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visible【镜音】
少年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中,一身明亮的白色正装,手持黑色的公文包,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太阳虽然赐予了整座城市光明,但它不没有教会人们如何寻找光明,上班族脸上的光甚是稀缺,人们沉默着彼此擦肩而过,活在自己的世界,街道上,竟只剩匆匆的步履,遁走了应有的繁华。亦现在,亦将来,初来乍到的,习以为常的,终将融进这沉默的笼子,成为可悲的,可有可无的一员。
存在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价值,或者说,你能被世界利用的价值。少年叹息着,敏捷地躲过了一个又一个迎面走来的毫无表情的人。“嘭!”他还是与人相撞了,狼狈不堪地捂着脸颊,下意识地说声对不起。只见对方也痛苦地捂住脸,却疑惑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摇摇头自顾自地叹息着离去:“唉,看来昨晚确实喝多了,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地就感觉被撞了一下,人还是不能靠酒精来满足一切虚妄的想法……”那人摇摇晃晃地离开 留下少年独自伫立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抽身站在了较为空旷的街边。“对哦,我已经消失三年了……”
len,至少这是他还有物理意义的存在时的名字,本来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一份待遇可观的工作,但也有一位身患绝症的父亲。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变成透明人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
“不得了了 一觉醒来仿佛变成透明人了。”虽然他自己可以看见自己的身体与身上的衣服,不过镜子里却没有半点影像,人们眼中也失去了他的存在。“这是不是意味着……等等”他把嘴边的万岁吞回肚里。是的,len这个人消失了,随之消失的有他的身份,他的义务,他的责任,麻烦的人际关系,堆叠如山的工作,甚至是……法律的约束。这是绝对的自由。
于是,消失的第一天 他便很没出息地偷了一份面包当早餐,但他也很没出息地吐了出来,他尝到的只有罪恶的腐臭与堕落的酸涩——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没有勇气犯事,习惯了从众与循规蹈矩的普通人,他没有那个心去心安理得地享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尽管没有人会怀疑他。
“这也叫一种软弱吗?”他苦涩地自嘲道,自己也要填饱肚子,还要照顾那重病缠身的父亲,存在的泯灭并没有带来理想中的解脱,却带来了更多的麻烦与痛苦。“或许是上天对我不思进取,麻木不仁降下的惩罚吧。”没办法了,那就用谎言掩饰悲剧吧。
竞争的地位从未在人类的进化中被取缔,反而不可避免地随着人类地进化改变了自己的形式,变成了在表面和谐的状态下暗流涌动,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岗位,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不被淘汰,人们也甘愿放弃为人的头衔沦落为过剩的人力资源,为区区几个名额而争的头破血流,徒劳地让社会上所谓的精英们看笑话。与此同时那些抢得先机的“幸运儿”则千方百计的刁难排挤后来的人,试图保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恨不得将没登船的人通通踹下海。他们,以生存为借口,美化自己的行为而寻求心理安慰。len当然知道这些,但久而久之自己也成为了污水的一部分,徜徉在虚无的,不知其源的虚荣之中了。但如今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存在,该怎么保护自己在社会的一席之地呢?
于是,他留了张字条在老板桌上,请了长久的病假,只是附上保证一定会超额完成所有工作。len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老板的反应。“这是什么玩意儿!雇他来可不是让他来保证的!要是明天我看不到项目的成果,他就完了!”男人摔门而去。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那个盘剥成性的人……如果直接把真相写给他们肯定会被当成疯子或者骗子吧。len抽了抽嘴角,冷漠地注视着那扇门。
全办公室的人都震惊了,len的电脑竟然自己打开了,并且正在自动完成他所在的项目工作。“闹鬼了?!”有人紧张地捂着头探头探脑地问。大家蜂拥着围过来,却只发现一张字条:我生病了,在修养期间我会在家远程控制我的电脑。请别担心,不用来探望我,养好了病就回来。
同事们纷纷觉得无趣——“又不是家里没电脑还非要远程控制,简直就像是要在老板面前做作。以为自己又能在老板面前表现表现了?阿谀奉承的家伙,生病了还在这里抢我们的饭碗……恶心。”有同事在下面窃窃私语 len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忍受着风言冷语,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同事们竟然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此刻薄尖酸。纵有千言万语,却只是剩下两个字——抱歉……
不出所料地,因为他更加努力地工作 老板因他的丰功伟绩将原本不存在的他留在了公司,还斥责那些员工连一个重病在家的人的工作效率都打不到,最后还大幅提升了工作量。于是针对len的语言一时间满城风雨。“只要有剩余价值,连存在也是不必要的吗?”他苦笑着,恶心,烦闷充斥着他的大脑。“一直以来多谢你们的坏话了……”终于有一天他在word上留下了最后一行字,扬长而去。没有人再会记得曾经这办公桌上有这样一个平凡与他人无异的个体,对他们而言,只是消失了一个无耻的,抢夺他人胜利果实的虚伪的所谓与世无争的垃圾。
他累了,不过是想找个可以依靠的斜面。仿佛堕入无尽的深渊,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他想求救,但每一次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都失败了。地板缝中微弱的呼吸声又怎能唤醒地板上走过的行色匆匆的过路人?无论是千篇一律的生活,可有可无的存在还是被他人遗忘的事实,总之,这个唯利是图的世界,他恨透了。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他们在你身后永远是另一副面孔。发出的是爽朗的笑声,手心里的却是混浊的眼泪;献出的是繁花,花上却是剧毒的针刺……够了,头已经够痛了。
三年来,他逐渐失去了作为人所需要的一切行为。进食,睡眠,娱乐,奋斗,喝水……那些本来理所应当的事情最后都成了奢望。“或许当初就该直接告诉他们真相?兴许还能得救。”len回忆着,却没有后悔,只是毫无意义地天马行空,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三年了,他亲眼看见重病的父亲拼了老命满城寻找他的下落。而len毫无办法,他只有默默跟在父亲后面,做些让父亲知道真相的尝试。先是心疼,再到绝望,最后是不可避免的麻木,他连求助的勇气也失去了。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抛下这些麻烦的感情呢?
在父亲临终前的日子,len坐在父亲的病床前,一刻不停地守护着,尽管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len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上褪去了它所拥有过的所有情感与生气。心率器的节奏在逐渐变缓,声音沙哑的老父亲朝着空气抽了抽嘴角,奋力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哔——”心率器最后的哀鸣回荡在病房,护士进来了,推走了宣告死亡的父亲。len没有多言,径直走出了病房,在椅子上留下余温,当做自己尽孝的证明,以及往来世间的痕迹。
少年漫步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身明亮的白色正装,手持黑色的公文包。人们沉默地在他旁边擦肩而过,活在自己的世界。他撞到了一个人,一时间竟然让他忘却了那个可悲的,令人绝望的事实。夕阳下的十字路口,上班族来来往往,len站在人群与斑马线组成的流水线中,等待着红绿灯的变化与卡车的轰鸣声,没有执念与牵挂的幸运儿的轻松与解脱……他这么想着。来往的人越来越少,斑马线旁的绿灯也进入了倒数。身着与他相似的白色正装,头戴一个巨大白色蝴蝶结的橘发上班族少女走下台阶,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径直向他走来。
“又是一个要撞到自己身上的笨蛋。”len冷漠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生命终点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了……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少女一个灵巧的侧身,躲开了斑马线上那根笨拙的,垂头丧气的,惹人生厌的“木桩”,继续向马路对面走去。
“等等,刚刚她确实躲开了……”一道泪痕出现在他的脸颊,回过神来,她还没有走远,而绿灯已经变成了红灯,她就要离开视野了……于是,少年奋力地朝她的背影跑去,留下身后飞驰的卡车。
The end
原曲:インビジブル by kemu(还是写的蕉橘没有写萝橘,虽然这章的橘子没有太多戏份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