。”
江澄兴奋不已。
“来的太迟了！”
虞夫人长叹一声，离开城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