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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秋尽江南草未凋(上)【羡忘】

2020-12-18 15:08 作者:萤火染尘埃  | 我要投稿

本章预警:羡忘,ABO,湛不洁,金屋藏娇,狗血。

得见月华如练,再不问夜黑雨紧。


直到回到府中,蓝湛的一颗心还被悬停在半空。他以为魏婴会盛怒,至少会撂脸色。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不齿,若是将他与谁相提并论,那毋庸置疑是对方对那人的嘲讽,即便是任人买卖的家奴听见,都会青筋暴起。可魏婴只是顺口接了老人的话茬,甚至连否认和解释都没有,这一路也是神色如常,依旧与江澄打打闹闹,时而还转身问他还好吗累不累要不要休息。越是不同于他熟知的反应,越让他觉得惶惑难安。

所以,当江澄去处理府上一些琐事,屋里只剩他二人的时候,趁着魏婴转身关门的光景,他飞快地伸手往嘴里塞了好几块糖糕,捏紧了衣角,快速地吞咽着。


魏婴感受到蚕丝突然的拉扯,回头就见到小木兰正不住地偷瞄他,腮帮子鼓鼓囊囊,喉结不住地蠕动。

收到魏婴不明所以的眼神,蓝湛急急欲开口,却又被喉咙口残留的碎渣呛到,弯着腰止不住地咳嗽,红红的眼睛都染上了湿意。

“慢点慢点,怎么吃这么急,这么喜欢吗?”魏婴连忙跑过去给人顺气,拇指轻轻揩去他呛出的泪水。正欲再去给人倒杯水润润,衣角却被人小心地捏住了个边儿,等到他回过身,那双手又迟疑着缩了回去。


“怎么了?有话跟我说?”

“公……羡哥哥对不起,我…不是……可不可以不要生气?”蓝湛看着魏婴依旧好整以暇的表情,心里更是直打鼓,“或…或者羡哥哥…你…你骂我,你打我,怎…怎么罚我都行,我…我不反抗的我一定听话……”

“就……只要…能不能…别再把我丢掉……行不行?”

魏婴原本还窃喜着这小木兰总算会主动跟他亲近了,结果听着听着就整懵了,愣愣地看着蓝湛的乞求,眼神里满满的恐慌和一点点的期待……不是,自己做了啥让他又吓成这样?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生气?”

“因…因为老人家…老人家误会了…羡哥哥,我…我……”

“嗯?你怎么?就算老头儿误会了,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都是忘机的错,我…我不该让老爷爷误会…不该…不该贬低了…羡哥哥的身份。”

魏婴无语地看了眼天花板,一个头,两个大。


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兀自坐下,魏婴向蓝湛招了招手:“过来,糕点实,喝点水缓缓。”

有些错愕,蓝湛还是小步小步地挪了过去,被人用力一拉,跌坐在魏婴腿上。缓过来时杯盏已贴上了嘴唇,他只有咕嘟咕嘟地吞咽。

“好些了吗?”

愣愣地点了点头,一时都忘了不可以直视公子这最基本的规矩,瞳孔倒映的都是魏婴和煦的笑颜。笑着生气的,他见过;生气了还能笑得这么好看的,他没见过。

“小木兰想要跟羡哥哥回去,是吗?”

那人没了声响,眼睛垂了下去,脊背忽的就挺直了。

“怎么了?不是怕我把你丢下吗?”

“听…听羡哥哥的。”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魏婴伸手指了指桌上一大包的甜糕:“我可以吃一块小木兰的糖糕吗?”

蓝湛又偷偷瞄了眼魏婴的脸色,从中间挑了一块还软糯的,一手在下边掬着防止残渣掉落,一手将糖糕递到他的嘴边。

魏婴轻轻咬了一口,眯着眼笑起来:“好吃,很甜。作为交换,小木兰可以向我提要求了。”

“交换?”

“是呀,吃人嘴软,我吃了你的糖糕,就欠了你人情,小木兰想要什么呢?”

“可…可是…应该的……不算…我的…都是羡哥哥的……”

“不是谁要什么你就只能给,没有什么应该的,你愿意才给,不愿意可以不给。你可以向别人提条件,就跟别人同你提要求一样的。我没有你的卖身契,你的籍契现在你自己手里,你的都是属于你自己的。”

所以就…还是不要他了是吗?

强忍住眼泪,蓝湛抽了抽鼻子:“那……我…羡哥哥不要生我的气了,可以吗?”

其实他也想说换留在魏婴身边,可一块糖糕换黏一身脏,魏婴定不会同意的吧?蹬鼻子上脸的要求,会当场被魏婴扔出去的吧?

“这…这个不算,我原本就没有生你的气,老头儿的话没有让我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小木兰,这个不需要用糖糕来换。”魏婴真是有些扶额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小木兰怎么还不开窍呢?他都酝酿好一大段老成的说辞了,结果,就这?

“换一个吧,再想想呢?什么都可以哦。”

“什…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不同意也不会生气?”

“不会生气,也不会不同意。”

“那…我换……羡哥哥带我回府,可以吗?”不生气…什么都可以……他……只有这点机会了啊,昨天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不行的,魏婴不在,不行的。

“只…只要跟羡哥哥走,我…我也什么都可以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像是最后的稻草,他倔强地抬着头,心里七上八下,却第一次,那双狭长却圆润的双眸,主动地,对上魏婴的视线。

“好,我答应了。”魏婴伸手碰了碰蓝湛的鼻尖,心满意足,“那你这回可要记牢了哦,我答应了的,一定会带你回府。小木兰的那块糖糕,最软糯,最甜,最合羡哥哥的胃口,独一无二的,我吃了便还不回去了,所以这个要求我答应你了,便永远不会反悔了。不论什么时候,不论谁,都不可以将你从我府上赶走了,除非……”

“除…除非什么?”

“除非小木兰找到了更好的去处,自己不愿意呆在羡哥哥身边了。”

“不会。”像急着表忠诚一般,蓝湛摇头摇成拨浪鼓,又像一定要板上钉钉一般,赶紧将手中剩下的糖糕塞进魏婴的嘴里。

噗嗤一声没绷住,魏婴将人按进自己的胸膛,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头顶,心里不断暗爽:多吃两年饭真好啊,这高度刚好可以将小木兰圈在怀里,嗯就还挺……温馨的?


入了夜,收拾好行囊,魏婴还是让人在屋里点上了安眠香,在蓝湛沉沉睡下后,起身出了屋子。刚欲推开自己的房门,就听见了江澄的一声闷笑:“怎么,学着做柳下惠呢?”

“啧,小爷一向坐怀不乱。正准备找你算账呢,”走近了,魏婴才看见江澄坐在石凳上,手里还拎着两坛酒。将手腕抬至江澄面前,月下的蚕丝透着隐隐星光,“你就不能好好给小爷系个结吗?解都解不开!”

蓝湛睡下的时候,魏婴给他抽开了手腕上的结,结果自己这儿,是解也解不开,扯也扯不断,只得这么拖着算了。

“解它干嘛?同袍可以,同寝不行?”江澄站起身,嬉笑着用三毒给他挑开了,又晃了晃手里的酒,“喝点儿?”

“不了,明儿早起赶路呢。”

“啧…归心似箭呐?之前谁巴巴地朝我这儿跑。”

“今时不同往日,你不懂。”魏婴朝江澄挑了个眉,一副替他感到心痛的神色。

“切,我不懂,你懂,你最懂。”给自己闷了一口酒,江澄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怎么打算的?”

“什么?”

“三天了,锄奸扶弱的热情还没退呢?”江澄轻推了魏婴一把,指了指那边在夜色里静默许久的房门,“带回去,然后呢?”

“然后?当然好生养着呗。”

“好生养着,”一口酒被笑得溢出了嘴角,“我说,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真把人往府上带。扬州嘛,比这儿自然安全些,给人买个铺面,按你说的,该开琴馆开琴馆,等人熟悉了,就别来往了,最多,偶尔聊两句,撑撑场面。你若是真有那种心思……”

“那又如何?”

“你想如何?当个禁脔?做个通房?”

魏婴低着头不做声。这神色,江澄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不是什么该有的念头。

“再多的,你别想了。即便我刚刚说的那两个身份,王爷王妃也不见得会同意。”江澄顿了顿,忽然盯紧了魏婴的眼睛,“当然,若要牵连到我阿姐,我第一个不会同意。”

“不会。”魏婴还是拿起了另一坛酒,仰着头朝嘴里灌。

“那行,咱们还有的商量。”江澄跟魏婴碰了盏,酒坛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我想娶他为妃。”

“噗……你说啥?”江澄一口酒喷的老远,他听清了,那家伙说的可是娶,不是纳,“不是,我说,你可真是一鸣惊人啊。三天呐哥,我叫你一声哥,你…你就?琴师变娘子?”

“年少轻狂,有些事,别冲动。”看着魏婴一口一口地灌着酒,江澄摇了摇头,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不知是为魏婴,还是为他自己。年少轻狂?却最是容易入心。他当年满腔真情交付,不过也只因烟雨行舟中的一眼,一眼万年。

“我说了要带他回府的。”魏婴看着那扇门,温柔如水的眸光藏匿在酒色里,“其他的,都委屈他了。我不想他一直委屈着过一辈子。”

“若只是可怜他,你……”

“不是可怜,我喜欢他,我想要他,你都看出来了不是吗?”


塞北的风,是带着刀子的,吹去酒气的燥热,剥开了衣衫,直要叫人将心都剜出来。


“我父王母妃…很疼我的,我…我既是真心喜欢…他们应该也不会……”

“是啊,出了名的疼爱你,所以更不会容许。”

“我……”

“若你当真想…与他白首……奉劝一句,早做打算,趁着尚且为时不晚。”

“你…好自为之吧。”江澄在魏婴肩上用力捏了两下,拿上他的酒坛子,走远了,“早些歇息,明日,可要赶在我爹前面把人藏好啊。”

“谢了。”魏婴扬了扬手里的酒。


赌不起,便只有万无一失。


翌日天还未亮,魏婴便起了身,摸着黑先将蓝湛的东西全部堆进了马车,再将沉睡的蓝湛连人带褥一并抱了进去。

江澄是真的周到,直到魏婴原是同贴身的小厮一人一匹快马来的,他昨日就命人寻了宽敞的轿厢,座上厢板上都铺好了软绵的羊绒,让两匹马齐头并进,坐骑变座驾。


老将军每日必是闻鸡起舞的,原本想着等他练完了这小世子差不多也该起了,可以一并用了早膳,为人践行。谁知刚出院子便看见人影憧憧,大大小小的包裹往外搬。正要逮住人问问,听见江澄在身后唤了他一声:“爹!”

“这是在做什么?”

“啊?哦…魏无羡今日不是回去了嘛,在搬行头呢。”

这小世子一个人有这么多东西?将信将疑地看了江澄一眼,老将军起身往外走,一眼看见府邸门口孤零零地停了辆马车。正欲掀开帘子,又被江澄叫住了:“哎,爹?”

看着他爹不悦地瞥过头瞧他,江澄连忙挤出了个讨好的笑脸:“小心脚墩子,别…别绊着了。”

老将军哼了一声,朝他摆摆手,再转过身,却见魏婴已从里面钻了出来。


“江伯父好早。”

老将军急忙退了下来,帮小世子稳住了脚墩子:“世子殿下今日起的早。”

“啊…偷偷溜出来好多天了,一想到回去可能会被我父王剥掉层皮,就睡不着了。”

“不会,天下父母心,王爷不过担心殿下安危,怎舍得真的伤了殿下呢。”老将军满脸的慈爱,看看小世子,又转身瞧了瞧刚刚被他嗤了一鼻子的江澄,“日后殿下若找阿澄解闷,知会老臣一声,让阿澄去找殿下就是。可别再像这回任性,王爷王妃不知多担心你呢。”

“伯父说的是,魏婴记下了。”魏婴歪了歪头,向一边背着手看他的江澄挑了挑眉。

“头一回来玉门关,好多新鲜玩意儿我都没见过,原说想带回去一二,”魏婴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肩挎手提赶来的小厮,“谁知江兄竟是全都买来送我了,您瞧,还得靠马车才运得回去了~真是…劳将军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是老臣考虑不周,好在阿澄没有怠慢了殿下。”老将军转过身,欣慰地拍了拍江澄的肩,“殿下下回若是得空,不如同王妃一块儿去云梦小住?拙荆时常传信来,说阿离寻了好些吃的玩的,要送给殿下解乏儿呢。”

“好了爹,难得魏…小殿下起了个大早,您再唠下去,又要日上三竿了。”


有时候,兄弟之间,多的是只需一个眼神的默契。


“走了,伯父,江澄,保重。”

“一路小心。”

小厮驾着马车,踢踢踏踏地奔驰起来,颠开了窗帘,倏忽飘出一阵幽香。

“荒烟蔓草的,哪儿来的木兰香呢?”

“闻错了吧爹,寸草不生的地儿,怎么会有木兰花呢。”


魏婴再钻进车里的时候,那边还是小小一团捂在被子里,陷在一堆行头中间,跟他出去前的样子分毫未差。

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角落里扒拉,魏婴伸手掀开被子,对上蓝湛怯生生的眼睛。小脸儿红扑扑,亵衣松垮垮的在身上搭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香肩。

咽了口口水,魏婴帮人拢了拢衣领,再将叠在一边的衣袍递给他:“没事了小木兰,我们就回家了。”



失了安眠香的蓝湛还是睡的极浅,马车本就不如房间宽敞,又被围在一堆行囊中间,猛地就被这种被压迫的不适感给惊醒了。看着周遭陌生的布置,刚醒的脑袋都来不及运转,强烈的不安,他本能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在外边等着老将军来送行的魏婴感受到马车忽的颤了几下,估摸着就是蓝湛醒了,赶紧钻进去,果然看见那边蜷缩着不住发抖的人。

“不怕,小木兰,不怕,这是马车呀,我们今天要出发回家的,记得吗?”

“回…回家?”

魏婴笑着刮了刮蓝湛的鼻子:“对呀,回家,回羡哥哥的府上呀。”

还欲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了凛冽的脚步和信香,魏婴慌忙捂着蓝湛的嘴,在自己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人躺下,用被子遮好,自己探出身去。


“世子…是比将军更大的官儿吗?”蓝湛穿好了衣服,将大小的包裹一一摆放平整,规矩地坐在魏婴的下首。马车摇摇晃晃,也不知这行程有多长。魏婴一直这么痴痴地盯着他,他心里发怵,犹豫了半晌,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打破这令他有些面红耳赤的沉默。

“嗯?”

“刚刚,将军叫羡哥哥世子殿下,他好像也怕羡哥哥。”

“也?”魏婴总是能很快地抓住蓝湛话里的不对劲,“还有谁怕我吗?”

“很……很多人啊……那个嬷嬷……那个……”

“小木兰怕我吗?”

“我……我……”

说着说着,蓝湛的头又低了下去,一双手似乎要把衣角扯碎。忽然感觉到胳膊被人扯了一道,布料摩擦羊绒,差点被扯开。整个人靠在了魏婴的身侧,一动不敢动。

“是,世子是比将军还大的官,小木兰真聪明。所以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魏婴一手搂在蓝湛的肩膀,一手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羡哥哥更不会欺负你,所以小木兰不要怕羡哥哥知道吗?”

“嗯。”

乖顺的一声回应过于轻巧,必定不是从肺腑传来。

“那王爷王妃是比世子更大的官吗?”

魏婴原本要呼出的一声轻叹突然被哽住了,揽着蓝湛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小木兰,是真的聪明,一下就问到点子上。

“王爷王妃……是…是羡哥哥的父母,你放心,他们…他们不会伤害你的…羡哥哥也不会允许他们伤害你。你…相信羡哥哥吗?”

“嗯。”

还是乖巧的一声,魏婴哑然失笑。

明知蓝湛根本不知其意或者言不由衷,却还是想听他一句肯定,什么时候自己也喜欢这样自欺欺人了呢。


“谁都不可以。谁都不行。”魏婴嗫嚅着,像在自言自语。


先再吃点儿糖吧,够份不……不够的话…明天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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