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得寸》（乃贝）
“今天下午6点中央气象台发布寒潮橙色警报，今天晚上到后天，由于受到强冷空气的影响，从内蒙古西部和中部一直…”
“你说今年上海会下雪吗？”同事兼前辈按掉电视，递给正在伏案工作的乃琳一杯热咖啡。
“谢谢李姐。”乃琳放下手中的笔，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她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地回答，“应该会吧。”
“听说跟恋人看第一场雪的话会得到冬天的祝福。”同事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话题开始向恋爱倾斜。
“您还信这些？”乃琳避过前辈的话题，低下头又开始在笔记本上总结案情，如果是平常，她还会跟李姐聊几句。
但现在不行。
“我会信对我有好处的。”同事见乃琳兴致不高，抽出烟盒朝着门外走去，临走前她不忘拍了拍乃琳的肩膀，“带着情绪工作不是好习惯，别太累了。晚上咱们去吃羊肉。”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房门轻轻合拢，只剩下乃琳一个人，诺大的套房显得很空旷，最适合被压抑已久的情绪蔓延无边，填充进寂寥的空洞。
她摸了摸眼睛，试图抚平眼底的疲惫，却摸到了垂下的眼袋，那是常常乘搭“夜班车”的凭证。乃琳这几晚都没有睡好，也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睡眠时间，先是加班加点的整理资料，接着又是来来回回见客户。
最后就是王贝拉。这个人不仅挂了自己的电话，还一直不回消息，怎么哄都哄不好，跟小孩子一样。
乃琳趴在桌上闭上眼养神。刚刚前辈的关心还有些让乃琳心虚，她开始的确是在专心工作，但到后面笔记本上就全部变成了贝拉的名字。
眼观鼻鼻观心，乃琳审视起内心不断蹦哒的小人儿，她捏着小人的耳朵，话里充满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乃琳啊乃琳，你可是事业型女人，怎么能被情绪影响了工作呢？”
小人被训得有些委屈，她嘟着嘴小声嘀咕道，“可是那是贝拉，其他人都随便怎么样，但有关贝拉的事情，我就是没法冷静下来，我真的没办法嘛！！”
没错。乃琳垂下眉梢，她不得不承认小人说得对。
贝拉不一样的。
而乃琳将每一个不一样的贝拉都小心翼翼地存放在心底最深处的柔软里。
当贝拉眯起弯弯的月牙笑得憨呼呼，当贝拉认真玩游戏却被击溃时懊恼地跳脚，当贝拉为乃琳压腿语气严厉却暗含着关心，当贝拉半夜做噩梦用力地抱紧乃琳然后在她胸口上蹭眼泪，当贝拉被乃琳的玩笑逗得脸红不知所措。
贝拉变成了一块神话里照射人心欲望的镜子，却不需要显现任何金银财宝或是奇珍异物，她只需要保持自己的模样就足以让乃琳在这片泥潭里沉沦一万年。
她们本来是同事，但乃琳不甘如此。她把情愫藏在真与假的夹缝之间，不露声色地布置陷阱。
可当贝拉将她逼入了昏暗的墙角，按住乃琳的手亲吻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沦陷从看见贝拉的第一眼就开始了。
明明是步步为营，溃不成军的却是自己，乃琳自我批评着，不知不觉把检讨也写成了送给贝拉的情书。
一瞬间心动，一生都会心动。她自愿按下了开关，于是她的世界都不可阻拦地朝着贝拉倾倒。
乃琳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想起刚刚同事说的“与恋人看第一场雪会得到吉兆。”的传言。
她和贝拉真的一起看过第一场雪，不过是在枝江。
“冬天真的到了。”
乃琳用手接住飘下来的雪花的同时，顺带着朝天空呼出一口热气。她看着白烟慢慢溶解在潮湿的空气里，翘起嘴角，“这是我们的第几个冬天了？”
贝拉并未回答，而是低着头专心鼓捣着刚刚买的手机，尝试着将之前手机的信息转移到新手机上面来。
乃琳皱起眉头，刚刚想发作。
“乃琳，帮我。”
贝拉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像幽林深处的小鹿一样人畜无害，把无辜包裹在巧克力夹心糖里，轻轻一咬，暗含在里面的可爱撒娇便流露出来。
这样分明是耍赖。
乃琳重重叹了口气，沉甸甸的气息短暂地压抑了心中的不满，颇为无奈地说。
“真拿你没办法，给我吧。”
乃琳对贝拉所有的要求，都有求必应。她成为了独属于贝拉的圣诞老人，用爱意撰写愿望清单，然后一一满足。
而她们之间的磕磕碰碰，乃琳也总是会先迈出和好的一步，用温柔溶解一切负面情绪，将傲娇小贝拉拉入怀里，然后热烈的接吻。
所以为什么会怪圣诞老人呢？明明她只眷恋贝拉这一个孩子。
心绪织成一张网，将昨天贝拉生气的前后因果滤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能滤出个所以然来。
乃琳肯定是不会跟她们去酒吧的，她知道有只小萨摩耶会因此嗷嗷直吠，表示自己的不满。
异地恋会放大不安。
所以她的手机壁纸是她们俩的合照，她的右手中指还戴着她们一起买的情侣戒指，她的微信跟贝拉是情头，她的手机壳是贝拉在黄昏下的背影。
全世界都知道乃琳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名叫贝拉的女孩，而贝拉却觉得乃琳眼里会出现别人。
乃琳打开窗想透会气，却发现外面下起了冷雨。雨是黑色的，将白昼渲染成黑夜，下得并不大，把上海蒙进一片薄薄的雨雾里，朦胧了灯晕和高楼，氤氲凝结成水珠，穿成珠帘披挂在透明玻璃窗上，在路灯和写字楼的白光下倒映出五彩斑斓的暖色。
雨夜的城市很好看，但今天是冬至—寒意也是实实在在的。
乃琳裹紧披巾，又打开了手机：你的星标朋友发表了朋友圈。
贝拉发了一张威海的雪景，那是一座被海围住的雪山。乃琳以前说过贝拉就是那座雪山，而她就是下面的一片海，永远拥抱着贝拉。
乃琳又瞟了一眼信息栏：
0条消息，0条未接来电。
她突然有些鼻酸。
王贝拉，过分了。
